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不愧是龙岭第一妖修,如果我当年将你收服为灵兽,想必又是我山庄一大杀将!”家主的身形渐渐浮现在两人前方,看样子那处是被设了隐形的阵法,血池的入口就在那个地方。
“你兄妹二人狼狈为奸,造下如此大的杀业,就不怕报应?”
“报应?”褚心出现在两人身后,款款向家主走去,“只要有了这血池,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兄妹二人还怕什么报应?”
“要说怕报应,我看应该是你怕。”褚心走到家主身边,回过头来对僧遥微微一笑。
僧遥听得发笑,问道:“那我倒要听听,我会怕什么报应。”
褚心结了个手印,周围的景色一变,只见她身后以法术炸出了一个深坑,坑中血浪翻涌,无数残肢碎骨在浪上漂浮着。一阵恶臭随即飘散开来,两人皆是喉头一紧,胃中翻江倒海。
“数万禁军因你而死,其中的因果你以为你洗得掉么?”褚心脸上笑意愈深,看着僧遥一点点沉下去的脸色,不禁心花怒放,“我早就料到有这一天,这些东西都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我得不到的东西,又怎么能被别人撰在手心里?”
僧遥知道她指的是点龙师的传承,但没想到褚心竟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她看了眼陆长渊,心念一定,咬了咬牙伸手在虚空中结了个法印。
☆、池中少女
“那我便教你知道,染指他人的东西,是什么样的下场!”僧遥不再与褚心多说,结着手印默念起法咒。
空中蓦地炸响一声惊雷,厚重的血云上裂开数道纹路,狭窄的缝隙中透出一束又一束金光,仿佛骤雨初霁,天将大白。
“看来方才你没有尽力。”褚心抬起头直视云层里透出的光束,双瞳再一次绽出红光,在近处看上去分外诡异。
而她身旁的龙岭世家弟子就没那么幸运了,皆被突如其来的金光照得双目刺痛,双眼红肿得根本睁不开来,就连家主也要眯起双眼避其锋芒。
僧遥蛰伏这么多年,也不都全是在逃命,虽然修为尽失,但顾先生传给她的大衍术却练得炉火纯青。以前修为不够用不出它三分之一的效果,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的实力远在当年之上,虽说不像顾先生那样使得出神入化,但应付褚心早已不成问题。
“想破我的血煞阵?哪有那么容易!”褚心眼看血云要消散在金光之中,双臂一振,地砖之下有什么东西“咕噜噜”作响,站在地砖上都能感觉它的涌动。
只一瞬间,褚心身后的整个血池都在震动,“轰”的一声一道血柱从池中喷发,腥红色的血液遮天蔽月。刚出头的金光已经凝成实质,被血浪搅断,天幕又恢复血色,所有人都感觉到那血云又低了几分。
然而,就这样的阵势,褚心的血池依然没有枯竭的意思。鲜血似乎源源不断,任她攫取。如果一直这么下去,僧遥必然会落于下风。
忽然,陆长渊想起什么,立即从袖中拿出一个琉璃瓶来,瓶中的蝶母比之前更加活跃。褚心造的蝶母并不是唯一的,血蝶的寿命又极短,印一正是利用这一点,将这只蝶母带了出来。
蝶母一出现,血池就有东西蠢蠢欲动,而陆长渊知道这东西正是破坏血池的关键。
“我去毁掉血池!”陆长渊放出一道剑光,帮僧遥将低层的血云驱散一大片,随即化身银龙衔着琉璃瓶冲向血池。
褚心当然也发现了他手中的蝶母,暗道不妙,只好放弃继续向血柱施法,迅速抽出红鞭甩向陆长渊。
“印一这个叛徒!我就该杀了他!”褚心惊怒交加,想起还留在龙岭世家的戚阳,大吼道,“哥哥,你现在就回龙岭世家!”
“现在这个时候,你让我回龙岭世家?”家主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我劝你以大局为重,只要杀了点龙师,戚阳那种货色何止千万?”
褚心怒道:“我命你即刻回去!”
一道金光将她的鞭势打歪,僧遥在她面前一闪而过,在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你不是一直很想和我分个高下,今天我便成全你!”
褚心的震怒没有让家主服从,反而坚定了他留下来的决心。因此,他竟没有理会被僧遥缠住的褚心,转而自做主张去拦截陆长渊。
陆长渊到了血池旁边,打开瓶塞放出蝶母。蝶母一获自由,便朝着血池里“吱吱”乱叫,池中的血液有灵识一般,让出一道缝隙。
陆长渊这才知道鲜血之下,竟是成群的血蝶。这群血蝶密密麻麻地停在某样东西上面,他朝上面吹了口气,将表层的血蝶吹散,隐约现出个人形,瞧着体形约摸是一个女子。
家主见到银龙攀在血池边上,向池底伸出右爪,紧张地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金灿灿的网抛向银龙。这张网正是当日在龙岭逮住陆长渊的那件法宝,可惜陆长渊实力大进,早不是一张网能束缚的。一声剑鸣后,家主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出了什么招式,那法宝便光芒尽失,落在地上变成了两半。
家主不敢上前,可池底之物又是血煞阵的阵眼,没了这血煞阵,他们拿什么来对付点龙师和她的天命之龙?
他情急之下胡乱编了个理由,大喊道:“陆长渊,你若动池底的东西,你必会后悔的!”
银龙回过头来,发出的声音震得家主的耳朵“嗡嗡”作响:“后悔?你决定与褚心狼狈为奸的那一刻,就当想到今日的下场。”
“你!”家主看了眼褚心,只见她与僧遥战到了高空之上,搅得满天的血云金光,好在不是地上,否则别说血池,他连自己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了。
褚心自顾不暇,哪还有时间管他?家主狠了狠心,拿出褚心给他的符咒,掷到血池中去。
符咒一碰到鲜血,顿时生出无数血蝶。这些血蝶比普通血蝶不知凶猛上多少倍,成群结队地往银龙的七窍里钻。
果然有效果!家主看得背上一阵鸡皮疙瘩,暗自庆幸自己手里有褚心的信物,才不至于被血蝶攻击。
血蝶很快将陆长渊包成一个球,就在家主以为他死定了的时候,耀眼的银光从中炸开。陆长渊的配剑首先刺穿血蝶,直冲家主的咽喉,家主拼尽全力改变剑势,好歹保住性命却断了一支胳膊。
陆长渊没空理会躺在血泊里的家主,持剑一跃而下,用剑势扫清血蝶,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血蝶之下是一个少女的身体,她浸泡在一池血水中,长发如水藻一样漂浮着。如果不是没有呼吸,他还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直到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陆长渊才明白原来真正的蝶母不是印一给的血蝶,而是眼前的这个少女,无数人的鲜血混合起来,沾染过她的身体,生出一只又一只“蝶母”。蝶母产卵,再由鲜血饲养出无数普通血蝶……
“褚心为什么不冲着我来?!”陆长渊的膝盖跪在池底凹凸不平的石子上,双拳狠狠地砸在地上,目眦欲裂,“对不起,若我早知道褚心残忍如厮,我宁愿在龙岭时便死在你手下……”
地面响起一阵痛苦的龙吟。
“长渊!”僧遥听见声音一时分心,被褚心的长鞭正中胸口,顿时吐出一口鲜血。
褚心收起长鞭,悠闲地将鞭子盘在手上,衣裙在大风中猎猎作响:“哟,看来他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僧遥怒视她,冷冷地问道:“你又动了什么手脚?”
褚心颔首微笑:“何不下去看看?包君满意。”
☆、蝶母
这次褚心没有任何阻挠,任凭僧遥跃下云头,化作一道金光朝血池去了。
血池外满地的狼藉,池中的鲜血漫到池外,踩上能感觉到鞋底一片黏腻。僧遥看见家主不知为何倒在血泊中,见到她来了才抽着冷气抽难地爬起来,拾起地上自己的一只断臂。
“长渊呢?”僧遥举目不见陆长渊的身影,指尖凝出一道金光直逼家主的胸口。
家主本能地躲开,肩上迸一朵血花,急忙道:“陆长渊不就在那血池里,你下去就能见到他了!”
陆长渊在血池里?僧遥心里“咯噔”一声,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立即跑到血池边上,却见陆长渊半俯着身子,双手不知在扯着池底的什么东西。
还没等僧遥出声唤他,陆长渊的双手突然化成利爪,将几根血色的藤蔓斩断。那藤蔓不知是何物,其中似乎有经脉相通,断口处汩汩地流出黑血来。
僧遥只见陆长渊双手一捞,温柔地从池底抱出一个人来,她脑中似乎也有哪根弦断了,却说不出任何理由,只好干巴巴地张了张嘴:“长渊,你在做什么?”
陆长渊的背影似乎怔了怔,没有回答僧遥的问题。
“你就问问他,敢不敢将怀里的人给你看?”褚心这才姗姗来迟,瞥了眼狼狈至极的家主,从血池里引出一小群血蝶,堵住他流血的伤口,“陆长渊实力强悍,哥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家主额头的汗不知出了几层,换作一般人早就疼得昏死过去,可他不但站得起来,条理还很清晰,也不是寻常人可以比的。
“他拼死也要毁嗜血阵,我实在拦不住他。”家主深知自己的妹妹喜怒无常,一时竟摸不清她话里的意思,深怕她突然发怒怪罪于他。
谁料,褚心这次是真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在血池旁逡巡:“我本也没想哥哥你能拦他多久,相反我还希望他越早破我这血煞阵越好。”
说罢,她看向池底的陆长渊,语气轻快地问道:“长渊,你说是不是呢?”
“褚心,你在池底放的人是谁?”
褚心笑着回僧遥:“想知道?我绝不阻拦你!”
陆长渊突然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褚心,那目光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不必!我自会和遥遥说清楚,你做的事情,我定会千百倍地回报给你!”
陆长渊从血池底的缓坡上一步步走上来,他身上纯白的衣裳都被鲜血湿透,只有衣领上的一小部分,还要看见原来的颜色。
陆长渊走出血池的范围,刚找到一片干净的地方,就猛地跪在地上嘴里吐出口鲜血:“遥遥,你过来……”
僧遥立即跑过去,却被一道银色的光幕挡住,心里焦急地要烧起来:“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长渊也不说话,只将怀里的人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双眼一刻不离地注视着僧遥,用手撩开了覆在她脸上的长发。
这个人,长着一张与她一模一样地脸。与其这么说,还不如说那个人也是她自己,只不过当年在裂魂阵中,她血肉尽碎却被褚心复原成了两具躯体。一个被锁在地宫中,一个则被埋在血池底下。
僧遥看清她的脸后一怔,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几步:“她就是阵底的那个人?”
陆长渊苦笑着点头:“所以,遥遥,我绝不能让你越过这道光幕。”
有一瞬间,僧遥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的。在看到这具躯体后,她就明白了一切,点龙师的血亲和万物,是培养血蝶的最好养料。而放在血池中以无数生灵鲜血滋养过的身体,也会反过来令血液的品质达到最佳,虽然比不过原本的,用来饲养血蝶却是绰绰有余了。
因此,包括印一在内的所有人都想错了,装在琉璃瓶里的血蝶并不是所谓的蝶母。真正的蝶母不是任何一直血蝶,而是……僧遥她自己。
不得不说,褚心的计划实在绝妙无比,环环相扣。最重要的是她足够狠辣,也足够沉得住气,到现在才将最大的底牌打出来,狠狠地将了她一军,让她再无还手之力。
“还不快做决定?”褚心的声音打破沉默,“蝶母早已经习惯融合生灵血液,若你还在犹豫,你的龙……可就要被她吞噬了。”
经褚心的提醒,众人才发现陆长渊身上的血迹不知何时生出像经脉一样的藤蔓,与他身下的地砖紧紧连在一起。蝶母的身体也与他连在一起,令他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走,离开建康城,永远不要再回来了!”陆长渊艰难地抬起头,冲僧遥大吼道。
褚心皱着眉头,微微抬起头,勾起右手的食指,划过自己的嘴唇:“啧,还真是情真意切。僧遥,难道你就忍心辜负他?”
“放了他。”僧遥狠狠地捶了捶光幕,可那道光幕依然坚不可摧,眼看着蝶母财身的藤蔓越来越多,她咬了咬牙说道,“只要你放了他,立下心魔誓再不伤害他,我愿意自散魂魄。”
褚心挑了挑眉,道:“你这话听着委实没有诚意,你若真心想他活,便先自断可灵脉给我瞧瞧?”
“不要相信她说的话,你快离开这里!”
“哦?不相信我说的话?”褚心倒是干脆,“那我先立个心魔誓如何?若僧遥自散魂魄,我褚心定当放过陆长渊,今生今世不得伤害于他。如此,你可满意了?”
一阵怪风突然刮了起来,吹得众人皆眯起一眼睛。僧遥用袖子挡了挡,隐隐约约看着有两人一前一后地从风口里走出来,还没等风停就听见一声低笑。
“冤家,你在建康城里逍遥久了,莫不是忘了我还在龙岭吧?”原来走在前面那人竟是印一。
褚心听见印一的声音,登时脸色铁青,待她看清印一身后的人,神色更是不善:“阿阳,到我身边来!”
☆、威胁
印一轻轻扫了眼褚心,一只手搭在戚阳的肩膀上,像是与之谈笑风生:“戚阳,你的国师大人唤你,你可要过去?”
戚阳低垂着眼帘,双目无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就连褚心的声音也没唤起他内心的一丝波澜,就像一具真正的木偶,任凭印一牵丝摆布。
对了,就是这样的反应。印一勾了勾嘴角,满足地看着褚心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眼看着他准备的巨大惊喜就要展现在褚心面前,他的心上就跟猫爪子挠似的痒。
戚阳的出现打乱了褚心的全盘计划,眼看着她就要逼迫僧遥自散魂魄,印一却胁迫着戚阳不知从哪冒出来。若不是她还能感应到戚阳的魂魄,她还以为戚阳已经遭到了不测。
但眼前的情形并不乐观,褚心千算万自没料到印一还敢私底下留一手,不知用什么手段把戚阳控制住了。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褚心冷哼一声,到底没有动手,但凡印一手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