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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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童-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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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老爹住在排房的一端,有一个装杂物的厢房,作为村寨的标记,他盖了三间土坯房,中间一间既是厨房,餐厅,又是会客厅,其余两间房,怎么能住下十多口人呢,华老爹还真有他的穷招,他将每一间房的中间,都用土坯垒成隔墙,这不就变成四居室了吗?爷爷奶奶一间,爹妈和仙女一间,其它两间,分别为男女生宿舍。四间房中,只有仙女可随便挑选居室,但是,这个但是很重要,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是绝对不能让仙女留宿的,尽管仙女根本就不想在男女宿舍留宿,这到不是哥姐们不喜欢他们的幺妹,每当看见既让人心疼,又可怜见的、处于混沌状态的小东西,看见只剩骨头架字,大肚皮和大眼睛的、这个无知有福的、生不逢时的小妹妹,随时都有可能和哥哥姐姐拜拜的小仙女,无不暗中惋惜和痛心。晚上,哥哥姐姐们,都要和这个聪明伶俐的妹妹,嘻嘻哈哈地玩笑逗闹,偶尔睡着了留宿一次,她便会水洗邻近的被褥,知道了仙女的这一恶习,晚上再也不敢让仙女留宿了。晚上,只要仙女说要在这睡觉,似老鼠过街一样,招来一片轰撵之声。生怕幺妹玩累了,不知不觉地就睡在这里了,睡觉到也无所谓,令哥姐们谈虎色变的,是这个小妹妹的尿床技艺太高,她那个用汤水撑起来的圆鼓轮墩的大肚子,很快便会在睡梦中,将汤水排放出去,尿床,成了仙女的专利之一。如果有一次仙女没有尿床,那恐怕太阳不是从东方升出来的。哥姐们听到她还有没尿床这个消息,会把仙女抱起来亲热亲热,着实誇奖一番,再来几个飞人动作,也让无处可美的仙女自美一次,得意一回。仙女知道,哥哥姐姐们怕她这个专利和特长,一到晚上,她都吵着闹着要到哥姐的宿舍,捣乱之后,便示意住下,实际上她是绝对不会住在这里的,因为晚上她离不开妈妈,她睡觉前和睡醒后,都必定要摸奶奶的,这个爱好,谁也不能阻止,摸妈妈奶奶,是仙女的又一专利。她为了自寻开心,哭着叫着,非得要去哥哥姐姐住的宿舍,当她干扰别人的学习,将她撵走或哄出去时,她会大叫:“妈呀,哥哥又打我了,可了不得了,我又挨打了。”直到妈妈进来吆喝几声,或拿条笤打几下哥哥屁股,她才抿个小嘴笑着,看哥哥挨打,便作个鬼脸,这也是仙女最开心的时候。

  妈妈一天天从早到晚,都不停地操劳着,除了每天到生产队里挣工分,还要管一家人的吃穿用度,一忙起来,就顾不上不知何时能睡醒的小仙女了,小仙女的头发,虽然因为缺钙长得稀稀拉拉的,但还是经不起时间的诱惑,头发慢悠悠地长起来了,这梳头的任务,就落到还没有上学的小哥哥华树海的身上了。这小哥哥也不知道小妹妹睡到几点起来,更不愿进屋去闻仙女的尿臊味,想起来,或看见了,就随便给她梳几下,想不起来时,仙女的头发就呈现自然状态。妈妈是一个讲究干净利落的人,每到中午回家,看见仙女头发杂乱无章,比鸡窝的草还乱时,或者看见满脸鼻涕,满身泥猴似的赃样子时,就不免打几下树海,小仙女要是看见妈妈打哥哥,心里甭提有多么舒服了。因为哥哥给自己梳头时,总让自己的头皮特别痛,华仙头发打结,那是家常便饭,哥哥梳头,是既没好气,也没耐心,也不管头发打没打结,拿梳子就梳,简直就是连薅带拽,是个最劣等的、最不入流的、最着人烦、最任性、最不负责任的梳头师。哥哥梳头,经常梳得仙女哇哇乱叫,仙女每叫一次,哥哥便威胁一次:“再哭,再叫,再叫,就把你的头发拔光了,让你成为大光瓢,看你还让不让我给你梳头。”仙女还真怕脑袋成为大秃瓢,因为她看见过一个小男娃头上长疮,被剃成秃瓢光光的样子,难看死了,想到那个小秃瓢,她会突然停止哭声。仙女的哭,就像大人说话似的,说来就来,说停就停。每看到妈妈打哥哥,就特别地解气,总算有妈妈给自己出这口恶气了。

  仙女为两件事不断地挨打。一是尿床,二是顽皮。当妈妈在睡梦中被热乎乎的液体浇醒时,解不过乏的妈妈,会照她的小屁屁打几下,仙女对打反应非常灵敏,刚接受第一掌,便哇哇大哭起来,这时,老爹便急忙将仙女抱起,搂在怀里,不让妈妈再打,小仙女见状,便习惯地倦曲在老爹身上。半夜三更的,来不及凉晒,老爹便和仙女挪个位置,自己睡在尿湿的地方,小仙女在干爽的地方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梦醒时分,屋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下地的下地,上学的上学,睡眼惺松的仙女,揉揉眼睛,突然想起每天第一个极为重要的一件大事,她一轱轳爬起来,看看她的那个宝贝草碗,见碗上还冒着热气,她便急不可耐的将那个小草碗拿起,用勺向大草碗伸去,她还是觉得这道手续有点繁杂,实在性急起来,她仍下小草碗,索性抱起大草碗,头抬也不抬地,一口气将碗内之物吃完,她的这个吃相,很难用文字正确地表达出来,她之所以有这种饿狗抢食,狼吞虎咽的动作,是生怕有人此时来抢她的美味佳肴,当鼓起的肚子再也装不下一丁丁点东西时,才心满意足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再躺一会,或再在床上玩一会儿,如果她偶尔看见地下有一条蛇,她便一动不动地看着这条蛇,直到这条蛇离开,或她躲开这条蛇离开。当她觉得盘绕在屋地的蛇,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时,她才感到该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然后,她扶着床爬下来,下到地下以后,便用两个手掌和两个膝盖,像乌龟似的向门外爬。如果你站在门外的路边,仔细地向门内观察的话,就见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两只闪闪发光、明明亮亮的大眼睛,这两个眼睛好像在动,在向大门口移动,不一会儿,一个蓬头垢面的小脸蛋,伴随着那两只闪动的大眼睛,亮相在门坎之上,就在门坎这个地方,她会拿石子和草棍玩上很长的时间,玩完了或想起另外一件事时,她便调转方向,朝屋后爬去。后边的山角下,有全寨人喝水的泉塘,她向着这个方向爬去,看见喜欢的小花小草,她要摘,有时看见一朵漂亮的小花,她要摘下,再把自己摘下来的小花,往自己的不浓密的头发上插,这个头的头发,虽然有点稀疏,但由于一夜十二小时,小脑袋瓜的不停地滚动,早已卷曲交错,不知编织成多少个类似于麻团的疙瘩结了,花插在头上绝对不会掉下来。当她爬爬停停,无目的地玩耍以后,必定要到泉水塘处,爬在泉塘边沿上,将头伸出,以泉水做镜,照照头上戴的花,正不正,好不好看。高兴时,她会将采来的好看的花尽数插在头上,她不断地修整头上的花,对着水镜,进行自我欣赏,不知要美上多长时间,这可不是孤芳自赏,而是仙女进入自我陶醉状态的意境之中了。直到有人来到泉塘打水,怕她掉进泉塘里,将她抱回家,或抱到离泉塘远一点的安全地方。不管将她抱到哪,她都会在那个地方玩上很长一段时间。仙女的玩物非常简单,就地取材,什么花呀,草呀,蚂蚱,蚂蚁,只要是随手可取之物,都是她玩的对象,或者说是玩具。

  等她的大肚子,又咕鲁咕鲁地响个不停时,她本能地意识到:该到中午吃饭时间了。于是,她不再玩了,她扫瞄一下周围,找一个粗壮一点的草棍,这是防蛇用的,或者说是打草惊蛇用的,她知道有水的地方就有蛇。然后,她轻车熟路地爬到有水的地方,她才不管这水干净不干净呢,只要是水,她先用草棍在水边乱七八糟地敲打几下,没看见什么东西,便将草棍放在一边,用小脏手将水捧起,望脸上随便擦洗几下,这就是小仙女的洗脸了。洗完脸后,再将小脚丫丫伸进水里,能拍打几下水,就尽量多拍打几下水,这可能就是仙女的洗脚。为了让洗过的脸和脚都保持干净,回来时,她会把头抬得高高的,小脚丫丫要翘翘的,爬路时,只用膝盖不用脚,她手里仍然拿着那个粗草棍,因为她还记着,家里还有一条蛇,得用这个草棍将蛇赶出屋去,蛇要是真不愿意过门坎,她会突然抓住蛇尾,把蛇扔出门外去,然后坐在门坎上,看着蛇爬走。蛇会不会咬她,蛇有什么危害,此时的仙女还不知道,不是有句成语:初生牛犊不怕虎吗,对此时的仙女很适合,她就觉得这根草棍是制蛇的法宝。如果蛇也走了,家里人还是没有一个人回来,自己又找不着可以入口的食物,来解决饥肠碌碌的肚子,她便去草地里采点苋菜,灰菜之类的猪菜,去喂和她同年出生的老朋友——母猪。她一边给母猪野菜吃,一边给猪挠痒痒,猪被仙女的小手一挠,就立即躺在仙女的旁边,直到仙女困了,不一会,就爬在猪身上睡着了。这头非常仁义的母猪,看见仙女睡着了,就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卧倒,绝不干扰仙女的睡眠。

  同村的二奶奶正好经过这里,突然看见小仙女,竟在猪的身上睡着了,怕有危险,赶忙去叫醒她,这头母猪,猛然看见有人打扰它朋友睡觉,便嗤牙咧嘴地看着她,二奶奶有点心虚发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泠不丁地将仙女抢了过来。等仙女似醒非醒时,只听二奶奶说:“你家这个女娃呀,又爬在猪身上睡着了。这不,让我抱回来了,还睡着呢。”“谢谢二婶了。这个娃呀,真是生不逢时,生在这个时候,半死不活的,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嫂子,你可得管管仙女,这要是让猪咬了,你不后悔一辈子呀。”“你看家里这个样,老的老,小的小,她爹又有哪个病拖累,我忙里忙外,一天天脚不离地的,还真有点顾不上她。”“是呀,娃能活到今天,还真是不容易,以后让奶奶看着她点,少往猪圈那玩耍,可不能再出事了。”“知道了,她毕竟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家里八个孩子,我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娃了。”“我看你家猪又怀崽了?”“都三个来月了。”“等这个猪生崽,我抱一个。”“到时候,我给你挑个壮实的留下。”“那好,到时候告诉我一声就行了,走了,啊。”“二婶,您慢走。仙女,仙女,醒醒,咱们回家了。”仙女答应着,一下子便从妈妈怀里滚了下来,四肢麻利地往家里爬,这一爬不要紧,早忘了那两只已经洗干净的脚了,妈妈一看仙女一付穷开心的样,又是心痛,又是内疚:“怎么生在这个时候,这个人家,可苦了我的仙女了。”

  等到了家,妈妈说:“乖女儿,先在这玩,妈看看奶奶饭做好了没有,等着啊,不要再出去了。小海,小海,给你妹妹梳头来,都乱成什么样了,脸也给她洗了。”妈妈喊了几次,小海才慢悠悠地来到妹妹身边,拿着梳子就对仙女发狠,仙女一看小哥哥的这付嘴脸,便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妈呀,妈呀,哥哥又要打我了,妈呀,妈呀,快来管管他吧,他一点好气也没有啊,妈呀,你看哪。”妈妈赶快进屋来,随手打了小海几下:“就知道欺负你妹妹,一让你干活就闹得吱哇乱叫的,就不能懂点事。”小哥哥不敢申辩,怕再无缘无故地挨一次打,遇到这个有点刁钻的妹妹,有理也说不清,何况自己最烦,最不愿意干的活,就是给这个有点刁钻的妹妹梳头。

  有一天,二奶奶和妈妈闲聊时,看见蒙胧无知,自得其乐的仙女高兴地爬过来,便关切地问起来:“仙女怎么不会走路啊?”“还不是缺钙缺营养嘛,一站起来就觉得腿软,就害怕,说起她,可真叫人操心哪。”“我看这娃到很机灵。”“现在还看不出她傻。”“也许再过一二年就好了。”“可不都是这么想的吗。”小仙女知道自己的爬行,有那么点不太雅观,有碍观瞻,有些另类,仅管她还不知道另类这个词。所以,她不到马路上去玩,怕丢人现眼,着人议论。她试图过多次,想到门前的大路上去玩,但都是因为缺乏勇气而退缩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只能爬行,这样不太入类的运动姿势,让人指指点点,受人讥笑,太伤自尊不说,还令她有点自卑,有那么点不好意思。所以,她从来不到马路上去玩,更不敢到河边上去玩,令人羡慕的汉江河,是绝对不能爬去的,因为妈妈多次告诫过她:“要是有一次让我看见你到河边上去玩,回来就把你的腿打断,你好好考虑一下,是要腿呢,还是要去河沿玩。”姐姐会顺着妈妈说:“没有腿,看你怎么走路,长大了,看见别人都有腿,就你是半截身子,谁还喜欢你,所以呀,千万不能到水里去玩,明白了吧?”哥哥说得就更邪呼了:“汉江河里有个怪兽,专吃没有腿的娃,它要是看见你到河边上去呀,就悄悄地游到你的身边,趁你不注意时,一下子就把你拽到河里去,连骨带肉七嚓喀叉,吃得干干净净,你要是离河远一点,不就吃不着你了吗?”这多方面的威胁和恐吓,着实让仙女有些害怕,她多次爬到高处,看着这条有点神秘的大河,河水流得那个快,那个急,看时间长了,还真有点犯晕,头这一晕,才知道这个大河不好,会让小娃晕头转向。河是不能去了,哪里还能去呢,正在她坐在哪发呆时,她猛然看到那高深莫测的大山,这大山可真奇怪,有时被云雾锁住,有时白云缠绕,有时烟雾弥漫,看大江的时侯,江里还有那么多的山,低头能看江里的山,仰头能看周围的山,山可真大真高啊!山上不单单有树,有草,有花吧,肯定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河不让去,这山总该让我去了吧,对,我要到山里去玩,一定能找到好吃的玩意。

  一天,她听到了两个大男娃的对话:“那天你吃的紫红紫红的东西是啥?”“是啥?没见过吧,那是粒梅。一咬一股水,又酸又甜,好吃极了,越吃越上瘾。”“是买的,还是上山摘的?”“当然是上山摘的了。不过可不是我,我可不敢上哪个山,不要命啦?那个悬崖立陡立陡的,摔下来还不粉身碎骨呀。”“是哪个地方啊?”“顺着这条路往北走二里多路,悬崖上边有块凹地,上边长的全是粒梅,这是我爹上山打柴时,专门绕道上山给我采的,这地方我爹也是听老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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