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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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底线-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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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填了他赵通达。 

          
      赵通达的一番牢骚话,没过夜就传到魏海烽耳朵里。魏海烽知道,赵通达说的“领导干部的兄弟姐妹”没别人,就是指的他魏海烽的弟弟魏海洋。魏海洋办公关咨询公司这个事,机关里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说,魏海烽能坐上这个“副厅”,跟魏海洋的“公关”很有关系。在机关的各种谣言版本里,其中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一个版本是这样的,据说是泰华集团这几年生意做大了,有点不知天高地厚,怠慢了某位大人物,这个大人物的公子恰巧认识魏海洋,魏海洋就让他哥哥魏海烽来了这么一手,发内参不过是敲山震虎,给泰华一点颜色看看。泰华也明白,不打不成交,“政府”打他,是为了“交”他,而不是真要收拾他,所以泰华立刻配合着演了一出“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的戏。这戏的高潮就是政府和企业来了一个“光达论剑”,“论剑”当天林省长就定了调子,社会对企业家要宽容,要允许他们犯错误,要给他们改正错误的机会。改革是探索,探索怎么可能不犯错误?然后各方捐弃前嫌,为了一个共同的利益,走到了一起。 

《男人底线》 第9节(2)
          
      风言风语越传越邪乎。机关的人很有意思,专门有一拨人,背过身说闲话,然后转过脸再到魏海烽面前传闲话,甚至能把自己说的闲话安到别人头上。魏海烽内心是鄙夷这类人的,但是他只在内心鄙夷,机关生存之道其中之一就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所以,从轻重缓急上说,魏海烽目前的首要任务绝不是肃清这些搬弄口舌的“是非小人”,而是收编昔日对手赵通达。魏海烽希望赵通达能自觉摆正位置,主动服从他的领导,他自然不会为难他。魏海烽当然能理解赵通达的情绪,但私下发发牢骚也就算了,开会的时候,也一点面子不给就过分了。比如几次协调会,只要是魏海烽提出的方案,赵通达就摇头,说这种方案是典型的书生方案,听上去华丽,但根本不具备操作性。这在魏海烽看来,就是叫板,就是让他魏海烽放弃对基建处的领导,让基建处由着他赵通达想干什么干什么,想怎么干怎么干。魏海烽认为,事情到这一步,就有必要和赵通达坐下来谈谈。先礼后兵,谈谈是礼。 

          
      赵通达是头一次上魏海烽办公室来,如果不是魏海烽找他谈话,他连来都不会来。这个办公室是他熟悉的,以前许明亮主持工作的时候,这里几乎就是他每天必到的地方。现在物是人非,他还坐在以前的座位上,但隔着桌子的那个人,却变成了魏海烽。 

          魏海烽先跟他扯了点看上去无关紧要的工作,比如征求他的意见,问如果由洪长革来当平兴高速招标主任怎么样。 
          赵通达心里吃了一惊,但随即转过弯来。按惯例,招标办主任应该是从基建处出,而从基建处出,势必魏海烽在管理上就有难度。他要用自己人。 
          但这些话,是拿不到台面上的。所以,赵通达只淡淡地说了句:“这个年轻人品质上有点问题。” 
          “理解吧。小人物。也是为了生存。”魏海烽随口敷衍。 
          “嗬,海烽,提了副厅,人都变得豁达了。”赵通达忍不住揶揄他。 
          “我没有变。”魏海烽占有心理优势,口气中也就不自觉地带着点官大一级的劲头。 
          “你以为你没有。”赵通达一声轻笑。他本来想说,搁以前,我像现在这样噎你,你早急了。 
          
      魏海烽从赵通达的表情里看出他要说什么,他等了等,见赵通达又不说了,只好自己说:“通达,我以前脾气急,现在改了;你以前不这样,怎么现在一开会就跟我呛呛?意见不同我们完全可以会后交换嘛。” 

          
      赵通达不吭声,心说你改了?你那叫改吗?你那叫注意形象。魏海烽见赵通达一言不发,索性开诚布公:‘通达,你是不是想让我和你之间的矛盾公开化?上下级有矛盾,下级及时公开矛盾是保护自己的最好办法。典型的办公室政治。通达,我们是老同学老同事,没必要玩这个,没时间玩也玩不起。你我肩上的担子很重,我希望我们不要因为个人恩怨影响工作,希望下一步我们好好合作把平兴高速做好,否则……”魏海烽刹住话头。隔着桌子,赵通达一张脸气得通红:“说呀,说下去。否则你会怎么样?” 

          “公事公办。”魏海烽字斟句酌。 
          “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赵通达不依不饶。 
          “对。”魏海烽这个“对”字,声音不大,但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生硬。 
          赵通达拂袖而去。魏海烽在房间里,能清楚地听到赵通达愤怒的脚步声“咚咚咚”一路敲击着地板。如他所料,这个脚步声停在了厅长办公室门前。 
          
      自从周山川提拔了魏海烽,机关的人对周山川的评论就多了一条“姜还是老的辣”。明摆着的事,周山川已经五十九岁了,明年退休,如果到时候交通厅风调雨顺风和日丽,那他周山川也就是领“俩杯子一暖壶”回家养老。他要是还打算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交通厅就必须得热闹一点,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周山川一定是掂量过,如果提拔赵通达,显然局面不会像现在这样热闹。因为即使魏海烽不满赵通达,也无所大谓,赵通达开展工作并不需要魏海烽配合,魏海烽说到底不就是一个办公室主任吗?他要是真不听话,换了张立功就是了。但提拔魏海烽,那效果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基建处要是不听招呼,魏海烽这个“副厅”就形同虚设。而赵通达必然不是那么容易听招呼的人,俩人肯定死掐。而他们掐得越欢,他周山川作为老家长的价值就越大;他的价值越大,上面就会从实际情况出发,不会那么轻易把那“俩杯子一暖壶”发他手里,组织上还得把他留在交通厅,继续为全省的交通事业发光发热呢。 

          
      周山川不是不知道这些民间“非主流议论”,他在交通厅待了快一辈子了。早些年,他太把群众议论当回事,畏手畏脚,瞻前顾后,大半生都在辛辛苦苦做官,尽管仕途上没什么大坎坷,该升的官都升上去了,但还是落下一个“平庸”的称号。你是没犯什么大错,你是很清廉,可是你没建树,没政绩,群众对你还是不满意的。周山川曾为此苦恼很久,后来他仔细研究了许明亮的为官之道,这才闹明白,人心就是这么一个玩意。你越浑不吝,议论就越少。许明亮有一句名言,做自己的官,谁爱议论谁议论。这么些年,议论许明亮的人有没有,有,但越来越少,怎么少的?不是许明亮以德服人,而是他睚眦必报。谁议论他,他就让谁不舒服。最绝的是,基建处原来有一干部一天到晚说许明亮这许明亮那,结果厅里被派一个“援建项目”,许明亮二话不说,就把那干部报上了。许明亮的理由是,你不是高尚吗,你不是没有私心杂念吗?你非洲修路去吧。那干部告到厅长那儿,说许明亮是打击报复。周山川找许明亮谈话,许明亮说:“这怎么叫打击报复?让他去援建,工资翻倍,还出趟国,怎么就叫打击报复?他怎么就不能把这事理解成组织对他的信任和器重呢。” 

          
      厅长周山川成天坐在他的办公室里,虽然不怎么出门,但该知道的事他都知道;有的时候,你以为他不知道,那是他装不知道。赵通达一敲门,他就明白这是一个委屈的孩子,找他讨公道来了。 

          
      “通达,坐坐。喝什么?”厅长客气地招呼赵通达。长期的机关生活,使他养成一个习惯:越急的事,他越从容不迫;越不急的事,他越迫不及待。他总结了一套理论,欲速则不达,所以越急的事,你越要“乱云飞渡仍从容”,你不急,才能看清急着的各方到底在急什么,这样你才能顺应历史的潮流,你如果跟着急,就可能被卷进去;而越不急的事,你就得越千钧一发箭在弦上,比如说省纪委、省委组织部决定联合举办领导干部配偶党纪知识讲座,文件刚一下发到交通厅,周山川基本上是刻不容缓地交代下去,大会小会讲,讲得有声有色,还明确要求“副厅”以上干部配偶必须到会。人家省里的文件也没有规定说“必须到会”,就是说了一个“建议到会”。 

          
      赵通达也是多年老机关,他当然熟悉厅长这一套。他也知道所谓正义呀公道呀,在机关这种地方,都太虚。再说魏海烽已经做了“副厅”,一般情况下,只要没有违法犯罪,是不可能把他拿下的。所以他来找厅长,还真不是为了讨什么公道,而是为了争取自己日后的生存空间。赵通达坐下以后,没多废话,三言两语直奔主题:“厅长,我能理解魏海烽同志急于做事的心情,但我很难接受他的工作作风。许厅主持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和我们这样说过话,下级应该尊重上级,但上级也应该尊重下级。我们基建处对他的这种做派已经有很多议论了。长此以往,势必影响工作。我希望,以后有关平兴高速,还是能直接向您本人汇报。” 
《男人底线》 第9节(3)
          
      最后这句话,让周山川心里很舒服。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还是德高望重的嘛。但他不便于立刻支持赵通达,至少不便于让赵通达感觉自己支持他。所以,尽管心里暗爽阵阵,但周山川的面容却渐渐严肃起来。渐渐严肃起来以后,周山川对赵通达说:“海烽同志脾气是急了些,我是要和他好好谈一谈。但同时也希望你能多谅解他,毕竟平兴高速迫在眉睫。”见赵通达似乎还要说什么,周山川边往起站,边说,“海烽同志新官上任,对于基建,很多具体问题你是行家,你要配合他支持他。” 

          赵通达识趣地走了。 
          
      半小时后,周山川去了海烽办公室,明确告诉魏海烽:“当初在提赵通达和魏海烽之间,不是没有争议的。赵通达也是一个优秀的干部,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他是基建处处长,如果他不配合你,你这个副厅怎么干?” 

          魏海烽沉默片刻,对厅长直言:“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他对我当这个副厅,心里不痛快。” 
          厅长周山川冷冷地问:“换你呢?” 
          
      魏海烽哑了。厅长乘机教育了魏海烽一番:“别以为当了领导,就可以想训谁就训谁,训人谁不会?你嘴上痛快了,把人家训了,人家就服了?就跟你干了?训人不是本事。” 

          魏海烽面色凝重,这是他当“副厅”以来,头一次挨剋。 
          
      陶爱华自从魏海烽升官,整个人变了脾气。以前,下班回家,一般都是她耷拉着个脸。魏海烽要是不问她,她就一直耷拉着;魏海烽要是问她,她就说护士长这活儿就不是人干的,整天病房里乱七八糟哭爹喊娘,没一件高兴事。现在,虽然干的还是原来那一摊,病房里还是乱七八糟哭爹喊娘,但陶爱华总是笑口常开,整天乐呵呵的。倒是魏海烽,经常一进门就拉着个脸,陶爱华问他,他也不说。陶爱华也不介意他不说,丈夫当了“副厅”,肩上担子重了呗,再说电视剧里什么时候领导出来不都得双眉紧锁一脸忧国忧民? 

          
      陶爱华是彻底体会到做“官太太”的荣耀了——大院里,来来往往的街坊邻居谁见她谁不是放大一号笑容?有一次她去买菜,还有人跟她幽默,说:“陶护士长,亲自买菜啊?” 

          陶爱华心眼直,没细想,说:“不亲自买菜谁给买?咱又不是慈禧老佛爷。” 
          事后回过味儿来,敢情人家是跟她这个“副厅夫人”套近乎呢! 
          
      陶爱华招呼魏海烽吃饭,魏海烽心事重重,吃两口就不吃了。陶爱华搭讪着问怎么啦你?谁惹你啦?魏海烽叹口气,说我得去通达家谈点事。陶爱华“扑哧”笑了,说你现在是赵通达的领导,上班领导不够,下班还上人家去领导啊? 

          
      这话本来没什么,但联想到下班前刚被厅长剋过,魏海烽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他这个领导当得实在窝囊,明摆着人家赵通达不服他,他还不能把人家怎么着。人家也是一个正经的处级干部,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就因为顶了你魏海烽两句,你就容不下人家啦?这较起真来,人家不会说赵通达什么,就是说,最多也是说赵通达耿直;但说你魏海烽可就没那么好听了,“小人得志”这些词早给他预备下了。当官是一门学问哪,他魏海烽且得琢磨呢。 

          
      陶爱华没有注意到丈夫魏海烽的脸色,她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之中,神思飘渺,叨叨唠唠地说:“你看啊,你和赵通达是同学同事对门,过去,都是处座,说起来算平级,这回儿子上高中才真让我见识了,敢情这处和处还有着那么大的差距!都是处,可权力含量不一样。那些天,我一看咱家陶陶跟赵伟一起出去,上不同学校,穿不同校服,我这心里头就不是滋味,儿子考得不如人家我也认,比他们考得好他们上重点我们上不了……” 

          
      最近一段时间,陶爱华变得特别爱回忆。魏海烽能理解陶爱华,“幸福的时候回忆曾经的痛苦便格外幸福”,尤其是边回忆边絮叨,透着愉快和解气。一般来说,魏海烽不会理会陶爱华的回忆,一个女人一辈子没几件快活事,好容易现在有了这么一件,人家爱说就说呗。但今天魏海烽心情格外不好,所以就有点不耐烦。他打断陶爱华,说:“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别跟人家比。总比总比,有意思吗?” 

          “不比?不比就没有好赖高低。刘翔凭什么是世界冠军,那还不是比出来的?”陶爱华喜滋滋的。 
          “你当过日子是奥林匹克运动会啊?爱华,你这话在家说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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