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呢?他确实是有军功了,也有一定的政治资本了,为什么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底气呢?
他还是有点害怕,有点心痒痒的,有点想伸爪子抓一下又不敢的感觉。
乾万帝对怀里这个小东西了解得算是比亲爹妈对都更胜几分了,只看一眼明德的神色,就顺口哼笑了一声:“管你是什么封疆大吏朝廷大员,哪怕是夏家那种世代名臣,要抄要杀也就是朕一句话的事。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胆大包天么?”
明德皱起眉,心里猛地一沉。他刚刚回来,心理上的陌生是一定有的,精神也有点不济,绷得紧紧的那根弦就没放松过。乾万帝说的话,哪怕只是无心的,也会被他理解成另外的一个意思上去。
如果是卓玉那样的权臣,在面对国王的时候,一定对这种突发情况应对自如;但是明德毕竟年轻很多,生嫩很多,虽然他是有军功资本了,但是他还并不懂得怎么运用这种资本。
他刚刚回来,就听乾万帝这句话迎面砸来,怎么听怎么有种被威胁和警告的感觉。
乾万帝看亲一下没反应,又亲一下,还是没反应。明德皱着眉不知道在考虑什么,因为刚刚沾了热水,腮上一点血色慢慢的浮出来,让人看了就上火气。
他无声无息的笑了起来,手从衣低伸上去,肆无忌惮的抚摩着少年柔韧而性感的后腰。
这是我的。他心满意足的想,这么漂亮,这么骄傲,没人能入他的眼……这样的人,是属于我的。
第二天清晨来伺候的宫女在门外就被拦住了。清晨露重,司仪部正印一品的大太监张公公亲自带着人在门口等着,一人手里捧一件大毛的厚衣服,一个个都沉着脸肃立着,半点咳嗽说话声音都没有。
几个宫女对视一眼,无声的推出有些体面的大宫女来,上前低声问:“公公好哇?”
张阔抬起眼皮看了看,摇摇头,不说话。
大宫女看看门,低声问:“皇上到底……”
她心想皇上昨晚也没翻牌子,清帧殿里也没有那等风骚的宫女故意挑那个时候上去伺候,皇上昨晚应该是一个人的,怎么早上好端端的就等到现在呢?平日里这个时候早就起了上朝去的啊?
张阔轻轻的叫了一声:“婉儿姑娘。”
大宫女忙道:“公公什么吩咐?”
张阔道:“姑娘小声些罢。那小主子一贯睡不踏实,一会儿吵醒了,要出人命的。”
约莫过了一盏茶工夫,里边轻轻的叫人进去。张阔咳了一声,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合着一两个太监宫女闪身进去,接着就密密的关上了门。
门口一个暖炉熏着,把那一阵风带进来的寒气散得干干净净。房里一片黑甜,床帏里皇上正要起身,隐约有一个低哑娇憨的声音不满的哼了两声,大概是被吵起来了,十分不高兴的样子。
几个服侍的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张阔近乎无声的吩咐了一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伺候皇上穿衣上朝!”
以往如果有嫔妃侍寝,早上起来穿衣之类贴身的事情,是侍寝的人做的。然而别说李骥了,明德连自己的衣服都未必能弄清爽,他不挑乾万帝伺候得不好就已经很厚道了,要是让他伺候乾万帝,那他能劈头盖脸的把裤子套乾万帝头上去。
大宫女婉儿是后来晋升的,之前没伺候过上官明德这么个难缠的小主子,这时也弄不清楚怎么回事,只得上前去轻手轻脚的掀开床帏。那么一错手之间,好像借着朦胧的光线看见床上蜷着一个小小的团子,恍惚是个人,生得却是极好极好,说都说不出来的精妙。
她不是没有眼力的,当即欠了欠身:“奴婢请主子安。”
她不知道怎么称呼床上这个人,是嫔是妃还是别的什么,于是笼统的叫了声主子。后边那几个没眼力见的宫人也都反应过来,纷纷的请了安。
明德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几个人吵醒了,朦胧觉得口渴,含糊的叫了声:“水……”
婉儿身后有个宫女手里拿着乾万帝每天早上起来一定要喝的露水茶,那是清晨集来的露水合了一杯,据说十分醒脑的。乾万帝每天早上上朝前一定要喝这个醒醒神,多少年的习惯都没有改,婉儿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一慌张就直接把那碗茶端过来了。
“主子您……”
明德毫不客气的抬头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大概觉得味道不好,还嘟囔了几句,倒头摔回枕头里去了。
这个大宫女这才发觉不好,忙放下茶,跪倒在地:“奴婢知错,皇上饶命!”
乾万帝看看那半碗茶,半晌说:“……应该上一点助眠的东西来的。”
几个宫人都战战兢兢的跪了下去。
“御膳房连一碗助眠的酥酪都做不来了吗?”
几个宫人都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张阔比较知机,立刻俯身道:“皇上教训的是,奴才这就去吩咐御膳房,往后每天早上单独给小贵人备好了送上来!”
乾万帝这才点点头,端起那剩下半杯的茶水一饮而尽,接着也竟然什么都没有计较,返身大步走了出去。
大宫女婉儿跪在地上,冷汗出了一身。
她刚才看得很清楚,这是个男孩子,年岁还小,只是相貌上有些阴气罢了。听张公公的说辞,好像是奴才们都称之为贵人,但是不知道是笼统这么叫,还是已经封了贵人的位份。
贵人并不是什么很高的位份,如果仅仅是一个贵人的话,皇上不会这么……这么宠爱吧?
她满腹疑虑的站起身,突而衣角被跪在身边的人拉了拉。她回过头,只见是以前在夏昭仪宫里伺候过的一个宫女,后来夏昭仪暴病身亡,她倒是被调来了清帧殿,据说是嘴巴紧,会伺候人。
婉儿小声问:“怎么了?”
“姐姐还是跪下罢。”那宫女轻轻的道,“这小公子旧日的习惯,醒来要茶要水的,要是身边没人,就会一直找到御书房里跟皇上闹腾的……”
清帧晨起
这倒是实话。要是身边没人,明德也真的做得出来这样赌气骄纵的事。
几个宫人于是就在床边上静静的等着,连呼吸声都压抑起来,生怕发出了一点动静。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窗棂间的天光渐渐亮起来,床帏里那小公子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哼了一声:“水……”
早有眼力好的偷偷命御膳房做了酥酪送上来,用一个精致的金盒里装着竹炭温了,等了大半日不见一点凉气,一听说要,立刻端了上来。
明德懒洋洋的爬起来,揉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抓抓头发。后宫里几乎所有的女人都知道如何让自己在最适当的时间里看上去最美丽,就连地上这几个宫女,当初被选上来的时候,尚宫局也是专门排了嬷嬷来教怎么做到“洞房花烛朝慵起”、怎么“一枝红艳露凝香”的。历朝历代但凡一般美貌的男女在这后宫里,早上起来这样暧昧的时候,都很知道如何注意仪态表情。谁会像眼前这小哥儿一样……肆无忌惮呢?
婉儿咳了一声,低下头。谁知道明德是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毫无形象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之后,突而问:“你对我有意见啊?”
婉儿不卑不亢的道:“奴婢不敢。”
清帧殿里贴身的大宫女太监几乎见过所有侍寝后的嫔妃姣童,这些有体面的下人,比一般低阶的主子都有些权威的。只要态度神情上不卑不亢,一般嫔妃都不会和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叫板。
谁知道明德看看她,突而吩咐:“你抬起头。”
婉儿把脸一抬。这时她才看清眼前这个所谓的小贵人,晨光中就像是一整块玉雕凿而成的一样,长长的眼睫低垂着,说不出的有点冷淡,又有点妩艳。那眼睛就像是隐约流转着光芒,一眼望过去,宝石一样璀璨晶莹。
明德慢慢的抬起手指,突而一手打翻了那碗酥酪。
砰的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几个宫人都跪下去:“主子息怒啊!这是皇上赏赐的……”
明德问:“叫你抬头是我要看看你,你这么仔细打量我是做什么啊?”
别说婉儿了,连这地上跪着的所有人都没见过这样骄纵的主子,一时都愣住了。
“还有这个喝了睡觉的牛奶,你是打算让我睡到什么时候?”
婉儿忙稳住神情,不骄不躁的道:“主子误会了,这个东西是皇上赏赐的。”
明德觉得极其的不可思议:“他脑子不对就算了,你们都跟着脑子犯抽吗?真白长了你这么一张伶俐的脸!”
他一掀被子爬下床来,径自绕过了哑口无言的众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自己乱七八糟的披上衣服。之前在军中的时候他就一直没弄清楚铠甲亵衣怎么系带子,每次都是出去后有副将实在是看不过去,上来七手八脚的给他弄好。这小东西虽然有些地方是常人不能及的,也有些地方迷糊得不得了。
婉儿反应过来,急忙和几个宫女上前来服侍他穿衣。乾万帝临走的时候留下来一套雪狐的裘衣,结果被明德看了一眼就推到一边,嫌弃道:“又笨又重。”
婉儿在一边小心翼翼的道:“这是皇上选的,照规矩马上前去拜见贤妃娘娘的时候,是要穿齐整的……”
“你说什么?”
婉儿抬眼一看,明德整个脸色都沉了下来,忙道:“宫里规矩是这样的,主子随和些罢。”
明德脸色益发不好看:“我问你刚才说拜见谁?”
“贤妃娘娘。”
“哪里蹦出来一个贤妃?凭什么叫我去拜见她?”
婉儿几乎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这个小贵人,是真的圣宠大过天还是完全不懂事?是真的吃准了皇上不会拿他怎么样,还是狂妄无知?
就在这个时候,张阔的声音急匆匆从门口传来:“嗳哟——小贵人醒了?怎么一个个都杵在这里?没眼色的东西!”
婉儿连带几个宫女都如蒙大赦,争先恐后的迎上前去:“公公可来了!”
说着七嘴八舌的把事情经过说了,婉儿心下不屑,言辞之间便重了几分:“公公,若是马上贤妃娘娘宫里来人问,叫奴婢如何应答?这一年宫里的规矩公公也是知道的,侍寝过后去拜见这后宫之主,也是历朝历代的规矩……”
张阔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没等婉儿说完,厉声喝道:“来人!”
几个司仪监的太监俯首道:“是。”
“把这几个没眼色的奴才都拖出去!”
“是!”
婉儿连同几个宫女都大惊失色:“干什么?你们反了不成!”
这清帧殿里大概什么时候都没有如此乱过。尚宫局的宫女和司礼监的太监几乎成了对峙之势,每个人都分辩着自己的道理,每个人都理直气壮,可是偏偏谁都说服不了谁。
明德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几乎就要抬脚走人了。如果乾万帝这时候在眼前,保不准他会狠狠的踢乾万帝一脚然后拂袖而去。
这时偏偏外边还传来尖细的通报声:“贤妃娘娘宫中德纯姑娘求见——”
一阵环佩叮当,随即几个大宫女掀帘而入。这一开门不要紧,早上的寒气一涌而入,明德又没好好穿衣服,当即就打了个寒战。
那个叫德纯的是贤妃身边的心腹宫女,以往按照规矩,尚宫局里有了记载的侍寝的人一早是要去拜见的,但是今天早上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她便气势汹汹的带人来问罪了。
这也是乱成了一锅粥,除了张阔之外,几乎没人注意到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那个他们争着要给一个下马威的所谓“新宠”,已经气得脸色铁青,这时候要是他手上有一把刀,他已经开始像切菜一样砍人了。
张阔意识到情况不好:“公子!公子消气啊!这帮下人不懂事,交给奴才就……就好……”
话没说完,只听明德已经忍无可忍的咆哮了。
“统统给我拖出去打死!”
“你也挨打了?”
御书房里,张阔抹了把汗,陪笑道:“哪能呢,幸亏奴才溜得快……”
乾万帝面不改色的放下奏章,见怪不怪的问:“然后呢?”
“哈哈,哈哈,”张阔脸色难看的干笑两声:“贤妃娘娘一听自己宫里人挨打,那还得了,赶忙派人过来兴师问罪。谁知道小贵人他……他说,那个德纯犯了自己名讳,活该……活该打死……”
“真打死了?”
“也差不多了。”
张阔偷偷瞅皇上一眼,意思是问是不是继续打?
乾万帝面无表情的又打开一本军报:“既然犯了名讳,那随他高兴吧。”
张阔连忙低头:“那是。”
这其实已经算好的了。按明德以往的脾气,直接就一手一个掐死了,说不定连全尸都不会留下。那个婉儿几乎已经断气了,里边坐着看书的明德竟然还嫌廷杖的声音太响了吵人,让人把那些奴才的嘴巴都堵上再接着打!
只有之前夏昭仪宫里那个宫女幸免于难,当年她在中秋节晚上是见过明德的,之后夏昭仪死了,她却嘴巴紧,不仅逃过一难还被提拔重用。今天这份眼色又救了她,明德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问:“你认识我么?
那宫女低头不说话。
明德又问:“你见过我么?”
她低眉顺眼的道:“奴婢原先在夏昭仪宫中服侍,怎可能见过公子?”
明德不动声色的道:“可是我好像见过你啊。”
那宫女便笑了:“公子记错了罢。”
明德于是也笑了,低声道:“这姑娘识趣。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知道内情又在明德手里逃出生天的宫人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但是逃出生天又得到银钱封赏的,确确实实前无古人了。
张阔等了一会儿,看乾万帝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忍不住低声提醒:“皇上,小贵人既然回来了,贤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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