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中都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在这位老人身上,岁月流动后化为了优雅。
那天,童婆婆就那样突兀地,又好似理所当然地走进了方悦的灵堂,她淡淡地扫了黑白相片里已经魂归西去的方悦一眼,目光又缓缓划向了她。
接着,童婆婆拉起了她的手,她那满是皱纹,泛着淡淡老年斑的手背覆着她冰凉的小手,似乎认真打量了她一会,才拍了拍她的小手说:“孩子,跟我回家吧。”
这之后,办好了方悦的丧事以后,童婆婆就正式把童阿狸带回了童家住。
童婆婆的房间在别墅的二楼,她念旧,屋里全是清一色的老式家具,有黄花梨的雕花梳妆台,有老紫檀的博古架,有宋的青花瓷大瓶,还有一屋子的老字画成箱又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里。
当然,童婆婆的房间里还有一座灰褐色的老式钢琴上,钢琴上始终摆着一个七彩琉璃花瓶,张阿姨每天都会为它换上新鲜的百合。灰褐色老钢琴的样式很古朴,钢琴脚上还雕着花。童阿狸不会弹琴,但她喜欢音乐,所以,当童阿狸第一次被张阿姨喊进童婆婆房间的时候,她的眼神浅浅扫过一屋子的字画古董,目光却在钢琴上定了许久。
那时,房间外,阳台里传来了童婆婆老沉厚稳的声音,老人遥遥地看着她问:“你会弹琴么?”
童阿狸摇了摇头,没吭声。
那头,就听童婆婆叹了一声,又道:“晴缘会弹,你可以向她学一学。”
☆、第12章
童婆婆房间的大阳台上种着很多花草。在那浅浅的草木香气间,阳台右上角处放着一把摇椅,摇椅边又有一张摆放着紫砂茶具的小木几,小木几后摆置着一个黄花梨书架,上头摆满了外文书。
那时,童阿狸缓缓走向阳台,看着披着灰色麻布披肩,已经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的童婆婆,她看着老人,没有喊她,只静静地退去了一边,望着阳台外面的风景出神。
似乎过去了半个多小时,童婆婆才终于再次睁开眼睛看向童阿狸。那时候,童婆婆的眼神锐利而又精明,不同于灵堂初见时的慈悲深稳,而是换做了一种姜还是老的辣的睿智明快。她的目光依旧是缓缓地扫在童阿狸身上,很久,老人才轻叹一声,道:“阿狸,你不像志刚啊……”那声音很浅淡,像纯白的羽毛一般在虚空中打了个转,才缓缓落在了地上。
闻言,童阿狸只直直地望着老人,她的表情很平淡,她唤她:“童婆婆。”
因为大院里的孩子都喊她童婆婆,所以童阿狸也这么喊她,童阿狸从来不觉得自己进了童家就是个例外,就可以和童一波和童晴缘一样喊她“奶奶”。
然后,小妮子笑了笑,不可置否,几近淡然地说道:“您可以给我做亲子鉴定的,或者,我也可以回去自己一个人住。”她的语气很慢,艳帜的眼底清澈而又纯净,没有一丝胆怯,更没有一丝在乎。
见她这般的态度,童婆婆却是笑了,她的笑很雅致,只是微微勾起了唇角。她问童阿狸,语气也变得温和:“你像你妈妈么?”
这一次,童阿狸望着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看也不像。”老人抬了抬眼皮,又看向童阿狸,了然道:“我知道,你妈妈一心希望你回来,你却不太乐意。但不论如何你总归是志刚的孩子。从此以后,不管你乐不乐意,你都要记得,你是童家的孩子,我是你的奶奶。”
是的,童阿狸不愿回童家,红色世家也好,J中贵胄也罢,她一个小姑娘,又不愁吃不愁穿,犯得着么?但因为童婆婆的这份直白,她倒是愣了愣,探究地瞥了眼面前的老人,半晌才应道: “奶奶。”这一声,她的表情很乖巧,语气却仍是没心没肺。
见了童阿狸这样的态度,童婆婆又笑了,她似乎呼了一口气,可接着。老人的眼神又沉了沉,招手让童阿狸靠近摇椅,又拉住童阿狸的手,示意她蹲下身去。
童阿狸只好乖巧蹲去摇椅边,这时当她抬起脸再次仰望向童婆婆时,对上老人那老成而深邃的眼睛,对上岁月无情爬满在她脸上的皱纹,莫名的,童阿狸突然就不讨厌这个老人了,她甚至突然就希望,希望自己老了以后,也能有这样智慧而深远的眼神。
童婆婆拍了拍童阿狸的手背,她似乎习惯这样和小辈讲话。老人不轻不重地说道:“回了童家,你就是童家的孩子了。但,要姓童,也是有责任的。今后,你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先想想你自己的名字。你要清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说着,老人一顿,目光精明而又沉稳,似是在劝导她,“阿狸,你爸爸妈妈以前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你是个孩子,你没有做不好的事情,按理说,这些纠葛都应该与你无关。但小晴和一波也是孩子,这些不好的事情却实实在在伤害到了她们,也伤害到了这个家。所以以后,你们孩子之间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奶奶不想管,也不愿意管。因为,奶奶虽然也心疼你,却更应该顾及名正言顺的孙子孙女。所以,你要懂事,要有分寸,要好好做童家的孩子。”
☆、第13章
其实,童阿狸是真的不想待在童家的,但是,她又有些不得不待在童家。以前,她柔弱的妈妈方悦是她的保护伞。但如今,方悦不在了,她亲戚不多,只有一个舅舅,但也就是她这个唯一的舅舅方子琼,才是她最想躲开的毒瘤寄生虫。
方悦走后,童阿狸那个舅舅方子琼仍然是个不省心的主。吃喝嫖赌没有一样是他不会的。而最近,他竟然又迷上了吸、毒!是的!吸、毒!
以前,方悦在世的时候,方子琼软磨硬泡总能从方悦这里讹诈出钱来还赌债。现在,他想方悦这个大人不在了,自己的外甥女童阿狸不是更好对付了么?从她那里拿钱不是更没有问题了么?于是,方子琼变本加厉的玩,又赌,又瞟,又吸、毒。
但结果,等方子琼转身再去要钱的时候,才发现,他找不着童阿狸了。那时候,童阿狸已经被童家接走了,而他三番两次去童阿狸原来上课的学校找她,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个外甥女了。过了半个多月,方子琼才被校方告知,童阿狸已经转学了。至于转去了哪里,方子琼却完全问不到。
这一下,方子琼那个急啊!他能不急么?成天黑社会拿着刀子在他在后头追债他能不急么?毒瘾犯了浑身和虫子钻一样他能不急么?他一急就想起了方悦留下的加油站,对他来说,亲人死光了都没关系,只要加油站在,钱在就行了。
而童阿狸呢,她管不了加油站。第一,她要上学。第二,她不懂加油站的经营流程。第三,她不想自己的不动产成为方子琼随时可以要挟她,找到她的筹码。所以,她早先就把家里的老房子全卖了,又转手买了别处的房子。
至于加油站,说实话还是满赚钱的,童阿狸和方悦这对母女大多的记忆也都和这个加油站有关。童阿狸也舍不得,所以,她拖了这么久都没有去解决方悦留给她的这块最大的奶酪,也是最烫手的山芋。
但童阿狸也明白,自己的数学不好。数学不好,就直接导致了她看不懂国际油价的走势图,看不懂也理不顺那一堆堆进货出货的数据单。放平常这也没什么,不懂就不懂呗。但作为一个老板,这就是个很大的问题了。
童阿狸自然也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她知道,如果,她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一直坚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把加油站开下去,连账都看不懂地就这样开下去的话,迟早,她是会被人卖掉还帮别人数钱的。所以回童家之后,童阿狸就打定了主意要把加油站给转让出去,先转了现再说,她再想想去做点别的什么。
只是,还没等童阿狸行动呢!方子琼就行动了。
这段日子,方子琼成天的往加油站跑,加油站的经理姓李,是个一米六九的方脸男人,从方悦开加油站开始,这个李经理就一直在这里干了。童阿狸被接回了童家以后,加油站的事情也就全托给了这位李经理代管。
方子琼一去加油站,但凡老员工都认识他这个“泼皮无赖”,都知道,啊呀!大事不好了!这是小老板的舅舅来讨钱了!
李经理听了前头报信说方子琼来了,当然是立刻躲进厕所里给童阿狸打电话。遇见这狗血的事儿,童阿狸的回答比方悦干脆多了,硬邦邦两句话:“不给,一个子都不给。”
小老板都这么说了,李经理自然就更坚定了。童阿狸都说不拿钱给方子琼了,要是钱被方子琼拿走了谁赔?这大爷但凡一开口,最少都是几十万、几百万的要,谁赔得起?
于是,方子琼耐着性子在加油站里里外外耗了几天都耗不出一分钱就直接火了!接着方子琼就开始抢,有人来加油的话,客人一付完款他就转身在员工那里把钱拿走。
可是,经常来加油的车主一般都是办了加油卡的,所以累死累活抢个一天下来,方子琼抢去的钱还不够他自己塞牙缝的。李经理却为此哭丧着脸给童阿狸打电话,这样下去还怎么做生意啊?
可童阿狸在电话那头还是淡淡的反应,语气依旧是六亲不认地硬邦邦:“让他抢,实在影响加油站营业你们就带薪休假。他抢的钱也全当是给我妈积德了。其他的,一分也不许给。”
童阿狸这丫头,胜在硬气,也输在硬气。她轻忽了方子琼的狠,她也不知道方子琼现在有了毒、瘾。
☆、第14章
所谓狗急跳墙,终于逼急了的方子琼受不了毒瘾发作的痛苦,第三天,他找了一伙志同道合的流氓,拿着木棍打火机围住了加油站。
方子琼气呼呼地叉着腰对着李经理下了最后的通牒,“我现在懒得和你们废话,就给你两条路,第一条,你现在就去账上取五百万给我,只能多不能少!第二条,你把童阿狸那死丫头给我揪过来!妈的没人性的东西!见她小时候不吭声,毛还没长硬呢!却连她妈那个贱婆娘都不如!我告诉你!第一第二你自己选一条,要不然,老子活不成了,就炸了加油站和你们一起陪葬!”
加油站的员工都傻了眼,这可是加油站啊!要真让方子琼穷凶极恶地放把火那还不得全部死翘翘啊!于是,李经理哆哆嗦嗦地躲进了办公室,又给童阿狸打电话,拨号的时候他脸皮都忍不住地抖,心底还在骂,方子琼那个疯子!
童阿狸转来三中很久了还是没有朋友,原因很简单,她不爱说话。她平时总不吭声,也不爱笑,而且她还长得漂亮。这样一来,她就极其容易得罪人了。然后,她就挂单了。在学校挂单,在大院里挂单,在童家挂单。
到了高中,体育课就显得有些敷衍了事了。体育老师集合后算了下人数,就放了高一三班的学生们去自由活动。紧接着,打球的打球,聊天的聊天。童阿狸看看四周,在操场上绕了个圈,去了教学楼后头的草坪上发呆。
这时候,她的身后是静悄悄的化学试验室,面前是一小片松树林。童阿狸闻着草木香气休息了一会,才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了笔和纸,她拿着手机当计算机,糊里糊涂地计算着如果把加油站租出去月租费转让费该怎么收。
算计着算计着,童阿狸就被数字给整晕了,晕得她抓耳饶腮,晕得她直在白纸上画OOXX,最后一撇嘴干脆把笔扔在了一边,小嘴撅得可以吊油瓶,“喵了个咪了!烦死个人!”
这头,被划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才被捏成团,童阿狸的手机就响了。
李经理现在才终于晓得了什么叫火烧眉毛!什么叫丧心病狂!方子琼算是被钱给逼疯了,他找来的流氓一个个都拿着铁棍、木棍、打火机,真是把加油站给堵了个水泄不通!刚刚,他们还把一个想跑出去的男员工给揍了个半死!
李经理满头的汗啊,一激动就打错了电话号码,这拨了两回才拨对童阿狸的号码。他一听电话被接通,活了四十多岁了,却头一次被逼得有了想尿裤子的感觉。他急啊,他喊啊:“阿狸,阿狸你在哪啊!?你舅舅他疯了!他今天竟然带着一伙流氓拿着木棍打火机来要钱啊!他说他有两个要求,一是你过来,二是我取五百万给他,钱只能多不能少。要是!要是办不到!他就一把火烧了加油站,烧死我们!阿狸,要不你来一趟吧,这钱就算要取也得你带着印鉴和身份证来,银行才给提啊!”
方子琼他妈、的就是个疯子!童阿狸默默听着,她只觉得自己脑门上有根青筋在跳,心底也瞬间涌上了一把无名火。方悦死的时候,她有多无助?!那个时候,她甚至都忘记了方子琼是个会为了要钱打她骂她的丧门星!可她给方子琼打电话的时候,电话一通就听见他在那头骂:“吵什么吵!奔丧啊!老子要赢盘大的!”
那时候,童阿狸也没挂电话,她太无助了,她忍着气低声下气地说:“舅舅,你来一下,来一下好不好?我妈妈不行了。”
可方子琼说了什么呢?他说:“没事,她死了的话,留下的钱咱两平分。”
听了这样的话,童阿狸就再不会想靠着方子琼能做点什么事了。她这个舅舅就是个瘟神,是她一时心慌,异想天开,以为起码血肉相连,起码那种时候,这个男人能够靠得上一点谱。
可结果真可笑,过了这么久,他才想起来她这个外甥女,当然,他要的只是钱。
压着怒气,童阿狸冷哼了一声,眯起眼就道:“李叔叔,你现在找我有什么用?钱我是一分钱都不会给的。要么你报警!要么我替你们报警报警!你放心,他怕死,根本不敢真的烧。加油站烧没了,他以后要去哪儿讨钱还债?”
童阿狸的话说得轻飘飘,李经理可是肝胆俱裂!他一大把年纪还真是要哭了,抖着嗓子苦口婆心道:“小老板啊!阿狸啊!你舅舅这是被钱逼疯了啊!要是警察来了,他真被逼急了一把火放下来,那是绝对会死人的哟!阿狸!我知道加油站有保险,真没了真出事了,保险公司会全部赔钱给你。可是,这里替你做事的二十六名员工都是有家人有孩子的啊!你年纪小又无牵无挂敢冒险!我们却不敢啊!我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