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焰古手中的虚影火剑登时收势,那剑势上的威力全部敛在两条火龙中。他看着被钳制在黑烟中的那袭紫衣,嗜杀的瞳孔浮现出几分柔情来。
“墨韶上仙向来是温润儒雅,怎对小女子如此不怜香惜玉呢?”梦怨退回到魔尊身边,强自咽下喉间一股鲜血,眼里浮现怨毒,口中语带妖冶娇俏之音。墨韶一手抱着古瑟,温淡一笑,漫不经心地应道:“抱歉,本君对该杀之辈向来不曾手下留情。”
“晔渊君,墨韶君,久仰大名啊。呵呵,对了,还有位成君君,怎没来?”亡皇嗓音带着诱人的磁性,好似同故友叙旧一般地说道。梦怨见魔尊发话,瞪着墨韶冷哼一声便不再开口言语。
只听一声云淡风轻的笑后,并未见亡皇有何举动,可却似乎将目光放在了商焰古身上,只听亡皇再次不急不徐地说道:“绿魅,好好照看焰古君的心上人,不可让焰古君为女帝担忧啊。”
姬纭身体动弹不得,听到魔尊提及商焰古,花容上是震惊和恐惧的神色:怎么会?当初她到底是于心不忍,因此打散了他的魂魄,只留一丝残魄,不过轮回两三世他便不再是焰赤王商焰古,可是眼前那红袍红发的分明就是他啊。
“女帝,那就让婢女好好伺候您吧。”绿魅话音刚落,姬纭只觉得身体犹如抽丝剥茧般痛不欲生,她惨痛地惊呼出声,目光再次落回晔渊身上,有绝望还有恐惧。
“放开她。”晔渊和商焰古同时出声,两人对视一眼后,商焰古瞳孔里是赤红的怒气,他手中的虚影火剑缓缓指向亡皇,一字一句说道:“你要本王如何?”
姬纭难以置信地把看着商焰古,她多么希望这句话是晔渊说的,而不是商焰古。然而,终究因为愧疚,不愿再欠他的人情,姬纭咬牙对绿魅恨声说道:“绿奇,你我终究主仆一场,若是你念旧情,把我魂魄毁灭吧。”
“呵呵,女帝倒真有胆识。只是,本座看焰古君未必赞同吧。”亡皇得意一笑,不温不火的声音登时冷下,沉声一字一句说道:“商焰古,本座要你用苍梧之手打开苍梧野封印。”
旁眼冷观的墨韶见商焰古缓缓将虚影火剑再次指向晔渊的时候,俊雅的眉目一皱,劝解道:“焰赤王,魔尊的话你也信?就算你打开了苍梧野封印,他未必就会放过姬纭。倒不如我们三人联手对付亡皇,从他手中救下姬纭。”
一阵沉默中,绿魅接受魔尊的指令,五指上暗黑缱倦的指甲如钢刀刺向姬纭胸口,但见姬纭紫衣浸染鲜血,咬住下唇,生生将余下的半生痛呼咽回口中。
“焰古君,本座可是晓得当初是女帝从万兽中救下你,精心照管看顾,又不惜倾尽精力将你造就成有为之才。本座还晓得,你同女帝算是青梅竹马吧,听说差点便结为眷侣,只可惜你被七王掠了去,千年之后倒成了七王之首。”看到商焰古的神色大有变化,亡皇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想不到功成名就后的焰赤王果真是痴情种,对旧爱是念念不忘啊。”
姬纭眸光渐次朦胧,良久后轻声虚弱地呢喃道:“梓芈?你是梓芈!”商焰古不置可否,但见虚影火剑渐渐消散,他的右手绽放出一阵若有若无的光芒。
“梓芈,你不要受他控制,否则,否则我死也不会原谅你。”姬纭忍着生不如死的痛,用尽全力地对商焰古说出这句话。商焰古一愣,迷失的神智登时清醒了几分,右手上的光芒越发微弱。
只听亡皇冷哼一声,绿魅眼眸登时杀气尽显,对着姬纭的心口再次狠狠掏去,生生将她的心掏出半颗,姬纭登时昏迷过去,淡色的紫衣被鲜血染成深紫。
墨韶眉目一皱,眼下真是无法分身,晔渊神识紧绷,与亡皇正进行着一场无声无息的气息之战,自然半刻分神不得。而他一边要警惕亡皇,一边要时刻防备着商焰古随时的暴走状态,自然也松懈不得,心下正想到若是成君仙尊的时候,只听一道桀骜却轻松地语气从天际悠悠传来:“难得一遇的对战岂能少了本君?”
弹指间,成君仙尊带着一片紫光祥云落在墨韶和晔渊身侧,不知何时,晔渊同亡皇的无声战役转接到成君仙尊身上,亡皇一声冷笑,身上平和的气息烟消云散,转而一股嗜杀可怕的凌乱从他周身散发而出。
商焰古感应到这丝可怕的恶灵之气,他没有时间考虑了,但见苍梧之手发出刺眼的光芒,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就是连晔渊,墨韶,成君和亡皇也看不透光芒中的一切。晔渊从光芒的震惊中回过神思,化身光影欲要救下姬纭。此番,他无异于是九死一生,然而以晔渊的性子,就是这一成的成功,他必然也会一往直前。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来自商焰古身上的刺眼光芒渐渐消散的时候,一袭月白色的衣裙如飘飘虹带轻飞而来,又如一丝细流生生抢在晔渊之前跃入黑烟中,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一抹紫衣如落叶从黑烟中浮现而出,而后轻盈地落在晔渊手中。
“带她离开。”一声急促坚定的清音传来,晔渊目及之处是着月白色衣裙的丽人,额间一朵明艳美丽的凤羽花闪着幽幽光芒,她眼眸清丽,花容素雅沉静,正是青九。
“阿九,不可胡闹。”墨韶见是青九,又是惊愣又是担忧,不禁皱眉微微喝道。然而,苍梧野如天眼开启,无边的阴冷和黑暗如狂风席卷,吞噬了草木,连日光也被这巨大的裂缝吞噬。
须臾,那越发浓郁的黑暗发出兴奋难掩的大笑,说道:“连本座器重的宿体都回来了,不过,本座有了不死之身要你又有何用?”伴着狂笑,黑烟朝着渐渐弥合的裂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晔渊将手中的姬纭扔置在墨韶怀中,一弹指间,在最后一丝裂缝弥合的时候,竟然以身祭剑,和湛卢剑融为一体,带着那股无边威力生生劈开裂缝,但见天地间发出轰然巨响。
待苍梧野的裂缝终于弥合的最后一刻,一袭月白色衣裙从裂缝中现身,而苍梧野终于再次恢复了平静。
☆、第59章 神之魄
“晔渊,不要走。”青九睁开眼的瞬间,好似脱靶的飞箭,惊呼出这句话,她的意识仍然停留在苍梧野昏迷前的最后一刻。
“阿九,你醒了。”花螺小心地扶起青九靠在床头上,杏眼里似乎浮现着劫后余生般的欣慰神色,但见她紧紧握住青九的手,歉然道:“若是我没告诉你神官去了苍梧野,你也便不会出事了。本以为是为了你好,不曾想到头来反倒是次次害你受苦。”
青九涣散的目光渐渐定焦在花螺担忧又愧疚的花容上,似乎并未听清楚花螺的话,只是摇着她的肩膀,又是惊疑又是悲痛地问道:“快告诉,晔渊现在怎么样了?他在哪里?我要去看他。”
青九不待花螺回答,赤脚踩在地上欲要推门而出,但见殿门缓缓被推开,墨韶一袭玄衣临立门外,身上散发出的温润从容气息令人如沐浴在春风中,只听他缓声说道:“你若要见到他就安心调养好魂魄。”
青九莹如白玉的小脸一阵愕然,明丽清冽的眸光里的希望烟消云散,转而是深深的悲痛。最后一刻,他听到他在耳边对她说的话,“保护好自己。”她以为她早就心灰意冷了,以为再见到他的时候,她至少不会再仓促躲开。然而,他那简短的四个字就如细雨润物,将她枯寂的心田焕发出生的希望。她才知道,她原来并未死心,就好似一口燃烧的井口,以为一直不断地往井口铺盖遮板就可隔绝烈火,不想只不过是徒劳无功的自我安慰罢了。
青九不说话,她默然无声地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一如当初受伤时独自舔拭伤口的姿态,盯着一处地面,轻轻说道:“我想独自静一静。”花螺欲言又止,终究只是轻叹一声便跟着墨韶走寝殿。
花螺这才想起,自从成君仙尊从苍梧野回来后,她还未见他一面。如今即便是墨韶仙尊风神俊逸地站在她的面前,她也不会如素日那般脸红心跳,只剩下纯粹的敬慕之心罢了。反倒是提起成君仙尊的时候,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似曾相识,又好似阵阵心伤。
花螺方走出梵音镜,正要腾云驾雾离去的时候,一袭熟悉的紫袍映入她的眼帘,花螺的心登时怦然跳动,脚步却挪移不动。她抬眸看了一眼成君仙尊,不由感到一丝安心,他没事就好。
成君仙尊目及花螺这眼眸中稍纵即逝的关怀之色,桀骜的眉目不觉舒展开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浮现出难得的温柔之色,柔声问道:“你在担心我?”花螺惊愣,只觉得面庞上似被火团撩过,一直烫到耳根,慌忙应道:“不是,花螺只是,只是。。。。。。”
成君仙尊见花螺只是个半天却接不下话,漫不经心一笑,心情似乎大好地说道:“你也不用去妙元宫请罪了。”花螺疑惑,脱口而出道:“可,可神官和女帝的姻缘终究是被花螺坏了,差点,差点还连累到仙尊。”
成君仙尊手中折扇轻挥,又是一副慵懒华贵之形,沉声说道:“强求来的缘分就是月老的红线也绑不住,上次月老那厮给你的红线并未做过法,不过误拿罢了。”花螺渐渐浮现出出笑容来,拍着胸口深吸一口气,眼中泛着欢喜的泪花,说道:“那我种在仙尊身上的红线也不算数了?”
花螺见成君仙尊嘴角一挑,随即目色一沉,不动声色地轻摇着折扇看着她,她嘴角一抽,登时收了笑,心下怪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水滴滴的眼珠一转,正想法子要逃走的时候,只觉成君仙尊正一步一步靠过来,她的心简直要跳出嗓子眼了。
“妙元宫的罪是免了,本君的账慢慢来算。”成君仙尊轻抬起花螺尖俏的下巴,桃花眼一眯,一字一句说道。花螺的脸颊不禁哆嗦了两下,干笑两声,却不敢撇开下巴,赔笑道:“仙尊老人家气量大得很,就别和小仙一般见识了。您老人家地位尊贵,乃天界数一数二的楷模上仙,惩罚小仙事小,若是传出去,只怕众仙家会笑仙尊英明,您老人家倒大可不必亲自动手,花螺自罚,自罚禁足瑶池百日,您老人家可否满意?”
成君仙尊眉梢一挑,神情不为所动,只听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本君什么时候怕被闲言碎语过了?本君且问你一句话,本君有那么老?”花螺终于领略到成君仙尊的无赖了,怎奈她理亏不说,还有求于他,心下虽骂他为老不尊,面上却卯足劲地笑颜如花地讨好道:“哪里哪里,仙尊英俊潇洒,气宇轩昂,三界老少男女通吃,一点也不老,不老。”
“本君的胃口没那么大。”成君仙尊似乎对花螺的奉承还有不满,轻摇折扇悠闲地说着。花螺脸色一僵,赶紧改口说道:“自然自然,仙尊慧眼独具,自然入得了口的都是顶好的。”成君仙尊听罢,上下打量了一眼花螺,皱眉说道:“本君倒真瞧不出你和哪个好沾边?好骗?还是好蠢?”
花螺紧紧握住拳头,心里强压着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她瞪着成君仙尊怒道:“好你个头,别以为你是仙尊我就怕了你,我花螺还是有骨气的,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就是了。”
成君仙尊眉梢一挑,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来。花螺一愣,一时忘记了是在气头上,只觉得眼前场景似曾相识,可是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他眼底不轻易的笑轻易地荡漾着花螺的心扉,只见花螺花容素净,轻启朱唇而语道:“花螺以前是否也这么对仙尊无理过?”
成君仙尊微微一愣,眼底的欢喜稍纵即逝,面色和悦地问道:“你,你想起来了?”花螺的心没来由一蹴,避开成君仙尊的目光,惊慌失措般地应道:“从未发生过,又谈何想起?仙尊若是还怪罪花螺,花螺领罚就是。”
成君仙尊俊容微有颓然之色,桃花眼渐次朦胧,心道:若是忘记了也好,至少把本君以前的不好全忘了,这次轮到本君待你好就可以了。良久后,他嘴角一挑,柔声说道:“去吧。”
花螺惊讶,抬眸望了一眼成君仙尊的神色,花容上有迟疑之色,但见成君仙尊回以一笑,花螺登时面色娇羞,而后做了个礼,急急离去。她脚步一顿,回眸望了一眼成君仙尊挺拔如松的背影,心道:为什么我看到他眼里的忧伤了?为什么他会问想起了?难道,难道我真的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拂照在青九身上的日光已然换成了月光,而青九依然纹丝不动地抱膝坐在床上,一脸的黯然伤神。突然,一曲琴音悠然飘来,青九涣散的眸光渐渐聚拢,良久后,她赤脚踩在地面上,推开寝殿的门,抬脚走出去。
皎洁月光下,亭台檐角垂挂着水晶幕帘,接着月光绽放出光华,亭台中央师父正盘腿而坐,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抚琴弦,他身侧一张茶几上青烟萦绕,一股茶香沁鼻而来。青九缓缓走到亭台中,轻轻地坐在师父身侧,安静地听曲。
良久后,青九轻启朱唇而语道:“师父,我终究还是不能忘记他,无法放下对他的执念。曾经从四海水捡回来一条命最后还差点死在他的湛卢剑下,我以为我死心了。后来,他又一句话送我进了冰牢,彻底浇灭了我的希望,我是真的决心放下。直到最后,他和姬纭要成婚了,真的是一丝希望也没有了,而我真的觉得很累很累,只想生生世世在花铃苑护着花圃里的花花草草的。可我一听说他在苍梧野和魔尊对战的时候,我好像忘记了所有受过的伤和痛,只想来到他的身边。我知道他不需要我,可我只有看着他才觉得安心。”
青九两行清泪终于滑落,而她就像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继续接口说道:“我是值得去的,只要有他那句话,什么都值得了。可我为什么觉得好笑呢?是他亲手要置我于死地,明明明白我心中最珍重的唯有他,因此会不惜一切保护好我所珍重的,可他还是漠然无视。最后呢,他却告诉我,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后等着他回来亲手杀我吗?”
“好嘛,那我按照他说的去做就好,可是,他什么是能回来?”青九情不自禁,双手捂着小脸,无声地抽泣着,泪水从她指缝间渗出,低落到她的裙摆上,晕出一圈泪花。
琴音渐渐止住,梵音镜一片宁静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