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娅点点头。“你好!”
“请问你想要点儿什么?是来这儿观光的吧?”
乔治娅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是来侦查莱昂内尔·格兰特的呀!再说没有预约,他也不会见自己,但到处看看说不定也会收获一些有用的信息。“我对酿酒知道得很少,下次开放观光会是什么时候呢?”
女人哈哈一笑,看了看手表。“你准备好了,随时都可去,星期一来访者不多。”
乔治娅朝电脑那边瞥了一眼。“我不想打扰你工作。”
女人扬了一下手。“这些账簿不着急的。”她站起身,在牛仔裤上揩了揩手。电脑的键盘能把她的手弄得多脏呢?乔治娅还真不知道。“你准备好了吗?我叫莎拉,莎拉·伯恩。”
“乔治娅·戴维斯。”
莎拉抬起柜台之间的一个盖板,走到店铺前面。“嗯,如果你完全不懂的话,我们就从头开始,到田野里去瞧瞧。”她领着乔治娅从后面出去,关上门,锁好。
“要是还有其他人来怎么办?”
“八成不会有人来。就像我说的,在这儿,周一就是我们的周日,连格兰特先生都离开了。”她朝其中的一块绿色田野指了指,然后两人径直走过去。
“格兰特先生就是莱昂内尔·格兰特?”
“对啊,这地方就是他的。”
“我听说过这名字。”
“他过去住在史蒂文斯,大约十年前搬来的,把这儿经营得很好,真的。”
乔治娅并不吃惊,大家都说莱昂内尔·格兰特这个人很成功。她继续绕着格兰特闲扯。“我目前就待在史蒂文斯,听说了酿酒厂,还有格兰特先生。”
莎拉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乔治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为保险起见,乔治娅转移了话题。“来埃尔金的这一路上,景色变化多大啊,真让人惊奇!”
“大家都有这种感觉。”莎拉一定重新思考过刚才自己说的话。“你现在身处高原,海拔五千英尺;要是感觉气短,也就是这个原因。”
她领着乔治娅到了田地边缘。放眼望去,这片葡萄树就像浩瀚的黄绿色海洋,宁静而安详;但走近点就会发现,这是一个微微萌动的世界,并不安静:树叶沙沙响,昆虫唧唧鸣,还有微风轻轻唱——实际上,这田野一直就骚动不宁。
“一切都从这儿开始。这儿有好多的葡萄园,就像这样的。”
“这得费多少心思来照顾啊!”
“并没你想象的那么麻烦,现在有了灌溉系统,需要就用,而这里的土壤几乎和法国勃艮第4的一样。”
“真的呀?”
“事实证明,亚利桑那州的气候非常适合某些品种的葡萄,这儿有十几家酿酒厂。”莎拉身体前倾,伸手抓了一把葡萄。“我们就有好几个品种。”
“品种?”
“葡萄品种,有黑皮诺、西拉和霞多丽。当然我们的规模不大,可以说是精品酿酒厂。”
“精品,产量多大呢?”
“一年大概六千箱。”莎拉直起身。“你是哪儿来的?”
“芝加哥。”
“我从来没有去过风城5。”她笑了。“这边。”她引着乔治娅走向一个闪闪发亮的金属箱,看上去有点像洗衣房里巨大的洗涤槽。“葡萄摘下来以后先筛选、洗净,然后倒进这样的加料斗里。”
“谁来摘葡萄?”乔治娅问道。
“主要使用机器,有时也雇用短工。”
“墨西哥人?”
莎拉的笑容消失了。“格兰特先生不想和无证人员发生纠葛。”她停了停, 继续解说道。“葡萄分类清洗后,就进入搅碎机。”她指着几个装置给乔治娅看,它们就像附在加料斗上的宽宽的滑梯。
“你们不会再用脚来踩碎葡萄吧。”
莎拉做了个鬼脸。“看来你确实不太了解这行,对吧?”
她继续解释红酒和白酒的不同就在于葡萄的品种,以及葡萄是否连皮一起榨汁等方面的区别。接着,两人走进一屋子,墙两边摆放着一排排不锈钢酒桶。
“每一种葡萄汁分别灌入各自的酒桶里发酵。有时我们会做陈年混酿,就把它们混在一起,倒入橡木桶中酝酿一段时间,然后装瓶。就在那后面。”她指着另外一个房间。“这儿,我带你去看。”
“好啦,就到此吧。”
但是莎拉坚持要去看看。“走吧,还是瞧一下嘛。”
乔治娅往屋子里一瞧,里面光线模糊,发着霉味,堆放着几排葡萄酒瓶和木桶,一个挨一个。“这酒要酿多久?”
“看情况,六个月,或许更长一点。有时要发酵几年,直到里面的酒精和糖分含量刚好符合比例。”
“你们的酒在芝加哥有没有卖的?”
莎拉摇摇头。“我说了呀,我们是小批量生产,就在本地销售,运往图森6、菲尼克斯7和弗拉格斯塔夫8。”
“怎么运过去呢?”
“我们有卡车,向南向北都可以,往下去比斯比和道格拉斯,也去谢拉维斯塔9。”
“那得有一个车队啦?”
莎拉头向后仰了仰,好像在想乔治娅为什么要问这些。“也就四辆车,但是其中一辆,呃,并没有用起来。”
乔治娅挺直腰背。“就停在店里?”
莎拉皱皱眉。“不是,”她带乔治娅从后面出来。“租出去了。”
她又在牛仔裤上揩手了。“嗯,也就这些了。现在我们回店里品尝一下吧。”
乔治娅抬起那只健全的手。“好啦,就这样吧。”
“不去了?”
“我——我不怎么喝酒。”她笑了。“告诉我,谁租走了那辆卡车?”
莎拉眯缝着眼,把手放在屁股上。“现在你该跟我说实话了吧。你并不喜欢喝酒,甚至可以说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一直都在问和酿酒无关的问题。那么你到底是谁,来这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真该死!自己问得太明显了。她继续遮掩,轻松地答道。“我告诉过你的。我就是游客,时间还有多余的,就想来看看乡村美景。”
莎拉交叉双臂。“你知道,这儿常来很多记者,他们假扮游客,想要打听格兰特先生的‘内幕消息’,比如说他为什么离开史蒂文斯,为什么要生产葡萄酒,是什么成就了现在的他?你不会碰巧就是他们中的一个吧,对不?”
乔治娅顿感轻松,说记者就好办。“记者肯定不是。”
“我们有很多的竞争者。格兰特先生的黑皮诺葡萄酒得了奖,人们登门造访,装傻充楞,以为可以打探到他的秘密;也许你就是其中一个!”
乔治娅迎着莎拉冷冷的目光。“我绝不是记者,也不是商业间谍。我就不烦你了,谢谢你带我游览。”说完她朝大门走去,随即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发现莎拉站在原地没动。“我在芝加哥确实有一位朋友很喜欢葡萄酒,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买一箱霞多丽。”
。
* * *
1 埃尔金:美国亚利桑那州南部圣克鲁斯郡的一小镇。
2 约翰·韦恩(1907—1979):美国电影演员,制片人、导演,好莱坞明星,以演出西部片和战争片中的硬汉而闻名,曾获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
3 巨蟒组合:英国六人喜剧团体,喜剧界的披头士,成立于60年代后期。
4 勃艮第:法国中部略偏东一地区,地形以丘陵为主,属大陆性气候,勃艮第葡萄酒的浪漫和魅力,来自于勃艮第多样化的土壤,来自于勃艮第绝佳的气候,来自于勃艮第高贵而敏感的优质葡萄品种黑皮诺。
5 芝加哥终年多风,因此被称为“风城”,当地人自嘲芝加哥“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
6 图森,美国亚利桑那州东南部城市,为亚利桑那州第二大城市,有“沙漠绿洲”之称。
7 菲尼克斯,亦称凤凰城,在古印第安人城镇废墟上兴建,是美国亚利桑那州的州府及最大的城市。
8 弗拉格斯塔夫,又译旗杆市,是美国亚利桑那州的一座城市,位于科罗拉多高原南缘。
9 谢拉维斯塔 ,是美国亚利桑那州科奇斯郡下属的一座城市。
第37章
返回史蒂文斯途中,乔治娅心头涌上一阵不安。莱昂内尔·格兰特有四辆卡车,其中一辆“租出去了”,而迪亚哥说抓走他父母的卡车上就印有狮子和葡萄图案。这意味着无论租车人是谁,都跟拉斐尔·佩纳、德尔顿安保以及绑架非法移民脱不了干系。不过话说回来,也可能是与本案毫无瓜葛的人租走了车,还有可能是有人借用了那三辆车之一。
莱昂内尔·格兰特财力雄厚,痛恨非法移民。如果说跟德尔顿这样的安保公司签了合同,他要履行,那是一回事;但要是偷渡人口和谋杀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除非乔治娅在沙漠中扎营,等待卡车出现,否则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绑匪到底是谁;但要在边境附近的沙漠逗留,独自一人,势单力孤,这绝非上策。
她感到自己离真相已经很近,但时间已非常紧急:有人在芝加哥制造各种麻烦,就是为了不让她理出头绪;来到亚利桑那就是为了避人耳目,给自己争取点时间,暂时得以安全查案,但这维持不了多久;因为如果有人嫌她碍事,那就完全可能知道她的意图——她必须在对手狗急跳墙之前破获此案,抓住罪犯!
刚刚回到90号公路往南开的时候,手机嘟嘟响了。靠边停车后一查看,才发现一个小时前就来了一条短信,看来埃尔金肯定不在服务区。她点开语音邮件,听完后回拨过去。
“艾利?我是乔治娅。怎么了?”
“我正离开医院。”艾利的声音有些心烦意乱。
“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朋友,福阿德,心脏病发作。太糟糕了!他在我家前院昏倒了。他们说那是——”
“你还好吧?”
“我还好。”
“很遗憾,希望你的朋友早点康复。”
“他们说——呃,现在不要紧了。”
乔治娅清了清喉咙问道。“那到底是谁?”
“什么到底是谁?”
“克莉丝·梅辛杰的男友。你留下了信息说了整件事,就是不讲名字。”
“哦,今天早上我去了阿斯顿·马丁的经销店,然后——”
乔治娅打断她。“到底是谁,艾利?”
艾利踌躇了一下,说道:“杰夫·德尔顿。”
乔治娅眨了眨眼。“他妈的!杰尔夫·德尔顿的阿斯顿·马丁停在克莉丝·梅辛杰家?”
“好像是这样。”
“他不是已婚吗?”
“还有三个小孩。”艾利顿了顿。“乔治娅,你还没明白?这是典型的外遇。克莉丝怀孕了,但是德尔顿不会离开妻子。克莉丝一气之下破坏他的银行账号报复。他认为这女人太危险便杀了她。”
乔治娅闭口不作声。
“拜托。”艾利的声音非常懊恼:“你倒是说句话呀!”
乔治娅依然不回应。
“你知道像德尔顿这样的家伙是做得出来的。克莉丝是IT部主管,她想对银行账户动点手脚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事还不能肯定,”乔治娅终于开口说道,“恐怕没那么简单。”
“但合情合理。克莉丝当时在银行的新项目团队,把德尔顿发展成了客户,记得吗?她还是账户的负责人。事情接踵而至,两人便开始上床,后来的事也就发生了。”艾利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的,永远别低估一个女人被人拒绝时的愤怒。”
乔治娅想起了马特,自己曾爱上他,却被拒绝。自己也没想报复呀,难道自己真有过那种想法?“我不能肯定,艾利。那电梯的事呢?断指男人呢?亚瑟·埃默里赫又是怎么回事?他可跟这起外遇扯不上任何关系。”
“也许克莉丝告诉了埃默里赫,可能埃默里赫与德尔顿当面对质过。而那个缺指的男人可能就是杀手。”艾利说道。“至于电梯的事,我还没弄明白,但我有种感觉,肯定会查明真相的。”
“你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我打过电话给奥马利。”
乔治娅一下僵住了。“你给他打电话了?什么时候?”
“在医院的时候。我联系不上你。而且你说过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应该给他打电话。”
艾利做得没错,可乔治娅心中的失望并没减轻;尽管如此,她还是竭力忍住没表现出来。“你——你做得对。他说什么了?”
“他正在提审德尔顿,而且还想尽快跟你谈谈。乔治娅,是时候回家了!”
挂断电话以后,乔治娅仔细想了想,确实言之有理。一段没有好结果的风流韵事让案子更加扑朔迷离,尤其是掺入了女方怀孕这事。现在杰夫·德尔顿必定倍感压力,然而他可能会以军人的荣誉、对战友的忠诚以及肩负的使命高于一切为由而拒不交代。要不了多久,警方就会查出克莉丝·梅辛杰的死以及她女儿被绑架是不是他一手策划的。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其他答案也将浮出水面。最终,在史蒂文斯坚守的四天可能也无关紧要了。艾利说得对,是时候回家了。
她在酒店餐厅吃过晚饭,天黑后上楼回房间的时候,感到特别沮丧疲惫;拿出房卡正准备插入门锁,突然——头发不见了!每次离开房间时她都会放根头发在门缝里,这是她惯用的计策——若回来时头发没了,说明有人进去过;以前每次回来时头发都在,可这次例外!
不可能是清洁工,出门之前房间的清洁就已完毕;也不可能是客房服务或洗衣店的,自己没定过什么服务,也没送任何衣物下去洗。
突然,门那边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乔治娅的心怦怦直跳。房间里有人!她伸向枪套,掏出西格手枪,紧紧握在那只没受伤的手里,然后慢慢地抬起另一只手臂把房卡嵌入门锁,门闩开了,她抓住门把一扭,门开了一英寸。她把门卡丢进衣兜里,举起西格枪,踏入房门。
她本来想用脚把门楔住让它开着,但仅凭一只手操作无法很好地配合,门还是在她身后关上了。窗帘没拉开,光线很暗,但还是看得出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拿着一把枪直指着她。乔治娅也把西格枪对着他。谁也没有动。窗户开了一条缝。楼下街道上车载收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