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都没上锁,但是知道的人并不多。
朱红的大门后是一个高大的男子,穿一身清爽的休闲装,那矫健的身影……
何苾一愣之后,转而微笑着迎了上去,才走了两步,那人转过了身,他的笑容对上她的笑容,相生相映:“何苾,我来了。”
第十二章(7)
“陆离,你怎么来了?”何苾加快脚步迎到他身旁,细声问。
陆离一如既往的朝她温和的笑:“来接你一起回H市啊。”
何苾微微的笑:“这么快就回来,看来你姑妈一定没事吧?”
陆离点头道:“没事。不仅没事,还从天上掉下个姑父来。”
“啊?”何苾也颇觉讶异。陆湛在国际上颇有名气,但所有报道都说她一直是单身,怎么突然就冒出个老公来了?
陆离说:“我也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据说我姑妈16岁订婚,18岁结婚。真是希奇。我在她身边二十几年,到现在才知道还有个姑父存在。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何苾笑眯眯看着陆离说:“不错嘛。”
陆离一愣:“这还不错?”
何苾噗嗤笑了一声:“我是说,你的中文现在很不错了,进步很多,成语都不会用错了。”
陆离悟了过来,笑道:“那是你教导有方。”
两人边说边往厅里走,卓何邀弟看到陆离时也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招呼他。陆离扶着老人家一起到沙发上坐下,便开始散发礼物。
卓何邀弟看了看陆离,看了看何苾,问:“你来接苾儿的?”
陆离点头称是,卓何邀弟很满意的笑了笑。何苾从卓何邀弟的笑容中似乎都可以读出她的潜台词:我没有看错人,看陆离多有心。
一直以来,卓何邀弟对陆离的观感都很好,一大原因是陆离给人的整体感觉温厚单纯,那感觉很像过世的卓老先生,卓何邀弟爱屋及乌,给陆离的评价分也水涨船高。
拉了拉家常,陆离告辞离去,何苾送他回酒店,S城不大,两人一路散步着回去。
路上,陆离问了句:“要不要顺道去拜访一下伯父伯母?”
何苾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以她母亲现在见到未婚男就想给她拉郎配的状况而言,实在不宜见客。
陆离笑了笑,话题跳过,开始同何苾聊分开这些天来,各自的经历。
说到何苾身上,陆离一听说她与卓瑞连上了线,忍不住浮起层层笑意。
何苾问他:“你笑什么这么开心?”
陆离说:“我发现你说到卓瑞的时候,会打哆嗦,他看上去不像有这么可怕啊!”
何苾唉了一声:“他不可怕,是我自己做贼心虚。”
“怎么说?”陆离饶有兴致的问。
何苾说:“是秘密。想听要收费的。”
陆离说:“把手伸出来。”
何苾疑惑的伸出手,陆离往她手心放了枚欧元,一本正经的说:“这是订金,现在可以说了。”
何苾看了眼硬币,说:“怎么我的秘密就值这么点钱?”
陆离说:“说了是订金了。订金我做主,尾款你做主。”
何苾玩弄着手中的硬币,说:“看你这么大方的份上,好吧,告诉你。其实,我之前没讲真话。我说我哥是祸害,其实,我才是祸害。当年,如果不是我隔岸观火,我哥也不会出事,所以我不敢见他。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我总觉得自己欠了他……前两年,我出车祸的时候,就一直在想,那是不是报应。我害了我哥,所以自己也要出事……”
陆离安慰着说:“哪来那么多报应,别乱想了……”
何苾神情有点恍惚,脸上挤了挤笑容,说:“我想到当年的事,就难受。”
陆离低低的问:“听说卓瑞当年是出了车祸才去欧洲治疗的,那场车祸是?”
何苾低头看着手中的硬币发呆,硬币上的数字越来越模糊,十几年前的事情却在她面前清晰了起来。
那一年,何苾还在念初中,发生了很多事。
那时候的卓瑞喜欢开重型机车,是个地下赛车手,玩的疯的时候,只要盛世俱乐部那边没赛事,不拦着,他就会约上车友,飞香港,转台北去比试,有时甚至玩到日本去,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
可是一场车祸,令他再也不能开重机。
车祸的原因是他同初恋女友提分手,结果那女孩在车后座上还闹别扭,于是乎,机车撞上了转角飞驰来的大卡,女孩当场丧生,卓瑞捡回了一条命,但小腿粉碎性骨折,没截肢已是万幸。
当时因为国内医疗条件有限,专家组称无法保证卓瑞的接驳手术完全愈合如初,也就是说,可能成为长短脚。卓家几人商量之下,计划将卓瑞送出国去治疗。正在那个时候,Sterling出现,卓瑞顺理成章去了欧洲。也就是从那时起,卓瑞和何苾再也没有见过面。
陆离听得希奇,明明是卓瑞自己惹出的麻烦,酿造的车祸,关何苾什么事?谁知道何苾接下去讲了一个错综复杂而又荒唐的初恋故事。
卓瑞与初恋女友算是一见钟情,初次见面来不及正式认识便匆匆别过,之后,卓瑞在好友杨子的引荐下与女孩重逢,知道她叫吴影,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交往一段时间后,卓瑞才发现自己掉进了乌龙阵,因为吴影并不是他一见钟情的那个女孩,她的双胞胎姐姐吴缘才是。卓瑞是个硬性子,当即向吴影提出分手,于是酿造了那场悲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个乌龙阵竟是卓瑞的好友杨子一手策划的。一个开重机、吸烟喝酒打群架的爽直少女,一旦落入了情网,使出的手段与所有阴暗女子没有差别。
黄雀身后自然还有猎人。那个猎人就是何苾。其实何苾一早就发现了事有不妥。但她有顾虑,她知道卓瑞与杨子是从小到大,过铁的交情,卓瑞从小送到少年班,长时间独立生活,早早的加入了盛世俱乐部,做职业球员,那时候,都是杨子在他身旁,与他称兄道弟,关照他的起居。除去那份小儿女心思,杨子真的是仁至义尽、极道义的朋友。所以,何苾不忍心去破坏卓瑞与她的这份友谊。更何况,当时大家都只有十几岁,懵懵懂懂的青涩爱情,亦真亦假,谁也不知道能走多远。当时的何苾还很小,就已经知道,即使卓瑞和吴缘走到一起,也未必能开花结果,她何必去理会那么多。所以她选择了沉默。哪知道会引起那么个轩然大波,还出了人命。
何苾这十多年来,一直心怀愧疚,经常会想,如果她当年愿意当次坏人,早早捅破那个乌龙阵,也许几个少男少女会闹翻,但至少不会出那么大的事。——可是,一切都不可能重来。
第十三章(1)
南亚小岛上,海岸绵长,风光无限。游人们兴致勃勃的玩着各色水上运动,水上摩托艇、风浪板、拖曳伞、独木舟……点缀在蔚蓝的海面上,是一副极美的人文风景图。
海风卷起阵阵白色浪涛,一浪一浪的推向岸边,推向白净的沙滩,浅滩处的海水清澈透明,游人们赤足漫走,很是惬意。
海边白沙细滑如尘,海边椰林、棕榈林摇曳生姿,在一派蓝天、白云、清风、碧海、绿林、白沙相映衬下,许多穿比基尼、披着轻纱的美女徜徉其间,风景格外美好,惹得那些跽着人字拖、穿着鲜艳沙滩裤的男人们边走边四下打量,踩着柔软的白沙一路摇摇晃晃。良辰美景、点点人群、阵阵欢笑,在这个远离尘嚣的小岛上,一切显得恰似天堂。
陈惜墨正悠闲的坐在沙滩伞下,小桌上摆着两只插了吸管的椰子,还有一盘热带水果,芒果、菠萝蜜、山竹、帝王蕉,看上去都是那么新鲜诱人。
许乐穿着套冰蓝色的比基尼,远远跑了过来,往陈惜墨面前一站,笑问:“好看吗?”
陈惜墨一怔——这个许乐,怎么跟十年前一样胡闹。才跑开一小时,居然,在胸口纹了朵玫瑰回来。
瞥完风景移开眼,陈惜墨摇了摇头说:“怎么突然跑去做纹身?小心董事局那些人看到,以为你是不良少女。”
许乐呵呵的笑,一边伸出双手把陈惜墨的脑袋转了过来,俯身让他看清楚些,一边说:“不是纹身,是彩绘!这是用岛上特产的颜料画的,不会刺激皮肤,一周左右就掉光了,也不会留痕迹。不错吧?”
“哦。”陈惜墨应了一声,有点心不在焉。
许乐见他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样子,悻悻往他身边坐下,收拢了笑容说:“惜墨,谢谢你。谢谢你愿意为我留下。”
陈惜墨正看着远方的海岸线发呆,半天才回了句:“我不只是为了你。”
“我知道。”许乐说,“但我总欠你一声谢谢。该说的,就早点说了。”
陈惜墨静默不语,对这事,他实在无话可说。
那日,他见当地工程没什么大问题,打算尽早回H市,才拎了行李,许乐就拦住了他,提议趁机对当地项目组重整一下。陈惜墨心下一想,也无不可,便多留了两日。再要离开,许乐又想方设法的拦着他。他终于发现不妥,一再追问之下,许乐才说,她这次拉上他来南亚,一开始就是为了制造话题。因为许鼎天这些天在动一个大手术,为了封锁消息,许乐不得不走开,并想方设法引开所有关注的目光。
陈惜墨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木已成舟,于是只能将好人当到了底。
海岸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是欢声笑语的,金色的阳光照耀下,一切都是明媚的,所有的欢乐都无可遁形。
海风渐劲,一个浪花卷过来,一群游人刚刚才用白沙堆砌的城堡立即化为乌有。眼看几个小时的劳作化为泡影,那群游人纷纷尖叫。
许乐看了眼被海浪几乎扫平的白沙城堡遗址,反而开心的笑了起来,拉起陈惜墨说:“风力差不多了,走,滑浪去!”
陈惜墨运动方面并不在行,也不上心,玩了几个回合就倦了,退到海滩上休息,许乐倒是越玩越起劲。
陈惜墨隔着墨镜远远看着许乐在海面上的执帆冲高,身手矫健、英姿飒爽,不由得想起当年在海外留学,同许乐偶尔相聚的日子。
那时候的许乐年纪虽小,胆子却着实不小,什么都敢玩。有一回,她硬拉上陈惜墨去蹦极,先陈惜墨一步跳了一回合,跳前和跳后,笑容丝毫未变,还直囔囔不过瘾,陈惜墨在她鼓励下,虽心中发颤,却也硬着头皮跳了下去。结果,收线之后,陈惜墨站在崖边,脸色煞白,明明显显的感觉到自己手脚都在发抖。许乐却挽着他的胳膊,凑上一脸得意又狡黠的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许乐已经换下装备回到沙滩上,靠近陈惜墨问:“惜墨,你怎么不玩了?”
陈惜墨笑笑说:“你喜欢就自己多玩会儿。我今天没什么兴致。”
许乐边做边说:“算了,我也玩够了。差不多了。”
陈惜墨说:“什么时候回去?”
许乐愣了一下说:“过完明天,或者明天我们就回吧。”
陈惜墨问:“许伯伯的手术完成了?”
许乐点了下头,说:“术后观察期还没过,我想我还是早点回去陪他。”
陈惜墨提醒道:“你不怕被人发现?还是小心点。”
许乐持续点着头:“那也没办法,每天在这里演戏给那群龟孙子看,我都累死了,还要连累你陪着。”
陈惜墨笑了笑:“你这是在过意不去呢?”
许乐没有回答,而是笑着转过脸盯着陈惜墨问:“惜墨,你记得明天什么日子吗?”
陈惜墨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明天,明天是——你生日。我差点忘了……那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许乐笑容不改:“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你还欠我一份生日礼物,欠我一个愿望。今年我可不可以一并要过来?”
四年前?关于四年前的记忆,陈惜墨的已经有点模糊了,那时候,他应该还在国外,将近毕业的时候……
想了又想,终于忆起那个夏末的事情。
在国外念书那几年,他和许乐只是偶尔聚聚,但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感情。许乐也只在空挡期才会往他那里跑得勤一些。四年前的夏末,很不凑巧是许乐的空挡期,她没得消遣就去消遣他,那时候他正在忙一个毕业设计,哪有空陪她疯,于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拜托她安静点。许乐自是委屈万分:“人家的二十二岁生日快到了嘛,今年你要陪我过生日。”
陈惜墨想着不就陪她过一天生日嘛,买个礼物哄哄就过了,当下应承了下来。许乐也真的满意了,接下去安静了几天。一直到许乐生日的前一天,陈惜墨突然被导师叫去,要一起到外地做个实地调查,于是他放了许乐的鸽子。
许乐哪能容忍生日被人放鸽子,等到陈惜墨实地调查结束,便赖在他公寓怎么也不肯走,非要他补偿……生日过都过了,补送礼物她又不要,到底要怎么补偿?
当时,陈惜墨两手一摊:“你说吧,想怎么样?赴汤蹈火我都去了。”
许乐一直嘟着的嘴听到这话才收了回去,贼贼的笑道:“你就欠我一个愿望好了。等有一天我要你还愿给我,你赴汤蹈火都要帮我实现。”
陈惜墨当时没多想,就答应了,先把这瘟神送走,把毕业设计搞定再说。
事实证明,人不是上帝,许愿这种事还是不要轻易点头的好。
陈惜墨听见许乐要他还愿,看着她的笑容,心中突然有一点点发毛的感觉。可是,他是个重承诺的人,既然是他说过的话,他自然要帮她去实现。
第十三章(2)
另一厢,何母见何苾回了家,紧锣密鼓的安排相亲节目,前脚刚刚安排好,后脚便听见何苾说要去H市。何母怒火中烧的问她搞什么名堂,天天往外跑是什么意思。何苾解释半天,说自己在H市找了份不错的工作,公司环境好,是个挺好的发展机会,所以她要过去。何母对新时代的事物是不甚了解的,陆离公司的名字又是拗口的外文,她听完一遍晕得要命,转头也就忘了,但她对舶来物终究有种难解的信任感,于是连带着也信了何苾的说辞。再加上,何母虽然出身不高,但也因此更加明白女人有钱才有底气,也才有说话的权利这个道理,问了待遇怎么样,听何苾含糊的一句“五千来块吧。”眼睛一亮,立即落声支持何苾去赚钱,不再为难何苾,末了免不了又叮嘱何苾:“眼神要好使一些,女人终究嫁人才是第一位的事,出去见到条件好的,赶紧抓一个,结婚。”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