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为什么做了伪证?”
“因为,我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怕受到法律制裁,所以才掩盖了真相。”李文革竟然痛快地说出了心里话。
“你掩盖了哪些真相?”
“打于奇时,我本来在现场,却编造说自己提前回来了。”
“于奇遭受殴打致死,到底是哪个下的手?”
“这,这……”听郝大龙问起这个问题,李文革显得犹豫不决了,结巴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来。
“说!”郝大龙拿起旁边的惊堂木,拍了一下,果真震的李文革吓了一跳。
“如果我说出实情,你们不会难为我吧?”李文革小声地问道。
“我们这一次来,就想搞清楚真相,只要你实事求是介绍情况,我们怎么难为你?说,讲实话!”
“嗯,嗯……事实是,于奇的死与我们专政队抄家没有关系。”李文革战战兢兢地说道。
“胡说!”此时,担任记录的沈英发怒了,她断定这个李文革是在推却责任,就警告了他一声。
“这……”李文革看看沈英发怒的样子,不敢吱声了。
“让他把话说出来。”郝大龙提醒了一下沈英,不要打断他。
“事实是这样:那天我们去抄家,引来了很多的群众观望。其中有一个戴红袖章的红卫兵,他好象与于奇平时不睦,见我们去抄家,就幸灾乐祸地骂于奇:‘你这个走资派的狗崽子,今天不得瑟了吧?’于奇听这个红卫兵骂他,就回敬了一句,‘我就算是狗崽子,也比你这个扒女厕所的流氓强。两个人都很激动,三说两说就推推搡搡动起了手,眼看那个红卫兵就要吃亏了,这时,突然间有个大人提醒他,‘向明,用鞭子抽他!’果然,那红卫兵就抽出了一条掖在腰里的鞭子,他甩起来往于奇身上一抽,于奇立刻就倒在了地上。这时,人们就喊着口号涌了上去,拳打脚踢……唉!罪孽啊!”
“胡说!”听到这儿,沈英不知道怎么又动怒了,“一鞭子下去能抽死人吗?”
“我也不敢说于奇就是这一鞭子抽死的。可是,众人拳打脚踢,也不至于让他那么快就死了啊?”李文革说着自己的理由。
咦?听到这儿,郝大龙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在维修车间与朱主任闲聊时听了讲的一件事,文革武斗时,锁阳市的两个派别将枪炮都用上了,但是这些枪炮到战场上并不实用,因为一见枪炮,对方都会事先躲避起来。可是有一个人,拿了一条不起眼儿的鞭子,在交战时向对方抽去,结果一鞭子抽死一个,连对方都奇怪,这是什么秘密武器,这么厉害?后来,朱主任让郝大龙英娣小朱几个人猜,几个人都猜不出。朱主任就揭了谜底,原来,鞭子稍上面缠了一个小钢珠,那颗钢珠十分隐蔽,不知道的人根本就想不到。可是,就是它,随着鞭子的惯性抽在人身上,却能发挥极大的杀伤力,如果那颗钢珠打到人的脑袋上,基本上就是当场毙命。难道,那个红卫兵的鞭子上缠了钢珠?郝大龙这么一联想,就推测出,李文革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于奇是让那个红卫兵一鞭子抽死的,而不是专政队员们打死的。
这个结果,于书记能接受吗?
可是,这是事实啊!
“当然,没有这次抄家活动,于奇也不可能与那个红卫兵辩论,也就不会失去生命。对此,我深感罪恶深重!”
“嗯……”听到这里,郝大龙点点头,接着又问,“当时,于奇被鞭子抽倒时,有哪些抄家队员冲上去参加了殴打?”
“据我记的,有李学义周横张之为赵小乐还有两个女的,是制毯厂的汤红卫向东方。不过,她们两个人基本都靠不上前。因为那四个男人打得很凶。”
听了李文革的供述,郝大龙脑袋里迅速地过着电影,想想那十二个抄家队员里有没有这几个名字,可是,想了半天,竟然一个也没想起来。那么,办案号称严谨的沈大鹏,怎么就单单漏掉了这几个最关键的人物呢?
郝大龙觉得这些问题回去再查一下,会找到答案的。就示意沈英,可以了!
沈英立刻将自己记录的供词向李文革宣读了一遍。
“听清了么?”郝大龙问李文革。
“听清楚了。”李文革点头。
“这些内容,你承认都是出自你口吧?”
“我承认。”
于是,接下来,李文革在供词上签字画押,萧玉红往上面盖了县公安局的章。一份艰难取得的证词就形成了。
审讯结束,郝大龙心里十分兴奋,他不敢说这个案子的真相被查清了,但是,起码,这次出门外调的目的达到了。回去之后,以此线索再做做工作,也许还会有什么更加重要的发现呢!晚上,郝大龙怀着感激的心情,邀请萧玉红和她的同事参加了自己的答谢宴会。在酒桌上,除了吃喝,郝大龙还向这些公安一线的专业人员探讨了这个案子如何定性的问题。
“我看,十有八九会定那个方向明故意伤害罪。”萧玉红说。
“如果当时他不满十四周岁,或者可以定为失手,误杀。”另一个公安说。
“其实,在不能断定那一鞭子就把于奇抽死的情况下,也可以定为专政队员与方向明合伙伤害,让他们共同承担法律责任。”一位老公安人员最后说道。
“一鞭子将于奇抽死,只是一种可能,现有证据不能肯定。但也无法否定。我看,你这说法有道理。”郝大龙琢磨了半天,觉得这么定性比较合理。但是他不懂法律,实在是不敢乱说。不过,这一场非正式的讨论,拓开了郝大龙的思路。答谢之后,郝大龙又口述了一封感谢信,让沈英用毛笔抄写在红纸上,准备第二天送到县公安局去。
刚刚做了这件事,服务员来喊:“郝大龙,沈英,电话!”
郝大龙让沈英去接,沈英去了,马上又回来,告诉郝大龙:“是于书记从家里打来的,他让你接。”
哦,于书记的电话,自然自己要接了。郝大龙顾不得腰疼,连忙冲出了房间。
“于书记你好,我是郝大龙。”
“郝大龙,听说你和沈英挨打了?”于书记上来就问。
“没,没有哇!”郝大龙矢口否认。
“什么没有?县委书记都告诉我了。难道人家会对我撒谎?”于书记严厉的说道。
“对不起,于书记,我们不想让你担心。”
“呵呵,郝大龙啊,我原来想,这不过是一桩案子,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大的风险。郝大龙啊,你和沈英辛苦了!我向你们表示慰问。现在身体怎么样?”
“县公安局的同志对我们很关心,及时送县医院进行了治疗。除了腰有点儿疼,没事儿了。于书记不必担心。”
“唉呀,我早就告诉赵部长给你配备几个男助手。可是,一听说是搞核查,谁也不愿意来。这不,果然让你吃亏了。”
“于书记,没事儿。你挺忙的,别总把这事儿挂在心上。”
“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挂在心上嘛!郝大龙,你听着,我告诉你,明天我派那辆上海轿车把你们两个接回来。你不要推辞。”
“于书记,那是你们厂领导的车,我们怎么敢坐?千万别……”
“明天这辆车一早出发,你俩就在县招待所等着啊!”说完,于书记放了电话。
“哈哈,太好了!明天,我们坐上小轿车,夫妻双双把家还喽!”一直在旁边听电话的沈英听到这儿,抱着郝大龙欢跳起来。
第二天一早,上海轿车就从厂里出发,中午便赶到了县城招待所。
郝大龙和沈英来到厂里,于书记和白书记正在守卫室等候。当时手机还没普及,司机只是在县招待所打长途电话告诉自己午饭后出发,两位书记在守卫室不知道等待了多长时间呢!
郝大龙看到两位书记等待,就急于汇报外条情况,哪知道于书记却连连说:“不急不急”,郝大龙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不再提及这个话题。
10暗中授意
10暗中授意
下车之后,没来得及去核查组办公室,两位书记就带领郝大龙和沈英来到厂食堂,设宴接待他们二人。两个人自然是受宠若惊。坐下之后,于书记又让司机找组织部赵部长来陪同,五个人就小酌起来。酒过三巡之后,白书记便有意无意地问及案件的外调结果,郝大龙看到于书记的神情,没有回答白书记的问话,只是推托情况太复杂,必须拿出记录本才能汇报,赵部长也就策略地绕开这个话题,说:“郝大龙,明天就抓紧时间向党委领导汇报。”郝大龙会意,连连答应。其实,郝大龙知道,这个案件不仅是一个文革公案,它也涉及了于书记个人家庭的隐私。他哪儿能在这种场合说这种事情呢!看看于书记直说“不急不急”的样子,就知道于书记想在第一时间单独听一下调查结果,这样,郝大龙就更不能随便开口了。
宴会结束,众人散去,沈英和赵部长也回家了。郝大龙一个人来到核查组办公室,就给于书记家里悄悄打了电话,于书记坐车,回家速度快,刚到家就听到了郝大龙的电话,十分高兴,立刻询问调查的结果。郝大龙将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就问于书记,如果这个案子定为群殴致死,这个结果他是不是可以接受?于书记先讲了实事求是的大道理,随后就说:“我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就这么死了,连个凶手也找不到,实在是心有不甘。”郝大龙理解了他的意愿,马上就答应下一步把工作重点放到查找凶手上。于书记这才显得比较满意,并说天晚了,催促他快点回家。
实际上,老婆不在家的男人是不急于回家的。因为没有牵挂。郝大龙回到九町目平房区的院子里,正欲开门,就听到邻居家传来了他熟悉的说话声,一听,是方师傅的妹妹妹夫串门来了,他拧开门锁,就过来打招呼。一招呼,方师傅就拉了郝大龙的手,问他最近忙些什么?郝大龙说自己被调到厂里,负责核查工作。方师傅先恭贺被重用了,接着,就问郝大龙在核查什么案子,郝大龙就聊起了文革中于书记被抄家,儿子被打死的事情。没想到,这个方老头一下子就回忆起了自己的牛棚岁月,先是滴了几颗眼泪,接着就告诉郝大龙:“在牛棚里,挨打挨骂是家常便饭。我最怕的是专政队员的鞭子。他们那鞭子,是用三角带做的,抽到人身上一下一道血痕,疼死了,最缺德的是有人在鞭稍上缠了钢珠,那玩艺打在身上不光是疼,听说还能打死人哪!想起这些人的鞭子,我至今心有余悸啊!”
咦?听了方师傅的话,郝大龙心里不由地一动,轻工机械厂专政队员当年就用带钢珠的鞭子殴打专政对象,那么,那个打了于奇一鞭子的方向明,会不会与这个轻工机械厂的专政队有什么关系呢?这个念头在脑袋里一闪,随即又被否定。方向明是个小孩子,学生而工厂专政队都是些成年人,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伙人嘛!怎么能将他们联系到一起呢?心里虽然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嘴上却还是寄托了某种希望,一张嘴就问了出来:“方师傅,当年你在牛棚里,有没有个叫方向明的专政队员?”
“方向明?”听到这个名字,方师傅认真地回忆起来,想了半天,摇摇头说道:“记不得这个名字是谁了?不过,有个年轻小伙子姓方,那小子打人特别狠。他一来牛棚就先恐吓我们:‘都给我老实点,不老实,老子一鞭子抽死你们这些牛鬼蛇神!’”
“这个人,还在轻工机械厂吗?”郝大龙突发奇想地问道。
“听说当兵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复员了?”方师傅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如果他复员回来,差不多三十多岁了。”
“嗯,我回去好好查查这个人,你不记得他,朱主任总记得吧?他是专政队长啊。”
聊天聊到这儿,郝大龙才想起自己开了门没关呢,连忙告辞,来到自家门口,发现门开着,屋子里冒出了生炉子的烟火,心里奇怪,谁来了呢?进屋一看,原来是芳子,正在那儿撅着屁股生炉子呢!
“芳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哥,你打开锁,怎么不关门就走了?我一看你刚刚回来,找我爸爸聊天去了,就来给你生炉子了。”
“谢谢!”郝大龙拱了拱手,“点着了吗?”
“点着了!”芳子说着,将郝大龙做饭用的铝锅放到了火炉上,说:“锅里的水我添好了,做什么饭你自己来吧!”
郝大龙刚刚在厂里吃过,就告诉芳子不做饭了,点炉子烘一烘炕就行了。心想,你快回家吧,不然尼妈妈该找你了。可是,芳子听说他吃饭了,索性进了屋子,像妻子伺候丈夫那样为郝大龙打了洗脸水,拿来毛巾。郝大龙开始洗脸,芳子就坐在炕沿上看着他洗脸的动作。
一个女孩子这么盯着自己,郝大龙觉得不好意思,就找些话题来聊,突然想起见到萧玉红的事儿,就问芳子:“你还记得那个高个子女公安吗?”
“高个子女公安?”芳子想了想,“是不是那天让我们闪了一下的那个女的?”
“是呀!”郝大龙告诉她,“我这次去县里,看到她了。”
“她是县里的公安?”
“对,那次她出现场,是临时借调到市里来的。”
“哦,看见你,她是不是和你撩骚了?”芳子红着脸问了一句。
撩骚,是锁阳地区女人勾引男人发生性关系的俗语。今天,芳子不知道怎么问了这么一句。
“你说的什么呀?”郝大龙瞪了她一眼,“我遭人绑架,多亏她相救。不然,我也许会没命了呢!”接着,郝大龙就把事情叙述了一遍。
“要是那样,你和她,更不保靠了。”芳子白了他一眼,“你感她的恩,她要是勾你,你还不是立刻就被人家俘虏了!”
“呵呵,当时,我被打得遍体鳞伤,腰都直不起来,要是干那事儿,岂不是找死?”郝大龙尽管撒了谎,依然说了一条过硬的理由。
“现在,你的腰还疼吗?”听郝大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