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锦放开了她,双目里泪光闪闪,那么大的男生居然站在路灯下就哭了,像做错事的孩子,垂着头等待大人的原谅。
林落白不会原谅他。
那已经被岁月慢慢抚平的伤痕,是经不起任何人来翻弄的。虫
沈陌锦说:“落落,你还恨我吗?”
眼目灼灼地望着她,林落白笑了,后退了几步:
“你说呢。”
恨吗,是恨的,因为爱过,所以才恨他的薄情寡义,恨他的言而无信,恨他给的梦,原来是彩云易散琉璃碎。
又不该恨,恨比爱,还要浪费感情,而林落白再不想在这个叫沈陌锦的男子身上动任何感情了。
从此萧郎是路人,分了,就没有任何理由和必要再见面。
所以她不想同他纠缠,宿舍这时候是没法回的,她抱着双臂,径直往操场方向走。
太窒闷了,她要散散心。
沈陌锦颓败而又执着地跟上来,声音飘在夜风里:
“我知道你恨我,你不原谅我,也是我活该。落,这一年多我想你想的都要发疯了,可是我连来你学校看一眼你的勇气都没有……自从那一次在旋转餐厅碰见你,我才发现我的心那么疼……落,落落……”
他又扯住她的胳膊,林落白用力甩开,两人在光线暗淡的操场上纠缠。
林落白冷笑:“那又如何,想吃回头草?想把秦琳琅甩了再来追我?沈陌锦,你把我们三个当什么了,玩具吗?挨个儿地玩于股掌之中!”
操场上有年轻的情侣,一对一对或抱着倚于树边,或拥着躺在长凳,林落白脚步飞快地穿过操场旁的小径,一路惊散不少夜会的鸳鸯。
沈陌锦涨红了脸,不离不弃地跟了一阵子,终于停下,叹了一口气,对走在前面身材瘦弱的女子说:
“落落,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了……希望……希望你以后过得幸福。”
林落白背对着他,抑住牙齿的颤抖,对着空气说:
“放心,我一定会幸福。”
脚下盛开的是大片的月季,在夜风里有绚烂肆意的清香,林落白微微仰起头,看着一寸寸黯淡了星光的天空。
沈陌锦走上前来,欲言又止:
“有一件事,想求你。”
林落白没看他,盯着北方不灭的星辰,淡淡说:“说罢。”
“我知道苏絮儿最听你的,请你劝劝她,以后别再找琳琅麻烦了,毕竟她们也好过一场,有什么事冲我来。”
林落白积攒了许久的火气一下蹿到头顶,她转回身子盯着他,目光濯冽。
沈陌锦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抚在林落白的肩头:
“落落,不过以后还是离苏絮儿远点,那天她找人在巷子里堵住了秦琳琅,要不是我赶到的及时,那帮混蛋差点把秦琳琅给欺负了……后来经过警察调查我才知道,那些人大多是混黑道的,苏絮儿跟他们在一起,只怕也是走上邪路了……所以落落,你以后……”
林落白拂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用很轻却很凛晰的声音骂他:
“滚。”
干净温纯的林落白第一次开口骂人,不动声色的愤怒里,有多少疼痛,只有自己知道。
终于摆脱了沈陌锦,林落白的心秋风扫落叶般的肃杀,一个人走在孤孤单单的夜里,抱住肩膀,还是驱不散的寂寞。
这一刻,竟忽然生出一些任性的念头,想要有个人爱,想要有个人,来思念。
可那个人,在哪里呢?
她沿着校园不停地走,直到双腿灌了铅似地沉重,最后扑倒在碧草茵茵的绿地上,她放声哭了起来。
自从他走后,这心里就这么的空荡荡,每日每日有肃杀寒冷的风呼啸而过,以为那心已经失却了温度,便再也不需要人来呵护,以为只要把自己冷成冬天,就不怕北风的纠缠,可终究她败了。
她擦干了眼泪,回到宿舍,翻出赫连独欢送她的那只手机,打开。
在看到问候语那九个字的时候,她的心终于触到一丝温暖,悄悄地想:也许这个赫连,会是喜欢我的吧。
然后片刻之后就感觉罪恶,她想起他的妻子,苏州大剧院的舞台上,舞着水袖,莺喉蛇腰,那么美,美得凄凉。
于是刚刚拨出的号码就被她按断。
林落白手忙脚乱地想关掉手机,可是已经来不及,那个电话打了过来,小小的屏幕一闪一闪地亮着,在已经熄了灯的黑暗里明晰地跳跃着四个字:赫连独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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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颜颜有话说,想要长评呢,哪位亲喜欢文文给写个评吧,长点的,偶给你设置顶,呜呜,泪求~~
第二十二章 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4
她几乎都要按耐不住地接听了,可最后一丝理性让她终究是按了挂断,而后关机,压到枕头下面。
她拉起被子把自己蒙住,因为那四个字好像还不停地闪烁在自己的眼前,而那张冷清清却沉静到令人惊艳的脸,却也悄悄地浮现在了眼前。懒
是九月底的时节,晨起时会有薄雾,乳白色的飘渺似纱,轻轻将整座校园笼了一层,一夜未睡稳的林落白走出宿舍楼,踩着晨雾感觉有点薄薄的冷。
这夏天,竟去的这么快。
她慢慢地走在尚未苏醒的校园中,踩着薄雾,踩着清晨渐渐升起的阳光,默默想着心事。
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她看到外面有卖早餐的,便想着捎点回去给宿舍那些贪睡的懒人们。
买了五块钱的灌汤包子,刚准备转身走便听到有人在清晨的雾霭中唤她。
“林落白!”她回头,却看不清人,白色的雾气像牛奶倾洒与天地之间,她回应:
“是谁?”
却沿着那声音的方向走去了,正要穿过马路的时候,一辆摩托车咆哮着飞驰而来,她的脚刚刚迈出去,身子还未来得及躲闪,就被一个突然冲出来的人影拦腰抱住,然后狠狠扯到一边去。
塑料袋里热乎乎的灌汤包洒了一地,他将她拉在怀里,犹自惊魂未定:虫
“怎么这么不小心!刚才多危险!要是撞到了怎么办?”
她看到的他向来都是温柔沉静的,这般紧张到甚至气急的神色,林落白还是第一次见,于是莫名的,她居然笑了,朝眼前清俊的男子咧了咧嘴,林落白说:
“我的包子全洒了。”
赫连独欢终于笑起来,唇角微陷,眉头是动人的姿色,他摇摇头,目光复又温柔如昔:
“不让人省心的小东西。”
蓦然听到这话,像**,林落白红了脸颊,从他怀里出来,整了整头发和衣服,这才结结巴巴地问:
“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
赫连独欢大大方方地承认,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语气轻松地说:
“弄洒了你的包子,我请你吃早餐吧,我也没吃,这会儿饿了,这附近哪儿有买早餐的?”
林落白愣愣的,跟着他身后,觉得自己像个傻丫头。
有些狭小的早餐店里,赫连独欢对着一碟玲珑剔透的水晶饺吃的不亦乐乎,林落白喝着豆浆,觉得他那么衣冠整齐气质优雅的人坐在这个店里确实是有些滑稽。
于是一边叼着吸管一边忍不住偷笑。
对面的男子抬头看她:“笑什么,你为什么不吃?”
林落白也说不清为什么想笑,这着实是种奇怪的感觉,她摇头向他笑:“我怕胖。”
赫连独欢一记轻轻的爆栗敲在林落白额头,带点宠溺,带点嗔怪。
彼此间的气场就更显得暧昧不清。
出了早餐店,路上人流已繁,他们并排走在已经清朗的夏末晨光中,沉默了一会儿,赫连独欢说:
“既然拨通了,为何又要挂断,为你一个电话,我等了一宿没睡好。”
穿着白色棉布长裙的林落白微微垂首,脸上有娇羞的动人的红,赫连独欢看着,心里如有凉风拂过,忍不住想起那句被人用滥了的诗句: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而林落白,她就是那朵风中的水莲花,纯净,纯粹,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走到他的车前,赫连独欢说:“我要去工作了,如果需要,任何时间都可以给我打电话。”及时抽身,这样的男人无疑是聪明的,以退为进,却往往杀伤力更强。
林落白依然是低着头,望着脚下已经早早凋落的黄叶,绞着手,心里乱成一片。
却没想他突然抱了她,那样猝不及防地伸臂搂住她细细的腰肢,在林落白尚未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他低下头在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轻柔,迅速,短暂,微凉,像一阵风过吹了落花,像一阵歌起惊了春梦,等林落白回过神的时候,男子已经上了车,启动引擎之后,他摇下车窗玻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有些男人是毒,近身不得,更爱不得,否则一旦染上,便是无休无止,万劫不复。
当然,这是林落白在和赫连独欢纠缠了很久很久之后,才终于悟得的一个道理。
林落白彻底断了对沈陌锦的任何念头,从前还有追忆还有怨恨,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甚至觉得自己都要原谅他的,管他以后是和秦琳琅还是汉琳琅的好,都与她没有关系了。
彻底忘了他,这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试想多年之后,少年的旧人重逢,他问,你还怨我恨我吗,你能原谅我吗?而那个时候,你可以对着昔日爱的死去活来的故人面,做出一副惊讶状,然后笑着说:
“不好意思,我想问问你的名字。”
忘记你的名字,忘记你的脸,只把流年记下,而我将擦去青春纪事里,所有的与你相关。
转眼就是秋了,整个城市像突然失了色彩的水粉画,萧索、淡黄,天上的云带了慵懒,空中的风带了漠然,连来往穿梭的车水马龙都显得没精打采,缓缓地蠕动在永远拥挤不畅的道路上。
那部手机林落白始终没敢再开过机,她怕。
怕什么,仿佛心里是知的,却又好似不知,迷迷茫茫,懵懵懂懂,偶尔会在上课走神,然后想起他临别的如风一吻和深情一眼。
想必是听腻了林落白苦口婆心的劝阻,苏絮儿躲着她似地好久没同林落白联系,林落白没劝得苏絮儿离开,也觉得无颜见青瓷,于是一个人的秋天,更加的寂寞。
这一天,苏絮儿却终于打来电话,口气是说不出的轻松:
“落落,我和景中越,终于要分手了。”
第二十三章 萧瑟秋风今又是1
林落白很欣慰苏絮儿终于能够选择离开那个男人,她那么年轻,才二十出头,又那么美丽,瘦高且风情,纵然有过劣迹斑斑的过去,但林落白始终相信,这般重情重义的女子,在这世上,必定是有人真心相待的。
她于是迫不及待地想和苏絮儿见一面,因为自己也寂寞,心脏里缺一个人来住,总是空荡荡的。懒
苏絮儿却明显地有些躲闪,一直推托着说过几天再见面吧,今天没空。说要搬家,要转店,要把景中越给她盘的小店、租的公寓全部腾出去。
她要和那个老男人彻底说拜拜了。
林落白说,可是我很想你怎么办,絮儿我特别想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你是怎么想通的,景中越为什么终于肯答应让你离开?
苏絮儿在电话里沉默了良久,终于答应:
“落落,下午两点左右,我去你学校找你。”
初秋了,林落白已换下裙子,穿一套湖蓝色的休闲装,长长的黑发束在脑后,走在微凉的风里,像一道灵动跳脱的风景。
苏絮儿在大门口等着,清瘦的身子寥落地立在风中,望着象牙塔中进进出出的骄子们,嘴角浮出微笑,眼底是掩不住的羡慕。
林落白在看到苏絮儿的第一瞬间就明白了她为何不想和自己见面,因为她挨了打。虫
伤痕全在脸上,斑驳纵横地的蜿蜒在她苍白细嫩的肌肤上,林落白心疼地抱住她,险些哭了:
“絮儿,这是离开他的代价吗?是不是姓景的打了你?”
苏絮儿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发:“没关系,一点小伤而已,养几天就好了。”
“落落,我可以到你学校里面参观一下吗?”
是安静如画的初秋景色,她们携手走在秋叶金黄的花园小径上,苏絮儿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排排整齐的宿舍楼和美观大方的教学楼、典雅厚重的图书馆,发出低低的慨叹声。
“能上大学,真幸福。”
辛酸漂泊数年,只有初中都未毕业的苏絮儿吃透了没有知识的苦头,甚至跟林落白走在一起,常常会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林落白却忍不住问苏絮儿:“这一次,景中越如何肯让你离开他?”
“是他不要我了。他说我脏,我下贱……他知道了我的过去……”苏絮儿苍白且淤青不退的脸上绽出苦涩的笑,孤零零地站在一棵飘着黄叶的银杏树下,眼神恍惚。
林落白心沉下去,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拉住苏絮儿的手,直觉得那指尖比石头还寒凉。
“什么过去……絮儿……你告诉我,从十六岁来到上海之后,你都干什么了?”
“十六岁……”苏絮儿喃喃的,清瘦的身姿在树荫下倾斜出影,流光斑驳于她发间,林落白看到这一刻的苏絮儿仿似木偶泥胎,脸上的笑容是苍白的,是僵硬的,是虚空惊栗的。
林落白紧紧握住苏絮儿有些颤抖的手腕。
“十六岁,我和赵武来到上海,我在他和他哥们儿张志开的理发店里干了三个月。第四个月刚开始,我就干不下去了……因为赵武一直缠着我,他说他喜欢我……其实一开始我也不讨厌他,甚至还想过,如果他真心喜欢我,并且能踏实地经营这个店做出一番成就的话,说不定我以后就嫁给他了……”
苏絮儿弯起唇角,声音飘渺的似在梦中:“可他终究恶习不改,整天就知道赌博、打架、酗酒、四处泡女孩,开店赚那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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