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中种莲-5(2000字更)
“我本也没有那么聪明,你不是平常看我的眼神都觉得我傻呆呆的么?”与他在莲花池中,在凡间那浅浅几日相处,虽是他眼神时刻都没忘欺凌我,可我竟在的此刻觉得那是天大的幸福,舌尖儿滑过唇形,似乎还有当日他霸道吻我的温度,甜过之后便是浓浓的心伤,我用手胡乱的抹着脸上滚落得零七八落的泪珠,“可,你让明苏去魔罗之域探听我的虚实,我不知道你便是我从前中意过的碧落的那位,”我无奈的又哭又笑,“东离,你既然不想我让我知道,你自然有办法把自己掩饰得很好。”
他,原本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本来,我差不多要把明苏这只老凤凰忘的一干二净,可他偏偏出现在我面前,出现也就罢了,还偏偏提起他在天河帮我撑过场面,”我看着屏障外肆意飞扬的火红,莲花瓣如同东离的眼眸一般,瓣瓣绽放,“在天河,他跟我说过一句话,”年头久远,我却脑子不用转得飞快也能记得起他曾经与我说了什么,“他说,可惜了,白白搭上一个草木神女。”
我半起了身子,红莲被烈火包裹,生长没有一丝缓势。
“我为自己不值,东离……幽冥司里我为何不愿喝那孟婆汤?因我不想忘记自己曾经被他伤过,更不想让自己卑微得成了他手中的一颗棋;在魔罗之域当着缩头乌龟的那些个年,多少次我都可以旁若无人的再进九重天,可我从来没去过,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而是,我害怕……害怕那一桩事,挖出来的是一层又一层的局,这些你知道么?”
火势如同万马奔腾般的嘶吼争鸣,我却得不到东离的丁点儿回应。
嗓子哑得似劈裂开的一般,我手抓着藤蔓,即便他听不到也想说给他听,“为什么,明明我是个不相干的人,却这些年过得凄惨?为什么,布下局的司禄星君和云曦能好好的活着,还能好好的结为连理?”这是我语言能及最恶毒的质问,“所以,我因退你的嫁妆而转道去了天河,你从来不知道从前贵为草木一族的神女,被天河一个半大不小的星君欺负会是个什么心情,你们不知道,你们永远都不知道,”我颓然的顺着藤蔓跌坐在地上,浓稠的血腥气放肆的从屏障中穿过,停绕在我的鼻尖儿,“我再上九重天,赶在他大婚前日,不过是想问他,当年他那样对我,这些年来他过得可安心?”
红莲碎裂,蕊心飞溅,落在绿藤之上,顷刻成灰。
火凤凰便在此时踏着红浪扑展着双翅而来,口衔甘露,飞至莲根之处,隆着的凤脊倏然弯下,甘露浇灌,莲瓣绽新芽儿。
我把着藤,急急的起了身子,我不知道火凤凰能不能听得我的话,但还是心存一丝希望的侥幸说道:“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火凤凰足尖儿点着地,那双凤目细细打量我,莲叶在他身后片片蔓茂,浮萍呢喃出声声哀鸣,我卑微得恨不能用自己的命去换东离的生还,胡乱的慌不择言,声音暗哑得仿佛是雨中低喃:“明明要种青莲花,要救司禄星君的是我,你为什么这么不讲道理……”
那只老得不能再老的火凤凰振动双翅,在火红腾团的空洞中盘旋,嘶吼一声高过一声,凤尾扫过之处,那层层莲瓣已蜕过红色,点点浅蓝从雪白的莲瓣上滋长,等待青莲花绽放的瞬间,却又是我与东离有着开始没有结局的分离。
火光渐渐平息,屏障如抽丝。
我开始有些惆怅,为何我与东离会走到如今这地步。
我与他相识两千年开外,第一个千年,我窝在九连山自以为是的伤情,第二个千年,我带着琼光在魔罗之域,为自己白痴的一段错付了的情窝心。
两千年换得浅浅几日对望,甚至我还来不及告诉他,我虽然琴艺弹得全是烂调,但却被父君夸耀会着一手的好丹青,自小厨艺便很为出众,伺候几桌的流水宴都不是问题,可我无能又窝囊,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了他。
青莲莲蓬在洞中尺尺轻摇,我怎么还好意思有脸哭。
我转转空洞的的目光看着洞中惨败,看着明苏,羽红,西若和文康水君片片衣角在我眼前恍惚,羽红过来拉我,“公主……”
起身,于我都已经不容易。
火凤凰已然幻化成人身,喋喋不休的说着:“手脚麻利点儿,看把我地界儿折腾的。”
明苏没有理他,而是轻巧转身走到我面前,怀中抱着一只安静躺着的金狐,我眼珠终于又周转些许。
可嗓子,已如破败残钟发不出个半个音节。
明苏手臂一抖,那只金狐已如个棉团般丢进我的怀里,有一瞬刹我心竟像被刀锋撩拨般的战战兢兢。
“算便宜你了,”明苏那语调,听着不像却是要给东离送葬,“我打赌,你从未见过他的真身。”
我不知道的,岂止是这一桩。
已然死绝的心海,因着东离在我怀中的真实触感重新泛滥成灾,只是我手抚在那金色的毛上,却像探入凉如碧落的那抹冰泉,浇灭我心中刚刚泛起的希冀。
是呵,我怎么还傻得可以,以为那样的业火之中,以其元神种青莲花的东离还可以逃过。
“司禄星君在后山之中,西若和文康会把莲子送过去。”东离就是这样,把什么事情都安排得周周全全,我抬头看看明苏,他抱着双臂正在看我,许是他见我伤情伤得不清,他动了动嘴唇终于跟我说了大概。
五日前,东离已到荆山。
在更远的几日前,西若和文康已在这里守着羽红和司禄星君,而明苏,本该在九重天上养伤,却因为荆山火凤凰少争是他虽然十分看不过眼但又脱不得干系的老子,所以只好硬着头皮被打发过来。
东离说,司禄星君不能有什么闪失。
天魔战事正酣畅,父君坐镇九重天牵制阿修罗的兵,给了东离来荆山喘息并得以种青莲花的缝隙,临了明苏不忘夸耀我父君:“要说呢,作为东离的老丈人,你爹……当得很够资格。”
莲叶残香成足尖儿碎碎点缀,明苏从我怀中抱过了东离,我空落的双手悬在半空之中。
到底,东离还是离我而去了。
从前我想恶毒的质问司禄星君,为什么我这些年过得凄惨,他却和云曦可以好好的活着,可如今,东离为我种下青莲花徒留惨烈的金狐皮囊,而此事的始作俑者我,却还厚着脸皮的苟延残喘。
长生大帝曾说,长生又有何趣?那就一并死了算了。
生不能同衾,死便同穴吧,东离说过,我是他的妻,我没有脸独活。
火中种莲(3000字更)
明苏见我缓缓的抬起手来,在我如今如此心神俱裂的份上,他还能语调平和的与我说话:“之前,东离说有个乾坤袋在你手上?”
我不知他所说的乾坤袋为何物,他单手比划了一下,我才想起,我袖管之中还揣着我儿琼光落在凡间的那些个家当。
将袋子递到明苏面前的时候,明苏正一手拖着金狐,一手敲着他的脑壳儿,努努嘴示意羽红接过去,抽了绳子,一样一样的翻看。
先拿起来的就是那枚蓝汪汪的珠子,指尖儿转了几转之后攥在手里,“这个,我得带走。”又捡起我那日好奇的腰牌来看,“这个……也得带走,这可是个要命的东西,丢了,贪狼就别想回天庭了。”
我想开口说这是琼光的东西,但想想,我都离死不远了,琼光应当可能大概也不会因我疏散她的家当生气,她到底要多没有心啊,她老娘我追随她爹而去还计较这么些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事。
翻腾了一通之后,把那个檀木盒子放在手心中好一顿掂量,掂量到羽红微蹙着眉头的挤兑他:“这个你是不是也要带走?要带走的话,你来来去去还掂量啥?”
明苏瞟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转而看向我,把这个檀木的盒子递到我面前,“东离嘱咐有样东西是要交给你的,就是这个。”
我半天没有伸出手。
东离擅长掩着心思,所有的事情莫不都是他手中轻巧的算计,在凡间那些个数日,这个东西我从来都没见他拿出来,如今我刚萌生了随他而去的心思,他便整了这么一出儿。
“我不要!”赌气将檀木的盒子一把打落在地,落地声响足以将这么个遗物摔得四分五裂,可奇怪的是,除了滚落几个个儿之外,却没有我臆想并且如我意的碎裂声。
我侧头在想,这是个什么道理。
明苏斜着眼眉看我,冷笑着说道:“东离舍了半条命才拿回这个,就这样被你轻贱?你们草木一族还真是无情的很。”
羽红将我身子护住,挺着xiōng部的质问他:“你也没说,这东西怎么珍贵不是?”说完,便低下身子,把那个檀木盒子捡起来,小心翼翼的推到我面前,“公主,别和他动气。”
“这东西,以你们二人,是打不开的,东离前些日子不是曾经见过你爹?打开这东西的法门,你爹知道,你回去问问便知。”明苏已经转过身,火凤凰也老没老样儿的跟过去,手搭在他的肩上,从背影看去是很情深意重的兄弟。
我抢过羽红手里的檀木盒子,提了步子,急急的问:“他……没有什么话留给我?”
明苏毫无预警的站住,他爹那只火凤凰险些啃地,他没有转身,而是淡淡了说了两个字:“没有。”
洞口梧桐叶脉更为繁盛,开在我心上的那朵桃花却在他话落瞬间枯萎。
东离心思玲珑,算得出什么时候该让哪个仙护在我身边,也算得出何时要送我这个珍贵的檀木盒子,却吝惜给我留下只言片语。
他对我,已然死心。
明苏没有回头,淡淡的说道:“前日他从梧桐树上下来,我曾问过他,之后该如何?”
我抿着嘴想问,又怕问出来是让我更为伤情的回答。
“他说,只希望,欠着你的还了,你安安生生的,不管你是跟了司禄,还是跟了你们魔族的周曲,只是不要让他知道便好。”嗓音沉沉,我恍若眼前出现东离歪着头浅浅答明苏话的样子,莲花瓣的眼睛也定然是半半垂着,掩住似有似无的大半情愫,可我怪不得他这个样子,因万般事情都是我自己作践出来的,若是我早早不顾脸上的这张皮,告诉他我要救司禄星君的因由,如今妖烈的火红下燃烧的会是个什么结局?
我很惋惜,可手里如今攥着个檀木盒子,在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我又不能死。
羽红跟出去与明苏话别,我瞧着羽红拎着裙角小跑出去的背影,深深觉得,喜欢一个人,哪怕那人并不喜欢自己也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回转头来,看洞中一片狼藉,青莲花茎直直挺挺,那地下散落的是一地的棋子。
我过去蹲下身子,弯腰把颗颗都小心的捡起来,装入旁边的那个绿雕腾龙的翡翠棋盒里,每一个棋子都光滑得泛光,我能想象得出东离是如何把这些棋子放在手中周转以打发等待青莲滋长的那几日。
这时,明苏又折路回来,看着我这副模样,抱着双臂的讪笑道:“你说,华楚,我怎么就搞不明白你了呢,偏上赶着你才来劲?早些时候,你都干嘛了?”
我没有闲心回头瞪他一眼。
他要死的在我身后说着:“忘了一桩事。东离说,当日你从九重天逃婚的时候,从他的房里拿了一样东西……”
我闷着头的想,东离那屋子素净得没有什么宝贝可拿,所以我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瞎扯,我华楚多没见过世面啊……”
没等我把这话说利索,就听明苏在我头上笑着说:“东离说,你万万不能承认,还真让他说准了。你仔细拍拍你的脑袋瓜子,是不是曾经偷了他的一幅画?”
我让他说得汗颜,不用拍脑袋也想的起来,在东离的偏殿之中,那浓墨淡彩相宜的是一副我怀着琼光在瀑布下躺着睡觉的景儿,那时只是觉得,不好安放在他的殿里,没想到,这倒成了我如今能追念他的物什,所以我耍上了无赖,还起了身子,没等明苏反应就拳打脚踢的把他轰到洞口,羽红见我这架势,显然吓了一跳,“公主……”
“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我不顾为公主的颜面和应有的姿态,把檀木盒子和棋盒都收在我的袖管之中,明苏讪笑着摊开手,“不怪他说,你要是无赖起来……”
我捋起了袖子,明苏识相的消失在我眼前,羽红张口结舌的看向我,遥指着明苏遁形的地方,问我:“他,又怎么得罪你了?”
我按按袖管,看看天色,是当启程回魔罗之域,看看,东离留给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我垂头吩咐羽红:“收拾收拾,我们上路。”
羽红哦了一声,起身之时,我才惊觉为何没见那只火凤凰,也就是明苏的爹,有可能还会是羽红未来的公公,问着羽红的时候,她想也没想的便说道:“我看着他抱着东离的尸身往……”她手指刚往西一指,在我眼光看向她时,她猛的捂住了嘴。
我苦笑了一下,再不愿意也要面对现实,何况我还要着急的回魔罗之域,所以也没计较的便牵着她的手,往梧桐树下而去。
阵阵风丝在我耳际浮动,我恍然想起,今儿是六月二十三。
这时节,本应是众山红遍花开四野,可荆山却是百草枯败我与东离生死别离,委实算不上是个吉日。
但更为不吉利的是,从梧桐树上落下来的时候,有个故人还在候着我。
西若吐着舌头,没有声音伶俐的唤我一声嫂嫂,文康水君姿态娴雅的拉了西若一把,西若深深会意,动着嘴唇指了指她身侧的那个面容惨白的我的故人,我瞧着那唇形好像说的是,我哥把他完好的交给你了。
她不说还好,这样一说我心中更为愧疚。
羽红看这架势,也逃难似的说要回去整理行装,空落落的梧桐树倒影下,只有我和他站在那里。
司禄星君,到底还是在我执意救他又搭上了东离的一条命的情况下,不缺胳膊不断腿的活着。
风将我红发吹得四处飞扬,他上前一步,手便要身伸过来,我身子微微侧了半步,竟能拿出我那时在九连山的神女架势与他说话:“司禄星君,就站在那说话吧。”
“华楚……”他尴尬的收回手,唤了我一声,我把凌空碎发抓了一缕放在手心里,缓缓的说道:“从前在蓬莱仙岛,你日夜以雨露施恩,华楚感激不尽,当日,云曦要活命你剜了我的心,”我淡淡的看向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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