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他眼中突然爆出了一抹亮光。
“吩咐下去,七日后是黄道吉日,全军启程,回盛京!”
丢下这么一句话,凤离天猛然站起,大步往后殿行去。
七日后出发?
梁相福一愣,七日后那人的伤势只怕还……但旋即他明白了什么,忙噤口不言,应了一声后,忙不迭的跟在凤离天身后去了。
第77章 启程
“公子,我们该出发了。”
樱兰笑吟吟的走进来,她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太监,都长的眉清目秀,干干净净的模样。
两人上见过礼后,便搀扶着云彧出了明光殿。
殿前有一架马车等候着,这是梁相福专门去找的,里面一干设施齐全,说是个小屋子也不为过,只因云彧虽用了最好的伤药,但几日时间伤势也不可能全好,因此路上便需要这样的马车。
云彧上了马车,打量了一下四周,顿时露出了意外之色。
等了一会,樱兰也坐了上来,接着车就徐徐往前行去。
“公子可要用点点心?”
云彧抱住一个抱枕,因顾虑背上的伤势,便斜倚在车厢壁上,他原本苍白的脸庞,因这几日连天的灌了补品下去,倒是好了不少,此刻也有些精神,便笑道,“不用,早间才用了一碗糯米红糖粥,此刻那里用的下东西。”
“既然如此,奴婢给公子找个好东西解闷。”
樱兰也笑了。
她伸出手在一侧不知按了什么,突地有一个抽屉弹了出来,她从里面抽了本书,递给云彧,“公子若是无聊,可以看看这个。”
云彧有些惊喜的接过来,看到是一本游记,顿时更加欢喜。
“真真是个聪明丫鬟,竟知道我喜欢这个。”
樱兰抿嘴一笑,“奴婢大字不识一个,哪里懂这些,这里的东西都是梁总管安排的,奴婢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梁相福准备的?
云彧手指不由一凝,旋即便是微微一笑,他虽在诗词文章上极为擅长,但平素最爱的,却是这些游记,而这事只有凤离天一人知道,如此看来,安排这些东西的人到底是谁,也就可想而知了。
心头虽有些沉重,但更多的,却是甜蜜。
摇摇晃晃的过了半日,车身终于停了下来,云彧待要掀开车帘去看,却被樱兰阻止了。
“公子,外面都是粗鲁军人,此举却是不便。”
自己又不是闺阁女儿,何来什么不便?但旋即云彧便明白了,自己一介囚犯,却这般大喇喇的坐在马车上,若是被人发现了,却不是给凤离天增添麻烦?
他便收回了自己的手。
云彧还不知道,他现在何止是普通囚犯,外面军士若是知道这架马车上坐的是他,也不知有多少人会动了杀机。
这一切都源于蒋平暗地里的安排,若不将云彧的罪行大肆夸张,怎么能迫着凤离天对其惩处呢。
“等上路就好了,晚些时间人人都有事,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许是看云彧有些失望之色,樱兰忙又补充。
而就在离他辆马车约莫二三十丈的地方,有两人骑着高头大马,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这辆马车。
“将军,人就在这架马车上?”
钱鸿宝煞有兴趣的看着前方那架外表平常的马车,口气中满是好奇。
“就是这辆车。”蒋平脸上凶光毕现,“我早就找人盯着了的,看着那小子上的这辆车,往日他在宫里待着没办法好想,此刻出来了,可就全看你的了。”
钱鸿宝扎了眨眼,满脸的自信,“将军放心,下官自当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蒋平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个下属满肚子的阴谋诡计,平时做事也稳妥,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
“你准备怎么做?”
钱鸿宝脸色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兵法有云,上军伐谋,此处虽不是战场,但人心往往比战场更复杂,因此,这位云公子的念,便是极好的兵刃。”
“念?”蒋平重复了一遍,却有些不明白,“何为他的念?”
钱鸿宝的眼神,缓缓落到了队伍的西北方,那里正有一行人,畏畏缩缩的站着,他看的有趣,脸上便又浮出了那个诡秘的笑容,“念,便是挂念,而这位云公子,现在最大的挂念,就是他的家人……”
蒋平的视线也移了过去,瞬间明白了什么,突的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钱鸿宝的肩膀以示鼓励,“此事若成,我定重赏你,到时金银财宝美人官职,随你挑选!”
钱鸿宝顿时眼中射出贪婪的光芒,“如此下官先谢过将军了,不过下官还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大人应允。”
“哦?你只管说来。”
钱鸿宝舔了舔嘴唇,“听说这位云公子曾是端阳第一美人,下官所求不多,若是他日大事已成,将军可否让下官一亲芳泽?”
他最爱便是绝色,之前虽久闻云彧之名,但没见过也没太过在意,但在那日纳降大典上远远看了一眼,便日夜垂涎。
蒋平一愣,旋即大笑了起来,“看不出你竟有这种心思,这有何难,事成之后,他便是拽在了我们手心之中,到时我做主,任你施为。”
反正到时计谋得逞后,凤离天定然已经厌弃了此人,既然如此,多一个折磨对方的手段却也不错。
钱鸿宝大喜过望,立时向蒋平深深一鞠,“将军待下之恩如此浓厚,下官定当尽心竭力,不让将军失望!”
此时的云彧却不知道,已经有一道黑影,向他露出了狰狞的爪牙,犹自在车上和樱兰聊天。
“这样说来,你竟是六岁就进宫了?”
樱兰浅浅一笑,“是的,奴婢原是伺候太后娘娘的,后来皇上登基后,太后娘娘见皇上身边的侍女都放出去了,便将奴婢给了皇上,因此这一次,奴婢是从盛京一直伺候皇上来到烈城的。”
云彧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旋即好奇的说道:“那刚才那两个小太监也是从盛京来的?”
“他们不是。”樱兰端起茶壶,给云彧倒了一杯,“两国交战,那里能带那么多人,也就是皇上,也才带了几个侍从,因此先前宫里用的大部分伺候的人,都是原来端阳宫里的,公子问的那两个小太监就是,不过之前虽是端阳宫里的人,但多是些身份低微的,那些高一些的,大多都赶到宫外去了,就留了些最要紧的,还伺候原本的主子。”
这也正常,一朝天子一朝臣,伺候的侍者自然也是这样,越是地位高的,越是要隔离的远远的去。
云彧附和的点了点头,他原本没在意,此刻听到樱兰这话,顿时心中一动。
“你是说,原来有些奴才,都还跟着原来的主子?”
“是啊,”樱兰随意应了一声,旋即突然明白了什么,忙放下手中的杯子,认真的看着云彧,“公子,有一句话,奴婢要先说一声,奴婢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但是此次回去路上,你可千万管好自己就成,余事一概别管,更勿多生事端,不然的话,只怕后果会不堪设想。”
外间的风风雨雨,她就算身在深宫,也听到了一些。
在蒋平的领头下,许多将领联名上书,要求皇帝严惩云彧,最好是枭首示众,她之前不清楚云彧的为人,听了些只言片语,心中便觉得此人凭借一己之力掀起无边血腥,实在该杀,但这一段时日相处下来,她才知道传言多半有误。
云彧就算对她,举止间也是客客气气的,就算因换药疼的浑身大汗,也从不曾借机发过一点脾气,这样温润如玉的男子,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信会做出那种事情来的。
也因此说话之间,也比先前多了几分真心。
云彧却不明白,“怎么突然这么说?是外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樱兰顿时哑然,旋即想起梁相福的吩咐,暗示若是有恰当的机会,可以将事情透露一些给云彧知道,便清了清嗓子,将目前的形势大概给云彧说了说。
梁相福的本意,却是为了凤离天。看着自己护住长大的小皇帝,现在这般模样,确实有些心疼,梁相福觉得,若是云彧知道了他的处境,而发现凤离天抛弃前嫌,这种情况下还一心想要护住他,一定会有些触动,两人之间,没准会有比较好的发展,因此才对樱兰做出了暗示。
但梁相福虽是人精,在感情上却并不见长。
此刻的云彧对凤离天不是没有感情,相反用情极深,深到了无法面对自己的地步,仅仅因为愧疚,他就无法表达正常出对凤离天的感情。
因此听了这些情况后,出乎樱兰的意料,云彧很是沉默了一会。
“我有些倦了,休息一会。”
说了这话,他也不理会樱兰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径直趴在了软垫上,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云彧变得更加沉默,他似乎经常在聆听外间的动静,但更多时候,却只是静静的休息。
烈城到盛京路途其实并不太遥远,若是单人骑马兼程,约莫半月许就能到达,但他们人多马多,脚程便算不得快,起码要二十多天才能到达。
幸好此时天气尚好,夏末的气候昼长夜短,很是适合赶路的,大军一路行来,竟是十分顺利。
这日总算行程过半,云彧的伤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休整,已经结痂,他行动间也比之前要轻松了许多。
不过连日来躲在马车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前些日子不能动弹也就罢了,一旦伤情好转,便觉得浑身发痒,只盼着活动一二才好,因此等到这日扎营用过晚膳之后,云彧看天色暗了下来,便很是软磨硬泡了一番,磨得樱兰没有办法,终于同意陪他到四周走上一走。
第78章 对谈
恰好他的马车后面,是个约莫几丈的小山头,虽然不算高,但站在上面,低头可以俯瞰地面无数个帐篷,抬头便可看到碧蓝的天空中的星光,再被夜风一吹,整个人的心情不知不觉便的轻快起来。
“这样好的风景,我却是许久没看到了。”云彧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他站在高处,昂首贪婪的看着天空,这一段时间来,他不是被关在牢里,就是被困在室内,就连明天的天空也不能多见,何况这样干净寂寥的星空。
“公子坐下来歇歇吧。”
走了半日,细心的樱兰担心因劳累而他扯动到伤口,忙捡了一块干净草地,又在上面在铺了一块软布,拉着云彧坐了下来。
云彧不愿让她担心,便依言坐了下来。
“公子很喜欢夜空?”
女子的声音很轻柔,透露着一股温柔的味道,云彧觉得非常放松,不由半眯着眼,将头放在了双手环抱的膝盖上,同时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温和笑容,“很喜欢啊,你不觉得这种沉静非常迷人吗?”
旁边草丛里偶然响起了清脆的虫鸣声,听着这些虫鸣,云彧的神情越发惬意,“记得我小的时候,母亲就经常抱着我在月光下坐着,她还给我切果子吃,还给我讲故事,那时候不觉得,现在想起来,竟是我生活中最幸福的时候……”
月色下,云彧渐渐沉浸在回忆中,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身后多了两道硕长的影子,樱兰转头见了,便忙不迭的要起身回礼,却被其中一人举手制止。
云彧的声音还在继续。
“那时候母亲极疼爱我的,有一次我摔了她的玉簪,那可是母亲最喜欢的一根玉簪,平时宝贝的要命,就连父亲都不给碰,可是见到我摔了东西后害怕的模样,不但没有责骂我,还笑着摸着我的头安慰我,说没什么……”
凤离天此时已经来到了云彧身后,他眼神莫测的盯着云彧,然后默不作声的坐在了云彧身后,而樱兰则在梁相福的示意下,悄无声息的站起身子,随梁相福远远走了开去。
云彧对着一切,一无所知。
“第二天,我睡醒午觉去找母亲玩,却看到母亲拿着断成两截的玉簪,在偷偷掉眼泪,那时我不懂得为什么,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是外祖母留给母亲的遗物,晚上父亲知道后,很是生气,想要打我一顿,还是母亲听了消息赶来,才把我救下来的……”
“渐渐的,我更大了一点,父亲就开始教我习武了,可是我很让他失望,拉不开弓也挥不动剑,父亲很生气,经常要罚我,而每次都是母亲赶来护住我,后来……母亲找了大夫,大夫替我检查了身子后,说是我身子并不适合学武,从此父亲就不怎么关心我了……”
说道这里,云彧的声音中,开始有了几丝寂寥。
也不知为何,在此刻,他竟然很想多说说话,虽然面对的,是一个或许并不可信的侍女,但是他心中堵了许多事,今日在这星空下,分外想倾诉一番。
而且,若是今日不说,日后只怕也很难再有说的机会了吧。
“但是父亲虽然不说,我却能看到他每次看到我眼中的失望,因此我才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学出个本事来,母亲为了请了很多大儒来教学,这一次,我没有让母亲失望,我在诗书文学方面的天分极高,连几名太傅教了我后,都赞誉有加,当时我心中很开心,因为终于可以让父亲为我骄傲,却不想……”
云彧叹了口气。
“我真的不明白,我很努力了,父亲为什么还不喜欢我……后来他要送我到东钟当质子,听说这个消息后,母亲当晚就和他吵了一架,直到我离开烈城的时候,母亲都没和父亲说过一句话,其实我当时直到母亲为什么不让我去盛京,那地方……对我来说……真的太危险了……”他停了一停,才说道,“可我必须去,我姓云,这是我逃不了的命运……当时我想着,大不了就是死在盛京,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对不起一直疼爱我的母亲了……”
说道这里,云彧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竟隐隐带了几分哽咽。
凤离天本来冷厉的眼神,渐渐缓和了下来。
前方单薄的青年,停了一会,才又继续说道,“我曾以为盛京是我最恐惧的地方,后来才知道,我错了……”
俊美的脸庞上,出现了一抹无比醉人的笑意,“原来那里,是我生命中,最甜蜜最幸福最美好的地方……因为,在那里……我遇到了那个人……”
云彧的声音,一下变得无比温柔,清脆的声音中,沉溺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