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昌王慢慢朝前走着,表情却很是有些古怪,既带着些不耐烦,又有些无奈,霍清秋忙不迭地跟上他的步伐,嘴里娇声道:“王爷,您今天是怎么了……”
华昌王没有理她,一双鹰眼直直看着前方,似乎是在思量自己的事情,明显没有把身边的人当一回事。
“秋儿都怀了您的孩子了,如今大业已成,该是给秋儿一个名分了吧?”她紧紧贴着他的步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娇媚一些,好让他回忆起那些甜腻的过往,记起他曾说过的话。
华昌王也才慢慢地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远山黛眉,樱桃小嘴,那样精致的五官凑在一起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貌美如花,普天之下也难能一见的美人,既有谋略又有手段。
只可惜,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你要如何证明,那就是本王的孩子?”
霍清秋眼睛陡然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前那个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击碎了她所有的梦。
“你和太子圆过房的事情,宫中尽知,本王亦知。念在你还有功的份上,本王不想跟你计较,至于名分……本王一向只喜欢干净的女人,对二手货没什么太大兴趣,你是想陪那短命的太子去死,还是出宫自生自灭,都可以。”
自己种下的因,也是自己结的果,当初圆房的事情骗过了所有的人,却也造就了这一刻的命运。
华昌王的语气平静地像是在讨论一颗大白菜,听在别人耳中却五雷轰顶,霍清秋颇有些绝望地朝前走了两步,想要同以前一样往他身上贴:“王爷……我怀了您的骨肉啊……你不相信吗,不相信吗……你不相信吗?”
华昌王嫌弃地推开了黏上来的身子,无情地吩咐道:“把她先带下去,过几日处置。”
霍清秋被人拖走的时候,目光呆滞地像个病入膏肓的人,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满脑子全是那个破庙的夜晚,那个男人霸道趴在她的身上,许下世间荣极之位。
“本王君临天下之日,亦是册封你为后之时。”
于是这么多年来付出了自己的一切,深入敌营,不惜出卖自己,换来一句过几日处置。
哈哈。
哈哈哈哈。
真是好笑啊……
霍清秋瞪着眼睛被人拖走,连眼皮也不眨一下,笑的张狂而又凄惨。其实她原本也是可以做皇后的,哪怕丈夫是个傻子,什么也不懂,至少不会置她于死地。总好过现在这样悲惨的结局,她早该听信那个阉人说的话,她早该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却还是抱着那么一丝希望,亲手毁掉了自己的一切。
沈兼,世间所有人都说你心狠,知晓你弑父弑兄的我却偏偏不信,以为你爱我,所以永远不会对我下手,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
你爱的从来不是人,你爱的只有地位。
沈兼,你给我等着!
我有本事帮你夺得这个至尊的位置,也能,毁掉你。
……
那个衣着鲜亮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慕子川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实在叹别人,还是在叹他自己。
“叹什么气。”华昌王笑着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得力爱将,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淡然地问道,“东宫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慕子川抬起头,眼前却忽然浮现出司徒兰的脸,几分焦急,几分哀求。
他心底软了几分,传来一声低低地喟叹,犹豫了好半晌才道:“属下认为,不宜杀戮。”
“哦?”华昌王颇为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军师说,别的地方都无所谓,唯有东宫的人必死不可,斩草要除根,你当时可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这时候怎么突然变了主意?
慕子川只能道:“看见了活生生的人,才发觉有所不妥。”
“若是你能给个好的由头,本王倒是可以顺了你的意思。”
“王爷根基不稳,这般草菅人命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会惹百姓不满,太子虽然担上了弑父的名头,但百姓中不相信的人还是占多数,如果在这种时候传出太子暴毙的消息,恐怕会对王爷不利。”慕子川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根据一些,尽管那只是他临时改变的主意,没有经过什么考虑,“古往今来,建立任何一个政权,民心永远都是最重要的,王爷若是得了民心,勤政爱民,哪怕太子想要复位,百姓也不会同意的。”
“这句话说的好!”华昌王摸了摸自己那少的可怜的黑胡子,满意地笑了笑,“本王也觉得军师的方法实在太过野蛮,罢了罢了,沈寻小儿也不过是个傻子,连他的父亲都败在了我的手上,就算有世外高人帮着他,也着实翻不出什么大浪。”
“况且我沈氏皇族如今也就剩下我和他两个人了,亲人死的太多,心也有些累。本王也不是什么喜欢草菅人命的人,先押进天牢,暂行处置吧。”
听罢,慕子川方松了一口气,拱手道:“是。”
华昌王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回过头,眼神有些诡异的看了他一眼:“听说,你把她带走了?”
慕子川一愣,却没有反驳,只静静站在原地,仿佛给他什么处置都无所谓似的。
华昌王却没有追究他的过错,只是抬头看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这又是何必呢。”
“……”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抽的更不上来,今天应该还有……
太子恢复倒计时开始_(:з」∠)_
☆、第52章 阶下囚
黑暗而潮湿的天牢头一次迎来这么多尊贵的面孔,来来往往的狱卒捂着心口战战兢兢地办事;生怕出了一丁点差错。
笑话;那可是华昌王亲自下的命令;华昌王是谁;那是如今大周真正的主人!以摄政王之位拥军百万;朝中九成官员早就暗中投靠的对象;如今先帝一去,顺理成章地逼宫造反,且不说他起事的理由正不正当,但就他的权势来看,没有理由也就成了理由。
谁还敢说半个不字?那可不是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吗?
至于被囚禁的太子和皇后……狱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顿时有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沧桑感,这世间万事真是不好说啊,所谓皇帝轮流做……哦不,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原本高高在上的主子一夜之间成了阶下囚,这落差实在是有点大,只能说那华昌王沈兼还算仁义,没有当场取了他们的性命,只是暂行关押,隔日再行处置,让他们多活几日,寻个体面点的死法,也算是给皇家留了几分面子。
只可惜呀,多活几日,也终究是要死的。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至于史书会怎么写,自然会有人去粉饰太平,也就不需要他们这些下层社会的人去操心了。狱卒伸了伸懒腰,从两扇铁门前走了过去,中间那一堵厚厚的墙,狠心地隔开了母子二人,空气中沉默地能听见远处的脚步声,没有人说话,自然也都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刚走了两步,远处忽然传来几分光亮,那狱卒眯着眼睛看了半晌,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地奔了过去,动作殷勤而又慌张,奔过去才发现自己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了,所幸华昌王好像心情很好,也没有跟他计较,随意地挥了挥手就朝前走了过去。
他的云头靴走在阴冷潮湿的甬道中,发出一次又一次沉闷的声音,像是面无表情的修罗前来索命,走到某一个位置,他才停下了脚步,低着头看了过去。
“皇嫂住的可还习惯?”
刚一听到声音,傅湘云唰地抬起了头,看向了面前那个恨之入骨的男人,却一直沉默着,不去回答他那挑衅的话。
沈兼的鹰目直直看了过去,嘴里的话如他的眼神一般残忍而冷漠,虚伪之极:“若是住不惯住天牢,臣弟可以派人给你送几床华贵的被褥来,啊……本王忘记了,皇嫂出身高贵,区区几床被褥怎么满足的了你,可需要送几个男宠来供您消遣?”
他话中带刺,也不知道是安得什么心。
傅湘云怒极反笑,拂了拂袖子便从地上站了起来,隔着生硬地精铁栅栏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华昌王本就不高,直裾的交领又骤然被人攥了起来,倒一时间失了气势。
“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呸!”傅湘云昂着头,气势却丝毫不减当年,依稀还是那个傲气逼人的当朝皇后,居于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所出口的话不敢有任何人反抗或违背。
话刚落音,隔壁的牢房隐约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听见什么熟悉的声音,紧张地朝这这个方向爬了过来,焦急而又惊讶。
沈兼被人拽着领子,却依然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冷笑道:“皇嫂的举止实在有违礼仪,刚刚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倒叫臣弟想不通了。”
傅湘云死死揪着他的领子,嘴里的话愈是流畅,双手抖得愈发厉害,“篡位!没有关系!那不过是个虚位罢了,谁坐都是一样。本宫现在只问你一句话,先帝是不是你害死的!他是不是你害死的!”
女子凄厉的质问声回荡在潮湿的甬道之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在阴暗的天牢中显得那样可怖而又凄惨,隔壁牢房的瘦长黑影明显僵了一僵,似乎也在等待着那个人的回答。
“想做个明白鬼,求我啊。”沈兼冷笑一声挥开了她的手,不咸不淡地答道,“人生不过如此,早走晚走都是走,本王不过提早送他上路,有何不可。你若是想他,大可以下去陪他,在本王面前鬼吼鬼叫什么。”
傅湘云被一掌挥在了地上,整个人都有些发懵,这个回答完全就在意料之中,之所以去求证,也只是她的执念罢了。那一瞬间她已经心如死灰,如果不是还挂念着沈寻的下落,早在华昌王领兵而入的时候,她就想一了百了了。可她不是秦恻恻,没有那个胆量为尊严而死,她还有儿子,还有这世间唯一的牵挂。
隔壁牢房的黑影子动了动,突然贴着墙把手伸了过来,袖口的布料实在太过熟悉,傅湘云愣愣地看了半晌才反应了过来,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一把抓住那只伸过来的手,完全无法想象这曾经是高贵而骄傲的一国之母。
沈寻全身都贴在墙上,一只手越过两道栅栏,被母亲紧紧地抱在怀里,他没有说话,却试着动了动,小心翼翼地去摸她的脸,好像有些温热的泪水,但那熟悉的脸庞,绝对是他的母后。
看不见对方,却能贴着墙面感受对方的温度,仿佛又回到了出生之前,母子连心,相依相偎。
在这阴冷潮湿的地方,难得有如此温情的画面。
“多么感人的一幕啊,只可惜,你们的时日都不多了。”沈兼自幼丧母,此时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冷哼了一声便道,“把你们母子关在一起,本王还真是太过仁慈。”
傅湘云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只是哭着把脸贴在儿子的掌心里,那是她在这世间的唯一眷恋,哪怕只有最后一刻,也不愿意松开他的手。
华昌王静静地看了一会,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多余,面色尴尬地站了半晌,没再说些什么便转身离去了,他本来是打算以胜利者的姿态来找找存在感的,可眼下这场景,倒让他有些无从说起。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都已经是他的阶下之囚了,还指望活着出去么。
华昌王的身影消失在阴影之中,沈寻才小声地开了口,隔着一道厚厚的土墙唤道:“母后。”
傅湘云连忙哽咽着回应:“母后在这里,寻儿不怕……”
沈寻掂量了片刻,忽然轻声问道:“父皇是他害死的吗……”
傅湘云愣了片刻,不知道他懂不懂这些事情,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同他讲,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或许她自己心中也有了阴影,不愿意再提这些事情了。毕竟,沈寻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连保命都是困难的时候,难道还让他去报仇复国吗。
一个嗯字,足够解释很多东西,那一头的沈寻忽地沉默了,右手仍旧穿着两个栅栏,空气中却安静的能够听见几十丈外的呼吸声。
沈寻的左手突然攥了起来,黑暗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滋长。
这里没有风,密集而纤长的睫毛轻轻动了动,挺拔的鼻翼直入眉心,眸中似乎有些幽暗的光闪动,但只是那么一瞬,便恢复了以往黑暗的深渊。
或许时候此后的某一天,更或许就在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变化着,那些尘封了许多年的梦境,那些撞破生死而来的最初的灵魂,都在慢慢的流动着、拼凑着,并终将在某一刻复原。
直至,破茧成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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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嘡一声,精美的瓷器被狠狠摔碎在地上,可门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司徒兰愤怒的拍着门,可无论她怎么反抗,动作再大,也还是连进来解释的人都没有一个。
“狼心狗肺的乱臣贼子,就算你们赢了天下,也堵不住百姓的悠悠众口!在宫里被皇后关,在这里被你关,能不能有点新意啊!!!”被关久了,整个人怒到了极点,又焦急又担心之时,司徒兰什么话都骂了出来,“慕子川我去你大爷的!有个将军府你就了不起啊,随随便便就关押别人你考虑过别人和门的感受吗!”
没有人回应她,空气中安静地仿佛一直都是她在唱着独角戏。
可事实上,慕子川站在门外,手中托着一个装满水果的盘子,脚步明显是半路顿在了那里,想进去却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越是没有人理会,司徒兰越是骂的带劲:“慕子川我告诉你,哪怕你现在能关住我的人,你也……”
铁锁发出哐当一声,门突然就被人打开了。
司徒兰剩下的话顿时咽了回去,半晌,脸色一红。
她以为门外没有人……所以把自己想说的话毫无顾忌地骂了出去,跟个骂街的泼妇完全没有什么两样,但也只是尴尬了那么一会儿,心中又升起了熊熊的怒气,头一抬就瞪向了眼前的人,和他对视了半晌,突然一句话也不说就朝外跑。
慕子川反应迅速的伸手横在了门前,将她本就瘦小的身子挡在了里面,不容她有一丝动弹。
偏头看着她,幽幽道:“继续跑啊。”
司徒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被刺激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