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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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心-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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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杰,你还好像有心理负担。” 
  “没有哇。”宋雅杰否认。 
  “那你突然不吃兔子肉?” 
  “我,我怕对蝌蚪不好。”宋雅杰说。 
  陈慧敏一愣,蝌蚪是什么? 
  “这。”宋雅杰指指肚子。 
  耸人听闻嘛,宋雅杰肚子里怎么会有蝌蚪? 
  陈慧敏很快弄清乡下人管卵子叫蝌蚪。也没什么奇怪的,看过计划生育宣传挂图的人,精子卵子蝌蚪形象。随心所欲想去好了,活泼的小蝌蚪怪可爱的。 
  海家进入健康准备的还有陈慧敏和海建设。他们俩各有侧重点,海建设需要蓄积蝌蚪,控制上妻子床。为此,他牢骚:“我成了苦行僧。” 
  “坚持一下,特殊时期过去,加倍给你补上。”她说。 
  “唉,不用则废,到时候行不行难说哟。” 
  “看你说的世界末日似的。”陈慧敏说,“照你的说法,就没养精蓄锐的成语。” 
  为了有一个孩子,海建设做出牺牲的架势,憋,憋冒炮他也认了。 
  陈慧敏要做的准备相对简单些,调整好心态,以饱满的精神迎接孕育婴儿。她可是大龄生育者,要做的准备遵照医生的嘱咐做了,医生安排之外,她弄来好多轻音乐的碟子,要胎教。据说婴儿在娘胎里听音乐,对大脑的发育有益。 
  做好了一切准备,等待宋雅杰排卵。 
  取蝌蚪进行得很顺利,宋雅杰躺在手术床上,医生用一个铁器,在麻药的伪装下,强盗进幽暗之处,她感到有那么点凉。 
  “好啦。”医生宣布取卵结束。 
  宋雅杰通过医生脸上洋溢的喜悦,断定取卵成功。她先回到海家,两天后陈慧敏也回到家,用同样的方法断定,陈慧敏的放入手术也成功了。 
  新请来的保姆伺候她们两人,宋雅杰享受了被伺候的滋味。 
  身体没一点异常的感觉,宋雅杰闲不住,找家务活干。 
  “歇着,快歇着。”保姆夺下宋雅杰手中的拖把,说,“我来,我来。” 
  “雅杰,下地太早。”肚子渐隆起的陈慧敏,气脉不很够用,说话有些喘,“躺到床上去!” 
  “什么感觉都没有,干点活……” 
  “怎么说也是做了手术,多小的手术也是手术,含糊不得。”陈慧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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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雅杰不肯上床躺着,她说她不是纸糊的,没那么娇气。从小到大,没人娇惯她,身下挨肩一大帮姐妹也没条件娇惯。如此说服不了女主人。 
  “你家是你家,现在在我家,有条件你就入乡随俗。”陈慧敏说。 
  “这不是入乡,是进城。”宋雅杰挑字眼儿。 
  “喔,那就进城随俗。”陈慧敏极力让她休息一段。 
  医生说从宋雅杰身上取卵,和拔掉几根头发差不多,对健康没任何影响。当然,宋雅杰也不是绝对的囫囵,Chu女膜弄开个口子,说得粗暴就是撕裂。陈慧敏内疚,像对不起她似的,关爱也是一种变相补偿。 
  “是不是告之她?”手术前,海建设问妻子。 
  此事需认真考虑,关系到当事人的观念,特别在意Chu女膜存在的话,就不好办了。她是个姑娘,要嫁人,男友要以此来评价女友是否纯洁,问题更复杂。 
  盘山旧俗新婚初夜要验红,过不去这一关遭休的女人大有人在。 
  “有个叫徐大辉的家伙,在一篇小说里写了此俗……”海建设说给妻子听:幺弟结婚,几个嫂子奉婆婆之命,给新娘送去一尺见方的一块白布,嫂子说:铺上它!新郎比新娘小,问铺白布做甚?新娘红着脸说:验红。初夜新郎独自和衣睡,没动新娘,早晨嫂子们要验红,怎么办?新娘情急之下,拿起剪子穿向自己的大腿,鲜血染红那块白布…… 
  “姓徐的真能编。”陈慧敏对奇异的风俗将信将疑。 
  “眼下摈弃的陋俗死灰复燃,有人热衷……”海建设想得周密,他说,“不对宋雅杰讲明白,将来她结婚纠缠这笔旧账,我们非得贪官司。” 
  陈慧敏直到这时意识到,缜密的计划还是出了漏洞,多亏给丈夫发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她说:“我去和她谈。” 
  “别掖掖藏藏的,说明白省得日后麻烦。”海建设叮嘱妻子。         
第十章借卵生女(7)       
  陈慧敏几次把宋雅杰叫到身边,欲言又止。这种事情实难于启齿。 
  “没事吧?”宋雅杰问。 
  “噢,没事。”陈慧敏说。 
  又一天,场景和上一次相同。 
  “没事吧?”宋雅杰问。 
  “没事!”陈慧敏说。 
  最终,陈慧敏没说明,留下内疚。 
  偶尔一回,盘山电视台播出一个道德节目,标题是:都是Chu女膜惹的祸。 
  两个相爱的人结婚,初夜没红,婆家人怀疑儿媳道德出了问题,亲戚你说我说,最后连新郎也信了。新娘有口难解释清,要背一辈子黑锅。她不堪受辱,挥刀杀了婆家全家后自杀。刑警吃惊地发现,凶手不是刀割动脉,而是将刀插入惹祸的地方。       
第十一章生命守候(1)       
  45 
  在科尔沁草原东南角,找到那个高氟区,村名叫桂花。既没桂树也没花,为何起这样的名字,没人说得清楚。这里却不缺高粱花子,庄稼人身上挂满高粱花子。叫高粱花村较贴切,大概没人叫,高粱在此地与性连在一起。譬如一句恶毒的骂人话:高粱地落落(读拉音)的! 
  密密匝匝的高粱地里,男女钻进去,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便衣的海小安和小王进桂花村,准确说随一牛倌进的村。牛倌挺特别的,年纪不大,是个女的,蓬松的头发间插着紫色的晚秋花朵。 
  “找谁?”牛倌问。 
  “郭……”小王把姓拖得很长,其实刑警不知道叫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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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是郭德学。”牛倌说。 
  刑警惊讶,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找郭德学?” 
  牛倌笑着说全村只一家姓郭的,他又是名人的家属。 
  “名人?”小王问。 
  “借媳妇光,成的名人。”牛倌说。 
  “那他媳妇?”海小安问。 
  牛倌撇出掏力棒(放牛的专用工具),弓形的木棒她使得得心应手。掏力棒在偏离赶牛道的黑花奶牛头顶旋转,既不伤牛又起到震慑作用,牛重新回到道上来。她说:“白菜肺子上长蘑菇。” 
  “白菜?” 
  牛倌说白菜是郭德学的媳妇,她叫白菜。 
  “你说人的肺子上长蘑菇?”小王问。 
  乡间发生了奇事,郭德学媳妇白菜的肺子上长满蘑菇。 
  郭德学家养蘑菇,香菇、鸡腿蘑、金针蘑、玉皇蘑……蘑菇长在营养钵上,怎么长在白菜肺子上呢? 
  给白菜透视的医师惊骇:患者的肺部全是花朵般的阴影。他无法下诊断,请来院里的专家会诊,对肺子上隐隐约约的花朵做不出解释。请省里的专家,请北京的专家。 
  “蘑菇!”北京专家医术就是高,下了惊人的诊断。 
  专家下了确诊,却说不清病因。治疗也没先例,对症保守治疗。长在人肺子上的蘑菇,无药可治,白菜的肺子上长满蘑菇。 
  牛倌说白菜死了,郭德学现在的老婆叫灯花。 
  走进村子,太阳躲进土坨口。 
  “你们住在村政府吧。”尤村长对已经亮了身份的警官热忱,说,“晚饭就到我家去吃,让老半蒯(老伴)包饺子。” 
  桂花村人称半大老婆子谓蒯,也作擓。农村妇女经常蒯(挎)着筐。也有像尤村长管自己老婆叫老半蒯的。假如管某女人叫老帮蒯含贬义,帮,用在男人身上指拉帮套,也称带饭,住在有夫的某女人家,大多是那女人的男人的玩意儿不太中用,或帮衬这一家生活,共睡一个女人;帮用在某女人身上,另有别意了,特指某女人一部件,用老来修饰,则是枯萎的意思。 
  尤村长的老婆没那么老,喂猪打食的造害的厉害,给光秃前额的尤村长这种男人蹂躏能不衰老吗?传说,农村村长裤裆里揣杆枪,不停地射击,过去年代称搞破鞋。当然,有人故意埋汰(污辱)村长。 
  尤村长典型的甲字型脸,这种脸型的男人一般不讨女人喜欢。 
  “爱吃啥馅儿?”尤村长的老婆是个热肠子人,开朗,也爱说话。 
  “随便,什么都吃。”海小安挽起袖子,准备帮包饺子,说,“我会擀皮儿。哦,那就包青椒馅儿。” 
  “对不起,我只会吃。”小王不好意思地说。 
  “会吃才是福啊!”尤村长的老婆瞟眼丈夫,说,“都不用你们,我自己包就行。” 
  “咱们唠嗑儿,让她包吧。”尤村长说,他手里拿一把熏得黑黢的茶壶,说,“郭德学家的祖坟地有说道。” 
  “说道?”刑警不解。 
  和祖坟地扯在一起,尤村长说:“犯荷花。” 
  小王不知犯荷花是何意,海小安同样不懂犯荷花。 
  尤村长的老婆狠瞪丈夫一眼,瞥眼小王,说:“当着青年的面,胡嘞嘞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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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村长也望小王一眼,捎带上海小安,寻思他们的年龄、婚否,是不是该说,或怎么说。他问:“小王警察还没结婚吧?” 
  “他女儿都上幼儿园了。”海小安说。 
  “看不出,真是看不出。”尤村长的老婆把饺馅和得满屋飘香,尤其是那蘑菇味儿特别突出。         
第十一章生命守候(2)       
  “听说郭德学妻子的肺子上长了蘑菇。”海小安说。 
  “嗯呐!”尤村长的甲字型脸上半部分忽然变宽,鼻子吸了吸,在闻什么。 
  “一提白菜,你就像狗似的。”尤村长的老婆责备丈夫。 
  “拣个屁吃个饱,拿这当话说了好几年啦。”尤村长说老婆一句,对刑警说,“农村老娘儿们掉醋缸里了,浑身焦酸。” 
  “得,你像头泡卵子(公猪),到处跑臊!”尤村长的老婆有些激动地挥下和面的手,面渣如雪一样飘落。 
  海小安笑,用此稀释了他们的渐浓的火药味。尤村长的眼睛里还残留着几丝猥亵的光芒。不用想,就知道他和白菜的关系了。 
  “白菜得回(幸亏)死得早,要不你肺子上也得长蘑菇。”尤村长的老婆说句自认为最解气的话。 
  言中要害,还是此话勾起尤村长一段难忘的往事,他沉默片刻,悠长地叹一口气。 
  小王喝水,喝出响声,平常他没这坏毛病。 
  “农村人都知道犯荷花,老公公扒灰。”尤村长说。 
  这是另一个道德话题,扒灰,即公爹上儿媳妇的床,俗称这样的公公是掏耙。白菜给公爹掏过,因此尤村长那么说。 
  “人长的好看,惦记的人就多。”尤村长的老婆插上一句,此话刮拉上她的村长丈夫。 
  白菜的形象在村长两口子斗嘴中勾勒出来,花儿一样在桂花村灿烂多年,采撷的大有人在,包括尤村长。 
  “尤村长,尤村长在家吗?”一村民手里拎条鱼走进院子,问。 
  尤村长出去,把来人拦在院子里,他说:“二扁头,我家有客人。” 
  二扁头朝屋内望了望,说:“我给村长弄条好鱼下酒。” 
  “好,我收下。”尤村长接过鱼。 
  “那什么村长,承包果园的事……” 
  “得,鱼我还没吃,你就说事啦。走,走,改明天再说。”尤村长轰赶他,拿鱼当鞭子使唤,鱼尾巴当鞭梢往二扁头身上抽,“走,快走!” 
  “我走,走。”二扁头倒退着身子,一直到院门口,然后转身悻悻地走掉。 
  尤村长拎两条鱼进屋,展示他的鱼:“鰲花。” 
  “二扁头的姐夫在鱼场,天天往家捣腾鱼,大人小孩整日吃鱼都拉不下来屎,才给你送来,还当好玩意儿呢!”尤村长的老婆尖酸刻薄地讥道。 
  “你嘴就损,鰲花和鲫花、边花称东北三花,在早你吃着了啊?鰲花给皇帝的贡品。”尤村长说。 
  “三花,你心里还有一花吧。”尤村长的老婆抢白道。 
  “我心里有一朵白菜花,你满意了吧。炖上,尝尝皇帝吃的东西。”尤村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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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植入陈慧敏腹中的受精卵迅速成长,医生检查后宣布一切正常。 
  “能活吧?”陈慧敏问。 
  “不出意外,当然能成活。”医生说。 
  不久将有一个健康的孩子诞生,又是陈慧敏亲自孕育生产下来,意义超乎寻常。 
  “我们得好好感谢宋雅杰。”她提议道。 
  “你安排吧。”海建设赞同。 
  “她家在农村,身下一帮姐妹,经济很困难,给她一笔钱。”陈慧敏随即说出数目,“两万吧。” 
  “行。”他同意。 
  两个人在场,陈慧敏和宋雅杰做如下谈话。 book。。com
  “我不要你们的钱。” 
  “嫌少?” 
  “不,太多啦。” 
  “那为什么不要?” 
  “婶……” 
  “叫姐,你是孩子的小姨。” 
  “姐,你们对我这样好,我这辈子都感激不完……借个卵不疼不痒的,小事一桩。” 
  “怎么是小事呢?雅杰,有一件事,始终没机会和你说,现在我对你说吧。取卵时,碰坏了你的Chu女膜。” 
  “嘿,那有什么,农村的女孩子种稻插秧的干重活,有几个不破的。” 
  “可是,一旦将来你的男朋友……” 
  “专门冲着这件事来的男人还是好人吗?姐,真的没什么。” 
  “这样讲我心里踏实了。不过,钱你一定要收下,那样我的心里才好受一些。” 
  “姐,钱不要,我只有一个要求。”         
第十一章生命守候(3)       
  “说吧。” 
  “还在你家作保姆。” 
  “这算什么要求啊,我正要请你留下,帮我带带孩子呢!” 
  她们的友谊一天天地加深,再往下,海家人的目光集中在陈慧敏的肚子上,期望和幸福充填了空间,它潮长一样地凸起。医生给出了预产时间表:六月第一周。 
  陈慧敏将一首老民谣抄写在台历上,一天里几次看。 
  六月初一正半年, 
  鲜桃鲜果敬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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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的老天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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