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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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知善-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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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了一句:
  “至善。”
  钟琰猛的一抬头,问他:
  “你叫我什么?”
  “至善。”
  “再叫一遍。”
  “至善,至善,至善。”何伽叶轻轻笑着,不断重复叫着这个早已被遗忘,实际对他无比重要的名字,也只希望可以看见他难得的,孩子般的真心笑颜。他再次拥他入怀,继续对他喃喃道:
  “那日离开京师,我以为我再也没机会看见你了……”
  “伤心吗?”
  “恩。”
  “你告诉我,你对我,除君臣外再无别的感情,那刻,我更伤心。”
  “对不起。”
  “伽叶,你终于没有再推开我了。”
  “舍不得了。”
  “以后也不要。”
  “好。”
  “至善,我爱你。”
  “什么?!”钟琰再一次从何伽叶的怀中猛的抬起头来,这一次,何伽叶却趁着这空缺,低头在他的唇上温柔一吻。然后看着满脸通红的钟琰说,
  “我爱你。”
  
  门外的方公公回头看着他们,只是摇摇头苦笑,何伽叶走了之后,钟琰迅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一样的玩世不恭,轻狂冷漠,让所有人都仿佛以为之前那些什么都是一场幻梦,只有他知道,钟琰不过是用尽全力去装出一个正常的自己,他身为帝王的骄傲不允许其他人再看见他软弱的样子。但是,他却不只一次看见钟琰抱着何伽叶的披风蜷在座椅中默默流泪,连梦里,都会哭着叫他的名字然后惊醒。钟琰很想很想去找何伽叶,但是,他无法确定现在的何伽叶,还记不记得他,他不敢再听到他无情的回答。
  就这样折磨了自己半年。方公公彻底看不下去了,对钟琰说:
  “皇上,请您颁下圣旨召何大人回京吧。请皇上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奴才实在不忍心啊。”
  “你……”
  “奴才一定亲自把何大人带回来。”
  “……朕,也要去。”沉默了半晌的钟琰突然对他说出这句话,着实让他意想不到,一国之君怎么可以离宫呢?
  “国不可一日无君。”
  “朕不管,朕要去见他,要亲眼看见他……”钟琰说着说着,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掉落,“朕真的真的很想他,朕求你好不好……朕要去找他……”
  这样的钟琰,他只在他小时候哭着要娘的时候见过,而这样让人可怜的他即使排除了九五之尊的身份,也绝对无法拒绝。
  “皇上千万别这么折杀奴才,奴才答应就是。”
  于是就有了皇帝抱恙,半月不可上朝,一切国事由丞相代为掌管的戏码。
  
  在建安的日子,何伽叶和钟琰——现在该叫至善了——过得无比快乐。没有身份之别,现在,至善不是九五之尊,只是何伽叶的好友钟至善。而且何伽叶再没有躲闪,愿意面对自己心意的他变得有时让至善都感觉意外。
  初到民间的至善看什么都新鲜,而何伽叶会拉着他的手在集市上到处走,陪他看有趣的玩意儿。
  “伽叶我要吹糖人!”
  “好。”
  “有人演杂耍!我要看!”
  “好。”
  “这对玉佩好漂亮,来,伽叶一个我一个。”
  “好。”
  ……
  结果一天下来拎了一大堆东西回府,把方公公都吓了一跳。
  “大人,这……年末采购啊?!”
  何伽叶看着旁边咬着小笼包,笑得十分无辜的罪魁祸首,默默叹了口气,随即也笑了,说:“算了,至善喜欢就好。不过,我的报酬也是要的。”
  话音刚落,何伽叶立刻凑上前在至善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至善全身立刻僵硬了,脸刷地又红了,嘴里的小笼包都忘记吞下去,一张口就被呛得要死。好不容易吞了,至善看着身边一脸坏笑的何伽叶就立刻炸毛了。
  “何伽叶!!!你你你你……”这个人什么时候这么奸诈了!!!原来的风度翩翩呢?冷淡漠然呢?是我眼睛瞎了吗……
  “报酬好像还是不够啊~~”何伽叶挑着他的下巴,把自己的脸凑到他的耳边轻轻说着。温柔的气息拂过耳边,让至善整张脸变得通红,又不好乱动,这个人,主动起来不是人啊!
  “哎呀,年纪大,眼花啊,奴才什么也没看见啊。”一边的方公公也就此表示了他已经不忍直视的态度,偷笑着转身快步离开,留下身后两人自己纠缠。
  “年轻真好啊~~~”
  
  留在建安这几日,他们一同看遍了建安山水。至善会被何伽叶大早叫醒,爬到山上看日出,何伽叶也会被至善大晚上拉去看焰火,放河灯。至善会不顾冬日寒风硬扯何伽叶跑出去看寒梅盛放,伽叶也会在暖室里练字之时偷画身边无聊睡着的至善的睡颜。
  其实只要两人携手而行,哪里的风景都是那么美丽。但是所有事情都是有期限的。
  第六天的晚饭之后,方公公突然对他俩说:“皇上,大人,我们明日就该回朝了。”
  这时间终究是到头了。失落,不舍,无奈。但是,宫中的事确实是瞒不住了。这次,一向任性的至善也没有反抗,只是默默点点头。
  “明日一早,回京。”
  
  当夜,何伽叶在房中练字,提起笔,却不知道该写什么,笔尖的墨水渐渐不堪重负,重重滴落纸上,在雪白的宣纸上晕开一片迷离的纯黑。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何伽叶抬头一看,果然是至善。
  至善一进门,就扑到何伽叶的怀中,紧紧抱着他,说:
  “伽叶,我,不想回去。”
  “明知道不可以的,何必。”
  “总感觉,一回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又变回‘朕’了……”
  “你永远,都会是我的至善,我会陪着你,放心。”
  说着,何伽叶低头覆上他的唇,两人交缠着。这是何伽叶第一次这样彻底地把至善彻底压在身下,享受他支离破碎的□□,也借此,让彼此忘记明天。
  夜间的黑暗覆盖了天地,仿佛要把一切都凝固,但是无论如何,这阻挡不住时间。当清晨的日光渐渐撕裂漆黑,这离开的日子终归要到来。
  避无可避。
  
  第二日,他们打点一切,启程回京。在出门之时,一辆马车风尘仆仆,停在了侯府门前,车帘一掀,走下的不是别人,正是何伽叶回娘家探母的妻子,映雨。
  本来映雨是要晚些回来,何伽叶只是留了书信,没想到现在竟碰见了。何伽叶有些意外,更多的是尴尬,愧疚,毕竟眼前人才是他的妻子,而他却……
  “夫君这是?”
  “我……皇上有令,要我回京,但是你不在家中,所以给你留了书信。”
  映雨不禁莞尔,道:“妾身在爹娘口中听闻皇上抱恙不朝,朝中各人正担忧呢,如今夫君竟可以回朝辅佐,真是太好了。妾身这就收拾衣物,和夫君一同回京。”
  “不,不用。”至善在身边,何伽叶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话说出口,却又不知如何接下去,“……我也不知回朝是何境况,何况这边家中也要有人打点……”
  听见这话,映雨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她很快就重新露出了微笑,说:“这倒是,是妾身考虑不周了,夫君放心,妾身会在这里等着夫君归来。”
  其实这是至善第一次看见何伽叶的妻子,果然一如传闻之中那样知书识礼,温柔大方。虽然她出自于大家闺秀的克制,不在何伽叶面前展露自己的真实情感,但她眼中对何伽叶的情意,找不到半分虚假。至善心中突然出现了一阵罪恶感,没有他,她可能真的会和伽叶过得很好,很快乐。
  
  最后,马车在映雨的目送中碌碌远去。何伽叶和至善并排而坐,却一言不发。不知过了多久,何伽叶突然听到至善的一句:
  “对不起。”
  何伽叶明白他的不安与愧疚,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他伸手把至善拥入怀中,轻轻抚摸他的发丝,说:
  “没事的,有什么都是我的错,与你无关。”
  “伽叶……”这时已是冬季,至善用力把脸埋进何伽叶的兔毛裘之中,蹭着沾着他体温的柔软兔毛,至善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些。
  不知道,这前路到底如何。
  
  踏踏马蹄混杂着碌碌车轮,渐渐靠近了京城。更靠北的京城早已下起了雪,城外的碧桃早已落尽花叶,被白雪裹上了一层寒霜。至善靠在何伽叶的身上,何伽叶用自己身上的斗篷包围着他,就这样越过冰雪,踏入宫门。
  
  下车之后,何伽叶匆匆换上朝服,走上阔别半年的朝堂,而抱恙的皇上也一身正装,端端正正坐在了龙椅之上,被急召的文武百官一时不知道是该意外何伽叶的出现,还是高兴皇上的康复。
  “宣旨。”
  随着皇上一声令下,堂下纷纷下跪行礼,听着圣旨一字一句。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钜合侯何伽叶为栋梁之材,深得朕心,隐于山林实乃屈才,非天下苍生之福。今特传朕旨意,召何伽叶回京,官复原职,钦此。”
  “谢主隆恩。”
  “平身。”
  何伽叶起身时,看着眼前人身上闪闪发光的金龙,明白这人,现在是钟琰了。
  
  何伽叶官复原职,重新得到皇上的宠信,这件事很快传遍京城,不少权贵纷纷而至,几乎踏平了何府的门槛,但是他们跟红顶白的功夫,何伽叶半年前就见识过了,根本是不予理会,这事渐渐就平息了。但是不久,何伽叶与皇上的关系非凡就是人尽皆知了。
  这小皇帝轻狂不羁,谁的话都不愿意听,偏偏他何伽叶一句话,他就从善如流。
  但其实何大人回来了,皇上的政令更加开明了啊。
  皇上有什么事都会叫上何大人,即使皇宫家宴也不例外。
  尚书大人和皇上最近还真是做了不少利民的事情呢。
  据说尚书经常和皇上在书房论政,而且老是留宿宫中。
  ……
  时间久了,关于他们二人的流言蜚语就越来越多,一些是无意之谈,但更多是朝中嫉妒何伽叶的人放出的谣言。
  听宫里的人,何大人留宿宫中,还和皇上同榻而眠。
  何尚书容颜俊美,皇上看上了也说不定啊,怪不得他升迁得那么快呢,原来是以色侍人啊。
  之前不还传闻何尚书是经世之才吗,怎会如此不守礼节?
  皇上多年不立皇后,也没有子嗣,不会是因为何尚书吧?
  他们该不会是龙阳之好,断袖分桃吧……
  这皇上也太荒唐了。
  完了完了,国家该怎么办啊?
  ……
  一开始,他们并没有管什么风言风语,还是像之前在建安一样。虽然有时在宫中显得有些出格,但都是在无人之时,也没有什么,还是可以在一起谈天论地,筹划政事;一起写字作画,赏月放灯;一起同起同卧,挽手观花。这段日子,虽不如在建安那般自由自在,但也是乐在其中,无人之时,他不是皇上,是至善,他也不是何爱卿,是伽叶,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镜花水月一般的美好一直维持到了流言爆发。
  原本只是指责于自己,何伽叶倒可以承受,但如今民间的流言已经逐步蔓延到了钟琰身上,民心动摇,家国难安。何伽叶思虑多日,最终还是提笔写下了那份奏折。
  这寥寥数字,他写了整整一夜,不是因为颤抖的手无法下笔,就是夺眶的泪晕开了笔墨。五更鸡啼之时,他终于写好了,命人快马送入皇宫。看着送信人远去的背影,何伽叶知道,他与钟琰,今生缘尽至此。
  “至善,对不起了。”
  果然,他当夜就受到了钟琰的召见。踏入御书房的门,何伽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何伽叶!你这算什么!”一看见他进来,钟琰就愤怒地把他的奏折甩到他面前。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淡淡的弯腰拱手道:
  “臣求辞官回乡,照顾妻儿父母,愿皇上成全。”
  “朕不许!”
  何伽叶跪下,头叩到地,说:“求皇上成全。”
  他这样的态度更加让钟琰愤怒,钟琰拍案而起,冲到何伽叶面前,抓住他的衣领,把他用力拉起来,对他吼道:“何伽叶!你信不信朕砍了你!”
  此话一出,何伽叶不禁有些失神,初见他的那一刻,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时光一晃,已经两年多了,没想到,初见和告别都要这样,早知离别如此,还不如不见。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波澜不惊,轻轻挣开钟琰的手,平静地对他说:
  “即便皇上要将臣千刀万剐,臣,也不能再留在皇上身边。”
  听见这话,钟琰心头一震,他一直恐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井中月,梦里花一般的日子,虚假得让人心跳,现在,终于迎来了破碎的一刻。和他在一起,真的这么难吗?他曾经的信誓旦旦,难道都是虚幻吗?钟琰咬着牙,最后希望找回他一丝真心真意。
  “你说过,你以后都不会再离开我的。”
  看见钟琰的样子,何伽叶始终还是无法彻底割裂自己对他的眷恋,口气也松了下来,但是,有些东西,不可以再继续了。
  “皇上……至善,我们,玩够了。”
  “玩?” 听见他的话,钟琰眼眶泛红,泪珠晶莹的在眼中打转,却倔强着不肯掉下,“我和你,是在玩吗?这一年,于你而言都不过是儿戏吗?!你的誓言,你的保证,真的没有一点真心真意吗?”
  不是,不是,全部都是全心全意,一心一意,何伽叶心中默默回答着,他曾经发誓不会再让钟琰落泪,但时至今日,他没有第二个选择,他这个奸佞之臣必须离开当朝天子。
  “我们任性了一年了,够了。你知道坊间是怎么说你这个皇帝的吗?当今皇上,荒淫无度,我这个臣,媚上惑主。”
  钟琰一声冷笑,“何大人,你就这么在意这虚名?”
  “我的确不在意,但我不能毁了你!你是一国之君,我不能让你落人口实,不能让你为我辜负天下人!”
  一国之君,一国之君,又是这个!所有人都要他顾及这个身份,他从小到大,他为了这个身份失去了多少东西?他的自由,他的生母,现在,还有伽叶。所有他想要的,他所爱的都成了这个身份的牺牲品,他自从坐上这个皇位,只能为宗室兴盛,天下利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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