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动,小腿骨折了。”安贞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确认他神智清楚,总算松了口气。
“这…这是哪?”通讯兵费力的撑起身子,看着黑黝黝的坑洞和一边卖力刨土的几人,一阵迷糊。
安贞大概将情况说了一下,然后招呼小战士过来帮手。
“有刀吗?或者枪,枪给我。”安贞撕开通讯兵的裤腿,骨折的部位已经变形了,脚掌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歪向一边,有一截骨茬刺破了皮肤,鲜血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整个伤口处都已经泛白。
小战士知道安贞要做什么,连忙将81步枪卸掉弹夹递给了安贞,顺便解下了自己的武装带。
安贞搀起通讯兵的臂弯,对小战士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战士一愣,回道:“您叫我二斤就行。”
“二斤?”安贞莞尔一笑,道:“外号?”
“算是吧。”二斤咧嘴笑笑,露出一排白牙。
“嗯,你待会帮我摁住他。”安贞把通讯兵朝没有积水的斜坡拖动了几步。
洞口放哨的战士自觉的顶在前边,用身体帮战友挡住了风雨。
通讯兵死死咬着牙,看着腿的伤处,脸色不免有些黯然。
“会很疼,忍不住可以叫,但是千万别动腿。”安贞将他脚上的鞋子除去,脚皮都被跑的起了皱。
通讯兵有气无力的笑了笑,道:“我还是挺怕疼的,您给我说说要怎么弄?我做点心理准备。”
“二斤,你抱住他上身,一定抱紧。”安贞叮嘱了小战士一番,指着腿面露出的一截骨茬,道:“骨头断面刺穿了皮肤,现在没有手术器材,只能拉回来再固定。”
通讯兵灌了口酒,脸上浮起一点血色,疑惑道:“把什么拉回来?”
“骨头。”安贞解释道:“要把刺出皮肤这截骨头拉回皮肉,然后再和断骨对接固定。”
听完安贞的解释,通讯兵脸上刚刚泛起的血色又被吓了回去,刷白再次占领高地。
“我我我我……”通讯兵结结巴巴的张着嘴,两只手茫然无措的举起又放下。
“别怕,一下就过去了。”安贞安慰了一下,给二斤使了个眼色。
二斤得令,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臂紧紧箍住通讯兵。
安贞定了定神,一手握住通讯兵冰凉的左脚,另一只手按在了腿面上。
“准备好了吗?”安贞抬眼问道。
通讯兵紧张的喘着粗气:“啊?准,准备好——啊啊啊啊!!!”
没等他说完安贞手下便发力,通讯兵后半截话化作一串变了调的惨叫喷出坑洞,遁入了雨夜。
放哨的战士被惨叫吓了一跳,回头瞅了一眼,看到战友创口处咕嘟咕嘟乱冒的鲜血和那截在鲜血中隐现的白骨,不禁打了个寒颤。
何勇和几个刨土的战士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
通讯兵只嚎了几声就痛晕过去,安贞借着二斤打来的光束勉强将断骨拉了回来,强忍着刺骨寒冷,稳稳地将两处断骨对接……其实她也不确定断骨到底能不能衔接好,毕竟没有x光,她只能凭感觉来做。
断骨应该划破了附近的血管神经,出血很厉害。眼下所有人的衣物都湿透,没有干净的东西来止血。武装带太宽,固定腿可以,但是没法止血。安贞左右看看,所有战士都一脸惊惧的看着他,每个人身上都在往下滴水,显然没有能用的事物。
安贞只好背过身取下了两条肩带,分别扎在创口两端。然后在二斤的帮助下,将通讯兵的断腿和步枪固定在了一起。
做完这一切,安贞虚脱的坐倒在地。身上不住的打冷颤,额头居然有汗珠冒了出来。
何勇几人在短暂的错愕后回过了神,更加卖力的挖了起来。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左右,一条简易的引水渠总算被何勇等人挖了出来,坑洞内的积水汹涌而出,瞬间就露出了许多土地。
几人将刨出来的湿土铺在了露出的地面上,用铲子拍了拍,总算折腾出一片可以让人坐下休息的空地。
“火,快生火。”安贞摸了摸通讯兵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烫。
防风打火机战士们都有,但是大雨滂沱,外面的树木都被淋的一塌糊涂,拿什么点火成了问题。
何勇抓着头发想了半天,径直跑进了雨中,过了一会儿拖回来几根树杈。
几个战士默不作声的帮何勇将树杈劈砍成小段,捡出一些略干燥的木条。一个战士从斜坡处铲了一些比较干燥的土垒了起来,另外几人将打火机里的油棉取出,反复擦拭着木条,然后堆在了一起。
何勇脱下外衣拧了一把水,掏出火机凑了过去。
虽然木条有油棉助燃,但毕竟受了潮气,好不容易冒起了火星,闪动了几下就灭掉了。
几个战士不信邪,纷纷拿起木条用火机炙烤,烤的火机都开始发烫。折腾了半天,终于点燃了几根木条,战士们一阵欢呼,赶紧组成了人墙帮火堆防风,一边把剩余的木条放在一旁往干了烤。
多数木条还是比较潮湿,虽然被引燃,但却浓烟滚滚。几人不得不转到背风处,一边取暖,一边用几根比较长的树枝搭起简易架子烤衣服。
何勇和二斤将通讯兵搬到火堆旁边,脱掉了身上的湿衣服挂起,然后腾出一个不会被烟熏到的位置,让安贞坐在了一旁。
火势渐渐稳定,有士兵又拖回了一些树枝打算烤干备用。其他小伙子都脱掉了上衣,赤着膀子围坐在火堆旁取暖。小伙子们都冻得够呛,有了火堆,一个个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些许颜色。
何勇见安贞还穿着湿漉漉的白大褂,连忙起身给了小伙子们一人一脚:“都一边凉快一会儿,让安医生烤烤火。”
小伙子们也有点尴尬,只顾着自己取暖倒忘了女医生还冻着呢,一个个不好意思的跟安贞笑了笑,起身就往洞口走。
安贞制止了何勇,笑骂道:“搞什么特殊化。”
“都是老爷们儿,您这……”何勇讪讪笑了笑,道:“要不给您再点个火堆?”
“不用,好不容易点着这一个……嗯,你们都背过去一下吧。”安贞抿抿嘴唇,虽然她不愿意让战士们去挨冻,可是当着小伙子们的面脱衣服她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何勇连忙起身坐到火堆另一边,还不忘给其他战士提醒:“都转过去!把眼睛都闭上!谁敢回头老子揍谁!”
安贞看着战士们像小学生一样乖乖转过去坐直身子,动都不敢动一下,不禁莞尔。于是也不再磨蹭,三两下除掉了衣服。
第八章 雨夜(三)
安贞一直习惯性的套着白大褂,里边就一件t恤和牛仔裤,当然了,女人自然要比男人多穿一些。
战士们都转过身去,大气都不敢喘,背对着火堆坐在另一头,排成了一堵光着膀子的人墙。这反倒让安贞有些不自然,不过情况特殊,也顾不得许多。
湿透的衣服都挂了起来,安贞双手抱膝坐在火堆旁,身无寸缕的感觉不好,虽然何勇他们都背对着她,不过火堆旁还躺着一个昏迷的通讯兵……安贞姣好的容颜在火光的映衬下绯红一片,她暗暗想着,通讯兵可千万别突然醒过来啊。
坑洞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战士们眼观鼻鼻观心,安贞也默不作声,只有火焰燃烧树枝不时发出的爆响。
洞外风雨依然,好像老天被满目疮痍的城市和四处游荡的行尸所触怒,意欲降下滔天洪水来毁灭一切。
良久,那个叫做二斤的小战士怯怯的举起了手,小声道:“班、班长,我可以说话吗?”
何勇坐那儿似乎快要睡着了,猛的一个激灵,道:“嗯?啊……说,说吧,咋了?”
“咱们烧着火,洞外边也能看见亮光,会不会把行尸招来?”二斤偷偷挠了挠痒,脖子像被石化了一样,纹丝不动。
“应该没事,这里地势挺高,咱们一路过来都费不少力气,我就不信行尸还能爬山?”何勇嘴上虽然说的挺硬,不过心里似乎也没底气,探手把立在一边的枪拖了过来。
“不用太紧张,行尸主要是靠嗅觉和听觉追踪活物,视觉虽然没有完全退化,不过没有什么作用,大脑不会反射信号。”安贞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火堆烘干了身上的水珠,头发也干的差不多了。阵阵暖意加上几天的疲累,安贞也有些昏昏欲睡。
“嗯?”何勇奇道:“安医生您很了解这些行尸吗?”
“算不上很了解,研究所之前做过一些研究。”安贞用手指梳理着头发,歪着脑袋道:“但是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信息。”
“安医生,那这些行尸是哪来的?连长说是病,真是吗?”二斤是个好奇宝宝,见安贞回话,急忙插嘴问道。
“嗯…只能告诉你这是感染性病毒,至于其他的,机密。”安贞抿了抿好看的嘴唇,探手摸了摸晾在栏杆上的内衣。
战士们纪律性很强,一听是机密,刚才还议论纷纷的士兵们立马就住了嘴,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安贞穿上内衣,将烤干的白大褂裹在了身上,招呼道:“好啦,换我转身,你们快晾晾裤子吧。”
一帮战士小心翼翼地转过身,一个个都不敢抬头,就差把脑袋插土里了。
“干嘛啊你们,我穿着衣服呢。”安贞拨着火堆乐道。
小战士们你看我我看你,然后战战兢兢的抬起了头。
安贞秀丽的卷发烤干之后有些蓬松,白大褂裹在身上,映着火光,隐约能看到内衣的轮廓,再加上一双大白腿交叉蜷在地上,要多性感有多性感,要多撩人有多撩人。小战士们终究敌不过轻熟女的迷人魅力,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一时间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搁。
安贞本身长的就很古典美,多年从事研究工作又给她印上了知性的味道,言谈举止间的恬淡让人感觉非常舒服,而此时慵懒性感的一面更是爆表,哪里是小战士们能抵御的。
小战士们一尴尬,她倒变得自然了许多,笑笑也不说破,自顾自去检查通讯兵的状况。
“也不知道连长他们怎么样了。”何勇有些担心。
“连长肯定没问题。”二斤吸了吸鼻子,对连长充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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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长真的没问题吗?no,问题大了。
就在安贞等人在山洞里燃起篝火的那一刻,营地上方的山体终于没能抵住暴雨的冲刷。
一声堪比惊雷的闷响后,大量泥沙乱石被雨水裹挟着冲下山,瞬间湮没了整座营地。
山洪暴发的那一刻,小芸刚刚顶着暴雨敲开了姜河等人的房门。
“出什么事了?”姜河问。
“连长说明早出发。”小芸答。
“轰隆!!轰隆隆!!!”
姜河只觉得耳边炸起了一道惊雷,随即便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众人惊恐的愣在原地,只觉得昏暗的天色似乎瞬间变得漆黑一片,紧接着‘隆隆’的闷响就滚到了身边。
躺在床上的明俊伟一跃而起,大叫:“跑!”
伴随着明俊伟的呼喊,整座屋子像纸糊的一样被一股巨力轰然拍碎,磅礴的山洪一股脑倒灌而入,连房带人刹那间被冲的人仰马翻!
距离姜河最近的就是宋瑶和小芸,姜河只来得及向两人伸出手,没等他抓住两女就被汹涌的水流拦腰撞翻,然后天旋地转的卷入水底。
姜河的游泳技术仅限于泳池狗刨,初入水的那一刻,脑中也有过起身的念头,但是没等他肢体反应过来,被冲倒的砖墙边坍塌落下,像子弹一样砸入水中。
姜河猛然间呛了几口水,在急速的水流中根本动弹不得,只能闭住气努力向上扑腾,总算在气息用尽前将脑袋探出了水面。
“嚯…”姜河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放眼放去,原先的营地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一片汪洋与浮木。
“宋瑶!小芸!潘珞!”姜河努力的踩着水不让自己沉下去,张开双手抱住一根被水流冲来的横木,大声呼叫着。
远处冒起一团水花,晁逸帆的光头露出水面,然后将明俊伟托了起来。
姜河见状连忙扑腾过去,只见明俊伟满脸是血的瘫软着,全靠晁逸帆托起,否则铁定性命难保。
“他被砖墙砸到了。”晁逸帆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将明俊伟托付给姜河,道:“我去救孩子。”说完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姜河这才想起,安贞的儿子和那个小姑娘也在屋里,当即心底一片冰凉。
明俊伟被砸的不轻,姜河一手抱着浮木一手搀着明俊伟,努力朝着一边露出的水泥房顶游了过去。
倾泻的山洪还在继续,水流异常湍急,从山体上带下来的乱石树木横冲直撞,一个不留神就得被撞进水底。
另一处也扑腾起了水花,黄狗晃了晃脑袋上的水珠,‘汪汪汪’叫唤着一顿狗刨。
姜河游到了勉强露出的屋顶,将明俊伟拖了上去,后者依然昏迷不醒,一滩烂泥样任由姜河摆弄。
这一刻,天上暴雨如注,地下山洪肆虐。天色黑沉沉的一片,眼看就要陷入一片黑暗。
一张桌子被水流推了过来,姜河探出身子抓住桌腿拉上屋顶,然后将明俊伟拖上桌子,解下裤腰带将明俊伟和浮木绑在一起,暗道一声‘兄弟保重’,毅然跳进了浑浊的洪水。
晁逸帆水性得益于从前富二代的身份,短暂的慌乱之后恢复了镇定,他凭借记忆潜入房屋所在的位置,解下腰间的手电筒勉力睁开眼睛在湍急的水流中寻找了起来。
很幸运,他看到了被压倒在断墙之下的宋瑶。
宋瑶下半身整个被砖墙压住,短发在水中顺着水势四散,她努力的推动压在身上的水泥墙,可是断墙却纹丝不动。
晁逸帆握着手电筒游了过去,试图帮宋瑶搬开砖墙,宋瑶连忙抓住他的胳膊,指向另一边。晁逸帆扭头一看,安贞的儿子被卡在了床下,而木床上也堆积着乱石。
晁逸帆迅速踩水探出水面,吸了一大口气再次潜了下去。
姜河水性不如晁逸帆,憋着气根本潜不下去,只好慢慢吐掉空气任由身体下沉,冷不丁的还撞到一个人。
两个人一同浮出水面,是白聿栋。
“小芸呢!”白聿栋目眦欲裂,抓住姜河大吼。
“我他妈哪知道!我女人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