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南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两人之间蔓延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叶锡尚冲顾淮南勾勾手指,待她走近时抬手擭住她的苍白的小…脸,仔细端详,视线凌厉咄咄,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看看那里如今还剩下多少是属于他的东西。
顾淮南想开口,他却一指压住她的唇…瓣细致的摩挲,像是野兽在撕裂猎物前给予的最后温柔。他视线不离她的眼,缓缓低下头去吻她。
这一吻激…烈夹杂沉重,风卷残云的吞噬着顾淮南的心神。深秋的夜风凛冽苍凉,似要穿透两个人的后背,而他们互相依靠的胸膛依旧炙热。顾淮南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热力和心跳,掩盖她得知真…相后的狼狈不堪。
“南南。”叶锡尚终于打破沉默。“你有话要和我说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
“景芊找你的那天江邵也约了我,就在同一家店,索世奇托他把你的病例转交给我,同时也把这件事告诉了我。”
“原来你这段时间冷落我就是因为这个。”
“那不是冷落,只是在考虑一些事情。”
“那你考虑好了吗?”顾淮南同样直视他的眼,嗓音里带着明显的颤。
“考虑好了。”叶锡尚淡淡的说着,与她额头相抵眉心相对。“我们曾签过的那份协议,刚才已经被我烧掉了。如果你想回到他身边,我不会阻拦你。”
顾淮南瞠大双眸,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叶锡尚顿了顿,似乎要说出那句话需要用尽他全部的力气。“如果你想离婚,我同意。”
说罢手一松,放开她,放开了那份他也会贪恋的温暖。“陈南承当初没有给你做选择的机会,现在,这个机会我来给你,你想等他还债然后回到他身边抑或想留下来,我都尊重你的决定,只要你一句话,我就给你自由。”
顾淮南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张着唇不敢置信的望着这个先前还紧紧拥抱过她的男人。
叶锡尚以指腹轻扫她眼角已经流淌下的湿…润,“年底,杨德的调令会下来,我们会有一次欢送他的聚餐,可以带家属,如果那晚你来,我会公开我们的婚姻关系。如果你不来,我便知道你的决定,会马上向上级提交离婚申请。明天开始我回爸爸那儿去住,给你冷静思考的空间,听明白了吗?”
他字字清晰的入了她的耳,语速顺畅流利,仿佛只是在向下级下达一个命令,听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
可他每说一个字,顾淮南的心就被抽紧一寸,眼底有一股一股的热流涌…出,直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眼泪已经让她看不清他的脸。
“为什么……”顾淮南哽咽的说不出完整的话。
叶锡尚敛眸,“诺不轻信亦不轻许,我说过绝不会委屈嫁给我的女人,会尽最大努力给你想要的一切,你当我说说就算的么?”
顾淮南捂住了眼睛,在今晚,首次失声痛哭。“可我已经是你的妻子。”她冲进他怀里,死死抱住他,眼泪流的越发汹涌。
“五年前你选择我的时候并不知道真…相。”叶锡尚双手捧起她满是泪痕的小脸,眼底因隐忍而越发深邃。
“记住,机会我只给你这一次,如果你放弃了,我死都不会再放你走。”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顾淮南摇着头,哭得不能自已。
叶锡尚浅笑,“不,我要你想清楚,彻底的想清楚。”
……
叶锡尚第二天就回到叶家,两人开始了分居的生活。叶锦然看他回来住,就知道顾淮南已经了解了真…相,摇头苦笑。“你还真是我儿子。”
强迫一个女人留在自己身边,不管是叶锦然还是叶锡尚都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那也难说,说不定我就是你年轻时在哪个女人那里冲动后留下的证据,机缘巧合又回到你这儿了。”
叶锡尚难得开父亲玩笑,可着实让叶锦然捏了把冷汗,幸好姚雅在一旁忙碌没注意他们的谈话内容。“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搞不好要出事的。”
叶锡尚手握虚拳抵唇掩藏住笑意。“怎么你这次竟是来真的?”
叶锦然以杯盖轻拨杯中漂浮的茶叶。“不奇怪,只是碰上了该认真的人。”
若有一天你遇到那么一个人,请千万诚实面对你的心,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们的前世究竟有过多少次的擦肩而过才能换来这一世命中注定的相遇。
*
余金金出院,正好薛辰结束业务学习回来。叶锡尚直接开车把他送到医院,顾淮南正提着东西扶着余金金小心的下台阶。
车还没停稳薛辰就已经心急的冲到她面前,却只看着她,连碰都不敢碰她。那么高大的一个男人,竟像个傻…子似的不知要笑还是要哭的表情,指着她尚平坦的小腹激动得竟口吃。“你、你……”
余金金和他一样,想笑,又觉得眼睛发酸得想哭。“你如果不想要,我就去打掉算了。”
“你敢!”薛辰顿时就黑了脸。余金金被他一吼,委屈的撅嘴。“不打掉?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嫁我!”
已是凉意阵阵的深秋,他额上竟渗出汗珠。人来人往的医院大门,这个一身军装的男人单膝跪地,双手小心翼翼的触碰着他女人的小腹,眼圈泛红,微微哽咽。“儿子,跟你…妈一起嫁到咱们薛家来。”
余金金眼里闪着泪花,跟着他一块儿犯傻。“儿子,得先跟你爸要聘礼咱才嫁过去。”
顾淮南站在一旁微微的笑,叶锡尚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转身催促薛辰先把余金金送回去,然后径直回到车里。
两个人都故意避开彼此的眼神,余金金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不由得蹙起眉。她知道这两人自打那天起几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不是不想靠近彼此,只是他在给顾淮南思考的时间。
59
那一年冬,叶锦然正式娶了姚雅过门。婚礼一切从简,只邀请了些近亲好友以及身边多年的老战友。江邵的父亲江震特意从B市赶过来祝贺,两个默默斗了半辈子的男人,好像今天才能坐在一块儿喝酒言欢。
婚礼没有等叶小安回来只因为叶锦然不想让她觉得自己结婚是为了成全她安心和江邵在一起。
互相爱着的两个人,不应该有人被牺牲,无论是谁。
有了叶锦然这句话,江邵仿佛看到了希望。他从未埋怨过为了叶小安的那长久等待,若非如此,他根本不知该如何让她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而他要做的依旧是继续等,等那片在外漂泊的叶子最终回到他身边。
顾淮南和叶锡尚各自继续着各自的生活,偶尔在余金金那里碰个面,偶尔他回家去拿东西。即便见了面,也只相视一笑,尽力避免着过多接触,避免着看到对方的眼睛。
因为怕看到彼此眼底深切的渴望而乱了心神,扰了思绪。
元旦那晚,顾淮南回了一次顾家大院。顾铭哲没在,宣蓉逢年过节更忙得不着家,她忘了带钥匙只好在外面等。
顾铭哲的车很晚才回来,他下车看见顾淮南竟惊讶的忘了关车门。
“有必要那么吃惊么?见了我和见了鬼似的。”顾淮南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顾铭哲还站在原地没动,看不出什么表情。“要是不欢迎我,那我就走好了。”
说罢她把公文包塞回他怀里,转身就走。
顾铭哲好像才回过神,眉头一皱。“站住!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顾淮南停是停住了,却没有像以往和他针锋相对,只是裹了裹外套。“那你倒是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啊,没看见我冻着呢?”
顾铭哲显然已经下意识的准备好接招,她忽然顺着他的话,他反倒楞了一下,抿抿嘴角不再言声。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顾铭哲扯扯领带,脱掉常服外套。顾淮南过去接过衣服挂在老地方,回手又接过他的领带,军帽。她动作做的那么自然,竟给了顾铭哲一种错觉,仿佛过去这些年他进家门后换衣服都是顾淮南经手的。
“你吃晚饭了吗?”顾淮南问。
每逢新年元旦顾铭哲都要去基层慰问,自然是吃过了才回来的,想了想,答她:“没吃。”
“我就知道,你老胃病就是这么来的。”顾淮南数落着就进了厨房,翻冰箱找食材,又探头出来。“你冰箱怎么只有几根黄瓜和菜叶?吃面条吧。”
“要炸酱面,肉丁切大点,要多放。”
顾铭哲坐在沙发上翻着带回来的文件,头也不抬的下指示,就听顾淮南在里面抱怨。“打点鸡蛋卤凑合凑合得了,大半夜的还吃什么炸酱面。”
最终端到他面前的还是打卤面而不是炸酱面,但他还是连吃两碗,吃没了还想去捞面,可惜面盆空了。
顾淮南无奈把自己那碗里的面拨出一半给他。“没看过电视有报道,有人吃面条撑死的么?”
顾铭哲瞪她一眼。“咒我死呢?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活着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没差别。”顾淮南吸溜着面条,说着大不敬的话,这就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方式,今天却比以往有些不一样。
准确的说,从顾铭哲送她那串珍珠项链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已经有了变化。
顾铭哲也感觉到了,下意识的往她脖子上看,见她今天带的是条铂金细链,没说话继续吃。顾淮南偷偷摸…摸脖子。“你那个珍珠那么大,被人抢了你还不骂死我,我放起来了。”
顾铭哲又一轻哼。“我以为你转手就卖了。”
“想过,万一不值钱被人看出来我嫌丢人。”
父女俩隔着饭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呛着,时不时为某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争论不休,就这样以一顿打卤面过了元旦。
她和叶锡尚的事顾铭哲多少也是有所察觉的,忍不住询问。“你和叶锡尚的婚姻出问题了?”
“没有。”顾淮南摇头。“我只是要想清楚一些事。”
她给出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顾铭哲当然不满,刚想发作,顾淮南头也不抬的补上一句。“爸,这件事让我自己处理,你就……相信我一次,我会处理好的。”
若是以往,顾淮南对顾铭哲断然说不出这样的话,只会让他不要插手不要干涉。顾铭哲一怔,捏了捏筷子按捺下心中充斥的不明情绪,闷头吃面。过了片刻,他抬头。“如果处理不好,回来找我,不许一声不响的跑掉。”
顾淮南眼睛一酸,“知道了。”
杨德的调令终于下来,提职晋升到A师去了。
叶锡尚给她发了短信息,欢送杨德聚餐的日子定了下来,就在明天。顾淮南摩挲着手机屏幕上他的名字,一个人面对这空荡荡的房间。想起自己第一次踏进这里的那一年,天上也如今天一样飘着雪。
一个念头忽然在她脑中一闪而过,顾淮南翻身坐起去找床头柜里的结婚证,打开一看眼圈顿时就红了。
明天正好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受顾淮南之约,江邵飞来S市,一下飞机就来到约定的地点——海苑大道。
顾淮南穿着大衣坐在护栏边方便游人观赏江景的椅子上,雪花落满了她的帽子和肩头。她一个人沉浸在回忆中,江邵没有打扰她,直等她自己开口。
“你们那儿的冬天,每年都会下很大的雪么?”
“差不多,这里呢?”
“S市的冬天很少下雪,所以我很喜欢下雪的时候,因为难得。”顾淮南望着雪中的茫茫江面,问江邵。“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我?”
江邵略微惊讶,“你想起来了?”
“原本不记得,刚才坐在这里时忽然想起似乎见过,在我还没毕业的时候,和陈南承还好着。那一年,也下了很大的雪。”
江邵点头承认,“和陈南承有关的事,你都会记得吗?”
“我说都忘了,你会信吗?”
江邵一笑,“不信。”
顾淮南也笑了笑,“我也不信,尤其是那个冬天的事。”
……
作者有话要说:互相爱着的两个人,不应该有人被牺牲,无论是谁。
感情的事很难用一个公式去套在所有人身上,我们认为该如何如何的,在别人那里又会是另一番样子~这是最没有太多道理可言的东西~陈南承那样做有他认为的道理~虽然不被大多数人认同~也确实给彼此造成了伤害。他是渣男,但他内心深处的东西(良心?)让他无法坦然的面对余永龙的惨死与托付~放弃顾淮南难,承受这样的折磨更难,就像他说的,两者相较取其轻~~他不是上帝视角的人~因为他“身在其中”~而我们是局外人~我们觉得他这样做不对,但恰恰是他觉得最减轻负担的做法~
所有意料之外而情理之中的,或者意料之中而情理之外的都是人性,而人性各不相同,因为自私的程度各不相同,每个人的价值观也不同~
在爱情和欲…望面前,余安娜是个可耻又可怜的人,她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生活换来和她爱的人相伴一生,得到陈南承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执着,否则她整个人都会是黑暗的,这一点陈南承非常清楚…~~我们不喜欢她,觉得她心里扭曲,得到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可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爱情并非是人生的全部,这是已经得到爱情的人才说的话,而得不到爱情的人,人生的全部都是为了爱情。
所以不管一个人做何种选择,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陈南承如此,余安娜也如此,世间安得双全法……
文中角色的感情虽激烈偏执,但是并不全无道理~觉得与现实相比“失真”的地方切勿较真~以上文字不是为这谁洗白,不是为谁开脱,就是说这个事儿而已~不管他们是性格缺失还是什么,设定就是这样,没有人一辈子做的每一件事都能让所有人认同。
我也不喜欢余安娜,不喜欢陈南承,而且总觉得换了叶帅总会有办法两全其美,虽然没想到叶帅会怎么做,就是个感觉罢了~大概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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