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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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之君-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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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墨心头绝望,兀自嘴硬:“我做错了什么?拿出证据来。我可是堂堂朝廷命官!”
  侍卫无趣地一撇嘴,抬手一个手刀劈昏了严墨,“再见了,严大人。”而后驮着人自去向柳从之回禀。
  新帝登基以来,宣京其实一直算不上太平。
  朝中有严墨这等浑水摸鱼卖国求利的败类,也有阳奉阴违小算盘打得叮当响的老奸巨猾之辈,更有妄图谋逆心怀不轨之辈。薛朝覆灭,然而柳从之的麻烦还远远没有完结,不花个几年时间,这新开的国很难真正定下来。
  严墨落网,算是成了一件事,然而事情还远未完结。
  追捕严墨的侍卫并不知道,他将严墨打昏带走的这一幕,其实落入了一个有心人眼中。
  这人行踪隐蔽,待他们走远,这才偷偷摸摸地跑出来,环视一眼夜幕下宁静平和的宣京城,最终俯身疾行,融入了茫茫夜色中。
  这人行得极快,其目的地不知是何处,走出一阵,却被一声哀叫声打乱了步伐。
  却是墙角窝着一个乞儿,大过年的饥寒交迫无家可归,几乎奄奄一息,乍见半夜有人在自己旁边出没,来不及想其它的,伸出手就抓住这人的脚,哀求道:“这位爷您行行好,赏我点吃的吧。”
  这人并不说话,安静了一会儿,把脚从乞儿手里抽出来,然后扔下一个东西,紧接着飞快离开,再也不见踪迹。
  乞儿睁大眼看他扔下的东西,却是一个馒头,登时如获至宝,笑逐颜开捧在手心里,狼吞虎咽起来。
  又过两个时辰,时是清晨,天边泛了鱼肚白。
  一旁民居处一个老妇背着菜篓走出,走到巷角,竟是不自觉尖叫一声。
  只见巷边角落处,一名乞儿脸色紫青,口吐白沫,却是横尸街头,已死多时了。
  老妇尖叫过后,面上现出丁点悲戚之色,摇头叹了一声,“造孽哟。”
  造孽的还远不止如此。
  腊月二十五。
  天子破天荒晚了半个时辰上朝,朝上气氛严峻,无一人面上带喜色。
  柳从之面色严峻,第一次面上毫无笑意,神色冰冷。
  在这一年年关,到处张灯结彩的当口,宣京出了瘟疫。
  此事来得蹊跷,也不知原因几何,然而短短半日,就有上千人染病,再不处置,等事态扩大,后果不堪设想。柳从之一改平日温和,雷厉风行一道道命令传下去,可见事态严峻程度。
  天子脚下,年关将近,出这种邪门事,不仅对新皇威望有损,可以说对整个新王朝都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是谁下的手?
  薛寅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他的消息不及柳从之灵通,但现在他到底能出宫,二十五一清早,他往楚楚阁看望昨日受惊的黄莺,却得知黄莺已然病倒卧床,爬不起来了。
  这姑娘昨日就在咳嗽。
  楚楚阁上下也沉浸在一股不安的氛围中,薛寅听着人窃窃私语,稍微弄清楚了事态。
  宣京瘟疫。
  在这个蹊跷的节骨眼上,出现了这么一场瘟疫。薛寅的第一反应是,此非天灾,必是人祸。
  那么是谁下的手?此事蹊跷,又当如何化解?
  薛寅一面皱眉,一面不顾旁人劝阻,前去看望卧床的黄莺。
  一日不见,黄莺脸色更加苍白,苍白中透着一股蜡黄,神色疲惫,属于年轻姑娘的水色褪得一干二净。见了薛寅,也不敢起身见礼,更不敢大声说话,一直埋着头,偶尔咳上几声,也是埋着头闷咳,显是怕把病气过给了薛寅。
  薛寅叹了一声,问:“你身体如何?”
  黄莺小声道:“还……还好。”
  “郎中怎么说?”
  黄莺声音更细,“不知道……他说不知道……”她说到这里,声音陡然带了哭腔,“我会死么?”
  小姑娘眼看着就要哭了,薛寅一时也无措,他不擅应付女人,对这场面实在是不怎么会应对。这时只听一人笑道:“哎呀,小姑娘别哭,有我在,包你没事。”
  薛寅一听这声音,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却见一个郎中打扮的人挑开门帘进了屋,笑道:“小姑娘莫怕,我是来给你看病的。有我在,包管你药到病除。”
  他面上带笑,黄莺看着,渐渐觉得不紧张了,细声问:“你是谁?”
  “我是郎中。”天狼微笑,“我姓莫,你可以叫我莫大夫。”
  薛寅在一旁抱臂而立,闻言稍微翻了个白眼。
  这算命的又改行做大夫了,好久不见,还是一样的无耻。
  那厢莫大夫还在看诊。
  “姑娘你叫黄莺是吧,是个漂亮姑娘,没事,不就是病了么,好好休息,按我开的方子来,包管药到病除。”天狼随口忽悠了一大串,把姑娘哄住了,看诊完毕,黄莺安静下来,薛寅看了一眼天狼,两人都走到外间。
  “怎么样?”薛寅低声问。
  天狼一改面上笑意,皱眉摇了摇头,声音也冷下来,“是毒。”
 
  ☆、医者毒术
  “什么毒?”
  医毒不分家,天狼更是用毒的行家,薛寅得知此一条,却不意外,年关将近,这个节骨眼上陡然出现瘟疫本就离奇,若是有人下的手,那最快捷的法子就是下毒。
  这一问倒叫天狼沉思了半晌,安静了许久,才道:“王爷可知世上有一毒药名春晓?”
  “春晓?”薛寅挑眉。
  “春眠不觉晓。”天狼低声解释,“此毒溶于水,中毒之人一开始如感风寒,之后就会陷入昏睡。”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苏醒时日不定,有人能醒,有人就……”
  此话留了半句,但其中意思不言而喻,薛寅问:“你可能解?”
  “可以。”天狼道:“但我需要三天时间,而且我差几味必要的药。”
  “你把你差的药写下来,我想办法解决。”薛寅点头,沉默了片刻,又问:“你可知此毒来源?”
  “这是流传薛朝许久的异毒方子。”天狼摇头,“仅凭此,推测不出来源。”
  若是月色明一类的毒,只要一出现,便能知是谁投放的,但春晓这样的毒,却是推测不出。
  薛寅又问,“三天内解药研制不出来,那这三天内中毒者会如何?”
  天狼眼也不眨,“中毒者超过两天,即会开始沉睡。”
  薛寅一言不发,咬了咬唇,解毒之事迫在眉睫!
  天狼却凉凉开口,“此事非你分内事,自有人做,何必上心?”
  薛寅扬眉,“此事人命关天。”
  “又不是你的命,又不是你的江山你的百姓,关你何事?”天狼耸耸肩,见薛寅不赞同地皱眉,于是也闭嘴,摇了摇头。
  薛寅听闻此言,心中确实闪过怒意,然而静了一瞬,怒意平息,却觉无奈。
  天狼此人,天性凉薄。
  别看这算命的医术高明,实则无半点医者仁心,看着是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的样儿,实际上行事手段颇为狠辣,若非他是如此的心性,结仇太多,以他手腕能为,只怕也不至于沦落到流落北化,要老宁王收留的境地。
  薛寅叹一口气,“那这毒你解是不解?”
  却听天狼凉凉道:“自然是要的,敢在我的地盘投毒,我若不解,颜面何存?”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薛寅听得失笑,懒洋洋打个呵欠,慢吞吞道:“那我去想办法找药。”
  话是如此说,这药却不好找。
  下毒之人乃是有预谋投毒,若这毒如此好解,那他不是白费功夫?即使有天狼这等用毒一等一的大行家在,也欠缺药材,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这味毒是异毒,能解毒的药材自然也是难寻。
  “这毒也是个稀罕玩意儿了。”天狼道,“能解这毒的药材也是稀罕玩意儿,一时半会儿,恐怕难弄。”
  “我明白了。”薛寅托着下巴,叹气。
  “不过,我可能有办法。”天狼顿了顿,又加了这一句。
  天狼是以郎中的身份来的,不可能待太久。两人谈罢,天狼给黄莺开了一副药,就被楚楚阁的人往外请,天狼临走,薛寅问了一句:“你可知北边的事?”
  天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北边?什么事?”
  薛寅拍了拍衣服,不动声色接过天狼掌心的纸条,倦倦道:“没什么。”
  这一面,两人在合计怎么弄到药材,另一面,柳从之也在思忖这个问题。
  如天狼所说,只要薛寅不染病,此事和他其实没半点关系,宣京大乱又如何,他一届亡国之君,无权无势,万人唾骂,何必管这许多?此事或和薛寅无关,但和柳从之却是大大的有关,柳从之身为帝王,若放任事态恶化,让投毒的有心人得逞,那他这皇位约莫也坐不久了。
  “那依吕太医之见,此为投毒?”太医院内,柳从之向吕太医发问,他身侧站着袁承海,二人神色俱是疲惫。
  吕太医面色严肃:“不错!这绝非寻常瘟疫,而是有人刻意投毒,然而陛下请恕臣无能,无力解毒。”
  “为何?”柳从之问。
  吕太医神色无奈地摇头,“臣一生专攻医道,于毒术并无多少涉猎。此毒乃异毒,以臣之能,解之无力。”
  吕太医说得诚恳,柳从之点头,“那你可知是否有其它人能解?”
  “此毒非绝毒,必定有人能解。”吕太医面上倏然闪过一丝奇异神色,“据臣所知,世间定有一人能解此毒,然而此人……”他说到这里,忽然一顿,摇头道:“臣无能,陛下或可于民间搜寻高人。”
  柳从之注意到他话中吞吐,问道:“你知一人可解毒?”
  吕太医苦笑,“此人是臣的师弟,天资远胜于我,学全了师父一身用毒的本事,甚至青出于蓝。”他说着摇摇头,“然而他早在十年前被逐出师门,自此销声匿迹,臣也不知他如今在哪儿。”他道,“我甚至不知他如今是否活着。”
  一句话出,一旁袁承海若有所思,插口道:“我知令师号称医毒双绝,有人称他圣心阎罗,只因他一念可让人生,一念可让人死。”
  “袁大人对此知之甚详。”吕太医叹息,“师父于我,可谓高山仰止。我乃不肖子弟,本事不及他一成。”
  袁承海闻言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沉默不言。
  “令师可还在人世?”柳从之问。
  吕太医闻言苦笑摇头,“臣甚至也不知师父如今是否还活着。”
  他顿了顿,正色道:“臣虽无能,但也当竭尽全力救治伤患,能治一分是一分,其余就请陛下多加费心。”
  吕太医这边束手无策,柳从之于是不继续在太医院逗留,打算离开,袁承海自是跟着柳从之的,然而临走,他却慢了一步,询问吕太医:“不知道吕太医可否告知令师弟姓名?”
  他这一问来得突然,吕太医一怔,“师弟乃是被师父救治的孤儿,本无名姓,随师父姓莫。师父为其取名莫云。”
  莫云……
  袁承海点了点头。
  既已确定此事是投毒,柳从之速度一点也不慢,很快就中毒者在各地的分布情况分辨出哪些水源可能受到了污染,命人一一查过,避免再有人中毒,同时确定还未遭受污染的水源,命人把守。新皇于这次事件的处理速度可谓极快,短短办日内,即使还未确定病源,已处理好了对患病百姓的安置问题。柳从之向来是面上和缓,做事迅速,瘟疫一事虽来得突然且蹊跷,但处理得当,已将损失降到了最小。
  事情还算顺利,柳从之面色却仍严峻,袁承海看一眼新皇,却察觉了对方眉眼间近乎入骨的疲惫之色,如此外露的疲倦,对柳从之这等人来说实在是太过罕见,袁承海看在眼中,却不吭声,垂眼不言。
  “越之。”柳从之走出太医院,淡淡发问,“你可知此次投毒之人是谁?”
  袁承海道:“微臣不知。”
  柳从之笑:“是真不知,还是不敢说?”
  袁承海道:“毒药未解,此事内情仍然不明,是谁投的毒还难定论。”
  柳从之点头。袁承海观其颜色,又道,“解毒一事,我或可想办法。”
  “哦?”
  袁承海道:“对此我也并无多少把握,不过或能找到可以解毒之人。”
  柳从之点头,“那你去忙吧,此事越快越好。”
  袁承海道:“臣告退。”
  事已至此,袁承海不打算多留,一言既出,立刻打算离开,不料临走之前,听柳从之轻叹了一声。
  袁承海稍微诧异:“陛下?”
  柳从之微笑:“无事,不过想起朝中种种,微觉无奈。”
  “何必无奈?”
  柳从之微笑不答。
  袁承海于是不再多言,起身离开。二人谈话之处正好在御花园中,袁承海离去,柳从之就挥退左右,沿着花园,缓步往寝宫走。
  腊月隆冬,百花谢尽,御花园中也不见什么景致,唯有一支支红梅傲立霜雪中,梅景霎是动人。
  柳从之用近乎欣赏的目光看着红梅,过了片刻,忽然闭目,以袖掩口,低咳了一声。
  这一声咳虽轻,但其中意义却堪称骇人。
  宵小投毒,帝京瘟疫,只要处理得当,便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若是龙体有恙,皇帝也染了病呢?
  则江山动荡,无有宁日。
  柳从之咳了一声,稍微静了静,之后又咳了几声,才算是止住了,他似乎对自己身体情况并不上心,止了咳,看一眼红梅,而后含笑回头:“出来吧。”
  四周乍一眼看空无一人,他这话却说得很笃定。
  过得片刻,一块假山石旁边竟真的闪出一人。
  此人正是薛寅。
  柳从之含笑看他,“今天可是巧了。”
  薛寅神色尴尬地扯一扯嘴角,躬身见礼,“薛寅见过陛下。”
  一面见礼,一面心里叫苦。
  他回宫究竟为什么要走这条路?早知道就该离御花园远远的碰都不碰好么?
  结果偏偏让他碰上姓柳的,还让他碰上……身体有恙的姓柳的。
  如今柳从之若有个三长两短,则天下必乱!
  
  ☆、38乱世棋局
  御花园中静了一会儿。
  薛寅安静,是因为他刚才知道了某件了不得的事,实在不知说什么。
  柳从之安静,却是他又开始侧头赏梅。
  今日梅花开得极艳,颜色极红,如同血色。
  过了一会儿,薛寅打破沉默,“陛下可是身体有恙?”左右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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