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女子身影的刹那,萧毅心当下便是一痛,他的双眸情深似海,却在距离筝云数步以外便是站定了身子,只道了句;“末将见过公主。”
☆、116章 我这一生,会为你倾力而战
“萧将军一路辛苦。”筝云眸光清和,声音虽是一如既往的柔婉,可其一丝淡淡的疏离气息,却是那样的显而易见。
萧毅只觉喉间一苦,言道;“多谢公主关心,萧毅,并不辛苦。”
筝云垂下轻柔如同蝶翼般的睫毛,那弯弯的如同一把卷翘的扇子,静静的掩在她那一双一泓清水般的眸子上。
两人无声静默良久,虽是先皇生前已是下旨将筝云许配给萧毅为妻,可萧毅对筝云一直是敬爱有加。又兼得平日里两人相见的机会本就不多,即使见面,萧毅也不过是将自己满腔的情意尽数压下,对她爱重敬重。
是以两人即使如今天这般独处,彼此间也甚是客气。
“萧将军——”筝云抬起眸子,定定的望着眼前的男子,那短短的三个字,却仿似是字字敲在了萧毅的心头上。
“公主有话请说。”男人的声音温和,那张微黑的面庞上满是与他年纪并不相符的沉稳之色。
“明日是先皇下葬的日子,昭王的人马再过不久便要赶到京师城外,到时,一切都是要仰仗将军了。”筝云面色依然是温婉而安静,说完这句话,却是向着萧毅盈盈一拜。
萧毅眼皮一跳,立时躬身回礼,口只言;“公主快快请起,末将定是会不惜一切,为新皇尽忠,万死不辞。”
最后那一句,简直是斩钉截铁。一字一句,无不是将他的决心一览无余。
筝云心头微微一松,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眸底渐渐地,浮起一丝愧疚之色。她将眼睛转开,不在与他对视,终是开口言道;“还有一事,想要告知将军。”
萧毅见她如此,心既是一寒,他并未多言,只道出两个字来;“何事?”
细听下去,那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却是低沉的不成了样子。
筝云深吸了口气,眸光柔和,亦是不可转圜的坚定;“父皇生前,已经将本宫与将军的婚事告知天下,而如今父皇骤然离世,本宫有孝在身,自是不能与将军完婚,还请将军体谅。”
萧毅听完,深邃的眸底里满是自嘲,他沉默良久,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苦意。
“公主言重了,萧毅,自是会等公主孝期服满后,再提成婚之事。”
筝云面容微微一白,她轻咬嘴唇,复又言道;“将军今年已是二十有七,待本宫三年孝期服满后,便已是三十岁了。”
言下之意,倒是希冀着萧毅知难而退。
不料,萧毅只微微一笑,言了句;“男儿三十而立,正是成家的年纪。”
筝云回眸,看着他那一双黑如曜石般的眸光炯炯,正深深的望着自己。她立时便转过了眼睛,面对他这一片的款款深情,只让她不知要如何是好。
“将军又何必自苦。”隔了许久,筝云淡淡出声,绝美的容颜上依然满是柔和,如珠似玉。
“萧毅从未觉得苦。”男人的挺拔的身躯静静的立在那里,笔直的锐目落在女子身上,一时间,却是心头百转千回,令铮铮铁骨生生要化成绕指柔。
“云儿——”这两个字,终是从他的口逸出,那样的轻柔小心,放佛怕惊吓了眼前的人儿一般;“我已等了你七年,我不在乎再多等三年,正好,可以凑一个整数。”
筝云身子微微一震,转过身子与之对视,男人那一双黑瞳里,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更多的则是数不清的情意绵绵,深情似海。
就是这样一双眼瞳,似乎将她带回了从前,在那样久的从前,也有一个男人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的眉眼间也是这般的温和,望着她,浑厚的声音听在耳里是那样的令人安心。
他说,我这一生,会为你倾力而战。
我这一生,会为你倾力而战——
当年的声音放佛还在萦绕耳际,而今,当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又在何方?
不知何时,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已是溢满了泪水。她望着眼前的萧毅,这位名动天下,少年成名的将军。可是这一双宛如黑墨的眼瞳,却不是属于她心底的那个人。不是,偏偏不是。
她吸了口气,将眼底的涩意压下,她眼波流转,举手投足间无不是风华绝代。
只消片刻,方才的柔弱无影无踪,她复又变回整座王朝最尊贵的公主。
“将军一路辛劳,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她轻轻开口,声音委婉动听之极,却唯独没有丝毫的情意。
萧毅将眼帘垂下,唇角间浮起一抹轻浅的苦笑,他未在说话,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是早已说了。
他微微躬身,对着筝云又是行了一礼,礼毕,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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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您慢点儿——”
深夜,筝云依然在太极殿为先帝守灵,她向来喜静,身旁便只留下了玉娘一人伺候。
蓦然,从殿外传来一阵喧哗,让她的眉头立时就是微微皱起。
她刚站起身子,就见一个七八岁的男童奔了进来,见到她,立时就是跑进了她的怀里。
“长姐——”男童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声唤毕,便是小嘴一撇,哭了起来。
“安儿莫哭,告诉长姐出了何事?”看见弟弟哭泣,筝云心头顿时一痛,只连忙抽出自己的帕子,为他轻轻拭泪。
“就是他——”安王回头一指,指向了跟在他身后一道进入太极殿的宦官,委屈道;“他说要是孤不好好睡觉,昭王就会领兵杀进皇宫,将孤和长姐的脑袋全都砍了——”
那宦官全身抖个不停,还不待安王说完,双膝既是一软,跪在了地上。
“混帐!”筝云气极,心知定是幼弟顽皮,这宦官便故意如此吓唬他,岂料安王竟会一路奔至太极殿来寻自己。
“来人!”清丽的女声喝道,立时便有侍卫闻讯而来,筝云冷眸一转,却是不怒自威;“将这个奴才给本宫拖下去,拔出他的舌头,以儆效尤。”
“是!”侍卫领命,便上前将那宦官一左一右,拖了下去。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唯有连绵不断的求饶声,即使过了许久,仍是有着些许的回音飘在大殿。
筝云望了余下的宫人一眼,眸底的寒光愈甚,只听她厉声道;“三日后便是安王的登基大典,此后,他便是一国之君。你们都是在他身边服侍的人,平日里务必要给本宫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若在有今日之事,本宫定不轻饶!”
“是!”众宫人唯唯诺诺,皆是摄于长公主素日的威严,连大气也不敢出。
“长姐,安儿想和你一起为父皇守灵。”七岁的安王抬起那张粉嫩稚弱的脸蛋,仰头望着自己的姐姐。
“好。”面对幼弟,筝云将方才的厉色尽数褪去,眉目间满是柔和,只令众人退下,自己独自领着幼弟的手,望着梓宫的方向走去。
“长姐,我怕。”七岁的孩童,本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此时的眼瞳里却是满满的惊惧。
“安儿不怕,有长姐在你身边。”筝云伸出胳膊,将弟弟的身子搂在怀里,白皙的柔荑则是抚上幼弟的后背,轻轻拍起。
“昭王哥哥真的会砍了安儿的头吗?”安王将脑袋埋在姐姐的怀里,奶声奶气的问道。
筝云心头蓦然一紧,语气却是愈发的温柔;“不会,昭王是安儿的亲哥哥,疼爱安儿都来不及,又怎会来砍安儿的头?”
安儿舒了口气,小小的脸蛋上却是不解的颜色;“长姐,今日里午睡时,安儿听嬷嬷说,如果南陵王可以回来,咱们就安全了,是吗?”
筝云眸底一黯,心里则是犹如万箭攒心般的剧痛,她凄楚一笑,缓缓摇了摇头;“南陵王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
“因为,长姐伤了他的心。。。”
柔婉凄清的女声,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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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远峰推开屋子,就见温宁儿倚靠在床沿,手里拿着一个绣花绷子,却是小脸一歪,已经睡着了。
他瞧着,眉间就是一软,只上前将那绣花绷子轻轻的拿在了手里,见上头绣着一片翠绿色的莲叶,莲叶上则是睡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那小娃娃眉开眼笑的,手里还抱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锦鲤。
凌远峰眸底的笑意俞浓,瞧这样子,便是温宁儿打算为孩子做衣衫用的了。
他将绣花绷子搁下,自己掀开一旁的棉被,轻手轻脚的打算为温宁儿盖上。
不料棉被刚刚沾上温宁儿的身子,她便是睁开了惺忪的双目,醒了过来。
凌远峰见她醒来,大手遂是抚上她的脸蛋,无奈道;“不是让你好好歇着,怎么又给孩子做衣裳?”
温宁儿揉了揉眼睛,听到男人的话便是抿嘴一笑,两朵红晕却是飞上了脸颊。
“这可不是给孩子做的,这是留着我自己穿的。。。”温宁儿拿起那绣花绷子,笑意盈盈又是觉得十分羞赧。
“你穿这个?”凌远峰手指着那白胖胖的娃娃,哑然失笑道。
“这是咱们云尧镇上的习俗,第一次怀上了孩子,都要做一个这样的肚兜穿在身上,讨个好彩头。”温宁儿说着,羞涩的将脸蛋垂下,唇角的笑意却是止不住的,满是喜悦。
☆、117 有我和孩子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凌远峰亦是一笑,瞧着那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心头也是觉得欢喜,大手不由自主探上温宁儿柔软的小腹上,眉宇间很是温柔。
“相公,”温宁儿的小手握住他的小手,眉眼弯弯道;“在你的家乡,女子怀孕后有什么习俗呢?”
温宁儿知晓凌远峰的老家远在北方一个叫湛庄的地方,家父母早逝,也并没有听他说起过兄弟姐妹。此时也不过是顺嘴一句,便问了出来。
凌远峰闻言,磊落的眉眼间浮起一丝追忆般的神色,沉吟片刻后方才言道;“我记得儿时大嫂怀了身孕,我娘为她编了一条腰带,留束在腰际上,说是可以保胎。”
温宁儿听了后眼眸就是一亮,好奇道;“那你大嫂后来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儿?怎么之前都没听你提起过啊?”
听她这样一说,凌远峰唇角的笑意却是凝固在了那里,他沉默片刻,终是言道;“过去的事,又何必再提?”
“可我都嫁给你这么久了,你都不和我说一些家里的事情。”温宁儿说起,只觉得十分委屈,纯稚的脸蛋上也是浮起一层薄薄的失落。
凌远峰见她如此,大手遂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缓缓开了口;“大嫂的孩子并没有生下来,在她腹的胎儿即将出生的时候,恰逢北方大赫国领兵来犯。途径湛庄时,血洗了整个镇子。我与你说过,我的父母早逝,其实不止是我的父母,连同我的兄长嫂嫂,都是一道在那次屠城死于大赫人之手。”
温宁儿只听得心惊肉跳,待男人说完,她那一双眼圈却已是红了起来,只攥着凌远峰的胳膊,小嘴儿轻颤着,却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吓着你了?”许是时日过去的太久,凌远峰倒是面色如常,见温宁儿如此害怕的样子,眸底遂浮起一丝苦笑,伸出胳膊将她揽在了怀里。
温宁儿从没有想到,凌远峰身上竟会有如此一段惨烈的过去,她甚至无法想象,家亲人在一夕之间全部离世,对当年还是一个孩子的他,打击究竟有多大。
“那,之后你便是四处流浪了吗?”她伸出手,回抱住男人的身子。
凌远峰点了点头,低声道;“是,从那以后我便居无定所,无家可归了。”
说完,凌远峰淡淡一笑,只是那笑容里,却是说不出的苦涩。而他那双黑亮的眸子,则是深不见底。
“不,你有家,我和孩子会给你一个家。”温宁儿从他的怀里抽出身子,一双宛如秋水般的眸子里早已是泪水盈然,她吸了吸鼻子,不让自己的泪珠落下,她伸出手,抚上男人英挺的脸庞,手势间满是柔情。
“相公,你别难过,虽然公公婆婆,还有大哥嫂嫂都已经不在了,但你还有我和孩子。往后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你去哪,我和孩子都会陪着你,有我们在的地方,就有你的家。”
凌远峰看了她好一会,他的大手抚上了温宁儿的脸颊,在那娇嫩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摩挲着,隔了许久,他终是一笑,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温宁儿见他笑了,自己也是笑了起来,可心里终究还是酸涩的难受,她将身子埋在男人的怀里,声音柔和,却矢志不渝;“相公,就算以后孩子出生了,我还是会最喜欢你,我会对你比现在还要好。”
凌远峰的大手揽在她的腰际,闻言,乌黑的瞳孔里浮起丝丝暖意,他俯身,在温宁儿的发丝上落上一吻。
“有你和孩子,我就够了。”他合上眼睛,只将怀的女子揽的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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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日比一日的暖和,而云尧镇此时,却是一片的愁云惨淡。
先帝薨,新帝立,昭王领兵进京,与萧将军成对峙之势,战争一触即发,这天下间,眼见着便是要大乱起来。
即使云尧镇不过是个僻静小镇,却也是人心惶惶,物价飞涨。
往日里一串铜钱便可以买米买面,买油买粮,可如今,一串铜钱却连一担大米都是买不到了。
而距离云尧镇相近的荆州城,则更是世道大乱,老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围聚在米粮店铺门口,惹得粮店的掌柜皆是纷纷将大门紧闭,不敢开市。
老百姓们买不到米,无奈之下甚至是开始抢夺起来,传闻就连凌远峰曾干过活的庆春米行,便是在几日前被老百姓们砸开了店门,将整个铺子里的粮食一抢而光。
待衙门里的官差赶到,人群早已是一哄而散,任由米行里的老板呼天抢地,那些官差终究也是无力回天了。
云尧镇不比石家村,那里家家户户说到底也还是有着一亩三分田的,无论外间世道在如何乱去,他们守着自家的地终究还是饿不死人。
而云尧镇却不同了,镇子上的百姓原本便是指着荆州城吃饭,家家户户多是做些手艺活,亦或小本生意,都是没有田地的。如今荆州城不比往日,自然是殃及城鱼,连带着云尧镇也是惨淡了起来。
祸不单行的是,朝廷下了书,将原本的赋税翻了一倍不止,荆州城内更是加了人丁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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