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涉入危险的话题,茱莉试着用不同的技巧。“那么,等到有一天你们管理一个家时,你怎么知道你的监工是诚实的呢,雅妮?”
玛丽插口问:“监工是什么?”
茱莉转向公爵求助。
“就是总管,”他温和地说。“不过在苏格兰,我们的仆人是自由的。”
他的回答使她想起自己为这次旅行所做的昂贵交易。想到还必须依约工作十年,她就伤心,幸好这时雅妮宣称:“我会雇用一名教士帮我写数字,我不需要你那些记帐的学问。”
惊讶于一个孩子竟敢对长辈说话这么放肆,茱莉说:“你会闭嘴,上你的课。”
公爵在椅中移动身子。“我还没决定你的工作,柏小姐。”
“你需要我的服务,爵爷。”
他挑起眉。“既然你似乎知道我的很多需要,或许我们应该私下谈谈。”
玛丽上前一步。“你要责罚她吗,爸爸?”
他的眸子和茱莉的相交,她的呼吸卡在喉中。“或许我会,玛丽。”他再次审视茱莉,可是这次她感到他仿佛看穿她的衣服。他的目光停在她胸前。“等她应该受责罚的时候。”
茱莉总算知道她们为何换了这么多的家庭教师,但这好色的公爵或他没有礼貌的孩子都不会令她退却。如果他想宠坏他的女儿,她可以轻易顺从他。一等他雇用她后,她会查出她要的消息,公爵就得寻找第十六任教师了。而且她很心安理得。对吗?突然间她不确定。
“如果你现在不学认字,等你嫁人离开以后,如何写信给你父亲呢?”
玛丽看起来像受到羞辱。“我们、水远不会离开爸爸!”
雅妮惊喘道:“不,绝不!”
若婷挺直身。“我们不需要家庭教师。”
雅妮走近她父亲,他心不在焉地玩着她的一根辫子。“我们必须练习屈膝行礼吗?”她问。
茱莉想像雅妮穿著有蝴蝶结的绸缎礼服,除了头角两边的辫子外,金色头发狂野地缠在一起。使固执的雅妮变成一个合适的贵族女儿似乎已变成挑战,茱莉说:“你父亲是个重要的人,你希望他以你为傲或以你为耻呢?”
四对眸子瞧向公爵,他一只手肘撑在椅背上,手掌支着下巴。他缓缓、慵懒的微笑讥嘲她。“在我们讨论教我的女孩们礼仪之前,我想要先见识你的礼仪。你对我屈膝行礼吧,柏小姐。”
虽然他口气温和,却带着命令。她落入自己的陷阱中,茱莉知道她必须服从否则得不到工作。然而,这想法依然很伤她美洲人的自尊。在教室中教这些苏格兰女孩是“回事,只因他的出身便得对另一个人屈膝又是另一回事。
“我们等着你的行礼,柏小姐。”他伸手向地上一挥。
她咬紧牙。这该死的苏格兰人以为她束手无策了,是吗?她甜甜地一笑。“我的穿着不适合正式的屈膝行礼,爵爷。我应该沐浴更衣,让自己值得在贵族面前行礼。”
一道眉挑起。“噢,可是我发现你朴素的衣服很迷人。身为你可能的雇主,我必须坚持审查你的行为。”他滔滔不绝地命令。
她真想告诉他,她认为他态度专横。但,她只将双手在僵硬的裙褶中紧握成拳,暂时抛开自尊,低头屈膝行礼。她数到五,打算再站直。
“我没有允许你起身。”
令蓝棋大为高兴地,她停住并再次屈膝,但这回骄傲地抬起下巴。这大胆的美洲人究竟有什么使他渴望上前扶她起身?那对褐眸盯着他,闪着愤恨。他要派出罗斯的所有人去查出她为何来这里。他想不出柏茱莉冒着冬季致命的危险来到苏格兰的合理理由。而且,他也想不出自己何以这么想要她。
一只手拍着他的肩——是莎拉。她精致的脸那么像她的母亲,反应着一种内心的悲哀,令他心疼。
“她可以留下来了吗,爸爸?”
她声音中含着的欣喜,使他打心底温暖。这害羞的孩子极少如此主动。
他转向茱莉那对可爱的褐眸闪烁着期待,似乎还有一丝脆弱。在他能仔细瞧时,却已倏然消失。不过此刻他在她眸中看到别的东西,一种哀求探索的特质。
欲望在他腰际煽动。
理智叫他打发她离开。她要在苏格兰寻求更好的工作,理由薄弱而不可信。任何真正有野心的家庭教师都会在厨房小房间巴结他,无论是否撞见葛丝的一幕。如果柏茱莉的动机是真的,她会到爱丁堡的贵族家庭去找工作,不必老远到一个高地公爵的家里来。
“她可以吗,爸爸?”
他的心告诉他要做这件事令莎拉高兴。
“是的,女孩。”他捏一下孩子柔嫩的脸颊。“她可以暂时留下。”
莎拉的微笑有一天会使男人疯狂。雅妮、若婷和玛丽现在或许较引人注目,可是有一天,他必须更加保护她避免和不适当的人交往。
“爸爸说她可以留下,莎拉喜欢她上若婷不假思索地说。
莎拉羞怯地低下头,雅妮和玛丽瞪着柏茱莉。她如天鹅般优美地再次行个礼。那对迷人的眸子闪着和莎拉同样的兴奋,她对他的答应为何这么高兴?他自己又为何这么高兴?
玛丽扯着他的袖子。“她是我们的新老师吗?你要她行礼到晚餐时吗?”
茱莉的眸中闪着试探的耐心。“若蒙允许,我要起来了。”
他点点头,她一下子就已起身。炉火的光照亮地的脸。就是那些一美丽的日子也不如她的脸无瑕,柏茱前将是朵迟开但盛放的美丽花朵。她在二十五岁会是个美人,到三十岁更妩媚。在那含苞待放的可爱和内在的优雅之后,显示着一颗聪明的头脑,一个他打算探索的头脑,他打算调查的人。他会查出她为什么到高地来,如果她想要钓一个苏格兰贵族当公爵夫人,他会阻止她。可是首先他必须知道她愿意付出什么。想到此他的唇变干;他舔舔唇。
“他要责罚她了上若婷说。
抑下男性的冲动,蓝棋将心思转向孩子的福利上。“今晚不会,玛丽。新老师已很累了,而且也没有理由责罚她。”
理智告诉他,她们需要柏茱莉提供的指导。他会审查她的推荐函。无论她的不幸究竟为何,他都要查出来。
他张开手臂,说:“来吧,女孩们。”
她们急忙坐到他的膝上,他抱着她们,冷冷的看茱莉一眼。“你不许用棍子打这些孩子,也不许罚她们不准吃饭。如果你对我的孩子残忍或漠不关心,我会在冬雪融化前叫你走路。你要教她们写字、算术和淑女的礼仪。我要她们很有教养,变得端庄。你做得到吗,柏茱莉?”
她清晰地说:“我做得到,爵爷。你不会后悔你的决定。”
他会吗?他轻笑起来。他不是某个极切需要女人暖床生子的粗俗农夫,暖床的他已有过许多,生子的还有很多时间去发现。
“莎拉会带你去你的房间。我允许你睡到明天早上,然后我们再讨论你的薪资和你的其他责任。”而且他决定到时试探她的野心到什么程度。
她眸里闪着胜利。“谢谢,爵爷。”
蓝棋知道她想要从他这儿得到某件东西,他打算查出那是什么。
第三章
“我告诉你她不会打鼾,地睡觉时甚至不张嘴。你输了,雅妮。把你的红丝带给我。”
“不,玛丽,她会打鼾。女教师一向都打鼾。”
“我们回房去吧!”
“不,莎拉。打赌要到她醒才算,我说她会比华小姐的打鼾更响。”
一阵闷笑。
“闭嘴!”
“我们回房去吧!”
“嘘。”
茱莉装睡,由睫毛下偷瞧。
三个女孩像三只准备扑向线球的小猫般站在床尾,雅妮仍穿着昨晚的半长裤和衬衫,玛丽和莎拉穿着睡衣。
玛丽两眼一翻,沮丧地叹口气,说:“她已睡了一天,爸准许地睡的。”
走道上响起脚步声。雅妮转头看着门,一根辫子打着她的脸颊。“有人来了,躲到床底下去。”
三人还来不及行动,门已猛然打开。若婷走进来,用手指着姐妹们,鼻子朝着天。“我告诉你,她们在这里吧…。”她对站在门口、板着脸的嘉琳低声说。
在急忙冲向姐妹时,若婷被自己的睡袍绊倒。玛丽大笑,雅妮生气,莎拉红着脸。
“你们这群坏蛋甚至足以使罗斯的治安官羞愧,”嘉琳嘶声说。“偷看一位小姐睡觉会倒楣的。”
“胡说,这是迷信,”雅妮眸道。“唯一倒楣的是有若婷这样的姐妹。”
嘉琳眯起眼。“出去,你们这些丢脸的偷窥者”
雅妮没有动,嘉琳抓住女孩的辫子。“等爵爷听到这件事,你会希望生在爱尔兰,孟雅妮。”
“我会告诉他。”若婷走向门口。
“你去告诉爸爸,我就把你的衬裙丢掉,你这个多嘴婆”
茱莉忍住笑,直等到门在她们身后关上,她才将头埋入枕中,捣住笑声。
马具的叮当声和车轮隆隆声引起她的注意,院子传来嘈杂的叫声。
冰冷的现实使她清醒。老天!她使自己陷入何种情境?她颤抖地更深埋入床垫中,并紧张地瞥视四周陌生的房间,阳光在钻石般的玻璃窗上闪烁。就像覆盖于草上的雾,赤裸裸的恐惧笼罩着她的思绪。
自一七六二年的夏天,她收到莉安的信后,茱莉就梦想并计划这次的旅行。可是她天真的期待里根本没有苏格兰城堡中这舒服的房间。在她找到那姓麦的男人之前,她还会遇到什么其他惊奇的事呢?
她的眼中充满泪水,茱莉任痛苦撕裂她的心。几分钟前还闷住她笑声的枕头,此刻则吸收她伤心呜咽的眼泪。
在卖出她未来的十年之后,她收拾行囊,搭船来到苏格兰,梦想着和她姐姐相聚。
可是那个梦在一个月前,她孤独地跪在爱丁堡莉安的坟前时已死了。由圣哥伦布救济院的院长口中,她听说莉安在寄信后的几天因生产而死。可是女婴活着。一个姓麦的男人付了丧葬费,并把孩子带走了。现在茱莉一定要找到他家族的记录,并查出这个姓麦的。为达此目的,她自愿被这放荡的公爵和他没规矩的女儿束缚。一切只为了看看麦家的族谱。
真有族谱存在,或只是公爵的胡扯呢?就算她找到这本族谱,知道那男人的下落,她也必需要设计另一个角色,旅行到苏格兰的另一个地方。她何时才能回家呢?
她真是个天真的笨蛋。
在阴郁的一笑后,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姓麦的坏蛋。然后她会带着外甥女回维吉尼亚和马家庄园去。
她的勇气恢复后,泪也干了,茱莉由床上一跃而起。当她的脚碰到冰冷的石地时,她惊喘一声,匆匆走至渐熄的壁炉,点燃木炭。她作个鬼脸,拿起一根木柴,扔入火中。
当她用盆中的水清洗冰冷的肌肤及更衣时,空气中充满着浓浓的煤炭并混合著泥土味。
她绾起头发用木梳固定,同时斥责自己昨晚为何不花点时间编起来。可是疲惫和公爵提供的热水澡,使她连最起码的需要都懒得动。
想起她醒来的方式,她微笑着。公爵当然不会处罚几个女孩子。
不过她猜他已处罚过了。她好奇的停在餐厅门口,眼光越过像洞窟似的房门瞧着她们。
雅妮和若婷在生气,莎拉看起来良心不安,玛丽却很得意,骄傲地用胖胖的手拍着头上由雅妮那儿赢来的红蝴蝶结。
趁这沮丧的一群未加注意,茱莉走过厚地毯,接近长桌子。公爵竭力保持一切如常的样子,可是她早已看穿他的伪装。他狠狠地看着他的食物,下颚绷紧。一个教师或许会责骂学生,但随即继续她的事,可是做父母的都会对自己的惩罚感到罪恶。
他举起酒杯至唇,由杯缘扫视在座的几个倔强的女孩。然后他看到茱莉,眼中立刻闪现如释重负和欢迎。她感到一股奇异的满足。
“早安,柏小姐”他说。
“早安,爵爷,还有几位小姐。”她说,伸手拉对面桌尾的椅子。
“老师不能坐那儿!”若婷叫道。“爸爸说──”
“你,”他断然说。“注意你多嘴的舌头,孟若婷。这就是我说的。”
若婷惊喘一声,缩身往后。!茱莉对公爵的尊敬加倍。
他起身说:“请坐这里。”他指着他右边的空椅子。“这样你可以替我挡住这些不听话的小孩。”
虽然他的口气含着抱怨,但他眼中的神采和唇的样子告诉她,他是开玩笑的。她轻松地坐下,伸手拿餐巾。“谢谢你,爵爷”
“这儿有蜂蜜牛奶和加水的酒。”他用叉子指着一堆由水果盘围住的白垩器皿。“如果你喜欢,还有小罐啤酒。”
“经过两个星期比海浪还摇晃、颠簸的马车后,我连你那些粗毛的牛群都吃得下。”她自嘲地说。
女孩们格格笑,公爵举起酒杯敬她。“我会记住你喜欢牛肉,柏小姐。可是今天我们只有□鱼、腌肉和圆饼。”
“谢谢你,看起来全都很好吃,我很高兴你没提供内脏,”她回答,并伸手拿鱼。“似乎马车夫都喜欢那些东西。”
公爵笑起来,若婷几乎伧住。
雅妮宣称:“我喜欢吃内脏。”
“但不是在早上,”若婷抱怨道。“即使爸爸也不会在那时吃内脏。”
茱莉把牛奶倒入杯中,偷瞧他一眼。他穿着灰色亚麻衬衫和暗红色羊毛背心,颇像一个维吉尼亚的乡绅除了“头浓密的头发和额角那特异的辫子。她放回牛奶罐,喝着杯里的冰牛奶,仍密切注意着公爵。
“你睡得还好吗?”他问。“你的床够软够暖,被单也不会扎人吧?”
他似森林的刮胡皂香味飘入她鼻中。他是自己刮胡更衣,或是有仆人帮忙呢?谁编他的头发?对自己竟会关心感到些微困窘,她答:“谢谢你。”切都很好,我很喜欢。“她为何要猜想这家伙的一天是如何开始呢?他已有风骚的葛丝和他调情,还不够吗?柏茱莉有比这放荡的公爵更重要的事要去想──比如说找到麦家的族谱。
他仔细地打量她。“你洗过头发了,它就像烤过的玉米一样漂亮。”他说。
很惊讶他竟在餐桌上谈这么私人的事,茱莉搜索着适当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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