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瞧着乔治娅的证件,从其态度来看,似乎比第一个女人老练些。她好像留意到了两张卡的差异。乔治娅本想做一番辩解,公司为了改进管理,人员变动是常有的事,不会一直一个样。但她决定什么也不说,自己本来就是主管,对伊莎贝拉来说就代表公司,不需要任何解释。
“你同事叫什名字?”乔治娅问道。
“玛丽亚。”
“她会说英语吗?”
“不太会。”伊莎贝拉答道。
乔治娅点了一下头。“告诉玛丽亚别害怕,我来不是检查你们,只是看看你们做了什么,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想帮你们把工作做得更好。”她打了个手势。“接着干活吧!我就例行公事,好吗?”
伊莎贝拉眯起双眼,有点疑惑的样子。乔治娅不怪她,是自己胡编乱造不着边际。但是,紧接着伊莎贝拉耸了耸肩,好像断定乔治娅说的是事实,要不就是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好吧。”
乔治娅心头压力一下轻松了。“这地板你们分工合作?”
“对,她做前面,我做后面。”
谁清扫出纳员隔间呢?她很想问。
两个女人又开始用西班牙语交谈,声音很低,但乔治娅猜想玛丽亚在问自己会跟他们多久。
“No se5。”伊莎贝拉把车推到房间后面。
那么玛丽亚扫前面,太好了!如果玛丽亚自己有秘密的话,关于乔治娅为什么要进入出纳员隔间区,她可能也不会多想,也就不会那么警觉。
玛丽亚走向房间前面的第一张桌子。她有条不紊、慢条斯理地把废纸篓倒空,抹掉陈列柜和桌子上的灰尘,再往玻璃面上喷清洗剂。下一张桌子,从头再来。与其站在那什么也不做,还不如帮帮忙,乔治娅这样想到。玛丽亚什么也没说,但是到了第三张桌子,她俩达成默契,步调一致。玛丽亚擦灰尘喷清洁剂,乔治娅倒垃圾。
就这样,她们又打扫了六张桌子。漫长的三十分钟以后,伊莎贝拉从后面扫到了前面,和她们碰面了。玛丽亚从手推车里拉出一个空气吸尘器,插进插座,开始在地毯上挪动。很快就要做完了,会去到另外一层楼,可乔治娅还没查看出纳员隔间。她脉搏加快,从玛丽亚手中一把夺过吸尘器。
玛丽亚满脸惊讶。“不,小几6。我来。”
乔治娅举起手,摇摇头。“不。Yo trabajo7too。 我想要劳动劳动。”
玛丽亚和伊莎贝拉相互看了一眼,她们一定认为她疯了。乔治娅非常卖力,挪着吸尘器慢慢向出纳区最近的门移动。她示意了一下。
玛丽亚举起了磁卡。
乔治娅点点头。
玛丽亚把卡划过读卡机,绿灯亮了,门开了。乔治娅跟着她进去。这房间又长又窄,一边是十个出纳员工作间,用隔板隔开。另一边是一张长长的柜台,下面是文件柜和抽屉。
塞克莱斯和魏格曼都说日记账本放在抽屉里,但这里有二十几个抽屉,有同样多的文件柜。每一个把手下方都有一把小锁,乔治娅摸摸身后兜里的撬锁工具。这样的锁只有两三个锁舌,内行都知道这撬起来很容易。但不能要玛丽亚看到,那该如何动手呢?记录现金支票的日记账本在哪个抽屉里呢?
她转过身,玛丽亚就在身后。乔治娅指指她的手表。“你看起来很疲惫。想休息一下吗?”
玛丽亚咧嘴笑了。“休息?”
“对,休息。”乔治娅使劲点头。“我来干完这儿的。”
“可以吗?真的?”
“绝对可以!你走吧。”乔治娅挥挥手,叫她离开出纳区。
玛丽亚对她露齿一笑,离开了。乔治娅把吸尘器拉到边上,让它转动,然后检查天花板有没有摄像头。竟然没有?真是奇怪,应该有摄像头监控出纳员才对呀!也许安装在了每个隔间里,而非公共区域。但愿自己猜对了。
她戴上橡胶手套,拿出撬锁器,可所有抽屉上都没有标识。她感到一阵惊慌,那就只能一个一个打开来找,可是只有几分钟,哪里办得到呢?
她沿着房间慢慢经过一个个抽屉,仔细搜寻每一个柜台,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提示日记账本就在附近。未处理和已处理文件盒,还有厚厚的三环合页夹,她都看了,全是空的。猜想这应该是规定的出纳程序。再往远处看,一个小小的保险柜,她皱了皱眉,这没办法撬开,而且他们说的是抽屉,不是保险柜。
走完了房间的这一边,开始退着走,这时她注意到了使用手册下面的一个抽屉,比其他的略长略宽。她走向这个抽屉,用扭转扳手轻轻地撬,再插入钉齿耙,然后觉得可能用不上,就把铁钩放进去,钩了几下,锁开了,她拉开了抽屉。
里面只有些银行服务项目的小册子,没有日记账本!
乔治娅沮丧地关上抽屉。经过一叠更小的抽屉,紧跟着前面有个稍大一点的,再往前就是一个大抽屉——原来是由小到大排列的。她走向第二大的那个,把锁打开。这次找到了一本厚厚的红色三环合页夹,每个月都有标签,封面上有标记——现金支票!
她脑袋里嗡的一声响,立即把它抽出来,一页页地翻看。每张纸分成了六栏:开具支票的日期、支票号码、收款人、汇款人以及他们的账号、银行高级职员的授权,还偶尔写有支票送出的地址。一天通常有两三百个账目。如今银行的业务流程都在网上操作,有了软件和其他高科技手段,还用这类低技术含量的三环合页夹来记录银行业务往来,乔治娅感到很吃惊,但这儿的确如此!她翻看了三四月的账目——四月就有一大堆与税收相关,那五月又有些什么呢?
终于找到了六月账目。仔细看六月一号的,主要是汇款人那一栏,找德尔顿安保公司。翻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应该找“西南开发公司”,而不是德尔顿!又从头开始,六月一号什么也没有。正打算从六月二号开始找,她突然意识到吸尘器还开着,呜呜在响,如果玛丽亚和伊莎贝拉回来的话,她们的脚步声就完全听不见。她得抓紧了。
往下翻目录,找六月二号,她看到了德尔顿安保公司汇出的两笔现金支票。一笔45;000美元,另一笔22;459美元,都是克莉丝·梅辛杰批准的,很出乎意料。六月二号第二篇记录刚看到一半,她发现了“西南开发公司”,接着查了一下数目——一百万!帕蒂森批准的,他的名字旁有个星号。接着看下一账目,再下一个。三张现金支票,都由帕蒂森批准,每张一百万!
她读着收款人名字:
爱德华·罗布莱斯基;
柯尔克·布鲁尔;
拉斐尔·佩纳。
胃里顿时五味翻腾。再浏览银行记录,想看看有没有记录地址,说明支票去了何处。罗布莱斯基的支票去了新泽西州切里希尔一家银行;布鲁尔的支票去了俄克拉荷马城一家银行。佩纳的,没有记录。赶紧抄下这些信息,把日记账本塞回抽屉,然后关上抽屉。就在这时,出纳区的门开了。她转头望过去,只见玛丽亚和伊莎贝拉站在门口,玛丽亚手里拿着一瓶水。
乔治娅只觉脑门一阵充血,脸颊开始发烧。她俩看见了吗?会告发吗?她迅速转过身面对着他们,同时悄悄把记事本放进身后口袋里。两个女人好奇地看着她。吸尘器还在高速吹动,她朝门口推去,迈着方步,做了个深呼吸。
。两女人一直瞪着她。她们知道了,肯定知道了!
乔治娅拔去吸尘器电源,把它带回大堂区,然后放进车里。她们跟着出来。乔治娅正极力想找一个合理的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搜查抽屉。但是她转过身来时,她俩开始用西班牙语聊天。玛丽亚说什么蒙特罗斯和el lago8,伊莎贝拉则提到大美国站9和麦当劳,两人都哈哈大笑。
乔治娅挪了挪脚;即使他们看见了她乱翻抽屉,显然也不会做什么,于是紧张情绪一扫而空。“好啦,我的工作就到此为止。Termine10。”她伸出手。“你们俩干得很漂亮!我一定要让老板知道。”
两个女人握握她的手,微微一笑。乔治娅也对他们笑了笑,接着朝玻璃大门走去,心中抑制不住的兴奋。
* * *
1 这两句西班牙语意为:大家下午好,我是新来的主管,一周前才来的。
2 西班牙语:看看,仅此而已。
3 西班牙语:不必。
4 西班牙语:谢谢。
5 西班牙语:没有(说)。
6 这里表示玛利亚发音不准,本来说“小姐”,说出来成了“小几”。
7 西班牙语:我的工作。
8 西班牙语:湖泊。
9 大美国站:圣克拉拉谷交通局辖区内的一轻轨站名。
10 西班牙语:完成了。
第27章
乔治娅到家时已经凌晨一点过,但她兴奋得毫无睡意。先启动电脑,接着快速冲了个澡,套了身卫衣。真该庆祝一下!这次的任务可以说完成得干脆利落。平日里这么顺利可不多见。真想来杯啤酒,可惜已经戒掉了。
于是她开了瓶汽水,抿了一口,然后拿到电脑旁。掏出记事本,开始上网点开用户信息数据库目录,输入“新泽西州,切里希尔”,再输入“爱德华·罗布莱斯基”。网页上立即弹出地址和电话。就这么简单,不会吧?她抄下电话号码,决定明天一早打过去问。
她又输入“柯尔克·布鲁尔”和“俄克拉荷马城”,结果出现五个姓布鲁尔的人,但没有一个名叫柯尔克。这五人当中会不会有一个是柯尔克的亲戚?先打印出来,万一有用呢。然后她在自己订阅的数据库输入此名,弹出来两个地址:一个在俄克拉荷马城,但并不是先前目录里查到那五人之一;另一个是在佛罗里达州的塔拉哈西。她把这些都记下来,反向搜索电话号码。输入俄克拉荷马城什么没查到,但输入塔拉哈西这个地址,就出现了一个号码,她就写了下来。
接下来试试“拉斐尔·佩纳”。无论是公众还是私人的网站,她搜索了半打都没有任何结果。有一个网站显示拉斐尔·佩纳在其数据库里,但不像其他可信度高的网站需要付费,这个网站一点就进。结果没有发现更多的信息,她查不下去了。
那现在就谷歌搜搜托马斯·帕蒂森,就算没事查来玩玩吧。原来他在1968…1969年的越南战争期间曾服役于美军101空降突击师;获得两枚紫心勋章1以后,重回大学求学,还读了硕士,获得UNC2的MBA学位。让人意外的是,帕蒂森毕业后进了政府部门,在财政部工作,那时里根3总统还在位。可想而知,他很受重用,威势赫赫。里根任满后,帕蒂森转入私营企业,就任于大通银行、芝加哥第一国民银行和哈里斯银行;五年前接管了中西部国民银行董事长的职位。乔治娅查看了更多的链接。显而易见,帕蒂森无论在政府还是在民间都颇受重用,声名显赫。看来中西部国民银行请来了一位重量级的人物。
她拿起汽水瓶——刚才只抿了一口——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实在是需要睡几个小时了。
星期一早上七点半,喝了一杯浓浓的咖啡后,乔治娅准备打第一个电话。她关闭了自己的来电显示系统,拨打了爱德华·罗布莱斯基在切里希尔的电话。电话连接时她听到微弱的嗖嗖声,响了一次、两次,又响了一次。第四声就被转接到了语音信箱。“嗨,我是艾迪。你知道要做什么啦。”
乔治娅挂了电话。罗布莱斯基会有种种原因不接电话,只有晚点再打过去看看。话说回来,如果以后都像昨晚那么顺利,那该多好啊!她又看了看记事本,找到柯尔克·布鲁尔在塔拉哈希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三声铃响后她正打算挂断,对方接电话了。
“你好?”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南方人慢吞吞的调子。
“这是柯尔克·布鲁尔家吗?”
“你是谁?”
“我叫乔治娅·戴维斯。从芝加哥打来。请问是布鲁尔太太吗?”
“有什么事吗?”
“我想跟布鲁尔先生谈谈。拜托,是资金问题。”
“资金问题?什么意思?”从她慢吞吞的话音中,乔治娅听出了有点名堂。
“你是布鲁尔太太吗?”她又问了一遍。
对方顿了顿,问道:“刚才你说你是谁来着?”
这女人在玩猫捉老鼠?乔治娅不想透露任何东西,但她需要问点消息,就不得不透露点。“我是乔治娅·戴维斯。我真的需要跟布鲁尔先生谈谈,如果可以的话。”
对方停顿一下,说:“不可以。”
“请问,您说什么?”
“柯尔克不在。”她含糊不清地说道。乔治娅听出来了,这女人喝了酒。一看表,佛罗里达现在大概早上九点。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知道。”
乔治娅声音一下有些激动:“女士,事关重大!请问,我怎么才能联系到他呢?”
女人沉默了一分钟,开口道:“我想问题不大,如果你能跟那边联系的话。”
乔治娅握紧话筒:“什么这边那边?”
“柯尔克死啦,就是那边呀。”
乔治娅感觉肚子上好像挨了一拳。“我——我很抱歉;我先前不知道这事。”
“哦。嗯。”
“那——我本想——什么时候的事?”
“那你最好先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看来自己不得不说了。“我是个私家侦探,正在调查一件案子,里面出现了布鲁尔先生的名字。很显然他最近收到了一笔巨款,我正试着查清原因。”
女人倒吸了一口气,乔治娅觉察到她可能知道点什么。
“女士,你的名字是?”乔治娅问道。
“我叫玛丽·路易斯,柯尔克的未婚妻。”
“玛丽·路易斯,我为您的遭遇深感难过。不过,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问吧。”
玛丽·路易斯虽然早上九点就喝着酒,但头脑依然清醒,很警觉。“柯尔克怎么死的?”
“他们说是意外事故。”
“事故?在哪儿?”
“柯尔克当时在亚利桑那州工作。”
“什么工作?”
“德尔顿安保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