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让转过身,对上一双结着冰的蓝眼睛,寒毛也不竖了,头皮也不发麻了,对不起也不再说了。仿佛被冰气传染过一般,冷淡的维持着一个贵公子的礼貌修养:“又见面了,Jared。”
卓瑞倒是收敛了一些冷气,缓和着口气说:“很久不见了,Lance。”
莫让不太愿意看着卓瑞,似乎怕被他传染了什么似的,视线转来转去,竟转到了岳而与Sterling子爵的舞步中。
卓瑞循着莫让的视线望了望,皱了下眉,说:“你女朋友?放心,我会想办法让Sterling离她远一些。”
莫让倒没想到卓瑞会这么说,转回视角,盯着卓瑞说:“不用。岳而只是我的好朋友,不是女朋友。再说,Sterling又不是你。只要你离她远一点就可以了。”
卓瑞极爽快的应了声:“好。”又把莫让给震了一下。
这时,崔映已经凑到了莫让身边,低低叫了一声:“莫让。”
莫让猛的一激灵,全身抖了一下,沉着声问:“有事吗?”
崔映似乎是想了又想,才鼓足勇气说:“莫让,我可以请你跳舞吗?”
莫让心中连连叫苦——他同崔映这个舞是万万跳不得的。他既不能接纳她,又不能得罪她,实在是个苦差事。本来跳支舞实在是再小不过的平常事,可问题是,全中国人民都知道崔映一颗痴心贴给了他这个花心大萝卜,他离崔映远远的还好,若他与她稍有走动,一个不小心的和颜悦色就可能让她会错意,那就难办了。
莫让此时想的最多的是,他若和崔映跳了这支舞,以两人的身段、技术和知名度,又要成为场中焦点,到时候,就算崔映不误会,四周围的人也会帮他们传出“痴心等得阮郎归”的佳话来。到那时候,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上一回合有岳而出面搞定,可这一回合该怎么办?莫让差点破坏自己的美好形象去伸手抓脑袋,于是看了看远处跳得正欢的岳而,没戏;回过神来看了眼身旁的卓瑞——很明显,他总不能拿卓瑞当挡箭牌,说句“卓瑞,我们跳吧。”
卓瑞收到莫让的眼神,倒是误会到底,很识趣的说:“我是来拿酒的,不耽误两位了。”说完举了杯香槟走了。
崔映眼巴巴的望着莫让,明显还在等他伸出手来。
“那个——呃,”莫让开口道,“我们还是别跳了。”
崔映一听,眼中立即潮意翻滚,嘴唇嗫动了几下:“我知道你不喜欢跟我跳舞……”
“那,那个,崔映……不是,不是这样的……”莫让见崔映快泪洒当场了,赶紧劝慰。——当着舞会那么多人的场合,他怎么可以让映美人掉眼泪,那可是会引起公愤的,他可不想被唾沫淹死。
崔映睁大眼睛死死瞧着莫让:“那是怎样?”
“崔映你别着急,别着急——”其实,莫让的口气比较像着急的样,“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的舞跳得不好,会踩到你的,对,会踩到你的……”
崔映是乖巧,不是笨,怎么会不知道莫让纯粹是在推脱:“我知道,你只和岳而姐姐那样的大美人跳舞……”眼圈里骨碌骨碌转着的早已不是眼珠,而是泪珠了。
莫让赶紧接着圆谎:“其实,其实,是我跳舞不记拍子,都是要别人带的。你没带过我,我会踩到你的……就是这样……”
崔映眨眨眼,拼命的把泪意往回缩,语气坚定的说:“我也可以带你。”
莫让直接伸手抓了抓脑袋,说:“那不行,从没带过会出错的,把你踩坏了,我上哪去弄出个崔映来赔给祖国?”
崔映懦懦的说:“莫让,我是不是给了你很大的压力?”
莫让吊了吊眼睛,说:“没有,没有这回事。你听谁瞎说的?我真的只是怕把你踩坏了,你的脚多金贵啊……”
崔映露出一副理解透彻了的表情出来,咧嘴一笑,说:“原来你是在关心我!莫让,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莫让心中恨恨的咒了句怎么又鸡同鸭讲了,有股子想咬断自己舌头的冲动,但脸上还是堆了点笑容呈给崔映。他缓了缓心情,让自己不那么手忙脚乱了,才老生常谈的对崔映说:“崔映啊,其实我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真的不适合你。我不喜欢一直跟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那样很闷很无聊的。我喜欢新鲜感,新鲜感你懂吗?所以,你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崔映认真的听完莫让所说的话,认真的低头想了想,很是坚定的看着莫让说:“莫让,你应该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试一下,也许我可以改变你的想法呢?就算我改变不了你,我也会尊重你的习惯,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好不好?”
莫让直翻白眼,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一张巧嘴走遍天下,怎么到了崔映面前就是说不通呢?他实在不明白,他和崔映之间原本极简单的平行线问题,怎么就纠结出一张网来了?还怎么绕也绕不出去!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他天纵英明,却在崔映这个直脑筋想问题的小妹妹面前马失前蹄,他最想不明白的是,为何他训练了多年的眼耳口鼻手,到了崔映面前完全乱套,为何他站在崔映面前会脑子灌水、脑筋打结,然后做的决定一个比一个错,错得离谱。
这一次他又脑子里一把乱抓,讲了一段令自己后悔莫及的话,他说:“我最近很喜欢一个女孩子,正在追她,如果追上了,你就彻底死心;如果我追不上她,就给你一次机会,我们试着交往几天看看。”
崔映想也不想,嗯了一声点了头,满脸带笑满眼溢出欢喜,问:“她叫什么,做什么的?”
莫让不假思索的回答:“何苾。陆离的私人助理。”——他所说的追女孩子,完全是临时起意,反正他没有追女失败过,怕什么。可是这个晚上他脑子里转来转去只有那几个人,在陈惜墨和陆离面前他说要追何苾,在岳而面前他也说要追何苾,假设的话说多了,说到这个时候,终于连自己也相信了他要追何苾,崔映一问,他的话便脱口而出。
下一秒,他回过了神,真想咬舌自尽。可如今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真的得去追何苾,必须去。就算之前只是说着玩,如今也只能真的去实施,而且他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莫让跳进了自己挖的坑里出不来,心中堵得慌,终于在别人与崔映搭话的时候落荒而逃,跑到一旁连吞了几杯香槟,酒入愁肠愁更愁。
岳而不知什么时候已退出了舞池,单身站到莫让身边:“怎么我不在你就自己喝闷酒了?”
莫让没理岳而,又举杯一饮而尽。
岳而笑问:“我刚看见映美人就知道大事不妙,她又给你出什么难题了?”
莫让脸上表情甚是丰富,有点无奈,有点自嘲:“她一直以来只给我出过一个难题,其它的都是我自找的。”
岳而笑得开心了些:“那你这次又自找了什么麻烦?”
莫让看了看她,却转移话题问道:“你不是个跟Sterling聊得正欢吗?怎么有空来找我闲聊?”
岳而嘟了嘟嘴:“Sterling子爵跟我聊得正起劲,小爵爷就把他叫走了。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谁是老子,谁是儿子。”
“钱在谁手里,谁就是老子。”莫让笑了笑,说:“Sterling空有无数产业,却无德无能,以前都是请专人打理,还被人亏空了几次。这几年全靠着Jared帮他打理生意,他才能无后顾之忧的继续把泡妞当事业。”
岳而别过脸,边想边说:“这个小爵爷看上去怪冷淡的,让人有点害怕。”
莫让说:“反正你离他远一点就对了。”
岳而追问道:“为什么总叫我离小爵爷远一点?”
莫让瞥了岳而一眼,说:“我跟你说过他是个瘟神。”
岳而紧追不放的问:“为什么说他是瘟神?”
莫让停了停,许久才说:“本来就树大招风,他那种个性,得罪了不少人,老是有人要绑架他,我就亲眼见过一次。他现在出门几乎都不带家眷,而且还要好几个保镖随身——你看场外那些黑西装,都是他请来的保镖。这次他和Sterling会同行,也是因为这个合作案够大。”
岳而含笑望着莫让,却并不言语。
此时的陈惜墨,刚向陈成功汇报完卓瑞的基本情况。
陈成功听得直皱眉头,念道:“没想到老许和卓瑞还有这样一层宾主渊源。看来我们往后还要多加小心。”
陈惜墨也说:“突然觉得我们这次的合作案,有点像在与虎谋皮。”
陈成功道:“你在中东锻炼也有段时间了,应该知道国内酒店业的不足在哪。论酒店品牌建设和渠道推广,夏花无疑是个龙头,夏花两个字的资产值,就够我拱手半壁江山了。我们要从他们身上拿到我们要的管理方法和经验,自然要付出代价。好在我们近十年来在国内的发展算得上是稳打稳扎,基建方面又是由我们承揽的,很多方面我们还是占了先机的。进度方面,包括国内工程的选址、资金调度,各方面我都有仔细盘算过,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老许同卓瑞的关系。最怕就是在三方决策的时候,鼎天一边倒,到时候我们会很被动。”
陈惜墨毕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以许伯伯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力不从心了,许乐又是个有主意的人,应该不会一边倒。再说,凭我和陆离的关系,基建过程中我们还有陆离这一票。”
陈成功摇摇头:“老许那股子冲劲你没机会见识到。要不是他现在急着要把许乐扶持上来,这次的合作案他也不会主动提出让我们比他们鼎天集多持10%的股份;工程方面也是我们领头。他就是怕许乐拿不住,让我帮他带女儿呢。将来一旦董事会议上有什么风吹草动,老许撑着一口气也会随时会冒出头来。再说陆离,他也只能在基建过程中,在设计方面发表意见。将来的酒店管理出现问题,你还能把执行力问题绕回设计上面去?”
陈惜墨听着父亲的训,恭敬的说:“我知道了,会多加小心的。”
陈成功同陈惜墨开完小会,又继续到人群中碰杯,谈笑风生。他早过了六十,但保养得很好,容光焕发,庄亦淳等几个年轻人跟在他身边,说一样的话,喝一样的酒,风采却及不上他。
陈惜墨目送陈成功走开,这才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回家,询问李卉有关何苾的伤势问题,李卉重重的叹了口气说:“小女孩家家的,怎么骨头就这样松散了。周先生说要长期保护调理。”等等。
陈惜墨挂了电话,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赶紧补了个电话给集团公关部的谢玫,吩咐她说:“所有今天晚上晚会的报道,你要了解清楚;关于我的部分,不合适的全部压下来。”
谢玫在电话那头接了命令,自然是马不停蹄的去联系各大报纸、周刊的记者,为陈惜墨善后。
这个舞会还真是麻烦,给了他惊喜,给了他挑战,陈惜墨一根神经绷到现在,才稍稍松懈了下来。这个时候,许乐爽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惜墨。”
陈惜墨应道:“什么事?”待他望着许乐阳光般的笑容,却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许乐开口说:“帮我个忙好不好?”
他能帮上许乐的可不多。究竟是什么天大的忙让许乐跟他开这个口?陈惜墨手心有点冒汗,不觉抓了住口袋。他尽力平静的答道:“能做得到的一定帮,你说吧。”
许乐顿了顿,说:“我们订婚吧。”
陈惜墨直接傻了,愣在当场半天,才抽出一句话:“你以前不是信奉单身主义吗?怎么突然又说要订婚?”
许乐仍是露着清爽的笑容:“以前年轻嘛。我也说过,年轻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不断的犯错,可以不断的犯不同的错。现在我知道错了,所以想结婚了。”
陈惜墨看着许乐的眼睛,试图读懂她眼底的东西,但他失败了,只能靠自己的智慧去揣度,然后试探的问她:“许伯伯的情况是不是真的不太好?”
许乐没有回答他,只是持续着微笑:“你到底帮不帮?”
陈惜墨从齿缝里挤出来三个字:“对不起。”
第四章/上
何苾的脚伤是因为两年前的一场车祸留下的后遗症,这两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这个习惯性脱臼带来的麻烦,其实不仅脚踝,还有肩膀,身上几处关节都是极易损伤。
周医生一边盘问一边详细的检查,最后也只能是叫她抽时间到医院再用仪器测一下,随后给她开了不少舒筋活络的中药,内服外敷的都齐了,叫她好好养着,叮嘱一定要格外小心。
何苾淡淡的说:“我看过不少医生了,都说只要多注意点,尽量避免伤上加伤,关节会慢慢收紧的。”
周医生点点头,任务完成也便回去了。李卉送了周医生到门口,回到厅中拉着何苾边端详边闲话家常:“香香,你还跟小时候一样漂亮,讨人喜欢……我们有几年没见了吧?”
何苾点点头:“有十年了。陈惜墨离开S城之后我好像就没去过陈家了。”
“有的。”李卉说,“你考上大学之后有到陈家告诉我的。”
何苾淡然一笑:“你不说,我都忘了。”
李卉和蔼的笑笑说:“小女孩家家的,记忆还没我好,我都还记得你上托儿所时候的样子。”
听到李卉口中出来的托儿所三个字,何苾倒是有反应了,一脸青不青红不红的怪异表情,说:“卉姨,您就别拿我们寻开心了。”
李卉听她这个口气,哈哈大笑起来:“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何苾怎么会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还不就是当年何苾与陈惜墨在托儿所一个澡盆洗澡的陈年旧事。
也不知当年是何苾女生男相还是陈惜墨男生女相,又或者仅仅是托儿所阿姨的习惯性分配,托儿所时期,别人都是两个女孩子或者两个男孩子放一个澡盆里洗澡,何苾与陈惜墨二人却是一直被阿姨男女混搭,放进一个澡盆。这还不算什么,偏偏这两个当事人还记得这段历史!
其实也不是他们想记,对于那个时期的事情,他们都是没有印象的。
只是,在两人同缸共浴大半年后,有一回何苾的养母卓灵提前去托儿所接她,和陈家管家李卉齐齐撞破了鸳鸯浴现场。卓灵瞪大眼睛观察了陈惜墨半天之后,对托儿所阿姨说:“小孩子嘛,既然合得来就继续吧。”
卓灵和李卉回去后想起来就发笑,但毕竟对象是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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