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领悟到。柔安讶异地张着嘴。她一直习惯于把自己当成露西的代理人,她未曾想过她是因为自己的原故而受到邀请。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过程如此缓慢,她无法指出明确时间。一股平静的感觉开始在内心深处发光。维克将要接收戴氏庄园,正如露西一开始所计划的,但是柔安害怕要离开庇护所的感觉逐渐消退。
她仍然要离开,她爱他如此之深,深怕无法控制自己。如果她留下来,最后她可能会在某个夜晚爬上他的床,要求他再度占有她。
她不要让这种事发生,不要让他或自己尴尬。这股新发现的自我价值还太新太脆弱,不堪另一次致命的重击。她开始思考她该往何处去,该做什么事。
当然她想留在附近,她的根已绵延了数代数世纪。尽管露西绝大部分产业都会属于维克的,她还是会继承一小部分,加上父母留下来的财产,她可以做任何事。她要饲养并训练马匹。
露西死后,她抚养七岁小女孩的恩情之债就已经偿还完了。这也是一份爱的债务,令柔安留在祖母身边,逐渐变成露西的四肢与耳目。
但是等到露西走了,戴氏庄园安全地留在维克能干的双手中,柔安就会自由了。
自由。这个名词在她耳边低语,像刚破茧而出的蝴蝶羽翅一样轻柔。她可以拥有自己的房子,不再寄人篱下。感谢露西的训练,现在她了解投资及财务,有能力掌管自己的财富,不虞匮乏。
她会自己饲养马匹,但主要的业务还是放在训练上面,人们会带他们的马匹前来受训。甚至连罗亚都说他没见过比她更能安抚受惊或被虐待的动物。她能办得到。她的生命中头一次为自己而活。
前廊的老爷钟轻轻敲起,在大屋后面的房间几乎听不到。她讶异地看着自己的时钟,才发觉已是晚餐时刻,却尚未着装。现在肾上腺素仍在血管内流动,也没有办法小睡,还不如去吃饭。
她冲向衣柜,随手抓出一件丝质长裤和无袖上衣。她只在乎长裤能够隐藏住腿上的伤痕。现在她知道如何选择撩人或端庄的衣着,但却无法学会穿衣的乐趣。
“很抱歉我迟到了。”她进入餐厅说道。除了鲜少在家吃晚饭的洛克和嘉琳以外,每个人都已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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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克是尽可能陪未婚妻,而天知道嘉琳在哪里消磨时间。
“你什么时候到家的?”维克问道。“我没听见你进门。”他眯着眼睛看着她,就像小时候他逮到她偷偷溜进门时的表情。
“大概是五点半。”当时因为她仍不安而没有注意到时间。“我直接上楼冲澡。”
“这阵热浪真是粘湿,我得一天冲两次澡,”兰妮同意道。“瑞格的公司要调他去坦霸市。你能想像那里的湿气有多么严重吗?我就是无法面对它。”
瑞格瞥一眼他太太,然后将注意力放回餐盘中。他是个高大瘦削、沉默寡言的人,灰发剪成小平头。就柔安所知他并没有什么娱乐。
他上班工作,下班还带着鼓鼓的公事包,在晚餐后继续工作。她突然了解到她不知道他从事什么行业,只知道他是个中阶主管。瑞格从未提到他的工作或谈论同事的笑话。他只是存在着,就像兰妮的阴影。
“平行调动吗?”维克问道,他冷淡的绿眸从瑞格扫向兰妮再移回去。“还是升迁?”
“升迁。”瑞格简洁地说。
“但是我们得搬家,”兰妮解释道。“生活开销会提高得让我们反而损失。他当然拒绝它了。”
表示她拒绝搬家,柔安边想道,一边机械化地吃着东西。住在戴家,他们不会有生活开销,兰妮可以用这笔钱打进最好的社交圈。如果他们搬家,他们必须自己找房子,兰妮的生活水准就会降低。
瑞格应该不顾兰妮而去,柔安想道。他就像她一样,需要离开戴家拥有自己的空间。也许戴家太漂亮,人们想要拥有它,却反而被它所拥有,为它所囚禁。住过戴氏庄园,再也找不到比它更雄伟的家了。
但是她向自己承诺,一定要挣脱它。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够拥有它,所以不会被嫉妒的锁链所捆绑,反倒是恐惧、责任和亲情箝制住她。第一个理由已经不存在了,其他两个也将要消失,到时她就自由了。
晚餐后维克对露西说:“如果你不会太累,我想跟你讨论一下我在考虑的一项投资。”
“当然可以了。”她说道,两人一起走向餐厅门口。柔安留在餐桌上,表情一片空白。她叉起最后一口草莓蛋糕,虽然并不怎么喜欢,还是强迫自己吃下去。维克停在门口四下张望,浓眉微微皱起,好似他才发现她并未跟上来。
“你不来吗?”她无语跟随他们,怀疑他真的期望她自动把自己归属于他们之中,还是他只是事后想起才招呼她。也许是后者。
维克习惯和露西讨论商业决策,尽管他说要她维持目前的职务,他却不认为她有任何权力做决定。他是对的,她强迫自己面对事实。
她的权力来自露西或他的赐予,不算真正的权利。他们之中任何一人都可以随时收回它。
第十三章
他们进入书房各就各位:维克接收了原本属于她的办公桌,柔安坐在椅子上,露西则偎进她的沙发中。
柔安的内心感到焦虑,好像每件事都扭曲变形。 过去几个小时让她审视了自己的个性,它并非戏剧化的巨大转变,而是微小的发现让她觉得已经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维克正在讲话,而头一次柔安不把它当作是出于上帝之口,没有仔细聆听他的每一个字。她几乎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今天她面对了一个残酷无情的人,了解了自己,做了一个有关后半生的决定。
小时候她无法掌握住自己的生活,过去十年她又让生命流逝,退缩到一个不会受到伤害的安全地方。但是现在她可以掌握住自己的生命,不必听从别人的指挥,可以自己订立规则,设下目标。掌握权力的感觉令她害怕,但兴奋之情却是无法否认的。
“……对我们而言是一项大投资,”维克说道。“但是勃特一样很可靠。”
维克提起的名字突然引起柔安的注意力,她忆起今天下午听到的语言。
露西点点头。“听起来不错,不过……”
“不。”柔安说道。房内一片沉默,只听见老爷钟在滴答响。很难说三人之中谁最感到惊讶。
柔安认为露西应该重新考虑某个决定时,她会平静地提出她的意见,但是从未公开坦率地反对。
那个“不”字就这样蹦出来,一点也不婉转妥协。露西惊讶地眨眨眼靠在沙发上,维克则将椅子转个方向好面对柔安,深长地直视着她,令她全身神经不安。他的眸中闪烁着奇异的炽热光芒。
“为什么?”他终于轻柔地问道。柔安绝望地希望自己没开口。那个冲动的反对是基于节庆筹备会上听来的谣言。
要是维克听完她的解释,然后给她一个容忍小孩胡闹似的微笑,再回过头去跟露西讨论呢?先前刚萌芽的自信会在她内心萎缩。露西已经习惯听从柔安的观察,但是柔安只是提出她的看法,让祖母做最后的决定。但她从来不曾直言反对。
“别这样,柔,”维克哄道。“你善于观察人们,注意到我们未曾发现的事。你晓得勃特什么事吗?”
她深吸口气挺直肩膀。“那只是今天下午我听到的事。勃特迫切地需要钱。娜咪昨天离开了他,听说她要求一大笔赡养费,因为她逮到他和他们女儿的大学同学在洗衣间里胡搞。她的同学最近来拜访一、两个星期。谣传他们从圣诞节就已经在一起了,而那位十九岁的女孩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
沉默持续了一阵子,然后露西说道:“我记得娜咪的女儿有邀请她朋友来过复活节。”
维克咧嘴一笑。“看来勃特没有举不起来的问题嘛!”
“维克!别这么出言不敬!”尽管露西为这句评论所震惊,仍克制不住微笑,迅速地瞥向柔安。
“抱歉。”维克立即道歉,不过双眼仍闪着光芒。他注意到露西对柔安的一瞥,好像担心柔安不该听到带有颜色的话语。这是传统的态度,不论是年纪多大的Chu女,都不应该听到带有性暗示的言辞。
露西仍然认为柔安是Chu女,代表着柔安的生命中,就算在大学时代也没有罗曼史。
露西的确没错,维克想到,拿盖亚的那一夜影像又闪过他的脑海,令他心跳加快。柔安的确是个Chu女,直到她进入酒吧走向他的一个小时之后。
他花了那么久的时间脱下她的衣服,张开她的双腿进入她。记忆像柔和的光线在他体内发光,温暖了每寸末梢神经,令他痛楚。她在他底下的柔软纤细身躯是如此……完美。她的ru房甜美浑圆,下身灼热紧绷,双臂信任地圈住他的脖子,背脊弓起,到达高chao时的惊叹表情……老天!她是如此完美,令他喘不过气来。他的yin茎坚硬得如箭矛一样,令他不安地在椅子上移动,庆幸自己坐在桌子后面。
这就是他想到那一晚,进入她体内的纯然喜悦的下常他明白自己做了这件事,事实上是好几次,却没有用到保险套。
以往不管他喝得多么醉,他都不曾这么粗心。那一夜他的脑中一点也没有安全防护的想法。他的男性原始本能令他一再地攫取她,深埋入她的体内,让他的津ye进入她宣告他的领域。在那漫长的数小时中,他的身体控制了头脑,以rou体的本能将她占为己有,希冀令她怀孕以缔造无法破坏的结合,好将两个个体融合为一。
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保持表情冷静,免得跳起来一把抓住她,质问她是否怀了他的孩子。该死!到现在都还没有两个礼拜,她怎么会知道?
露西的声音闯入他的意识,他奋力将散漫的思绪抓回来。露西和柔安都在看着他。柔安的表情和平常一样平静而疏远,但是在那一刻他能见到她眸中的一丝焦虑。她以为他会把她说的话当做谣言?她这么冷漠地等待另一次对她自信的重击吗?他抓抓下巴看着她。
“你是说勃特的私生活一团糟,你认为他绝望地想要获得金钱,以至于判断会有误差?”
她迎向他的视线。“不错。”
“而这些是你在今天的会议中听来的?”她严肃地点点头。
他露齿一笑。“那么我们得感谢那些流言。说不定你挽救了我们一大笔金钱——还有勃特的。 毕竟他得要我们的背书才拿得到那笔生意。”
露西哼了口气。“我怀疑梅勃特会心怀感谢,不过他的私生活一团糟是他自己的错。”柔安稍微往后坐,因两人轻易接受她的分析而感到有些晕眩。她的情绪不安得令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安静地坐在那里。
偶尔她察觉维克的视线,但她并未望向他。她的情绪过于接近表面,得费力去控制它,她不想用狗般忠诚的眼光烦扰他或令自己尴尬。
过去几个小时内压力的后遗症已经浮现,肾上腺素也消退了,令她觉得十分疲倦。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入睡,事实上她累得担心自己会睡着,因为当她累极而眠时才会梦游。但是不论是否入睡,她都十分渴望躺下来休息片刻。
接着维克突然站在她身边,扶住她的手臀帮她站起来。
“你累得在椅子上打瞌睡,”他粗声地说。“上楼去睡觉。我们今天只讨论勃特的事。”仅仅这么一个小接触就令柔安想要倚偎着他,依靠他的力量,感觉他坚硬炽热的身躯再度抵住她。
为了防止自己向冲动投降,她要目已移开他身边。
“我累了,”她安静地承认。“如果你确定只有这件事,我就要上楼了。”
“我确定。”维克皱着眉头说道。
柔安喃喃向露西道晚安后离开房间。维克眯着眼睛望着她离去。她抽离他身边。
在他的记忆中,这是头一次柔安躲避他的碰触。
“她会睡着吗?”维克大声问道,并未看向露西。
“也许不会。”她叹口气。“反正她也不会睡太多。她似乎……嗯,有点不安。这是数年来她最直接说出意见的一次。我很高兴你听从她的意见。我得教导自己注意她所说的话。她会注意到人们许多细节,因为他们都在说话而她在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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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聊了数分钟,然后露西小心地从沙发上起身,骄傲地拒绝露出移动上的困难。“我也有点累了,”她说道。“我通宵狂欢的日子已经过了。”
“我从未有过那种日子,”维克苦笑地回答。“总是有工作要做。”
她停下来困扰地望着他。“工作太多了吗?”她突然问道。
“我把戴家交给你的时候你是那么年轻。你连当个男孩的时间都没有。”
“工作是很辛苦,”他耸耸肩说道。“不过这是我所要的。我不后悔。”
他曾后悔许多事,但绝不后悔驱策自己学习及成就的兴奋之情。他不光是为了戴氏庄园,也是为了他自己,因为他已经尝到权力与刺激的滋味。
他耽溺于金童的身分,甚至娶了戴家的公主,结果导致了什么样的灾难。尽管露西高兴地促成他和洁茜的婚姻,他却不能怪她。是他自己盲目的野心引导他走向圣坛。
露西经过他拍拍他的手臂,他也望着她离开,注意到她小心翼翼地踏出每一步。她比其他人想的还要虚弱或是痛苦,但是她不愿意别人大惊小怪,他只好一言不发地由她去。
他叹口气,在安静的房内响起。以前这里是他的地盘,纯为男性化之设计。
除了增添电脑和传真机外,没有多大变动。戴氏庄园并不轻易接受剧烈的变革,只是逐渐做细部修改。不过现在它看起来比较柔和女性化,窗帘的颜色较浅,房内的气息也好像吸收了女性rou体的甜美,露西和柔安使用的香水。
他能轻易辨认出露西用了一辈子的香奈儿。柔安的气味就比较淡而甜美,尤其当他在桌子后面时更加清楚。
微弱的香水味诱惑着他。他回到位子整理一些文件,但几分钟以后,他放弃伪装,皱着眉头往后一靠,思绪再回到柔安身上。
她以前未曾从他身边躲开。这个发现深深困扰着他令他无法摆脱,好像他失去一项宝贵的物品。他发誓不再占她便宜,该死的!
他还有点自觉高贵,因为他拒绝了一项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她。但是她是如此的疏远,好似拿盖亚那一天从未发生过,好似她童年未曾紧粘着他,对他崇拜万分。
她是如此自持紧闭。他不断地对她笑,期望她能像以往在幽默的时候回他一笑,然而她平滑沉静的脸仍然一样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