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说话,在家也是笑笑地打招呼而已。
不烦他、不吵他,她以为这样他就会对自己友善一点了,但没有,她还是对她很冷很坏、很凶恶,她又气又难受。
“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某天,她终于受不了,气冲冲地冲进他房里质问他。“你要我别老是缠着你,要我离你远一点,我都做到了,做得还不够吗?为什么你每次见到我,脸色还是这么难看,说话口气还是这么刻薄?你就……就这么讨厌我吗?”
“你出去!”他冰冷地下逐客令。“谁允许你进我房间的?”
“我有话跟你说!”
“我不想听。”
“你不听也要听!”她快崩溃了。
“就跟你说了我不听!”他也生气了,提高嗓门。“薛曼侬,你这女生说话都不算话吗?你明明答应过不来烦我的。”
“是,我是答应过,我说话不算话,我是坏女生,我不乖,行了吗?”她一股脑儿地贬抑自己,眼眸酸楚,隐隐闪烁泪光。“但我还是要听你说清楚,你到底讨厌我哪一点?你说,我可以改,改到你满意为止!”
他不吭声,绷着脸,眼神阴郁。
“江之翰,你说啊!”
他依然不语,表情寒气逼人。
她全身颤憟,那一刻,真觉得自己仿佛站在冰天雪地里,无依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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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当可怜我好不好?拜托你跟我说,算我求求你,不要讨厌我……”她声声哀求,连她自己都快瞧不起自己哀怜的姿态了,可是没关系,只要他肯对她好,她丢脸没关系。“之翰……”
“出去。”
“不要,我不走。”她耍赖。“除非你跟我说清楚,不然我不会离开。”
“薛曼侬,我不会再说一遍,你给我出去。”
“不要!”
“你——”他勃然大怒,忽地大吼一声,双臂横扫,将书桌上一堆东西全数扫落地,乒乒乓乓的声响震撼她。
她怔怔地看他发飊,吓傻了。
他大踏步来到她面前,气势凛凛。“你一定要这样烦我吗?薛曼侬,你信不信我打你?”
她看着他握起拳头,一副咬牙切齿恨不能扁她的模样,心房一颤,泪水静静地滑落。
“你要打就的打吧。”她倔强地抬起下巴。她不信他真的敢打。
“你以为我不敢?”
“你打啊!”
他气极,脸色铁青,拳头紧紧地掐着,愤慨地瞪她,怒火在体内熊熊焚烧,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你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他拿她没辙,只能负气地嚷嚷。
她没想错,他不是那种会打女人的坏蛋。
她含泪而笑,举袖擦干眼泪,开始一样样捡起被他扫落在地的物品,纸镇、钢笔、书,还有一把别致的瑞士小刀。
“这不是叔叔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吗?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是你最珍贵的宝贝物,怎么可以这样随便丢在地上呢?”说着,她将小刀递还给他。
他却不伸手接,整个人像雕像杵在原地,动也不动。
“怎么了?你不要吗?”她奇怪。“这是叔叔送你的礼物耶!是你的宝贝——”
“闭嘴!”他蓦地咆哮,抢过小刀,用力掷向窗外。
她骇然注视他的举动。“之翰,你……怎么了?为什么把小刀丢掉?那个对你很重要,不是吗?”
“出去!”
“之翰……”
“我叫你滚!”他不由分说地推她出房间,近乎疯狂地甩上门。
她惶然失措,不曾见她如此震怒,站在他门前发呆许久,才像一缕游魂似地飘下楼,到庭院里找他方才从窗口丢下的瑞士小刀。
她找了很久很久,不知怎地,就是找不着,草丛、花盆都翻遍了,不放过任何角落,但那把小刀却宛如凭空消失。
怎么可能?
她不信,日落后,跟佣人借来手电筒,继续找。
“小姐,别找了。”管家接到佣人报告,急忙来劝阻。“明天我会派佣人帮你找,你回房间休息吧,不然老爷会担心的。”
“没关系,爷爷出差,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你让我自己找,找不到我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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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到底要找什么?我来帮你。”
“不用了,一定要我自己来。”如果不是她亲自将东西找回来,不足以代表她想跟之翰和解的诚意——虽然她不明白为何他会舍得丢弃这个对他意义非凡的物品,或许,只是因为跟她赌气。
若真是如此,她的罪孽就更深重了,非得将小刀找回来,向他好好赔罪不可。
于是她坚持独自寻找,在雨露深浓的夜里搜寻,忽地,她灵光一现,想到小刀该不会落在观景池塘里?
她脱去鞋子,裸足下水,水很冰,她不禁一阵颤抖。
夜色幽暗,即便用手电筒的光照射,依然看不清池子里,她只好用自己的脚去感觉,细细踩过池子每一寸土地。
尖锐的石子划伤她的脚趾,流了血,她忍痛继续,慢慢地踩,终于,她感觉到异物,弯腰伸手捞起。
是小刀!她找到那把瑞士小刀了!
她兴奋不已,急着想离开水池,一个不小心滑倒,全身湿透,她狼狈地想爬起来,脚却卡进一个凹洞里,动弹不得。
糟糕!怎么办?
“救命!救命!”她焦急地呼喊,一面努力想把脚拨出来,反而再次趴跌进池里,喝了好几口冰水,呛咳不止。
“你疯了!在这里干么?”一道严厉的嗓音响起,跟着,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从水里拖出来。“薛曼侬,你醒醒!你没事吧?”
她咳嗽,勉力张开眼皮,迎向一张愠怒的脸庞。“之翰……是你。”她偎在他怀里,虚弱地阵阵冷颤。
他抱紧她。“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会跌进池塘里?”
“我……找到了。”她微微地笑,摊开一直紧握的掌心。“小刀……找到了,你看。”
他没看小刀,只是怔然瞪着她,久久无法言语。
之后,她便晕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换过衣服,躺在床上,而他就睡在她身旁,握着她忽冷忽热的手。
她知道自己正在发烧,病毒折磨着她的肉体,令她神智昏沉、全身无力。
所以他才会陪在她身边吗?担心她无法独自熬过病痛,才这样陪着她吗?
她好感动……
察觉她细微的动作,他睁开眼,第一个念头便是确认她的情况。
“侬侬,你怎样?很难受吗?想喝水吗?”他坐起身子,伸手抚摸她的额头,眉头皱拢。“还是好烫。”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她干哑地低语。
“我倒水给你喝。”他想下床。
她拉住他的手。
“怎么了?”他回过头。
她没立刻回答,怔忡地望着他,许久,微微一笑。“之翰,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其实你没有那么讨厌我,对不对?”
他抿唇不语。
“别生气了,好不好?”她软语央求。“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答应你我都会改,好不好?”
他神情一凛,半晌,摇头。“你没有做错。”
她眨眨眼,茫然不解。
他幽幽叹息,伸手轻抚她苍白的脸颊。“你没做错,是我不好,侬侬,我不应该……那样欺负你。”
他也知道他之前那样对她,是在欺负她吗?知道她的心因此好痛好痛,都破碎不堪了吗?
她扯唇,想笑着挪揄他几句,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下。
“对不起。”他替她拭泪,眼神和语气都是久违的温柔。“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吧,我不会再欺负你了。”
“好。”
第5章(1)
他说谎!
他还是会欺负她,还是偶尔会惹她伤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只是不再冷漠地对他,会逗她,会与她争吵,会跟她抢点心吃,会把她气得牙痒痒,好想尖叫抗议,却又给她一个灿烂如阳光的笑容,温暖她的心。
他对她忽冷忽热交替间,甜着、痛着、沉醉着,无法抵抗他矛盾的魅力。
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不争气,但就是恋上他了,就是眼底心里都是他,就是渴望着期盼着他哪天也像喜欢那个学姐一样,也能珍爱她。
但是,不可能。
两年前她乍然领悟这个可怜的愿望或许永远无法实现,于是她逃了,躲得远远的,以为藉着时间和距离的疗愈,能从对他的迷恋中解放,重获自由。
可惜还是失败了。
一念及此,侬侬不仅叹息。看着躺着在床上迷糊昏睡的男人,眼眸藏不住眷恋。
今天是他们的大喜之日,在爷爷的坚持下,他们办了一场隆重的喜宴,宾客云集,身为新郎的他领着她这个新娘一桌桌巡回敬酒,一杯杯地喝干,不时还替她挡酒,终于喝醉了,回到家时,还得劳动管家和司机合力抬他上楼。
他醉得彻底,一上床便呼呼大睡,留她独自卸妆、沐浴、更衣,傻傻地凝望他睡颜。
上回这么看他,是她赴美读书的前夜,她悄悄溜进他房里,向他道别。
那夜,她自己立誓,学成归国以后,她将不再是那个痴痴爱他的女孩,而是一个全新的薛曼侬。
这夜,她看着糊里糊涂与自己成婚的他,笑自己也比他聪明不了多少,同样困在一个说谎的婚姻里。
没错,这是个说谎的婚姻。
最大的谎言是,他以为这是个互不相爱的假结婚,但她其实偷偷爱着他。
所以就算只有几年、几个月甚至几个礼拜都好,她希望能成为他的妻子,他的女人。
“对不起,我骗了你。”她伸手轻抚他透红的脸颊,沙哑的呢喃蕴满爱怜之意。“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一直绑着你的,适当的时候我会放手,如果你受不了我,也随时可以丢下我。这是我们的协议,所以你别担心,我不会死緾着你,而且……也不用勉强自己爱我。”
他不用爱她,只要关心她就好了,只要他心里有他的存在,她就心满意足了。
“俊佑说我很傻,但不是那样的。你知道吗?其实这个婚姻是我用心机得来的,是我暗示爷爷以前两家的父母曾经许下我们的婚约,是我给了爷爷这个想法,让他逼我们结婚。”
话说到此,侬侬轻轻地笑了,自嘲的笑声转瞬便被吸入室内的幽寂中,几不可闻。
“我很坏,对不对?”她涩涩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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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个身,在梦里面咕哝了句什么,她没听清。
她心弦一紧,看他睡得似乎不舒服,想了想,伸手解他领带,接着一颗一颗剥开衬衫钮扣。
他仿佛感觉到了,皱眉,抬手徒劳地想挥开打扰他睡眠的人。
“别担心,我不会吃了你的。”她开玩笑。“只是想帮你换睡衣而已。”他抗议似的呻吟。
“难道别的女人没为你脱过衣服吗?你应该已经很习惯女人这么做了吧?”她一面笑问,一面费劲地稍抬起他的上半身,脱下衬衫。
他的胸膛顿时裸露,古铜色的肤色、线条匀称的肌理,她盯着,移不开视线,芳心扑通扑通地跳。
看来他浪荡归浪荡,还是有定时上健身房锻炼,体格挻不错的。
看了好片刻,她才猛然回神。搞什么?薛曼侬,你以前没看过吗?别花痴一样盯着瞧!
她斥责自己,索性闭上眸,眼不见为净,玉手摸索着松开他的皮带。
要帮一个男人脱下长裤毕竟有点害羞,取下皮带后,她犹豫了,脸颊严重发烧。
“讨厌!应该是酒喝多了吧?”她拍拍自己双颊,不承认自己是因为羞赧而脸红。“振作点,薛曼侬。”
她鼓励自己,玉手抚上西装裤腰,找寻裤头钮扣。
忽地,一双大手擒住她手腕,她惊得轻声尖叫,定定神,这才看清抓她的人是江之翰。
“你、干么?你、醒了吗?”她不由自主地口吃。
他没醒,双眸依然紧闭。
只是出于本能抓住她的手吗?侬侬狐疑,伸出一根手指试探地刮他脸颊。
“之翰?”
没动静。
“喂,江之翰?”她又刮了刮。
还是沉默。
她确定他是酣睡着,顿时放下一颗心。“可恶,你吓我一跳。你知道吗—”
话没说完,擒住她的手忽然往下一拉,她反应不及,跌进他怀里,下巴撞上他胸膛。
好痛!
她抚揉吃痛的下巴,挣扎地想起身,可他竟然双手在她身后交握,牢牢圈揽她的腰。
酒味与他身上的男人味,揉合成教她意乱神迷的恋香,她慌得心跳加速,体内血流一阵滚沸。
“之……江之翰,你、在干么?快让我起来!”
“别……走。”他在睡梦里呢喃。
“什么?”他叫谁别走?
“不准……动。”
是在命令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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侬侬思绪纷乱,不解江之翰为何突来此举。他是不是将她当成哪些一夜风流的对象了?他经常这样在半醉半醒之间跟女人上床吗?
“别动。”他咕哝,象是嫌她扭来扭去的让他抱得很费力,俊眸缓缓掀起。
她霎时震惊地冻住,他要醒了?
“你是……”他半眯着醉眼,努力辨认她是谁。
千万不要当着她的面喊出别的女人的名字,她会崩溃!
侬侬决心先下手为强。“我是你老婆,不认得吗?,你今天才刚刚娶进门的新娘。”
“老婆?”他困惑地眨眨眼,半晌,恍然吐息。“对了,你是侬侬,是我的新娘。”
幸好他没喊错名字,侬侬松一口气。
“你骗人。”他突如其来地指控。
她再度僵凝。“什么?”
“你说谎。”
说她说谎?侬侬警骇。难道他已经猜到这个婚姻其实是她暗中策划?“你才不是我今天刚刚娶进门的,几百年前你就一直赖在这里了,一直赖着不走。”他抱怨。
这是嫌弃她的意思吧?
侬侬很想装洒脱,对某人的醉言醉语一笑置之,但唇瓣却颤抖得牵不出笑意,心口隐隐抽痛。
所谓酒后吐真言,就是如此吧?
“对不起。”她咬了咬苍白的唇。“一直赖在这个家,赖在你身边,是我不对,是我太厚脸皮,其实我也想过一走了之的,但是——”
“不准走!”他蓦地打断她,迷蒙的醉眸瞬间缩放锐光。“谁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