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出什么事了?”石磊轻轻抚着纳杰的背,他现在已经比纳杰还高半个头了,他依然记得当年年少的自己慌张不安的时候,纳杰哥是怎么安抚他的。命运的多舛让石磊给人一种冷漠疏离的感觉,可是几年的陪伴,还是让纳杰的温柔渗透了少年的内心,让石磊的内心没有因为灾难的打磨而变得乖戾,反而日渐平和温柔。
“视频中断时,他那边很乱。”纳杰温润的嗓音不自觉的变得干涩。
闻言,陶鹰和石磊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他们都知道纳棋现在所处的环境有多混乱,在那样的地方,一点点的不安定因素都会被环境无限的放大,从而变成一场灾难。
“我再试试。”陶鹰努力的想通过无形的网络探知那边的情况,但对面依然是一片沉寂,让他所有的努力都如泥牛入海。
“要不给绍武哥打个电话?”石磊提议。
“小武明天就过去了,现在告诉他,如果没什么事,反而让他白担心一场。”纳杰摇了摇头,“再等等吧,小棋如果没事一定会再联系我的。”
无法探知结果的等待总是沉默而漫长的。
而另一边,毫不知情的梁绍武正兴奋地期待着他明天的旅程。虽然有可以直达卡拉奇的航班,但因为是老李帮忙办的签证,所以至少要到伊斯兰堡和老战友打个招呼报个到,能选择的航班到达伊斯兰堡几乎都要经停一天,所以这样算来他最早也要大后天,也就是年初三才能见到他的小棋子了。
还是在体制内的时候方便啊,一架武直十再加个全地形车,保证24小时内出现在他家小医生面前!梁绍武不禁在心中念叨。
梁国安看着梁绍武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谁,老头草草吃完饭就躲回屋子里生闷气去了,连春节晚会都没有看。梁绍武陪着杨秀丽看了一会儿,到十一点的时候,杨秀丽也撑不住回房睡了,梁家没有守岁的习惯。
梁绍武回到自己的小公寓的时候刚十一点半,他没有什么睡意,干脆就打开了电视调到新闻频道,边听着午夜新闻,边再一次确认行李。
/现在插播一条最新消息,北京时间十点,当点时间七点,一伙身份不明的武装人员袭击了国际红十字会派驻卡拉奇的医疗援助团下榻的酒店,挟/持了其中一栋楼内的所有外国专家和工作人员,当地警方已经赶到现场,但武装人员拒绝谈判,现在楼内局势不明,我驻巴国大使馆暂时无法联系上同在医疗队中的中国专家组,我方正在积极协调中,后续情况请关注接下来的午夜新闻。/
梁绍武呆若木鸡的站在电视前,新闻里的每一个字他都听懂了,但是他的大脑拒绝接受这些信息,他拒绝把他最宝贝的小医生和挟/持绑/架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可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正疯狂的撕扯着他的神经,那种分筋错骨感觉在他脑海中爆出一团团的血花,淹没了所有思考的路径,直到,急促的手机铃声把他拉回现实。
看到屏幕上纳杰的名字,梁绍武毫不犹豫的接起了电话。
“小武,小棋可能出事了!!”纳杰一向平静温和的声音里满是颤抖和慌乱。
“哥,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梁绍武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也许事情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糟,也许纳杰也只是被新闻吓到了。
纳杰尽量简练的把刚刚视频的事情告诉了梁绍武,突然中断的视频,刚刚播报的新闻,血缘至亲之间奇妙的感应,纳杰几乎可以肯定弟弟出事了!!
听完纳杰的转述,梁绍武不再心存侥幸,他知道,他的宝贝小医生是真的遇险了。
“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小棋平安带回来的!”梁绍武握紧了电话,虎目中血红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险境
老李在伊斯兰堡机场见到一身戾气的老战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梁绍武一定知道袭击的事了,他们身处当地,得到的消息自然要多得多,老李是了解梁绍武的,这个人能为队友豁出命去,对爱人自然就更不在话下,这一趟旅程,怕是要不平静了。
“情况如何?”这是梁绍武见到老李的第一句话,没有寒暄没有多余的话语,老李是知道他此行的目的的,本来他只是来探个亲的,但现在已经不是了,一天多接触不到新闻,他已经心急如焚了。
“目标是老美,我们是池鱼之殃,目的是挟持人/质威胁/政府释放他们组织半个月前被抓的二号人物,虽然对方也知道我们的人被误抓了,但是骑虎难下,只能一并作为交换的筹码控制了起来,昨天半夜他们已经挟/持人质转移到了他们的基地附近,目前没有人质伤亡的消息传出。”看着梁绍武布满血丝的双眼,老李深深地叹了口气,把自己了解到的最新消息都告诉了他。
听到人质没有伤亡,梁绍武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我需要车和武器。”梁绍武开门见山的说,他所有的行李只有一个黑色的登山包,其他的东西都留在了国内,他想带的家伙上不了飞机,只能找老李帮忙了。
“这个,还是交给政/府方面处理吧,我们的人,他们应该没那么傻去动的,要弄也是先弄老美啊。”老李不抱什么希望的去劝梁绍武。
“我冒不起这个险。”梁绍武木着脸看着老李,“我也不信任当地政/府,如果他们真有本事的话,这个城市会那么乱?而我们的政/府,是不会在别国的土地上明着出手的,老美更是滚边去,他们来了也是激化矛盾!”
“绍武,真的太冒险了,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是以前出任务至少你还有队友,现在孤身一人,就算你单兵再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啊!对方听说有十五六个全副武装的人员,基地那边可能更多!”老李急的直跺脚。
梁绍武目无表情的看着他,目光中没有丝毫的退怯和犹豫。
“好吧,车可以给你,但武器真没有,没有上面的同意,我一颗子弹也拿不出来。”老李最后以退为进,他就不信,没有武器,梁绍武敢强闯,他不是那么笨的人。
“你们武器库在哪里?”梁绍武问。
“你想干什么?!”老李警惕的看着他。
“这地方治安那么乱,有不明人士抢劫了你们的库房也不奇怪吧。”梁绍武淡定道。
老李:……
最后,梁绍武从老李那里搞到了一辆旧吉普车,一把美式军刀,三支军刺,一支美制沙漠勇士M1911手枪,30发45ACP弹药,甚至还有一小包C4。
“这是我的全部家底!”老李一脸不舍,他不能拿制式装备给梁绍武,只能自己割爱了。
“兄弟,谢啦。”梁绍武一看这些东西就是武器迷老李通过各种不可告人的途径收集的,不过老小子真是越混越高端了,连C4都有。
“记得还回来啊!”老李恋恋不舍的看着他的M1911。
“只要兄弟我活着,一定完璧归赵。”梁绍武说着就跳上车,迎着如血残阳绝尘而去。
“你他妈敢不给老子活着回来你试试看!!”老李含泪的吼声消散在满地黄沙中。
纳棋坐在墙边,背靠着斑驳的墙壁,凝视着上方窄小的气窗中露出的一角暗蓝色的天幕。
一天前,他们一行十几个人被劫/持者押上一辆破旧的卡车运到了这个偏僻的小村庄,所有人被集体关押在这间不足五十平方米的半地下室的仓库中,他们并没有遭受太多的虐待,不过整整一天,他们所得到的食物只有一块小的可怜的馕饼和小半碗水,只能让人质保持最低限度的活动能力,而没有逃跑和反抗的能力。
纳棋环视了一圈他的难兄难弟们,所有人都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大家都是医生,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生命体征和心理的稳定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至少要熬到救援来到的那一刻,所以抱怨和愤怒这样耗费心神的事情是没有人做的。
也许因为他们很配合,又是一群没有战斗力的医务工作者,所以几个小时前,房间里的看守已经退了出去,当然这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仓库的大门已经锁死了,唯一的出口是距地面2米多高的一扇宽不足50公分的气窗,屋外必然还有守卫,手无寸铁的他们,能爬出去估计也逃不脱被一枪爆头的下场。
而且,所有人都相信救援一定会来,特别是老美,他们总是觉得自己有一个全世界最强大的靠山,所以他们甚至还有闲心来安慰一下被他们无辜连累的国际友人——放心吧,我们的政府很强大,我们会获救的!
要不是因为你们的龟孙子政/府,老子们会沦为陪绑的?!!徐教授一行六人依然保持了泱泱大国礼仪之邦的风度,嘴上说好的,心里说马勒戈壁。
纳棋想起梁绍武的淳淳叮嘱,不禁感叹,我男人虽然话不多,可句句都是金玉良言啊!
想起他的小梁警官,纳棋的心思又飘回到了事发前和哥哥的聊天,在电源被切断的一瞬间,屏幕上闪出了哥哥发来的一句话,里面似乎出现了绍武和飞机几个字。
是小武要飞去江伟那里报道了么,还是他要出远门?小武他知道我出事了么,哥哥呢?他们要知道了该多担心啊?这一整天,纳棋的脑袋里琢磨的都是他哥哥和梁绍武,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如春芽破土般不可抑制的生长,可是他不敢深思,他不断的提醒自己,巴国的私人旅游签证不好办!可是一个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告诉他,梁绍武来了!
小武,别来啊,别犯傻啊!纳棋一想到梁绍武那性子,简直忍不住要挠墙了。
“纳医生,怎么啦?不舒服么?”一旁的同事看着纳棋脸上忽悲忽喜的表情,忍不住关心道。
“我好像看到我的爱人驾着七彩祥云来救我了。”纳棋瞟了眼前窗外,表情淡然的说。
同事小刘同情地拍了拍纳棋的肩膀,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想到最先崩溃的竟然是这位据说有心理咨询师资质的纳医生,果然心理医生都是半个疯子。
夜,更加深沉,疲惫和饥饿煎熬着所有人的神经,大部分人已经蜷缩着倒在坚硬的地面上睡着了,纳棋也有了一丝倦意,几十个小时的高度紧张,如今稍微放松下来,疲倦就像涨潮般不可抑制的涌上来,但他强撑着不肯睡去,脑海中反反复复的都是他和哥哥以及梁绍武的过往,点点滴滴,巨细靡遗。纳棋不是天生乐观的人,遇到事情的时候他总是先考虑最坏的结果,以此来评估自己的承受的底线,只要不过这条线,那一切就不算太糟。可是这一次,最坏的结果是失去性命,极端分子的残暴他早有耳闻,也许,他们这群人会成为下一场战争的祭旗者也说不定,所以,他想好好再想想他们,想想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这是一片贫瘠的土地,哪怕夜阑极静,也很难捕捉到一点点生灵的声音,天窗外不时有阴影划过,传来巡夜的看守者几句低声的交谈,那是一种全然陌生的语言,昭示着未来叵测的命运。纳棋突然无比的怀念曼松寨夜间的虫鸣蛙响,一样是遗世而立,曼松的静夜是月朗风清下的小河淌水,静美安宁;而这里的静夜,却像三途河边的荒村,张狂的开满了怒放珠曼沙华,血色千里,一片死寂,看不到生命应有的光华。
绍武……纳棋睁大眼睛看着窗外稀薄的夜色,无声的呼唤,似乎只有这两个字滚过舌尖,他才能换取片刻的安稳,就好像佛教徒口中的六字真言,每念一遍,便少一些贪痴嗔怨憎会,便多一分的无畏和勇敢。
极静的夜中,突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如被风扬起的蛛丝,轻飘飘的划过耳畔,带着一丝怜爱和安抚。纳棋浑身一震,猛地抬头四下望去,而那一声叹息却仿佛只是他思妄过剩的错觉,夜,依然寂静,入目的也只是那极稀薄的星光和四周浓到化不开的暗。
纳棋暗笑自己痴傻,而心情却在那一声虚无缥缈的叹息中沉静下来,他蜷缩了一下身体,靠在墙角安心睡去,半梦半醒间,身体突然产生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每一次在他身边睡去时,那种温柔的注视和守护。
作者有话要说:
☆、冲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黎明的微光已经透过天窗漏了下来,纳棋动了动僵涩的身体,缺水让他的喉咙阵阵干涩发痛,他环视了一周,大部分人都已经醒过来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对饮水的渴望。
“不会沦落到喝尿的地步吧。”小刘苦笑了一下。
纳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喉咙已经干涩到不愿开口放跑一点湿润的气息了。纳棋是每天标准八杯水的健康/生活做派,从未忍受过干渴的身体抗旱能力自然不行,他开始考虑如果今天还有小半个馕饼的话,能不能和那些人打个招呼,把他那半个饼子换成一瓶水,也许这样会更好些。
正想着,锈迹斑斑的铁门就被人打开了,两个荷枪实弹的蒙面大汉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身材略微干瘦的人,手里提着一个篮子和一只陈旧的铝制茶壶。武装分子沉默的用枪口对着每个人扫了一圈,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恐惧而愤怒的看着指向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缄默而顺从。
蒙面人很满意自己造成的威慑,他轻蔑的环视了一周屋子里噤若寒蝉的人质,轻轻摆了一下脑袋,身后提篮子的人就走了进来,挨个发放水和食物,显然对方还没有饿死他们的打算。
一个蒙面人跟在派发食物的人身后,沉默而阴鸷的打量着在他眼中如蝼蚁般的人质。中国医疗工作者们泾渭分明的和老美坐成两个阵营,干瘦的男人先从美国人那边开始发放食物,蒙面人跟在他身后,每一个刚刚拿到食物的人质都遭受了他侮辱性质的击打,枪托和作战靴虽然没有砸在致命的地方,但造成的痛苦依然是巨大的,特别是对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疗工作者,可是没有人敢抱怨或是反抗,所有人都在忍受巨大痛苦的同时紧紧护住了来之不易的水和食物。
纳棋刚好坐在两派的中间,蒙面人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明显的犹豫了一下,纳棋虽然不是高鼻深目的欧美人长相,但他的相貌也并不符合外国人对中国人的审美认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