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准备去拿点吃的，却和迎面走来的陆楠撞了个正着。
这种时候，匆忙躲开便会显得心虚。陆楠看见她，神情微滞，却还是迈步走了过去。狭路相逢勇者胜，许然脑子里不合时宜地蹦出了这句话。她努力从嘴角挤出了一个微笑，也朝着陆楠走了过去。
两人在中间的位置站定，谁也没有开口。
许然心里“砰砰”乱跳，想到张放说他好事将近，心才沉寂了下来，低低喊了声“陆总”。
陆楠眼睛盯着她，深邃又温柔，看得她心里发毛，便急忙撇开脸，假装有人在呼唤她，按了按耳塞，煞有其事地对着麦克风说了两句话，从陆楠身边匆忙溜走。
陆楠想伸手去拉住她，手还没有举起来，便又重重垂了下去。
…
许然从冷餐区拿了两块蛋糕，分明是法国大厨的手艺，吃到嘴里却味同嚼蜡。她胡乱塞了两口，正准备进到会场，却看见徐柏珊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过来打招呼。
徐柏珊这些日子患得患失，一会儿得知凌海彦要和自己成婚，像被送上了云端，飘飘然像个神仙，可没过几日，又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裸的交易，又觉得自己坠入了惶恐不安的现实。
她之前心里就猜想着，秦晴愿意和凌海彦撕破脸，估计多半是找到了更加有力的靠山。她心里也有数，这个靠山多半就是自己的哥哥。如今，几件事情串在一起，徐柏珊觉得哥哥有些不择手段，利用秦晴逼迫凌药同意他将资金注入，多半连她自己都成了徐柏国手里的一枚棋子，帮着他给凌海彦通风报信、煽风点火。
徐柏珊原本不想出席发布会，但徐柏国执意要她代表自己，这才不得已来了现场。
她刚才便瞧见了许然，看她一脸伤心落寞，自然以为她是得知了凌海彦婚期将近的消息，才闷闷不乐。徐柏珊总觉得自己是横刀夺爱，这才站在边上踟蹰不前，深怕许然以为她是来向她耀武扬威的。
谁料许然看见她，笑着招了招手。
徐柏珊这才有勇气走过去，走到许然面前，第一句话便是：“许然，对不起。”
许然拉过徐柏珊，笑道：“我以后该叫你嫂子了。你比我还小一岁，我这样叫你可是真亏了。”
徐柏珊看着她玩笑似的态度，不明所以。许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说：“我一直把凌董当哥哥，你千万别误会了。”
徐柏珊半信半疑，还是点了点头。
许然笑笑，拉着徐柏珊的手，道：“恭喜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四章
许然可能不会想到，她和徐柏珊说话的时候，不远处，有人正在盯着她看。虽然她的笑容并不夸张，但在陆楠看来，着实深深触动他的心底，他有多久没见过她这种由衷的笑容了。
陆楠就在原地远远地看着她，不敢上前。许然就如同一只惊弓之鸟，只要他出现，她就要全副武装起来，戒备着他。这种滋味，陆楠觉得非常不好受。
秦晴那天不请自来，也去了新品发布会。就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站在角落里，看见了场中一动不动的陆楠，紧接着，顺着陆楠注视的方向看过去，不由笑了笑。
片刻之后，陆楠脑后响起了秦晴的娇媚声音：“陆总，好久不见。上次启动会，还没来得及向你道喜。”
陆楠这会儿回过神来，扭头看到秦晴，点了点头，说：“秦总客气。”
秦晴双手抱着怀，身体微微后倾，拗出了一个诱人的曲线。她恭维道：“陆总身为VP，这种活动还亲临指导，真是事必躬亲。”
“凌药是敦盛的大客户，服务质量当然要严格把关。”陆楠说着话，没去看秦晴，眼神却不自主地往许然的方向飘。
秦晴看在眼里，心底笑了笑，说：“陆总还没和凌董打招呼吧？”秦晴娇笑了一声，也朝着许然的方向看去，“凌董真是不简单，负面新闻都挡不住凌药的势头。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要我说，人逢喜事不仅精神爽，运势都跟着一路走红。”
陆楠笑笑，“新品上市，确实是好事多磨。”
“我说的喜事可不是陆总说的这件事。”秦晴买了个关子，等着陆楠往里钻。
果不其然，陆楠收回散乱的眼神，看着秦晴，问：“喜事？”
“陆总不知道凌董喜事将近了吗？”
陆楠心里咯噔一下，背脊上一凉，像是被人挤到了万丈悬崖的边缘，只一步就要粉身碎骨。
秦晴看着陆楠的表情，心里很是满意，脸上却装作惊讶：“陆总真的不知道吗？凌董就要结婚了。”秦晴目光流转，又笑道，“也对，现在这事儿还没全公开，陆总不知道也不奇怪。”
秦晴冲着许然和徐柏珊的方向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新娘就在那边，这事儿我可只告诉陆总你了，千万别声张啊。”
陆楠心沉到了谷底，只觉得手脚忽地没了温度，更加失了力气，当下只想找个东西扶住身体，或是找个角落躲起来。
他看着那边，许然微微笑着说话的样子，像是看到了满脸的憧憬和期待。陆楠心里钝痛，寒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打了个寒战。
他顾不上风度，连招呼都不打，甩掉秦晴，扭头走出了会场。
陆楠开上车，猛踩油门，上了环线。
他不知道要开往何处，只知道当下要逃离会场，逃离有凌海彦和许然身影的地方。
几近中午的时段，环线上交通状况尚可，陆楠加足马力在车流间穿梭。他头脑里只想着秦晴的话，“新娘就在那边”。这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咀嚼，已经越发麻木，他的动作也趋于惯常，不知道在哪个出口他下了环线，拐了几个弯，到了熟悉的地界，陆楠才把车停了下来。
…
杜汐妍这会儿正开着视频会，秦晴发来微信：帮你报仇了。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看得杜汐妍发怔，她当下没工夫细细思考秦晴话语中的深层意思，放下手机，继续开会。
会议接近尾声，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一回是电话。杜汐妍看了眼来电显示，上边写了陆楠的名字，她刚拿起手机，电话就断了。她想了想，还是转身出了会议室，把电话拨了回去。
“喂。”陆楠接起电话，声音沙哑又颓废。
“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拨错了。”陆楠说。
杜汐妍心里觉察出了些异样，抱着文件快步向工位走去，把一摞文件放在桌上，说：“你在哪儿？”
那边没了声音，一阵沉默。杜汐妍犹豫着，走向电梯口，又问了句：“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你公司楼下。”
杜汐妍下到楼下，看到陆楠的车停在路边。她小跑着过去，拉开车门，一股刺鼻的烟味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呛得杜汐妍直咳嗽。
她用手简单驱散了车箱里的烟雾，才坐了进去。
“不是答应阿姨要戒烟的吗。怎么还在抽烟？”
陆楠趴在方向盘上没有说话。
杜汐妍皱皱眉，伸手推了推陆楠，问：“陆楠，出什么事了？”
陆楠依旧没有回应，手却握紧方向盘，握得指节突出、发白。
她觉察出了不对劲，急忙把陆楠拉起来，才发现他额头上都是汗珠，眉毛、眼睛已经皱在了一起。
“药在哪里？”杜汐妍翻开副驾驶前的抽屉，看到里边放了一板止痛片，急忙剥了两颗出来，送到陆楠嘴边，让他吞下。
陆楠这会儿已经被她扶住，立起了腰，靠在椅背上。杜汐妍越过他，帮他放下座椅靠背，让他半躺在座椅上。
过了半晌，陆楠像是有所好转，伸手压在腰椎上，想直立起身子，杜汐妍却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说：“再休息一会儿。”
陆楠无力地笑了笑，仰起头，望着车顶。
“到底出什么事了？”
陆楠沉默着，回想起刚才的得知消息，只觉得胸口发闷。他伸手解下领带，团成一团塞进口袋里，又解了粒衬衣扣，说：“没事，可能最近太累了，没休息好。”
顾左右而言他。杜汐妍不说话，盯着陆楠看。
陆楠立起脖子看了一眼她，又躺了回去，继续望着车顶发呆，良久，他悠悠说：“汐妍，要不我们结婚吧。”
杜汐妍一怔，首先想到的却是刚才秦晴的那条微信。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陆楠，问：“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陆楠把椅背竖起，坐直了身体。“结婚吧，我妈她一直想你做她儿媳妇。”
杜汐妍睁大眼睛看着陆楠，小心问道：“那你呢？”
陆楠看着前方的道路，双眼放空。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也不知道是喜极而泣还是被车厢里的烟雾熏得双眼发红，杜汐妍眨眨眼，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陆楠，你……我喜欢了你十年，你就算看不见、不领情，也好过这样践踏我的感情。我不是她的替代品，你以为婚姻就是退而求其次吗！”
陆楠收回眼神，转头去看杜汐妍，想说“对不起”，她却先一步夺门而出。
…
新品发布会之后两天，许然收到郭永浩的邮件，要她回敦盛支援。
圣诞节和元旦将近，正是促销活动的良机，敦盛大大小小活动将近十几场，光靠策划部那几号人，远远忙不过来。
好在凌药药妆这边的促销基本安排就绪，许然这才硬着头皮回了敦盛。
郭永浩升任策划总监可以搬去单间，但陆楠办公室里文件材料堆了满屋，他不愿意挪窝，是以只换了门上的标签，将“策划总监”换成了“北方区副总”，而郭永浩则搬到了罗成边上新腾出来的单间。
这样一来，反倒有了一种错觉，陆楠仍旧是策划部总监，而郭永浩日日跟在罗成身后，倒像个名副其实的VP。
许然看着格子间尽头由磨砂玻璃隔出的单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兜兜转转一圈下来，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她历经了一路上的风霜，到头来惹了一身伤口，却什么都没留下。她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禁自问，或许其实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也许还能从头再来？
单间的门突然打开，陆楠照例拿了个杯子出来接水喝。
许然惊觉，急忙低下头。在这一刻，她像是有了答案，还是那句话，覆水难收。
陆楠接了水，瞥了一眼许然的方向，一转身钻进了单间。
自从她回到敦盛后，陆楠就常常对着磨砂玻璃发呆，好像透过那毛毛躁躁的玻璃，他依旧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喝了口水，顺手把水又倒进桌边绿植的花盆里。他没有那么爱喝水，这些天，进进出出地接水，也只是为了多看她几眼。
陆楠打开抽屉，从抽屉最里端摸出了一个丝绒布的首饰盒。
他打开盒子，取出里边的婚戒，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一想到这戒指恐怕是永远送不出去，心里就一阵苦闷外加心烦。他把戒指放回了盒子里，又把盒子埋进了抽屉的最里端。
陆楠刚关上抽屉，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接起电话，杜汐妍在电话那头说：“我有话想和你说。”
“我去找你。”
杜汐妍却说：“我在你公司，已经在电梯里了。”
陆楠站起身往外走。原先许然还在凌药时，杜汐妍下班时常来找他，两人一道去看吴霜。那时陆楠无所避讳，而现在那丫头就在屋外，他猛地意识到，这样会让她误会，但随即又笑自己，误不误会又能怎样？
走到办公区的走道里，杜汐妍就已经从电梯口出来，进了门。她径直就看到了许然，许然听见门口的动静，也正看着她。
杜汐妍直直走了过去，还没走到许然跟前，就被陆楠叫住了。
杜汐妍回头时，看见陆楠一脸凝重的表情。眼神中示意她不要去招惹许然，似乎又像在说：“你怎么跑来了？”
杜汐妍又看了一眼许然，心里突然生了一股怨气，事到如今了，还在维护她。她转过头对陆楠说：“上次你问我的事情，我想好了。”
陆楠看着她，不明所以。
“就是那天你在我公司楼下问我的事。”杜汐妍假装没看见陆楠冲她使的眼色，“你问我愿不愿意和你结婚。”
杜汐妍话音刚落，格子间里的几个人闻声都站了起来。许然见大家站了起来，也只好犹豫着跟着站起身。直到站起来，她才发现，已经腿脚无力，不得已用手死死按住桌子。
这其中，依旧是张雅清最兴奋，双手握着拳，摆出了欢呼的姿势，等着杜汐妍回话。
杜汐妍笑笑说：“陆楠，我想好了，我愿意。”
杜汐妍说完，张雅清带头欢呼起来，格子间四下里也响起了掌声。又有人起哄喊着：“Kiss，Kiss！”
许然早些时候在吴霜那里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只是如今当面得知，确实不一样的滋味。她只觉得浑身无力，不能失声痛哭，却还要装出一副为他们高兴的样子，她觉得这实在是莫大的折磨。
而陆楠则一改以往活泛的形象，木讷地站在原地，一动没动。他想转过头去看看那丫头的表情，但脖子像是僵住了一样，始终没有鼓起勇气扭头去面对许然。陆楠直视着杜汐妍，眼中的光芒渐渐涣散、黯淡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五章
旧年的最后一天夜里，北京城下了雪。
许然刚盯完一场卖场的大型活动，回到家里，洗了个热水澡，这会儿正站在窗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望着屋外的飘雪。
辞旧迎新，正是这样的征兆吧！
她从茶几上拿过手机，拨了越洋的长途。
英国那边正是下午，许元山的小餐馆忙忙碌碌。跨年是伦敦最热闹的时候，留学生们往往成群结队到中餐馆吃一顿晚饭，再步行去伦敦塔桥那边看烟火表演。
电话响了多声，许元山才匆忙接了起来，嘴上还在吩咐着伙计别忘处理食材、招呼客人。听见是许然打来的电话，这才收敛了声息，专心听她说话。
“爸，新年快乐。”
许元山笑笑，也对许然道了句“新年快乐”。“你那边都深夜了吧？早点休息。”
许然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说：“爸，我想回去了，和你们在一起。”
许元山那边人声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