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mory:明天你就知道了。
红尘多可笑:你不说我明天一定让你找不到人。
Memory:威胁我?我一直不说,看你睡得着不。照现在的情形看,明天,你想见我,多过我想见你。
红尘多可笑:你觉得我是那种为这点小事就睡不着的人吗?
Memory:是。
何苾突然觉得有点躁热,毫无预兆的手一拍,啪的一声关了电脑。
卓瑞闻声扭头,茫然问:“又有谁惹你生气了?”
“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何苾的声音分明就是在生气,“我干吗要生气。”
卓瑞摇了摇头:“看来也是个强人,能把你逼急到这份上,都口不择言了。”
第十六章/上
男男女女的事情对何苾而言一直是个费解的难题,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过完中秋回H市的路上,何苾开始思考自己的将来。她当陆离的助理已有段时日,但是这份工作从一开始就不是长期性质的,陆离一定会离开中国回西班牙去,而且照目前的工作进程来看,归期将近。何苾必须重新思考自己的将来。在机上的时候,她就在想,也许,她应该找陆离好好商量一下她的去留问题。
不过,一下飞机,她没机会去见陆离,便被卓瑞带去参加既定的拜访行程了。出发的时候,何苾开始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长辈,能出动卓瑞亲临送礼。于是,她开口问了卓瑞。
“一位艺术家。”卓瑞说着,拿出本装祯精美的门票册子给她。
原来,是安逸心的个人作品展。
何苾有些惊讶:“你认识安逸心?”
卓瑞点点头:“在欧洲念商科的时候,她教过我。”
“商科?”何苾更惊讶了,“我知道她是年纪很大了才开始进入雕艺行业,我以为她原来的职业应该和艺术有点关系的,想不到她从前教商科。”
卓瑞答道:“她是商科出身,雕艺刚开始只是她的一个业余爱好,真正的弃商从艺是最近几年的事,她很有天赋,也算发展迅速。”
了解完卓瑞说的这些,知道是安逸心安大师的作品展,何苾到了展览馆前,看到车水马龙、名人如织,也就不以为奇了。
安逸心的作品被定位为后现代主义,就是那种给人感觉完全在空中漂的。何苾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天赋,跟着卓瑞在展览馆里转了一大圈,看了几十个作品,一个也没有看懂,压根不知道安逸心所要表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人家怎么说也是国际级的大师,展览作品不乏获奖作品,又有那么多享誉国际的艺术大家为她背书,谁还会质疑她的作品内涵。
大概逛了十分钟,甄妮上前说了句:“安大师来了。”
卓瑞转过身去和他的老师安逸心打招呼,何苾也转了过去,视线所及,顿时两眼发僵。——原来她见过安逸心。不久前,她在离逸心福利院不远处的街角,目睹的那场伪车祸,|Qī…shu…ωang|黑色帕萨特前晕倒的中年女人,就是眼前这位安逸心大师。怪不得,气质出众。
此时的安逸心脱离了日前的病态,神色不错,化着透明的淡妆,清爽怡人。
安逸心看到何苾也是一愣,抓起她的手,亲切的说:“是你啊,我们真有缘分,又见面了。”
卓瑞眼中也尽是疑问:“怎么,你们认识?”
何苾抬头看着卓瑞答道:“不算认识。上次……”还要接着说,却被安逸心抢了话去:“上次在路上遇到过。卓瑞,这位小姐是你什么人,你还不赶紧给我介绍一下。”
卓瑞答道:“她是我表妹,何苾。”卓瑞与何苾现在似乎已经达成了默契,对外就以表兄妹关系做介绍。
“表妹?”安逸心声音中有点怀疑的语气,“我记得,你母亲是独生女吧?”
卓瑞点了下头,解释说:“我妈算是何苾的表姑姑。”
“原来是这样。”安逸心理顺了关系,拉着何苾到她身旁,“今天这些展览的作品,你喜欢哪件跟我说,我送你。”
何苾嘴角抽了抽,笑得有点僵,硬着头皮说:“那个,其实,我看不懂……”
“这样啊……”安逸心听了反而开心的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悄悄说,“看不懂是正常的。来这里的人十个有七八个看不懂,都在不懂装懂呢。你比他们诚实、可爱多了。不信你回去偷偷问问卓瑞,我估计他也没看懂。”
何苾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安大师竟然这样跟她谈论自己的作品和观众,呵呵直笑。这时,有个高高的身影镇到她和安逸心面前,弯腰问:“两位谈得这么投机,高兴什么呢?也说来让我一起高兴高兴?”
何苾瞪眼一看,竟然是,莫让。
安逸心含笑拍了莫让一下,说:“你这孩子,净吓人。来,给你介绍一下,卓瑞的表妹……”
“何苾嘛,我们很熟了。”莫让抢着说,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格外迷人。
何苾眼前摆着安逸心和莫让两张优雅的脸蛋,突然发现两人的神态有几分相像,忍不住开口:“你们……?”
安逸心笑容满满:“莫让是我儿子,他没跟你说吗?”
“莫让不是莫……”何苾想说莫家三姨太,但当着安逸心的面,一下子,卡住了。
“你想说莫家三姨太是吗?”安逸心的笑容从头到尾都没变过,“你想叫的话,也可以叫我莫太太。”安逸心说得轻松,但其实,莫太这个名号对她来说,纠缠了太多东西。她刚开始入雕艺这行的时候,就有许多人给她捧场,但那时侯的人多是冲莫太太这名号来的,一直到近几年,她得到了行内几位大家的肯定和推荐,人们才慢慢改口叫她“安老师”、“安大师”。
莫让似乎很高兴看到何苾,对安逸心说:“我原来说要请来一起吃晚饭的,就是何苾。谁知道她说另外有约,放了我鸽子,还好,她原来是跟你有约。这下好了……”
何苾听莫让这么一说,前情现景对应起来,失口叫道:“原来是你!”
莫让耸了下肩,朝她得意的笑:“看不用等明晚了,今天就揭晓谜底了。”
何苾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的?”
莫让笑嘻嘻地说:“上次在游艇,你登录了,忘记退出,我顺手帮你退,不小心,就记下了。”
何苾声音尽是讽刺:“我明白,就您这过目不忘的本事,要是小心了,就不止是记个电子账号这么简单了。”
“真了解我。”莫让说。
卓瑞不动声色的将何苾拉到他身旁,对安逸心说:“安老师还是先招呼其他客人吧。我跟何苾刚下飞机,先到隔壁休息一下,晚点大家一起用餐,再聊。”等到安逸心一点头,他立即拉上何苾往外走。
莫让对着卓、何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安逸心瞥了莫让一眼,不动声色的说:“何苾这姑娘,心肠不错,值得深交。不过,人家如果生活好好的,你就不要乱来。”
莫让收拢了笑容,直直看着安逸心说:“好人通常没什么好报。你不就是样板?”
安逸心口气似有些无奈:“看来我还真是失败,怎么教出你这个孩子来。”
莫让说:“我可不是你教出来的,我是老爷子教出来的,你有意见的话,找他说去。”
“我只是希望你谦逊一些,别老爱跟人争……”安逸心说,“算了算了。”
莫让语气似有点恼:“你老是让,结果是什么下场?老爷子快忘了他还有个三太太了吧?”
安逸心说:“焱飚经历过的事,你这个时代的孩子哪里会懂。”
莫让自是不懂,以莫焱飚的年纪完全可以当他爷爷,却是他亲爹;安逸心当年既没有走投无路,也没有家族拖累,却甘心进莫家当个三房姨太太;他已经不是十八二十的少年,但对莫家的种种,他终究还是弄不懂。莫焱飚有四房太太,大房是不下堂的糟糠,二房是为利益而结合的世家女,三房的安逸心当年曾是他公司最年轻的董秘,四房是个年纪与莫让相仿的粤剧小明星,家花已经够多,外头还有野花无数,莫焱飚管着莫京酒店集团,决定着全娱集团的事务,每天要听无数的项目投资报告,偶尔还要插手亚洲各大社团的地下秩序,居然还有时间管理一妻三妾十几个子女外带一堆情人和私生子女,对莫让而言,老头子的精力好得让正常人咋舌,居然活过八十大关还能保持着一副硬朗的身板,俨然一个封建秩序统治者。安逸心是莫家诸位太太中才情最高,性情最不显山露水的一个,从莫让很小的时候她就一直教育他,凡事要忍让,退一步海阔天空。但恰得其反,莫让很小就学会争夺,而且一定要赢为止,赢到手再弃如破屐。莫让很小就知道,要在莫家生存下去,决不可像母亲期待的那样,遇事就让,他一直以强悍的方式、游戏的态度游走于莫家诸兄弟之间,小时候与同龄段的兄弟抢玩具,抢莫焱飚的奖励,大了抢女人,抢投资项目,当然,抢得最多最激烈的是赌王的位子——对莫家众兄弟来说,莫焱飚早就到了金盆洗手的时候,他把赌王之位传给谁,让谁坐镇莫京酒店,也就意味着谁将来会是莫家的大家长。于是,三十年来,莫家兄弟们的种种争夺,都围绕着赌王之位展开。偏偏莫焱飚并不是省油的灯,他宣布了一条,莫家的儿子,谁的赌术赢了他,赢一次可以许一个愿望。言下之意便是,谁青出于蓝,谁便是未来的家长。如此一来,倒让年轻的莫让拔了头筹。可莫让赚足风头,却扔了句“我不想被人叫莫九,难听死了。以后叫所有人都管我叫莫少,就够了。”然后便拍拍屁股一个人跑了,辗转几地,来到H市逍遥。留下莫家众兄弟和莫焱飚互相猜忌。
莫让想到莫家的种种,面无表情的说:“我当然不懂,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能三妻四妾冠冕堂皇地坐享齐人之福,我最搞不懂的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
安逸心顿时有点噎住,什么也没再说,双眸依旧亮丽,乍看并没有模糊的迹象,但细细观察,却似乎蒙上了一层透明的东西,似失望,似绝望,又似无谓。
莫让看在眼中,态度不免软化下来,叹了口气,低了声说:“妈,我说重了。我不说了,别生我的气,我,我只是心疼你。你不要老想着别人,想想你自己,你自己过开心点就好了。”
“好了,我知道。”安逸心说完,拍了拍莫让的肩,扔下他,转身去招呼客人。
《国艺报》的毒舌卜凡到了,说来给安逸心做专访,安逸心看到卜凡那意犹未尽的标志性笑容,头便开始作疼,按了按太阳穴,笑着作战去了。
莫让看着安逸心优雅地转过身,看她在客人面前继续谈笑自若的样子,心中一股复杂的心情油然而升,低低的自言自语:“我干吗要让?”说完甩头走开。
第十六章/中
卓瑞揽着何苾往展览馆隔壁的休闲会馆走,边走边问:“你跟莫让很熟?”
何苾说:“谈不上很熟。刚好认识罢了。”
卓瑞脸上风云不动,齿缝里却挤出来一句话:“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何苾才发问,就被人钳住了胳膊,她蓦地站住,扭头一看,原来是莫让追上来了。
莫让嘻皮笑脸地说:“何苾,这么久不见,你都不想我吗?我知道了。你在生气对不起?我最近忙着帮我母亲筹办展会,没去找你,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好不好?”
旁边的卓瑞皱着眉等莫让说完话,把他的手从何苾胳膊上拨开,说:“Lance,你喜欢玩找别人玩去,别打扰她。”
“何苾,你不会也觉得我在打扰你吧?”莫让一脸受伤的表情,直勾勾看着何苾。
何苾眼神一闪,游移开,故作轻松地说:“怎么会。莫少爱开玩笑嘛,大家都知道。”
莫让语气诚挚的说了句:“我不跟你开玩笑的。你没发现吗?”
何苾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悄悄看了眼卓瑞。卓瑞索然说了句:“别理他。”继续揽着何苾往前走。
莫让也不看卓瑞了,只跟着他们的脚步,在何苾身旁说:“听我一句,离这个瘟神远一点。”
何苾噗嗤一笑,突然站住,退后了一步。卓瑞莫让双双转过头来,惊讶的看着她。
何苾盯着眼前两人,问:“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过节,都让我离对方远一点?”
卓瑞、莫让互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谁跟他有过节?”
何苾掩不住笑意:“过节可能没有,默契倒是真有。反正到会馆门口了,进去再说吧。”
进了休闲会馆,何苾把卓瑞、莫让丢进音乐吧,说:“有什么不妥的,谈到妥为止再出来。”自己进了画吧涂鸦。
卓瑞和莫让互视了一眼,各找了个台子坐下,互不理睬。服务员端水过来的时候,看到两个极品帅哥在场自然忍不住多瞄上几眼,但见两人一座冰山一座雪山,都是冷得要死的表情,放下水也就战战兢兢退回去了。
音乐吧里顺次放着约翰·斯特劳斯的《南国玫瑰》、《蓝色多瑙河》……一系列曲子。这个时候,舒缓精神的音乐并没有办法让吧内的两人舒缓情绪,尤其对莫让。他握紧了拳头,手背上已是青筋暴现。当音乐转到《诙谐波尔卡》,莫让忽地站了起来,叫道:“Waiter,换音乐。”
控制台的服务员顿时愣住了。他们从未见莫让发这么大脾气。公众场合里的莫少,一直是言笑宴宴的君子一枚,何曾如此失态。谁又能知道莫让此刻的心情。从一进音乐吧的那一刻,听到这个举世瞩目的乐团所演奏的圆舞曲,他就不得不想起在欧洲游学时候的日子,尤其是他初识艾丝的日子。那时他们都尚为年少,他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孩子,因为母亲安逸心在欧洲教学的关系,卓瑞和他有同门之谊,两人性情投契,往来密切,在Sterling子爵守备森严的城堡里,莫让算是极难得可以自由进出的宾客。那时候,他和卓瑞都觉得兄弟是一辈子的,他们的友谊会地久天长。谁知道老天爷终究还是出题考验了他们,这一考,就把一对兄弟考翻脸了。
有人说,能考验男人之间友谊的,除了金钱,就是女人。莫让和卓瑞那时候都还年轻,都是人中之龙,金钱算什么,女人,又算什么。他们觉得关于男人友谊的考验之说,简直是无稽之谈,绝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结果,就是那无稽之谈,兑了现。
那是个难得的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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