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举动看在方母眼里却是惊愕万分，“方魏你也知道了，你们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你要我怎么开口？”魏方小声地申辩道，而其父则是一脸无辜，道：“我还以为你知道了。”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方母的声音微微发颤，握紧魏方的手，“……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反应让方魏有些紧张，对于杨阳的做法更加开不了口，“妈…妈，你不要骂哥啊，老哥他……”
“……我好累，让我睡一下吧。”一直没有说话的魏方突然说道，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魏父最先站起，搂过妻子走出门，方魏磨磨蹭蹭地不想出去，但也没魏方给赶了出来。走廊上很安静，没有其他的人，父亲正在安慰母亲道：“你学生不也有吗？你怎么可以理解他们而不能理解儿子呢？”
方母是美术教授，带的学生中也有同志，也许是搞艺术的原因，她对于那些学生一视同仁，并没有偏见。可方母听到这话有些激动地抬起头，道：“他们不是我的儿子，作为老师我只需要那样子，可魏方毕竟是我的儿子啊，我只是想让他过得好一些，正常一些，就是因为我有学生是，所以我知道他们所面对压力，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希望他是……”
“我知道、我知道，”魏父打断她的话，把她搂住，轻声安慰道：“我也这么希望的。可是，你有没有发现，小方这些日子以来很开心啊，而且他以前一直没有什么求生欲，现在他也想活下去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想想以前，我们只希望他能过活下来就什么不奢望了，现在他能有喜欢的人，作为父母我们就只要支持他就好了。说到底，你也对咱们儿子有点自信好不好？”
“……可是，我担心以后我们不在了……”方母仍旧忧心忡忡。
“还有我啊！”关好门，方魏坚定地说道：“我会保护我哥一辈子的。”
方魏的话让方母神情有些缓和，但仍旧不安，“我心里好乱，我想先回去冷静一下。”
等到母亲离去，方魏小心翼翼地坐在父亲的身边，探试性地问道：“爸，我想问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哥的事啊？”
“过年的时候，他不是把那个杨阳带回家了吗？那个时候我就猜到了。”
OMG！方魏在心中暗自无语，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竟然比自己还要早发现，愧对于自己同人女的称号，要不是现在的情况不适宜，她完全想好好拜摸自己的老爹。偷偷回望一下父亲，突然发现他好象老了好几岁，如今也是神情疲惫，闷声问道：“那个杨阳，怎么样？”
父亲表现得那么沉稳，加上也知道老哥和杨阳的事，她还以为一切都在父亲的掌握之中，现在看来，他那样也只是为了让母亲安心一点，如果连他都稳不下来，那么家里所有人都没有主心骨了。这么一想，杨阳的那件事就更不能说了，老哥不能讲，怕他受不了刺激，父母那边也不能讲，怕知道后暴怒不已。可憋在心里，她又没有个准，看过太多的文了，她害怕杨阳最后扔下老哥。
“……杨阳人很好的，很宠老哥的，”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她回答道：“老爹你放心吧，老哥的眼光…很不错……”
“……那就好……”靠在椅子上，魏父稍稍有些放心。
正在这时，接到方魏短信的杨阳终于赶来了，样子十分慌乱，不停喘着气，神情害怕，“他…他…怎么了？要不…要紧？”说着就要往病房里冲，方魏脚一伸，将他绊到在地，气势汹汹地揪过他的后衣领，正准备问他给宋晓韵打电话的事，可转念一想，父亲在旁边，而老哥就在病房里面，只好转移话题说道：“我哥在睡觉，你不要打扰他！”然后扯起他，道：“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杨阳不明所以，又因为方魏是魏方的妹妹，又是女孩，便任由她粗鲁地扯着自己走。魏父一言不发，目光冰冷，由着女儿把杨阳拖走。
方魏一直把杨阳拖到天台上才松开他，杨阳一脸不解，等方魏问话。哪知一个不注意，方魏一个侧踢，杨阳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肚子上的疼痛让他好半天说不出话，抬起头，方魏叉腰站在他面前，目光冷冷的，“你今天给宋晓韵打电话了吧。”
杨阳浑身一颤，僵硬地点了点头。方魏又一脚踹来，杨阳没有躲，硬生生地接了下来，“我学校已经在猜我是同性恋的事了，这样很可能让我拿不到留学生的名额，我只是想让宋晓韵来做我的掩饰……”
“宋晓韵知道你是同性恋么？”
杨阳默默地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样对不起宋晓韵，可不怎么做他又别无他法了。
又一脚上来，方魏终于忍不住，骂道：“你个混蛋！！凭什么要骗人家？我最讨厌像你这种人了！！明知道自己的性取向，还要骗别人！还有，既然你那么想出国，一开始就不要招惹我哥！现在干吗？觉得他麻烦，要把他丢下吗？像你这种人，我才不让我哥见你呢！”
一听到不让与魏方见面，杨阳有些惊恐地抬起头，激动地问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放弃名额、就这么和你哥在一起？以后呢？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方魏你知不知道我希望能和你哥一辈子在一起，可那样的话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没有经济基础怎么可能？你哥的病我想在国外治愈的机会也要大些，而且我不要一辈子就这么和你哥躲躲闪闪的过日子！”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哥可能等不到那天？”方魏撕吼道，一直以来的压力崩溃掉了，她毕竟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罢了，这样的压力让她承受不起，无力地蹲下身，她放声大哭，“医生说我哥的心脏已经快不行了，都不知道还能撑几天~~~~~~他怎么可能等得了~~~~~~~~~”
“骗人！”杨阳难以置信地说道，“你骗人对不对？我要见他，我要见他……”正要往楼下冲去，衣摆被方魏扯住，一直以来坚强的面具她终于撑不下去，泪眼汪汪地，她无力地问道：“杨阳，我哥怎么办啊？我不知道了……”
伸出手来，杨阳把方魏搀起来，这个妹妹是从开始起就支持着他们，对于杨阳来说，是不可缺少的力量之一，一直支撑着他紧紧握住魏方的手，“相信我、请你相信我……”轻轻摸着她的头，杨阳安慰道。
方魏仍旧在抽泣着，两人无言地下了天台。魏父即使看到杨阳身上的脚印，脸上也没有什么不对劲，似乎还有几分赞许地望了望方魏，她才后知后觉想到，也许父亲才是家里真正可怕的人也说不准。
悄悄地推开门，方魏先自己一个人溜进病房，方魏根本没有睡着，两眼瞪着天花板，听见声音才抬眼瞧了瞧，见是方魏，便向她招手过来。方魏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把头埋在魏方的身边，只露出眼睛来，“……我讨厌杨阳……”
“他要知道会伤心的。”魏方露出一丝苦笑，轻轻地摸了摸妹妹的头。
“为什么？因为我是你的妹妹？”
“不光是这个，你是接纳‘同性恋’的异性恋者。”
方魏默然，明白了魏方的意思。
两人一直沉默着，最后魏方作出了决定，道：“让他进来吧。”
方魏有些惊讶地望了眼哥哥，点了点头。拉开门，杨阳正一脸焦急地等在门口，没等方魏开口，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让她有些无语，叹了口气，退出了病房。
杨阳不安地坐到椅子上，两只手完全不知道该摆到哪里好，倒是魏方转过头来，道：“唱歌给我听吧。”
“呃？”杨阳被这样要求弄得不知所措，喃喃道：“我、我不会唱啊。”
“随便什么都好。”
想了好半天，杨阳低声说道：“那、那我唱同学会上，刘睿唱得那首歌好了，我只记得一点。”因为那天的那首《死了都要爱》给他印象十分深刻，之后也在不经意时听过几边，杨阳只能唱其中的一点。
“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
一分一秒都美到泪水掉下来，
不理会别人是看好或看坏，
只要你勇敢跟我来。
爱， 不用刻意安排，
凭感觉去亲吻相拥就会很愉快，
享受现在 别一开怀就怕受伤害，
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
魏方把头转了回去，望着天花板，幽幽地问道：“你说这世上有没有奇迹？”
杨阳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呆呆地伸出手去，握住魏方的手，他手中的硬物杨阳很熟悉，不由愣住了。
“你知道吗？”魏方也没有执作于答案，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刘睿死了，自杀的。”
“什么？你不要开玩笑。”突来噩耗炸得杨阳说不话来。
“真的，我查过了。”那次看到新闻后，魏方曾经不安地查过，的确是刘睿。就好象预兆一样，提醒着自己，得不到幸福。
杨阳深吸了一口气，和魏方手指交插握紧，中间夹着那四叶草的钥匙框，心中做出了抉择。
“我说过会幸福的，相信我！”
31 众神与野兽
什么是神？什么是野兽？什么是正常的？什么是不正常的？
那些不过是习惯。如果，当初上帝创作出来的不是一个亚当一个夏娃，而是两个亚当或两个夏娃，那么现在关于这些争论是不是又是一个样？
但是，谁又知道呢？
杨阳约宋晓韵出来是在第二天。
看得出来她是精心打扮过的。杨阳有些苦笑，如果在一开始就知道结局是这样的话，他一定不会答应和她交往的。
“其实，今天约你出来是要和你道歉的。”杨阳望着自己的前女友，不知该怎么说好，“……其实，我是同性恋，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
“…………”宋晓韵瞪大了双眼，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杨阳你不用为了回绝我而开这种玩笑，这个、这个，一点都不好笑！”
“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开玩笑么？”杨阳自嘲地指了指自己身上，衣服没换，方魏的脚印还留在上面，昨天从医院回去后喂了猫，就怎么平静不下来，一夜未睡，眼里还冒着血丝。狼狈的样子怎么也不像平时的杨阳。
“……这个世界疯狂了，我的前男友竟然告诉我他是同性恋。”宋晓韵瞥了眼杨阳，问道：“这就是你从来不愿牵我的手和吻我吗？”
“恩，没错。”杨阳有些疲惫地蹲下身起，“我知道我很混蛋，任你处置。”
“任我处置？你就不怕我把这事说出去吗？”宋晓韵好奇地问道。
“那样子的话，用不着你。学校那边已经在怀疑了，我会自己去说的。”杨阳抬起头，建议道：“所以你要不要换个方法。”
这话让她沉默了片刻，而后有些郁闷地问道：“你很喜欢那个人吗？”在她眼里，杨阳是十分讲究面子的人，什么时候都表现得完美无暇，可如今他却为了另一个人，暴露出自己最难以忍受的缺点来，想到此处，还是会让宋晓韵嫉妒。
“恩，很喜欢。”提到魏方，杨阳脸上露出以前从未有过的温柔笑容，那样的笑容是宋晓韵从未见过的，“他现在在医院里，情况很危险了。我这才知道，即使是做怪物，我也不要孤独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他是唯一没有去管我身上所谓的优秀而喜欢我的人。”
“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可是，”宋晓韵站起身，走向杨阳，抡起皮包痛扁起来，“你还是要因为欺骗我而接受惩罚！”
半晌，宋晓韵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手来，杨阳一直没有还手，任由她的发泄，毕竟自己有愧于她，不过又说了回来，和方魏的比起来，宋晓韵的力道一点也不重。
转过身，不让杨阳看见自己，宋晓韵的声音有些沙哑，“好了，这样就够了，你可以走了。”说实话，她并不是没有感情的人，虽然一开始的确是因为杨阳身上的光环而与他交往的，可这么几年下来，说完全没有感觉是不可能的。只是这样的结果，是谁也没能掌控的。
“对不起，我是个很差劲的人……”明知道她看不见，可杨阳还是弯下腰道歉。
“没错，你的确是个很差劲的人！所以，我会找个更好的人，来证明你的放弃是错误的！”挺起腰，宋晓韵骄傲地说道：“如果你要反驳我，那么请你也要过得幸福！”昂首挺胸，公主般的她又回来了。
即使没有镜子，杨阳也大概猜得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么狼狈，似乎是要把过去的表象给完全打破一样。靠坐在长椅上，他抬头望天，发现自己好久没有这样轻松地坐着，什么都不必在乎了。
“魏方也在就好了。”身边空荡荡的，让他寂寞得难受。这正想着，旁边的位置有人坐下，杨阳看去，一个外国大叔，样子十分惊讶地望着自己，那表情十分夸张，让杨阳也笑了起来，“只是被人打了而已。”学院经常会有外人来参观，学院里也有许多外教老师，而现在的他只是要找个人来倾诉，于是自顾自的说道：“我喜欢上了同性，可很多人说我错了，我也一直以为我错了。他现在病得很重，可能会死吧，但我现在想明白了，不过是喜欢他了，就算他们这么说，也是无法改变的吧。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呵呵，管他的！”表情愉快望向大叔，杨阳心情很愉快，“我说了半天你都没听懂吧？不过还是谢谢你能听我说，即使没听懂。”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
因为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些，办公室里只有辅导员老师和另一名也在争取留学生名额的同学，见到杨阳进来，那名男同学故意换了个离他远些的位置坐下。辅导员的表情未变，道：“领导还没有来，杨阳你先说说昨天的问题吧。”
杨阳笑了笑，没把那同学举动和辅导员话里意思当做一回事，“老师，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辅导员瞪了瞪眼，“那么，那报道……”
“我是同性恋，这个是事实。”挺直脊梁骨，杨阳正声答道：“我也不觉得这个有什么错误的。”
这样的回答让其他两人都怔住了，呆呆不知该怎么说好。
“可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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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已经被父母抛弃，就算现在被学校给抛弃也无所谓了。杨阳终于看清自己的心，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魏方，孤独一个人活着，实在太没意思。那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二十年，他不要在接下来的二十、三十年中，又那么混沌着活着。
他不要等在魏方死了后才明白，即使是作个怪物，他也不愿在没有他的世界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