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其实你比我当初接任时还适合。考虑考虑。」电话铃声打断他的话。他拿起话筒,三言两语后就挂断电话。「报告马上送到。」
他们撇开棋局,开始谈正事。一周前,一架从亚特兰大飞往伦敦的达美航空客机失事坠毁,机上两百六十三人全部罹难。联邦调查局和国家运输安全局在坠机地点的卡罗莱纳山区四处搜寻碎片,企图查明失事原因。班机失事前的无线电通讯并无不寻常之处。飞行记录器寻获,初步报告指出正副驾驶并未察觉任何异状。灾难是在瞬间发生,因此格外启人疑窦。
强恩听他的秘密情报来源说,有一种新型炸药甚至可以逃过亚特兰大机场新式大光检验设备CTX…5000的检查。他把这个情报告知法蓝,法蓝立刻命令手下在最快时间内,取得联邦调查局和国家运输安全局,搜集到的有关失事班机相关资料的副本。
坠机地点的山区林木茂密,无路可达。飞机残骸分布的范围十分广大,金属碎片和尸块散落树梢。搜查队不眠不休地工作了一星期,先是收集尸块交给法医做几乎不可能的身分辨识工作,然后是钜细靡遗地搜寻飞机碎片。找到的碎片越多,越能拼凑出失事的真相。
十五分钟后,一个中情局干员抵达温家,敲门声惊动了「凯撒」。强恩留在书房里,法蓝带着「凯撒」去拿报告。
法蓝要求给予两份副本,回到书房时把其中一份递给强恩。他坐回椅子里看报告,报告的内容便他搜起眉头。
「绝对是爆炸,毫无疑问。」当地居民说,突然听到一声轰然巨响和看到一道强烈闪光。是否真的有人看到什么仍令人怀疑,因为飞机坠落在外界看不见的深山里。人们通常不会没事盯着天空看,如果机身反射的午后阳光正好在出事前一刻引起注意,那么就有可能有人真的看到爆炸。但更可能的是,人们在听到轰然巨响后四下张望,看到浓烟和飞掠的碎片,想象力使他们自以为看到一团火球。
达美客机遭飞弹击落的谣言立刻兴起,因为众议会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卢唐纳众议员在那班客机上。想必是有人出于某种原因想置他于死,但出现在网络上的各种原因都很牵强。飞弹论者认为坠机是项阴谋的证据是:住在伊利诺州的卢众议员据说要与妻子前往欧洲度假,但不知何故未在芝加哥登机,反而在亚特兰大登机。
即使这个疑点后来获得澄清,原来卢众议员夫妇在飞往欧洲前,先去探望住在亚特兰大的长子。但击落一架飞机置某人于死的流言仍然没有平息。而调查人员并没有找到飞弹的证据。金属撕裂的方式,机身燃烧的痕迹和碎片上的残余物,在在都显示客机坠落,是因为内在的爆炸摧毁了一大段机身和整个左机翼。
初步的化学分析显示爆炸物是塑料炸弹,但他们没有找到任何雷管的证据。即使是威力如此强大的爆炸,仍然会残留下细微的化学证据。只要是存在过的东西,一定会留下痕迹。
「这么大的损害需要相当大的炸弹,亚特兰大机场的设备应该检查得出来。」法蓝忧心忡忡地说。如果真如强恩所言,现今的科技无法侦测出那种新型炸药,那么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所有登机的行李,无论是托运或手提,都必须经过机器或人工的检查。但民航客机不是唯一易受攻击的目标,这种新型炸药可以装在炸弹包裹里炸毁公共建筑,摧毁桥梁公路等交通运输设施。
那种炸药可以伪装成别的东西而逃过亚特兰大机场机器的检查。那套系统偶尔会出错,因为没有任何机器是万无一失的。尽管如此,还是应该有雷管的证据,例如无线电发报器、水银开关、简单的定时器,或任何能够引爆炸药的装置。大部分的炸弹都是因雷管而被发现,因为雷管在X光扫描时比较容易被发觉。
强恩抚摸下唇,把报告扔到法蓝的桌上。最令他感兴趣的是化学分析,他们发现的炸药有些成分类似塑料炸药。「我认为是RDX。」RDX是一种高性能炸药。它本身的敏感度太高不易处理,所以通常与塑化剂混合成混合炸药,因此它会有一些跟塑料炸药相同的化学元素。RDX可以塑造成任何形状,包括鞋带在内。
法蓝抬起头。「怎么会?你知道行李常 被丢来去去,不稳定的炸药在一碰触到地面就会引爆了。」
「如果它不是天生不稳定呢?如果化合物会变质,引起化学反应造成爆炸呢?只要知道变质的速率,就可以轻易控制爆炸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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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跟塑料炸药一样稳定,但会变质成为自身的雷管?天啊!」法蓝闭上眼睛。
「虽然有可能是某个反社会份子,在某地的实验室制造出这种东西,但我听说它出自欧洲一所极机密实验室。」
「爱尔兰共和军?」
「我相信他们会在排队购买的队伍中,但我没有收到情报说他们资助这项研究。」
「那么是谁?」
「随你挑,可能的人选多得是。」恐怖份子遍布世界各地。已知的组织至少就有两千五百个,有些出现不久就消失,其它的存在了几十年,成员数以千计。
「他们都会拥有这种新型炸药。」
「如果他们有钱购买。」恐怖组织有时会互相合作,但完全是出于利害关系。新型炸药是赚大钱的生意,会受到严密的控制,使其制造者只有一个。但就像其它的新科技一样,退早人人都会拥有,到时侦测它的方法也会研发出来。
「如果是在欧洲,背后又有雄厚的资金,那么龙陆义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强恩说。
那本身就是个大问题。龙陆义是个神出鬼没的法国人,没有特定的效忠对象,但他是许多东西的管道,靠提供所需而发大财。他或许不是研发该炸药的幕后金主,但他绝对是买方要找的中间人,负责处理付款和交货;当然是要收费的。
要解决龙陆义并非不可能,他并没有躲藏着。但他的保全措施十分严密,活捉他远比杀死他困难。即使被捉,他恐怕也不会透露任何有用的情报。密集训练和意志力控制可以对抗先进的讯问技术。龙陆义在法国政府里有许多有权有势的朋友,再加上他既没有制造也没有使用他所提供的那些军火,所以他一直安然无事。他扮演的只是管道的角色,就像控制调节的活门。就算解决了他,还会有别人取而代之。
找到炸药来源才是关键,但强恩还必须查明是否已有其它人拿到了这种炸药,因此他必须接近龙陆义。
麦强恩来到华府时,从不在同一个地方投宿两次。他是个名副其实没有家的人;家会成为别人寻找他的起点。如果有家,你迟早会回那里去,所以他都住在旅馆、汽车旅馆、出租公寓,偶尔也会住在整栋出租的屋子,或是农舍、帐篷、洞|穴、地洞等任何能栖身的地方。
出租公寓是他最喜欢住的地方。它们比旅馆具有隐私,又不像汽车旅馆一样只有一个出入口。他不喜欢睡在有可能使他被困其中的地方。
这次他选择的旅馆每个房间外面都有铸铁阳台。他先检查过房间有无窃听器,研究过保全系统,然后才去跟温法蓝见面。此刻他穿过大厅走向电梯时,没有人认得出他就是前来登记住宿的那个人。
伪装并非难事。登记住宿时,他身穿灰色宽松长裤、白色牛津布衬衫、绿色风衣,头发上喷了灰色发胶,戴眼镜,脸颊里塞了棉花,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操纽约州港市口音。现在他拿下眼镜,洗去发胶,换上牛仔裤、彩格布衬衫和既能掩饰佩枪又不失流行感的黑外套。
他在门外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防止旅馆员工进入。大部分人都会很惊讶他们白天不在时,旅馆员工经常出入他们的房间。清洁维修和管理人员都有钥匙可以进入每个房间,再加上职业窃贼经常在旅馆流连。
他们只需要挑好目标,逗留在柜台附近偷听某人要住多久,然后悄悄跟上楼看他进入哪个房间。等到第二天早上再打电话去那个房间查看有没有人接听。然后上楼,为了安全起见,敲敲门。如果还是没有人响应就进去。
「请勿打扰」的牌子至少可以给人房间里有人的印象。他还拨了一个无法追踪的号码,然后把话筒放在旁边。如果窃贼打电话到房间,听到的会是忙线的信号。
挂在房内门把上的是电池供电的小型警报器。如果有人不顾「请勿打扰」的牌子打开房门,刺耳的警报声就会响起,那势必会引起注意和吓走企图擅闯的人。要不是把笔记型计算机留在房间里,强恩才懒得用警报器。他用口袋里的遥控器关掉警报器。
房里跟他离开时一样,但他还是照例检查有无窃听器。他想到莉玫研发的新式窃听器。科技就像下棋游戏,研发出新科技的一方会在一时之间占优势,但等对抗的方法被研发出来时,占优势的又会变成另一方。莉玫的窃听器目前会使他们占优势,但科技无法永远保密,恐怖份子、间谍和敌对政府迟早也会拥有它。它会被用来对付他,用来捕捉或杀害他。莉玫会很高兴她的发明导致他送命。但她不会知道他死了,只有少数人会知道。他没有家人、朋友或同事。跟他一起工作的人并不知道他的身分。
但他不必对温法蓝或父亲的好友费杰斯隐瞒他的身分。跟他们在一起时,他可以放松戒备,做他自己。
他坐在桌边,切断电话,把电话线接到计算机上。他键入几个指令进入中情局的数据库。他是世上少数还在使用DOS操作系统的人,因为他不喜欢需要鼠标的操作系统。鼠标用来上网或玩游戏是很棒,但用来工作只会使他的速度变慢。他键入指令的速度远比操作鼠标来得快。在他的世界里,有时快几秒就代表得到所需的情报和安全逃脱,慢几秒就代表被捕。
强恩在数据库里找到许多龙陆义的个人资料:他的父母、生长的地方、学业成绩、同学和课外活动。陆义是个不虞匮乏的孩子;父亲是富裕的实业家;母亲是大家闺秀,十分疼爱她的长子陆义和小他三岁的妹妹玛丽。
陆义就读巴黎大学时,母亲因卵巢癌去世。五年后父亲到德国出差时,在高速公路上因车祸而丧生。陆义接管家族企业,后来不知何故脱离正道。从那时起到现在,他的个人资料就十分稀少,但他绝非隐居之士。
龙陆义在法国南部拥有一座戒备森严的庄园,他雇用了一支小型私人军队来保护他的安全。其中一人是中情局的卧底干员,但那名干员一直没能找到有用的情报,因为他本身的活动就受到严格限制。但他还在他的岗位上,强恩记下那名干员的名字和卧底身分。
档案里有一张近照;龙陆义是个帅哥,微带异国风情的五官,黝黑的肌肤,黑色长发通常在颈后扎成马尾,在社交场合则披散着。在这张照片里,身着晚礼服的他挽着一个金发美女正从某个宴会出来,她满眼爱慕地微笑望着他。她名叫简舒妃,与陆义有过一段恋情,但已不再联络。
陆义的情人名单有一长串。女人觉得他魅力十足。他的恋情都很短暂,但在另结新欢前,他对旧爱显然十分体贴及关怀。
档案里只有庭园而没有房屋的平面图。陆义偶尔会在庄园宴客,但那些宴会限制甚严,中情局一直无法使干员乔装成宾客或工作人员混入其中。但话说回来,龙陆义并不在他们监控名单的榜首,所以他们也没有在那方面煞费苦心。
但情况将有改变。龙陆义刚刚挤上了榜首。
强恩又叫出几个档案,查看陆义的已知财务状况;庄园保全系统的设计安装者,有没有现存的窃听计划。他所查到的资料少之又少。不是陆义把他的记录清除了,就是那些记录根本没有存在过。
等他弄完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他伸个懒腰,肩膀肌肉突然抽筋了一下。他跟法蓝约好今晚见面,也许到时他们会有更多关于坠机的资料。在那之前,他可以放松。
他洗澡上床。他有战士那种立即入睡的本领,但今晚他发现自己瞪着天花板上烟雾警报器那一明一灭的小红灯。他不必纳闷自己为什么失眠,他知道原因。
莉玫。
达勒去世五年了。她为什么没有再婚,或至少跟某人固定交往?她还年轻,达勒去世时,她才二十五岁,人长得又漂亮。五年来他一直不让自己过问她的私生活,但现在他觉得过了这么久,应该可以间她是否有个丈夫和一、两个孩子,以及继续她的人生。
她没有。她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她有没有改变?胖了,或是长了几根白头发?许多人在二十几岁就有白头发了。她大大的黑眼睛是否还是跟以前一样,深邃得令人迷失其中而毫不在乎?
他可以看看她。她永远不会知道,他可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对她带给他的生理压力一笑置之,然后潇洒地走开。但他知道他不会去见她,有时断就要断得干净。他的身分和工作还是跟以前一样,所以没有必要作白日梦。
知道是一回事,收敛那些欲望却是另一回事。他会做他应该做的事,但他想要做的是拥她入怀,只要一次就好,让她知道她亲吻的是他,跟她Zuo爱的是他。只要一次就好,因为他不敢冒更多的风险。
但拥有那一次就得冒极大的风险,所以他最后还是斩断幻想,翻身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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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恩跟前晚一样开着一辆窗户漆黑的汽车来到温法蓝家。车库门在他靠近时打开,在他进入后立刻关闭。白天时他花时间挖掘了更多有关龙陆义的详细资料,努力构思如何进入龙陆义的宅邸,和取得他所需要的情报。虽然目前仍无头绪,但他终究会想出办法来的。
法蓝前来开门,脸上莫测高深的表情显然跟仍握在手中的档案有关。法蓝似乎从不停止工作,连在家也不例外。杜蒂在世时,他还努力尝试暂时拋开工作陪伴她,但他经常为了公事陷入沉思中,使她笑着把他赶进办公室。如今杜蒂不在了,他经常一天工作十六小时。
「我正要喝咖啡。」他对强恩说。「到书房去,我会端过去。」
强恩蓦然止步,嘲弄地看老友一眼。法蓝不会做家事,连咖啡都煮不好。杜蒂死后,强恩很快就发现,如果想要在法蓝家喝到还能下咽的咖啡,他最好自己动手。
看到他的眼神,法蓝恼怒地说:「咖啡是瑞琪煮的。」瑞琪是中情局的雇员,在法蓝担任特工部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