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然愣愣地听着凌海彦低声念出一大串古文,不甚明了。
凌海彦见状,解释道:“多半是着凉了,怕是有肺炎的征兆。”
凌海彦一分钟不到诊出的结果正是许然花了一下午化验得到的结果,听到这里,许然不由佩服:“凌董医术这样高,早知道我也不用花一下午排队化验了。”
凌海彦听了恭维的话也没见多高兴,只是说:“感冒时就该来医院的,怎么拖到这时候?讳疾忌医可不行。”
许然笑笑,要不是陆楠催她来医院,她恐怕到现在还在生抗。
“前一阵子随政府团去了趟欧洲,回来一堆事要处理,也没顾得上找你。”凌海彦叹了口气,像是在自责一般,“你来医院应该先给我打个电话,好找人给你安排个好一点的医生,至少不用你发着烧还到处排队。”
两人未见面的这一个月来,初始两周,凌海彦还经常给许然发条短信,或是打通电话嘘寒问暖。到后来,电话也不打了,只是偶尔来条短信。许然本也没有将凌海彦信誓旦旦要追她的事情放在心上,想着,也就是大人物想换换口味,一时兴起而为之。他不再给她打电话或是发短信,她反而落得清静。
为此可,许然似是听出了凌海彦话中解释的意味,心里想着怎么和他说清楚。便有意拉远了距离,“凌董这样忙,怎么好意思给您添麻烦。”
凌海彦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看着许然,眼底发冷,似乎有些不高兴,“我的想法上一次见面应该已经向你表达清楚了,许小姐就算一时不能接受,也不用忙着拒绝。”
许然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发怵。她渐渐把头低下,心里想着如何应对。
凌海彦看着她低垂眉目的样子,后悔刚才过于生硬的语气,便清了清嗓子,说:“政府团行程不自由,一路都很匆忙,只是路过比利时的时候买了两盒巧克力。不知道今天会碰上,也没带在身边。改天再拿给许小姐。”
“不用了。”许然拒绝之词脱口而出,说出时才发现这拒绝来得有些急躁。她不明白凌海彦为何对她如此用心,只是如今她心里已有了一人,既然是不可能,还是应该早点澄清。“谢谢凌董厚爱,我恐怕不能接受您的心意。”
凌海彦沉默了片刻,低沉声音问了句:“原因?”
许然嗫嚅了一阵,垂首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此时,许然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说:“我在花园边上。”
…
陆楠挂了电话,停好车,往医院的花园方向走去。走近了,他依稀看见许然坐在花园的树荫下,身旁还坐了个男人。那男人的身形、相貌,他并不陌生。
前天在武汉,苏朗的墓碑边,他找到许然时,匆忙间瞥到了苏朗的样貌,心中有了疑团的同时,也解开了他之前的困惑。也许正因为凌海彦与苏朗样貌相似,许然在初见凌海彦时才会如此深情地看着他,在与凌海彦接触时才会那样沉醉,却又有些不自在。
而此时,看见两人并排坐在一起,陆楠头一次在女人面前显得不那么自信了。
“然然。”陆楠本不会在公共场合叫她小名,因为两人关系还未明朗,而此时却鬼使神差地喊了出来。
话音刚落,长椅上的两人双双站了起来,侧过脸看他。
陆楠看见凌海彦,对他点了点头。
“陆总,真巧。”
陆楠笑笑,心里竟多了几分酸溜溜的感觉,“我来接然然回家。”
凌海彦本听到“然然”二字就已经微变了神色,陆楠这句话更加不清不楚,他听了,抽了抽嘴角,转头去看许然,眼神似是在询问:你喜欢的人就是他吗?
许然见凌海彦看向自己,忙低下头。纵使他蓄了胡须修饰了样貌,但从轮廓上还是不难看出苏朗的影子。
“然然,走吧。”陆楠右手伸出,悬在半空中,便犹如那日在W大时一样,等着许然来握。
许然低着头倒也看见了陆楠伸出的手,她抿了抿嘴,似是下了决心一般,伸出左手,交给了陆楠。
陆楠将她的手捏在掌中,仍不忘和凌海彦道别。
凌海彦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伸手去松脖颈上的领带,神色傲慢了几分,眼神也不由跟着变得凌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又来打滚赖皮了╭(╯3╰)╮
你们这么忍心霸着我吗?好歹也冒个泡让我知道你们的存在啊~~~
☆、第三十九章
从那次医院一别,凌海彦便杳无音讯,不管是短信还是电话都不再有了。许然这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后悔。
三部门例会刚刚开完,因为陆楠去了上海培训,策划部这边群龙无首,竟被媒体部的嚣张气焰抢去了不少风头。
罗成听着媒体部李丽侃侃而谈近两周来的工作推进,不住点头,时不时还赞许几句,“Lily做的不错”,或是“Lily,你的想法我很赞同”。
散会后,许然和张放走在最后,听着他在一旁模仿罗成“Lily”长,“Lily”短地说话,觉得十分好笑。张放看许然笑嘻嘻的样子,挠了挠脑袋,收住了嬉皮笑脸的态度:“那李丽明显是在及挤兑陆总,亏你还笑得出来。”
“谁让你逗我笑。”许然回嘴。
“李丽也真能白活,要不是策划部在前边冲锋陷阵,他们能坐享其成?”张放压低声道,“就拿凌药十年那事儿说,她总在罗总面前口口声声夸耀自己联系的媒体多靠谱,那还不是借着活动的影响力,要不是陆总活动策划得好,媒体看了感兴趣,哪儿还有她的事儿。”
凌药十年庆典结束后,不少媒体都被庆典上凌海彦诉说的创业事迹感染了,一时间相关报道铺天盖地。凌药集团能在短短十年内有如此巨大的发展,本身就是个奇迹,再加上凌海彦的个人魅力,很快,网络媒体、电台的财经类节目都纷纷发出专访邀请,请他去谈谈自己的创业经历和心路历程。
若说这都是李丽或是媒体部的功劳,确实有些夸大了。
张放是个正义感极强的小伙子,许然见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安慰道:“李丽这人说话就喜欢夸张,随她去,反正大家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
“我看罗总就不太明白,还指着她绕过策划部去和凌药签框架协议。”张放幸灾乐祸地笑笑,“上周谈得还好好的,前几天突然就黄了,听说凌海彦没批。”
许然听了心里一个激灵,像是想起了什么。时间似乎是吻合的,逻辑也很通畅。她拒绝了凌海彦,框架协议从薛铭鑫那里递交给他,他一生气就给否决了。许然心想,早知如此,是不是不该拒绝得如此彻底、不留情面?许然捏捏额头,心里警告自己不能胡思乱想。
张放没注意到许然的反应,依旧自顾自地说着,“策划部要是能把这个框架协议签下来,正好白李丽一道。”
许然笑笑,“我们那儿有那本事。”
听许然这话,张放有点急了。“你说你现在是转正了,可好歹也做过陆总助理,陆总平时对你也不薄,你怎么关键时刻竟灭自己威风?”张放说着说着,语气不由焦急起来,“你说咱们部门,刘姐安于现状,老郭是罗总的老部下,嚣张得很,巴不得陆总走了好去接班,张雅清又是个迷糊的主,帮不上忙。”说完,便停住脚,盯着许然看。
“指望我?”许然和张放已经配合了多场活动,还算有些默契,说话也就不怎么忌讳了,“我可不想搀和。”
“什么叫搀和,这叫知恩图报。陆总手把手带着你做了好几个月的活动,我可没见过他这么带新人的。”
许然心里笑笑,知恩图报,我都已经肉偿了。
…
这会儿已是中午的饭点,大家散了会各自回到工位上,张雅清便嚷嚷着要去吃饭。
自从罗成回到北方区,策划部内部的小团体已渐渐明晰。刘云和郭永浩因为经常一起做项目,加上是罗成的旧部,久而久之便很少和其他人一起活动。刘云处事向来圆滑,还好一些,郭永浩则有些狐假虎威,让人看了不禁生厌。
张雅清此时一招呼吃饭,郭永浩首先拒绝,刘云本不想去,但拗不过张雅清,只得一起去了。
几个人这会儿已走到电梯口,说话的间隙,电梯已到,门打开时,杜汐妍从小小的电梯间里走了出来。
杜汐妍看到一群人,目光一扫,停在许然身上。
“来找陆总?”刘云问。
“汐妍姐,不巧哦,陆总出差了。”张雅清搭话。
“我知道。我来给他送个东西。”杜汐妍依然看着许然,表情似笑非笑,不失庄重,“陆楠让我把东西交给你。”
许然转正虽有了几周,但偶尔还是会帮陆楠处理一些事情。此时杜汐妍这样说,大家倒是不疑有他。许然点点头应下,心里已隐约猜到陆楠让杜汐妍交给她的是什么东西。
“要不一起吃个饭吧。”张雅清提议。
“不了。”杜汐妍笑笑,转头问许然,“你有空吗?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
刘云、张雅清和张放三人去了商底的餐厅吃午饭,许然则跟着杜汐妍去了隔壁楼盘的咖啡厅。许然心想,少不了又是一阵风言风语,只不过这一次倒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正如许然刚才所料,两人落座后,杜汐妍从包里翻出一串钥匙,递给她。“陆楠让我交给你。”
杜汐妍的态度大方得令人生厌,许然本想要从容地将钥匙收好,却迫于她的气场来了句:“等他回来我会转交。”
杜汐妍轻蔑地笑了笑,“那是你的事,用不着和我说。”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许然端起咖啡,正准备离开,杜汐妍慢悠悠地开口了:“我其实挺羡慕你的,你长得不算漂亮,人也不是那么聪明,但他却愿意多看你一眼。”
杜汐妍低着眉,往咖啡里撒了一些糖,搅了搅。“也许这都是命中注定,你说呢?”
许然把杯子放回桌上,又坐了下来。杜汐妍说得没错,陆楠本应该有更好的选择,比如对面的人,面容姣好,身材匀称,性格和能力似乎也都在自己之上,而他却甘愿放弃这样的选择。许然笑笑:“也许吧。”
杜汐妍并不理会许然的回答,只是抬起头,叹了口气,眼神渐渐空洞起来,“我从大一就开始喜欢他,不知不觉十年就过去了。其实我明白,如果我们有可能的话,也不会拖到今天……”杜汐妍自嘲地笑道,“我想过放弃,自己申请调到了上海轮岗,距离虽然远了,可心里终究绕不开他的影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对他好,我想着,在他身边默默付出,就算他不会心动,总有一天也会被感动。”
“你走之后这六年里,他交了不少女朋友,却始终没招惹过我。其实我挺高兴的,我知道他心里还是很珍视我的。他这个人,表面上看着吊儿郎当的,但若是面对在乎的人和事,他就会变得谨小慎微。”杜汐妍抿了口咖啡,盯着许然看,“这十年,我倒是真没见过他对其它人如此上心。如果他愿意这样对我,我真的甘愿为他牺牲一切。”
杜汐妍说话的时候,表情波澜不惊,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但她眼中流露出的哀怨,许然却看得一清二楚。她想,如果自己没有从英国回来,他们两人也许最终就会在一起了。
“我很佩服你对陆楠的执着和付出,但是爱情里,两个人应该是相等的……”许然沉下眉,眼观鼻,鼻观心。也许杜汐妍对陆楠,就如同苏朗对她一样,“如果一人总是在付出,而另一人总是在承受,结局注定不会完美。”
许然说完,杜汐妍反而笑了起来。“相等?你觉得你和陆楠,你们的付出是相等的吗?你想过你为他做过什么吗?你所谓的相等就是当他出了车祸,就弃他于不顾,远走他乡?你差点毁了他一辈子,却看都不来看他一眼,这就是相等?许然,你不觉得这样的话,你说出来是一种讽刺吗?”
杜汐妍一连串的发问让许然缄默不语,直到两人杯中的咖啡都已冷了。原来她的任性从那时就已有了。
“我有时候觉得陆楠其实挺傻的……”杜汐妍眼睛眨了眨,泛出了泪水,她抹去眼泪,云淡风轻一般地笑了笑,“和他比起来,我算是幸运的。我想他的时候还能在他身边看着他、关心他。他呢,也就只能借酒消愁……”
…
杜汐妍刚刚说了很多话,许然拿捏不准她想表达的意思,也许是她对陆楠的付出,也许是自己对陆楠的亏欠,或者是爱情里的不公平。
她从包里拿出那串钥匙,握在手中端详了一阵。张放这时坐在转椅上滑了过来,许然吓了一跳,急忙把钥匙收了起来。
“你是不是对陆总……”张放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说话时还眨了眨眼。
这言下之意,许然自然明白。杜汐妍突然出现把自己叫走聊天,中午三个人吃饭,估计没有少八卦这事。许然白了张放一眼,不理他。
张放也不气馁,又滑到许然另一边。“你要喜欢陆总也正常,我们不笑话你。”
“你少胡说,我都订婚了。”许然看见自己突兀的左手中指,匆忙将手往桌下藏了藏。
“我就说,你这不管、不闻、不问的表现哪儿像是喜欢陆总的。”张放说着滑着转椅到了张雅清桌前,敲敲她的桌子,“愿赌服输,下周午饭你包了。”
张雅清看着张放得意的样子,撇撇嘴。“许然,你承认了会怎样啊,陆总那么帅,你怎么就不喜欢呢?”
许然听了张放的话,忽地觉得很乏力,当下应付似的笑了笑,心里却在想,这么轻松就把关系撇清了,果真是对他付出不够。
许然翻开笔记本,低着头假装工作,心里却又在回忆中午和杜汐妍的谈话。她本以为陆楠那次车祸不算严重,但杜汐妍却说险些毁了他一生。许然脑海里闪过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六年前在医院的一瞥;她回国后,陆楠醉酒后的不适……
有些蹊跷其实不难发现,但她却从未细想,难怪杜汐妍会认为,相等这样的话出自自己口中,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许然想,既然错了一次,就不该再错了。她拿起包,不等张雅清他们反应过来,便一溜烟跑出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