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而已,搞出这样的乌龙阵,她遮丑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去责问人家?
想到自己只能吃哑巴亏,想到莫让因此逃过一劫,何苾不由得握了握拳。
,连灯都没开,黑暗中,她一边摸索着手中的哪里是袖管哪里是领口,一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她脑子很乱,隔着门板,想着门外的卧房里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全身发烫。
她的心跳得很厉害,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砰,砰,砰,心如鹿撞。
“原来是这样。”她跟自己说。
她终于明白了,心如鹿撞的真正意思。——她,一直是个聪明的人,聪明到后知后觉的人。
关于心如鹿撞,这个她一度费解的词。还有一个故事。
那时候她还在卓家大宅,在看图学成语的时候,学到了心如鹿撞,她就问卓瑞:“哥哥,心如鹿撞是什么意思?”
卓瑞不以为然地回答:“就是心砰砰的跳。”
卓瑞一板一眼的解释并不能让何苾满意,她看着图片,想起Discovery节目里面足有半人大的鹿,追着继续问:“小鹿那么大,怎么能装到心里去呢?”那时候的何苾,娇小可爱,一张精致的小脸像极了洋娃娃,睁着一双汪汪闪闪的眼睛,看人看了百般生怜。
卓瑞想了许久,也看了她许久,然后双手捧住她的小脸,在她额头一吻,接着低下头,在何苾愕然的神情中,吻了吻她的唇,轻轻软软,似春风拂过。
小小的何苾还是不知道,她的心里明明装不下一只小鹿啊?
然后,卓瑞俯身跟她说:“等你长大了,有人这样亲你的话,你就知道什么叫心如鹿撞了。”
她等不及长大,就先把经验传授给了陈惜墨。但其实,在她教陈惜墨“心如鹿撞”的时候,她自己也还不懂,心如鹿撞究竟是个什么滋味。——那时候,她还没有长大。
现在,她真的长大了,真的看到了小鹿来敲门了,只是她的心门已经关闭太多太多年,几乎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放那头小鹿进去了。她扪心自问,下定决心似的,喃喃地劝慰自己:“天意吧?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再徘徊了。”
衣服穿得差不多的时候,试衣间的门响了起来,卓瑞在外面担心的问:“苾儿,你……还好吧?”
门哗地拉开,何苾低头不敢直视卓瑞,娇颜带着红云。
卓瑞、何苾两人对外虽然宣称未婚夫妻(外人其实也是不以为然的)、表兄妹,对内却是兄妹关系。如今被一瓶红酒扯得两人的关系乱了套,面对面的时候,说不尴尬是假的。但那又如何,事情总归要解决的。
卓瑞一把将何苾拉了出来,说:“我们应该谈谈。”
何苾拽了拽衣角:“谈,谈什么,怎么谈?”
卓瑞说:“我们之间,应该有个决定。”
何苾问:“你让我做决定吗?”
卓瑞低下头,捕捉那双星星般闪亮的眸子:“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从前到现在的想法。”
何苾的眼睫毛低低垂着,语无伦次地说:“从前我是害怕,害怕责任,害怕许诺,害怕一生一世可以看到头的感觉。我害怕妈咪和奶奶的安排……”说着说着,略一低头,长长的刘海散下遮住了半边脸。
卓瑞伸出手去,梳过她的长刘海,拉她入怀,说:“我知道你的想法,我知道你已经习惯了人生的不确定性,很难想象一辈子就那样被订下来……所以,当年你反对订婚,我是真的同意的。可是现在,我真的不确定,我可以就这样放手……”
被卓瑞搂在怀中不是第一回,但却第一次感受到他胸膛的厚实感,隔着他的竹碳纤维衬衫,源源不断的热量传递到她脸上,带高了她一身的温度。何苾心中一动一动,略一抬眼,说:“哥,让我再想想……”
卓瑞有抱紧了一分:“好,你想想。
何苾被搂得有点窒息,咳了一声,挣扎了一下。卓瑞很快的松开双臂,问:“怎么了?”
何苾却突然问:“哥,你会不会永远对我好?你能不能永远不丢下我,永远不会突然把我送走……永远……”
卓瑞听到她的问话,心里有根刺一挑一挑的——这么多年了,她原来一直活在害怕之中,害怕被人丢掉,害怕被人送走……害怕身边的人不要她。难怪,当年卓家要她与卓瑞订婚,她会跳起来反对。原来,她是害怕自己守不住,害怕她喜欢的东西最终都不是她的。卓瑞无法想象,这么多年,她心中要经受了多少煎熬。他伸出双手,捧起她的脸——她很瘦,脸很小,只有他的一只巴掌那么大,他两手捧着的时候,只用了手心,她的脸就只剩一双眼睛。那么多年了,物是人非,她这双星星一般的眼睛,还是同小时候一样的清澈、闪亮。他忍不住朝她低了下去。
何苾眼睫毛一跳,不再说话,合了双眼。
卓瑞轻轻点了点她那双合上的眼睛,说:“我当然会永远对你好。只要你不走,我就不会丢下你。但是,奶奶说得对,我命硬,跟我在一起没什么好处。吴影,艾丝,她们都是因为我才会丢掉性命。这阵子你在我身边,我提心吊胆,老怕你出事……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会答应你……你想去哪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有一个想法,不让你出事。”
如果说何苾原来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徘徊,听卓瑞这样一说之后,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她抬起双眸,直直看着卓瑞,坚定地说:“现在真的出事了……都这样了……你要负责到底。”
卓瑞没想到何苾会这么说,有点还在梦游的神情。
何苾脸上虽然发烫,还是一动不动地直视卓瑞,双眸弯弯:“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叫心如鹿撞?”
卓瑞目光有些闪躲,说:“我……我也不知道。”
何苾笑道:“那,我来告诉你,怎么样?”
卓瑞寒毛一竖,问:“你说什么?”
何苾上前一步,伸出双臂环在卓瑞脖子上,踮高了脚尖,抬头覆上双唇,在他下唇轻轻一啄,说:“哥,其实,我一直都没忘。”
卓瑞仿佛被点了穴,直愣愣站着,有点糊涂了:“没忘什么?”
何苾微微地笑:“刚刚,我想起来很多事。想起来什么叫心如鹿撞……我想,这次不会错了。”
卓瑞又呆住了半刻,忽而开心地笑了,眼底的冰山似乎在顷刻之间融化了,所有的柔情蜜意涌动起来,他抱起何苾连转了好几个圈,把她紧紧箍在怀中,似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低着头使劲吻着她。
何苾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在跟自己说:“真的,真的,这次是真的。”莫名其妙的一高兴,咬了卓瑞一口。
“嗷……”卓瑞离开何苾的嘴唇,舔了舔自己唇上的血珠,含笑问:“这算什么?”
何苾抓了抓脑袋,说:“呃,再验收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
“什么?”
何苾赶紧接下去说:“是真的,是真的……”
卓瑞俯下头问:“那我是不是也要验收一下?”
第二十章
何苾以为,她的人生会很快地进入另一条轨道,一条上天为她安排的轨道。可她忘了,人生就像一列正在行驶的火车,不可能一条轨道通到终点,中间,她会遇到交轨,遇到停站休息,可能会遭遇误点,甚至可能遇到事故。
这一次,她才刚刚上了轨,就遭遇了一场暴风雨,然后,山洪,脱轨……天崩地裂。
夏花二期项目采用了何苾的计划方案,开始如火如荼地进行,几次方针会议之后,项目开始步入实施阶段,何苾功德圆满,逐步淡出夏花高层会议。卓瑞知她素来不喜欢那些场合,也没有勉强她一定要与会,只让她随时跟紧进度报表,做出评估意见。
何苾与卓瑞也开始慢慢适应彼此身份的变化,一切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进行。
期间,岳而的经纪公司借卓瑞炒作了几回,但对那些八卦新闻,何苾知之甚深,没什么好计较的,一笑而过,偶尔还会同崔映逛逛街,实在避无可避地遇到岳而,她也还是带着笑容打招呼;她一直都不知道崔映对当日掉包的葡萄酒事件知道多少,也不知道岳而了解真相多少,既然大家都遮掩不提,她自然也不会去追查。
莫让上门找过她两回,甚至搬出了十几克拉的大钻戒上演了一出求婚记,引来众人围观,掌声连连,但她自然是仍不为所动,对她而言,莫让也是一个可怜人,全天下的可怜人,她都会抱着悲天悯人的心态,真心地纳之为朋友。
陈惜墨也找过她一回,带着几分酒意,语重心长地说了许多,说他其实一直都很牵挂她,她只能跟他说:“你今天喝多了,我叫许乐来接你。”然后用他的手机发短信给许乐:我今天喝多了,来接我好吗?
陆离来过几次电话,她跟陆离汇报了自己与卓瑞的全进展,陆离则汇报了自己的最新状况,对于她的选择,陆离虽然失望,却还是真心地祝福她。
一切,都有点要尘埃落定的感觉。
就在这种和谐的时刻,秋凉一通电话搅乱了何苾的心境。
秋凉来电汇报说,去了她家两三次,一个鬼影子都没见到。她心里有点担心,于是打电话到家里,果然没人接,她又打电话给何父何母,电话全部不通,最后,她的电话打到了何甜甜那里,电话响了三四声之后,何甜甜那声“喂,是姐吗?”,让何苾着实心安了不少。
何苾急急地问:“爸爸妈妈都去哪里了,怎么都找不到?”
何甜甜说:“他们……他们出去旅游去了。”
“旅游?”何苾一听觉得大不对劲,想起何甜甜之前在她面前撒的谎,厉声问:“你最好给我说实话,爸爸妈妈到底去哪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你不要再瞒我了,爸妈买、赌输六合彩的事,我知道了。”
“呃……”何甜甜的语气有些惊愕,“你怎么知道的?爸妈自己告诉你了?”
“是喷喷打电话告诉我的。他说钱不够还债,实在没办法就跟我说了。你说你也真是的,家里有事你不直接说,还骗我说是要结婚用的……”
“慢着……姐,你说喷喷打电话跟你要钱?你给他了?你给了他多少?”
何苾觉得何甜甜关心的内容与她果然有差异,不耐烦地告诉了她:“就五十万……我要说的是,有什么事,你们要尽早告诉我,不要瞒着,瞒出祸来就不好了……”
“什么!”何甜甜大叫,“姐,你给了那小子四十万?爸爸妈妈总共也就欠了四十万,那小子,把你的钱也全卷跑了——他可真狠!”
何苾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都说兄弟为钱反目是常有的事,但真正发生到她身上,她却觉得跟做梦似的,一点现实感都没有。这个时候的她,说话开始不利索了:“你说什么,卷跑了?怎么会呢?小弟从小都挺乖的,他不会做这样的事的。会不会是出事了?”
“怎么不会?!”何甜甜的声音向来很甜,此时却是难得怒气腾腾,“姐,只有你还这么相信他。他早就不是小时候那个何喷喷了。自从结了婚,更加是娶了老婆忘了娘。你知道吗,最近的家用,都是我和你在交,他?一分钱都没交过!那小子,真是见钱眼开。让他去帮爸爸妈妈还钱给地下钱庄,他居然带着钱跑了,搞得爸爸妈妈没钱还给人家,也要跑路。搞得我现在也无家可归,幸亏我一口咬死我是嫁出去的姑娘,跟娘家早就一刀两断了。道上的规矩摆着,那些人没太为难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个死法……从来没见过那么没良心的。亏得爸妈那么疼他!”
何苾咬了咬牙关,说:“我真的不敢相信。”
“姐!你忘记他学什么的了?他学财经的!他经常挂嘴边的话你还记得不?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现在,什么做不出来!……”
何苾听得头痛,硬是集中着精神,听何甜甜有一句没一句的漫骂和控诉,何苾用了许久的时间,才慢慢地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终于真正地见识到,钱,果然是万恶之源。
原来,何家父母买六合彩惹了祸,欠下地下钱庄四十万,眼见着利滚利,被逼到了墙角,只好四处拆借还债。两人把家中刚下了首期的房子退了,又厚着脸皮从亲戚朋友处筹了一些,凑了二十几万,加上何甜甜的几万块,以及何苾汇给何甜甜的十万块,终于凑足了本金。两老人想着何喷喷刚毕业没两年,又已经结了婚,肯定没什么钱,就跟他商量由他凑点利息费就可以了,哪知道他极为不满,差点炒翻,两个老人本就理亏,也不好埋怨他什么,就只吩咐他出面先把四十万本金还给地下钱庄。谁都没有想到,平日里人模人样的何喷喷,居然见财起意,卷了父母要他代还的四十万现金,跑路了。这还不止,他居然还另有一手,就是从何苾这里额外骗走五十万。
何苾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弟弟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愕然呆住。耳边只剩何甜甜义愤填膺的声音,呱啦呱啦,发泄不停,她已经再也听不进去。
挂了电话,何苾赶紧上网订了当天的几票,然后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准备回S城看看。
她想到卓瑞之前千叮呤万嘱咐,她出门一定要报备,于是急匆匆去找卓瑞交代一声。谁知道卓瑞、甄妮、麦克都在顶楼会议室开高层会议,何苾想起来有个收购行动受阻,她把核算出来的收购成本直接定为收购价,结果在实际谈判中,对方一直不肯接受,谈判僵持不下。
她怕一进去又被那些高管的一堆问题绊住脚,到时候就脱不开身了,万一赶不上机她就麻烦了,思前想后,她写了张字条交给门外的秘书小姐,叫她等会议结束的时候转交给卓瑞,自己悄悄溜了。
她的字条写的是:“收购价是成本价,还有10%左右预留空间可上调。我有急事回S城。”公事私事,简单明了。
交代完毕,何苾飞一样地冲下楼,拉着行李拦下计程车,直奔机场,从H市到F市的飞机只需要一个小时就到了,但前后侯机、倒车需要花费的时间,比在飞机上的时间多好几倍。
下了飞机,已是黄昏。秋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去,虽然华东H市的温度比南方F市要低一些,但天色渐暗,四周还是渐渐腾了几分凉意。何苾收了收领口,一出安检就急匆匆往出口的方向走,希望可以尽快赶回到家里,但是,F市的回型出口又把何苾的时间折腾掉了好几个小时,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