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那贺鹤赫,虽然一副累死累活的模样,一边用衣袖擦着汗,一边却是小意地打量着徐明远。
“桌上有凉茶,要是渴了自己倒吧。”徐明远倒也不着急看桌上的资料,抬头看着那贺鹤赫笑着说道。连无崖都觉得此人有真才干,那此人确实值得他注意。
他才入青龙房三年,根基不深,而且平日里常常被差使,在青龙房里颇受排挤,空有一身才干,却被压制的无处可使。
之前能把刑部的那个接洽的大人给气晕,有趣的还是他并非青龙房派去和刑部接洽的,而是在给那位刑部官员上茶的时候,一番激辩之下,硬生生把人家给气晕了。
“谢大人,还真有些渴了。”听徐明远这般讲,贺鹤赫倒也不客气,笑着说道,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先放到了徐明远的面前,这才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徐明远拿起那茶杯,晃了晃,抿了一口,抬头看着那贺鹤赫的眼睛,似笑非笑道:“贺鹤赫,你在这青龙房里呆了几年了?可干过什么大事?”
贺鹤赫把手里的茶杯重新放到了桌上,憨笑着摇摇头道:“进青龙房三年了,干过最大的事,就是今天给大人您送资料来了。”
徐明远洒然一笑,这贺鹤赫确实有几分厉害,话语间虽然有些无奈,却是不动声色地拍了他的马屁,这般功夫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我听说你前些天把刑部来接洽的官员给气晕了,你和他说了什么?”徐明远点了点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贺鹤赫问道。
贺鹤赫听此,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也没说什么,那老小子一来就趾高气昂的,我给他上茶,非得拉着我扯他们刑部近来破了什么大案,又抓住了什么江洋大盗之类的。关键是他还指桑骂槐,暗讽咱们云台司牵扯进了上次的刺杀之事。
我一时气不过,就随便说了刑部几件丢脸的陈年老事,还有那些个他夸赞的刑部主官落到咱们云台司手里的凄惨模样。谁知道那老小子这么不禁逗,两下子就气晕过去了,害得我还被6知事罚扫了一个月的院子。”
徐明远看着面色有些颓丧,眼里却是神采奕奕,分明很是得意的贺鹤赫,笑着点了点头道:“那此事还真怪不得你,回头我和6知事说一声,把你扫院子这事给免了吧。”
贺鹤赫听此,面色一喜道:“还是徐佥事明事理。”
“那6知事就不明事理了?”徐明远看着贺鹤赫的眼睛反问道。
贺鹤赫微微一愣,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明不明事理,还是大人说了算嘛,要是不知好歹的,岂不是不明事理。”
徐明远听此,再看了贺鹤赫一眼,指着桌上那两堆资料说道:“你把这堆资料抱回去,把你觉得重要的挑出来,明天再送过来给我。”
贺鹤赫看着那堆他辛辛苦苦报来的资料,露出了几分可怜之色,不过见徐明远脸上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的,只好点了点头道:“好,那我明天再给您送来。”说着把两叠资料叠在一起,重新抱了起来,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让徐明远也是暗自觉得好笑。
能力这种东西,不光是别人做出的判断,徐明远自己也要考校考校。既然有心提拔这贺鹤赫,那自然要先看看此人的能力到底如何,扶个无用之人,徐明远还没有闲道到这般地步。
看着贺鹤赫抱着资料,扭动着肥硕的身躯走出门去,徐明远再看了一会手上的那本大事记录,便是直接躺到了里间的床上,开始睡觉。
把事情都甩给6瑜,一来是徐明远还不熟悉青龙房的事情,二来是他也不愿被这些琐事缠住。
如果6瑜能够安分做事,能把青龙房的事情处理好,徐明远也不会想着再扶持他人,毕竟这些东西要重新换一个人掌管,可不是一两天能够完成的。
不过6瑜此人跟随庞仲秋二十几年,是他一手扶持上去的,此次庞仲秋身死,虽然对外宣称是染疾身亡,但连那庞府周遭的百姓都觉得是遭了贼人,云台司里又有几人猜不到呢。
所以换掉6瑜,此事徐明远已经是决定了的,接下去就是看那贺鹤赫是否担得起这个担子,而且还要听话。
睡了一个时辰,有专人将饭菜送到了房里,三荤两素,一个人吃倒也算丰盛了。而且这应该是专门从外面酒楼里订的酒菜,做的颇为精致,味道也算可口。
吃完饭后,徐明远从房间里走出,在院子里逛了起来。
青龙房里的人到了饭点基本上都去吃饭了,可不是人人都能有人送饭上门的,偶偶有一两人见到徐明远,也都恭敬行礼。
徐明远转了一圈,刚想回房,却是看到那石碑之下坐着一人,背靠着石碑,正拎着一个酒壶仰头喝着酒。
徐明远看着那身着一件洗的泛白的青衫,两鬓斑白,颌下长须也是黑白相间的老头,迟疑了一下,还是向着石碑走了过去。
“刘大人倒是有雅兴,不过在这院子里饮酒,可不太好吧。”徐明远走到石碑前站定,看着那懒散坐着的刘思淼,笑着说道。
刘思淼抬眼看了徐明远一眼,也不起身,抬起手里的酒壶笑道:“小徐大人可要来几口?”8
第二百四十七章 笑里藏什么
徐明远看着刘思淼递来的酒壶,倒也不客气,伸手接过,仰头倾着酒壶便是一大口,酒壶端平递还给刘思淼,笑着说道:“好酒。≥网 ≦”
刘思淼接过酒壶,看着徐明远却是微微愣神,露出了些许疑惑之色。
“刘大人?”徐明远见此,也是轻声问了一句。
刘思淼这才反应过来,把手里的酒壶放在身旁的地上,笑着摇了摇头道:“见小徐大人这般饮酒,突然念起一位故人,让小徐大人见笑了。”
“无妨,不知可否在此处坐坐?”徐明远听此,笑着问道。
刘思淼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一个位子,笑道:“这院子都是你的,想坐哪里还用得着问人家吗。”
徐明远径直坐下,靠着微凉的石碑,轻笑道:“这院子可不是我的,被人家推到这个位置上来,能不能坐稳还两说,更何况这院子里还有那么些个杂七杂八的人和事。”
刘思淼拎起酒壶喝了一口,扭头看了徐明远一眼,有些意外道:“别人要是你这个年纪坐到这个位置,谁不是春风得意的,进了院子,要是觉得不合意,少说也得把屁股上的三把火烧完了才肯停歇,你怎么就跑到这和我这么个没用的老头子喝起酒来了。”
“三把火咱就不说了,要是一不小心把这院子给烧没了,岂不落了自己的面子,让别人笑话了。”徐明远笑着摇了摇头,又是看着不远处的一颗被微风摇曳着的新竹,淡然道:“这新竹才刚长出来,想要经得起风雨,可不得积蓄力量快些长大吗。”
刘思淼顺着徐明远的目光落在那颗新竹上,沉默了一会,轻声道:“这世上明白人不多了,明白的年轻人呢更是少,陈瞎子从哪里捡到你这个宝,倒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徐明远笑着看着刘思淼道:“刘大人廖赞了,您老在青龙房呆了二十几年,以后小子还得向您多学习学习。要说这青龙房里,也就您一个明白人,贺鹤赫算半个,其他人天天看着这石碑,又有几人真知道这傲骨二字和傲气之别。”
刘思淼听此,眼中倒是真的有了几分讶异之色,看了徐明远一会,有些欣慰地笑了笑,又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没有再接话。
徐明远也是没有继续说话,靠着石碑吹了一会风,便是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和陛下红脸,现在青龙房里这些个眼比天高的书生,哪个有这份胆气。怕是见了陛下,连腿都打颤,也就只敢和刑部和京兆府那些仗着云台司逞逞威风了。
回了屋子,徐明远依旧看了会那本大事记录就到小隔间里睡觉了,要是天天守在这座院子里过这般日子,还真是无聊啊。
太阳西垂,一声钟声在小院里响起,躺在床上的徐明远睁开了眼睛,出了隔间,把书桌上的那本书重新放到了书架上,便是出了房间。
钟声是青龙房独有的,敲响之后,除了还有紧要事情需要处理的,其余人都可以回家了。
徐明远一出门,众人便是纷纷向他拱手,叫一声徐佥事。徐明远也是微笑着点头,没有多言。
徐明远刚走到门口,6瑜快步迎上前来,笑着说道:“徐佥事,第一日入青龙房,可还习惯。”
徐明远看着6瑜,也是笑着说道:“这枯坐一天,确实有些无聊,不过6大人考虑周到,床铺很是舒服,睡了两觉,倒是神清气爽。”
6瑜笑着点了点头:“徐佥事觉得舒服就好,若是有什么吩咐,您尽管提。”
徐明远笑着摇了摇头道:“6大人不必客气,我这也不是来住店的,哪有拼命提要求的道理。我看青龙房的规矩,我也用不着每日都来,那以后除了七天两次点卯的日子,其余时间就劳烦6大人多多费心了。”
6瑜听此,眼中露出了几分讶异之色,不过面上依旧丝毫不变,有些恭敬的拱手道:“不敢,此乃属下分内之事。”
“6大人今晚可有事?要不一起去喝两杯?”徐明远笑着说道。
6瑜面露难色道:“这几日要把庞大人之事写成奏折送到宫里,今晚恐怕属下还得在院子里待着,要辜负徐佥事美意了。”
徐明远听此,点了点头道:“无妨,既然是宫里要的东西,那自然要紧,事情都拜托6大人,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呢,只好下次再好好宴请你了。”
6瑜微微拱手道:“多谢大人体量。”
徐明远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一个体型颇大,小跑似的向着门口跑去的人影,冲着6瑜笑道:“那今日我就先走了。”
“徐佥事慢走。”6瑜点了点头道。
徐明远向着门外走去,出了青龙房的院子,收起了腰间挂着的青龙令牌,跟在那贺鹤赫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
那贺鹤赫显然是知道徐明远跟在身后的,想要加快些度走去,偏生体型太胖,如何也走不快,一会就大口喘气,一身汗了。
快走到云台司的院子门口,贺鹤赫停了下来,双手扶着腰,转头看着徐明远,欲哭无泪道:“徐佥事,您跟着我做什么,小的也没欠您银子吧。”
徐明远看着那走几步路就被自己累惨了的贺鹤赫,也是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伙比周斌杰还要胖些,而且体力不行。
“你倒是没欠我银子,不过你这么早回去,我让你分类的那些东西可都分好了?”徐明远看着贺鹤赫问道。
贺鹤赫歇了一会,脸色好看了些,点了点头,倒是底气十足道:“这些东西本就是我找出来的,比谁都熟悉,自然很快就整理好了。不过我看您今天也想歇着,所以就没给您送来了。”
徐明远听贺鹤赫这般讲,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了他几眼,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道:“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明天我要是没看到想要的东西,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行,肯定让您满意,那属下这就先走了,我住永嘉坊,要是在晚些可进不了坊门了。”贺鹤赫听此连声应道,逃似的向着门外走去。8
第二百四十八章 人前人后
徐明远看着贺鹤赫挪出了大门,上了一架颇为宽敞的驴车,让一个瘦弱的老头驾车离去了。
徐明远出了门,刚想直接走回齐府,一架马车已是在门口停下了。拉着缰绳的易冲着徐明远抛了个眼神,示意他上车。
徐明远见此,笑着上了马车,由着易拉到了齐府。
到了齐府,易便是直接回去了,徐明远敲门进了齐府,也是考虑着该雇个车夫,弄架马车了。
以前倒是无所谓,出门就当带着易一起出去玩了,马车什么的也不过是代步工具。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怎么说也算是云台司中的一房主官,他自己可以不在意,可别人的目光和闲言闲语还是能免则免。
置办一辆马车,再雇个车夫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出门什么的倒也能方便不少,等哪天闲了倒是可以去看看。
而且去年收账,他手头上还有十几万两银子,这钱在繁华的坊市里是置办不了什么大院子,不过要是在稍稍不热闹的坊里,弄个几进的院子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不过现在徐明远还没有打算冲齐府搬出去,让齐月茹和小夏两个小姑娘在这里住着,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当然他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住着,要是哪天易能住进来,他倒是很乐意自己去他处买座院落住下。
和齐月茹他们一起吃了晚饭,徐明远在院子里逛了一会,便是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两人听说徐明远当了官,皆是很高兴。不过徐明远也没有和他们细说,只说是个没什么权力的闲差。
回了房间,点了油灯,白天睡了一天,徐明远也是没有丝毫睡意,从书架上拿了本书,放在一旁没有忙着看,而是想着今日在青龙房的那些事。
贺鹤赫还有待考察,陆瑜他已经决定要把他换掉了,此人心气颇高,不甘于他之下,虽然已经竭力隐藏,还是藏不住那份得权的欣喜。
至于刘思淼,此人已无争权之心,要是此人愿意重新出山,那可比贺鹤赫值得徐明远拉拢多了。
其他人徐明远并没有接触,暂时也不打算接触太多人,以免引起陆瑜的反弹和不安。温水煮青蛙,此事还得慢慢来。
于此同时,云台司,青龙房的院子里,一间关着门,点着油灯的房间中,一个年轻书生站在坐在书桌后陆瑜身侧,小声道:“徐佥事今日除了在房中看了一会书之外,其余时间都在睡觉。中间那贺胖子送资料进去后,没过多久就又重新抱着资料出来了,小的小心问过他,说是徐佥事觉得资料太多,让他挑些重要的再送上去。”
“他还有没有见过其他人或者是到其他地方走动过”陆瑜拿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在纸上落了一点浓墨,扭头看着那年轻书生问道。
那年轻书生想了想,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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