,凭着以往模糊的印象,曾雅东在几排药架上扫荡了一番,但凡有‘消炎’字样的药都没放过。
外科手术室在二楼,曾雅东琢摸着得搞一些器械,陈照舟那两枪挺阴的,小魏右肩是贯穿伤,而金博肩头却嵌进了弹头,曾雅东那柄战斗刀锋利有余,但挖弹头多少有些勉强,而且沾染太多行尸体液,搞不好会出乱子。
手扶电梯分上行下行两条,几个行尸游荡在上行扶梯口位置,所幸电力中断,只当爬楼梯倒也不费劲。曾雅东将盛放药品的袋子拴在腰间,擎着刀猫腰而上,行至一半不小心踩到塑料袋,‘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大厅中异常刺耳。
曾雅东暗骂一声,快步跑了上去,挥手一刀刺穿扑来行尸的面门,抬脚踹开尸体,搬起扶梯口旁的垃圾桶砸向摇晃而来的其余行尸,分辨了方向转身就跑。医院这么大,保不齐还有其他行尸,曾雅东赶时间,没有闲工夫和行尸搏杀。
外科很显眼,走廊两侧是各个诊室,尽头处一道推拉门,‘手术室’三个红字印在门头。曾雅东疾步冲过去推开了大门,门后一股腐臭直冲鼻腔。病床上躺着一具被开膛破肚的腐烂尸体,想必是未能及时撤离的患者,脸上还扣着呼吸机,肚腹位置被啃咬一空,露出森森白骨。罪魁祸首还在这里,看打扮,这行尸生前应该是医生,手上还套着无菌手套,口齿处满是血污。
曾雅东吐了口气,用刀绞碎了医生的脑袋,找到了放置手术器械的地方。除了手术刀和止血钳,其余用具一概不认识。为了避免到时候再多跑一趟,曾雅东将托盘的器械一股脑儿收入囊中,听闻走廊里有行尸逼近的声音,急忙将惨死的患者推下去,推着病床撞开了大门,朝着行尸猛冲过去。
尸变已久的行尸基本都有骨质酥松的问题,曾雅东大力推送出去的病床将打头的行尸拦腰撞成了两截,不待其余行尸补位,曾雅东立即欺身而上,踩着病床腾空跳了出去,险之又险的滚落出外科走廊,起身后急忙将两扇门关闭,抄起一旁的折叠凳插进了门栓。
就在此时,一声轰然巨响炸裂在曾雅东耳边。磅礴气浪震碎了二层一排玻璃窗,紧接着便是一股灰沉沉的微型蘑菇云腾空而起。
曾雅东面色一喜,急忙跑到窗前望了出去,几个军装汉子刚好沿着街角跑了出去,而医院对面的一栋三层饭馆已经化为废墟一座。曾雅东秀眉微蹙,那几个军装男人显然不像白聿栋,倒和戈壁滩那些武装分子有几分相似,他们来这儿干什么?远处几条街道的行尸被爆炸吸引,乌央乌央蔓延而来,曾雅东急忙跑下楼,趁着还未被包圆儿,跳出医院门追了过去。她对那些人的身份没什么兴趣,但那些人撤离的方向是她们的藏身之所,万一这些人沿途搞破坏,端了她们的藏身处该如何是好?
曾雅东的担心有些多余,邵山就算有这心也没这力,两枚手榴弹加上饭馆煤气罐,这是短时间内所能制造出最大的破坏力度。再者他们又不是拆迁队,只要能吸引行尸就够了。曾雅东远远坠在这队人后方,经过一座青砖包裹的建筑时,猛地调转方向钻了进去。
这是一座飞檐斗拱的古建筑,外部青砖包裹,分四向劵门,楼台顶端的裙墙内居中位置又筑有一座方形土台,土台上方是三层木楼,城楼分东西两边,视野较为开阔。
五人当夜驱车千里,比姜河一伙儿人提前近一天,同样被金塔县蛊惑,还以为市里也是空城一座,不料进入市区便遇到行尸过街。五人当时战斗力几乎为零,只得仓皇逃窜,根本顾不得寻找显眼的高层建筑。小麦脑子机灵,跑路途中看到了这座钟鼓楼,于是提议进这里休息。虽然不算高大,但这古香古色的建筑在钢铁丛林里也算是比较特殊,总比寻找犄角旮旯强得多。
钟鼓楼属于酒泉地标性建筑,早期并不对外开放,后来逐渐成为特色景点,四边修筑了防护栏,倒是可以抵御行尸。楼内有新建的管理办公室,院子里接入自来水管道,用水倒是不成问题。
曾雅东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小麦,小姑娘提着灌满水的铝壶,正要登上城楼看情况。曾雅东喊住了小姑娘,两人急忙返回伤员所在的厢房,支起炉子将水壶架了上去。
“出什么事了?有爆炸声。”小麦的神经也愈发坚强,枪火爆炸已经不再对她有震慑作用。
“不知道,是一队穿着军装的人搞得。”曾雅东关上房门,三个伤员都醒着,明俊伟的状况不太好,皮外伤倒没什么,就是受创的眼珠周围有些化脓的迹象,半边脸肿了起来,神智都有些模糊。
“坏死眼球得摘掉。”小魏翻起蒙在明俊伟脸颊的纱布,眼眶周围的焦黑还未褪去,眼球浑浊无神,眼底有血丝渗出。
“怎么摘啊?”曾雅东听着都觉得胆寒,看着自己拿回来的一堆药物器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犹豫道:“这种手术咱们能自己做吗?”
“直接挖出来试试?夏侯惇不是还拔矢啖睛吗?”小魏也是二把刀,说完也觉得太扯,急的满头大汗。
“先…先看金博,不用管我。”明俊伟苏醒后便一直这种低沉的状态,倒不是因为丢了一只眼,而是眼球坏死后的阵痛实在难以忍受。尽管他也算是铮铮铁汉,但是脑壳里面的剧痛却不费吹灰之力击溃了他的神经,此时他巴不得自己嘎嘣死掉,省得继续遭罪。
金博咬牙撕开衣服,肩头淤青肿胀,弹孔处黑血结痂,半边膀子都不利索。金博拾起一柄手术刀,左右看看几人,惨笑道:“麻醉药有没有?”
“有!”曾雅东急忙翻出一个褐色玻璃瓶递给他:“麻醉剂!”
“注射器呢?给哥们儿扎一针。”金博脸色惨白,豆大汗珠自脸颊滑落,将手术刀递给小魏,道:“你来挖!”
“我没干过这事儿,你忍着点儿。”小魏贯穿伤算是三人中最轻的一个,虽然胳膊无法活动,不过总算没有病变之虞。
“该注射多少?打多了会不会有问题?”曾雅东用注射器抽了一阵管麻醉剂,想想又觉得有些太多,于是挤出去半管凑近了金博的胳膊。
小麦在一旁煽火,看几人懵懵懂懂的样子有些不放心,但又苦于帮不上忙,只得瞪大眼睛看着几人的动作,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出岔子。
“是往血管里注射吗?”曾雅东犹豫着不敢下针,抬头问了一句。
“应该是吧?要不金博你直接喝点试试?”小魏咂咂嘴,端起药剂瓶翻来覆去看了看,没有写使用说明。
“局麻不用注射血管,往伤口周围注射就行。”
“噢,明白——”
曾雅东眉头一跳,豁然转过身,只见紧闭的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几个军装汉子正端着枪站在那里。小麦闻声转头,一声惊呼,险些打翻了咕嘟冒泡的沸水。
看到几人如临大敌的样子,邵山挥挥手示意战士把枪放下,道:“别紧张,自己人。”
金博和小魏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大兵哥什么意思。
邵山笑了笑,他那晚看到了乘车离去的这伙人,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出他们的身份。见几人依旧警惕不减,邵山只好解释道:“你们是姜河的同伴吧?我和姜河是一伙儿的,我们正在找你们。”
“什么?!”
邵山此言一出,曾雅东等人更是惊疑,连昏昏沉沉的明俊伟都变了脸色。
“噢?难道你们不认识姜河?”
“姜河不是已经……”曾雅东茫然转过头看着几个伤员队友,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
“他没死。”邵山翻了翻白眼儿,为了让几个人安心,接连报出了宋瑶、路茜、夏雨的名字,结果再次收获几声惊叫。
“茜茜姐?!”小姑娘‘腾’的一下蹦了起来,兴奋道:“茜茜姐还活着?!”
“啊……活着呢,我的意思是,你们赶紧收拾收拾,汇合了再叙旧。城里行尸多,再这么耽误下去,他们能不能活着还真是个问题。”邵山低头看了眼手表,催促道:“药带上,我们有医疗兵,你们这半吊子就别折腾了,老子头一回听说让人喝麻药的。”
几个二把刀臊的老脸通红,当下不疑有他,急急忙忙收拾起东西,一个战士过去将明俊伟背了起来,后者嗓音沙哑着道了声谢,残存的左眼中似有一簇精光闪过。
“对了。”曾雅东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道:“我明明看见你们跑出街口了,是怎么找回来的?”
“那个。”邵山指了指还在燃烧的火炉,笑道:“下次记得关窗户,这么浓的烟,隔老远都能看到。”
第二百零六章 花有清香月有阴
对于明俊伟等人来说,从地底出来以后,行尸都变得可爱了几分,那腐臭枯槁的躯体不再可憎,哪怕是阴魂不散也不至令人心惊胆战。与活人相比,行尸更像是未被驯化的野兽,可以是狮虎,也可以是猫狗,虽然卖相实在磕馋,但实质差不多。它们攻击性强,但智商低,只要不是身陷重围,总有办法能够躲开它们。活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在秩序崩坏的无主之城中,坚强活着其实并不难,难在该如何活下去。
这场突如其来的剧变会持续多久?灾难何时才能过去?世界上还有多少活着的人?明天是否还能找到食物……这些看似软弱无力的问题或许鲜有人会问出口,但不能否认,每个苟延残喘的人脑中都在思考诸如此类的问题。
假如,假如这场灾变是不可逆转的,人类文明就此湮灭,那残存的人该怎么做?是日复一日的躲在见不得光的地下室,吃着变质的食物,喝着有异味的水,然后等疾病降临夺去生命;还是啸聚废都,团结起来开荒拓土,在废墟里重新开始文明的萌芽?
一千个幸存者会有一千个生存答案,前提是能够凑齐这一千人。
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中的很大一部分,内心还在期盼奇迹发生。这些人在灾变以前没有信仰,支撑他们苟活的信念并不是源自内心的力量,黑夜来临他们无法安然入睡,死亡逼近他们不能坦然面对。这些人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行走在本就不切实际的钢铁森林之中,浑浑噩噩,与行尸走肉无异。
幸好,还有那么一小撮人醒悟了,在不同的时刻,这些人明白了生命的价值,在迷茫中找到了方向。
“并不是为了什么才活着,而是因为活着,所以才要去做些什么。”研究生如是说。
一诺听得懵懵懂懂,不晓得研究生在这种时候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此前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三个人潜藏在这座行尸肆虐的城市中等候一个渺茫的承诺。一千多公里,相隔的可能是距离,也可能是阴阳,对于姜河能否如约而至,两个姑娘基本都没有抱着太大希望。只不过她们没有明确的方向,也不忍拒绝研究生,所以才陪着他在这里坚守了几日。
今天一大早就开始下雨,三人赖以栖身的楼顶窝棚漏水了,大雨激荡在空城之中,浇的行尸也有些躁动不安。唯唯和一诺最后的耐心也行将熄灭,二人决定,等雨势渐歇便和研究生摊牌,不能再继续等了,他们的食物和水无法再继续支撑。这座城市太危险,不是长久驻扎的地方。研究生一直没有明确表态,看起来十分平静,似乎已经不在乎最后的结果,等待对他来说更像是习惯性的守候。
探出屋顶的通风管道里一直咣咣作响,唯唯有些烦躁,取了短刀过去,试图让里边的家伙消停一些。管道里有一个行尸,他们刚刚攀上屋顶的时候便发现了,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钻进去的,或许是被咬了之后坚挺着躲进了管道,结果没能熬过病毒,最终死在其中,又在这里苏醒。
管道探出屋顶部分有个九十度折角,行尸似乎没什么身体协调性,一直卡在折角那里动弹不得。起初研究生打算弄死这个潜在威胁,但是管道口的铁丝网很牢固,撬了半天只松脱了两边螺丝,而管道口距离折角又太长,提刀捅不进那么远,用枪又怕引来更多尸群,只好无奈作罢。反正行尸上不来,他们进不去,虽然彼此相看两厌,但也只能凑合。
赶上唯唯今天心情烦闷,听那行尸没完没了的动弹,顿时一腔怨愤有了发泄处,走到管道折角处狠狠踹了一脚。
‘咣当!’
铁皮管道嗡嗡巨响隐没在雷声中,管道内的行尸被噪音刺激的愈发疯狂,奋力挣扎拍打,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令人心急的嘶吼。
“唯唯,别管它了。”一诺无奈的劝慰着,起身将心情不爽的姐姐拉了回来。
“要死不死,真讨厌!”唯唯愤懑不解,气哼哼的又踢了一脚,管道剧震,行尸大哗,一颗锈迹斑斑地螺丝钉悄然掉落,弹了两下滚进积水洼。
研究生明白唯唯怨愤为何,叹口气,冒着雨下楼将所剩无几的食物和清水搬到了车上,最近几天按照姜河教的方法积攒了一些汽油,足够车子离开市内。研究生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丝执拗,牵着他,让他难以选择就此离开。
黄狗和狸花猫今天也有些躁动不安,或许是天气转冷的缘故,两个平日里还算安分的小畜生今天一直在楼顶四处蹦跶,着急的模样好像发情一般。
研究生将物资行囊全部打点妥当,斟酌了一番措辞,打算和两个姑娘进行告别。唯唯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眼里似有一抹难以察觉的悲戚。天空闷雷滚滚,黄狗躲进了车厢,将脑袋埋在一堆衣服底下瑟瑟发抖,一诺心疼的守在旁边,望着研究生和唯唯不时轻叹。
又是一声惊雷,坐在屋顶的唯唯蓦然回首,发现不远处的雨幕中似乎腾起一股浓烟。
“小熊哥!”唯唯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幻视幻听,急忙将下边的研究生喊了出来,遥遥指向那股随风逸散的烟尘。
一诺也从车斗里钻了出来,三个人站在雨中凝望片刻,研究生静如死水的脸上绽开一朵雏菊,喜笑颜开。
“去吧!注意安全。”唯唯懂得这个看着有些憨傻的大男生笑容里蕴含的意味,大声道:“我在这儿等你…们。”
研究生抬头对她露出一排门牙,拾起砍刀冲进了雨帘,一诺喊他不住,拎着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