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况已经是时有发生的了。汪东城发现他看炎亚纶时经常出神。虽然很可笑，对方是男生并且还不是人类，可有时他就是控不住自己的眼睛和大脑。
所以炎亚纶留不得。
汪东城更加确信了心中的想法。
“天空。”炎亚纶轻声说道，目光牢牢锁着满是繁星的天空。
“哈？”汪东城疑惑着出声，眼睛也随着炎亚纶的目光看向深蓝的天空。
“生前，如果我要是有家人，是不是也会和他们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一起看星星呢？”月光的照映下，炎亚纶的脸蒙上一层柔和的月光，那张惨白的脸也没有平日里那么慎人。
汪东城想开口说些什么，结果什么也说不出口。内疚是他此刻全部的心情，虽然知道帮不得，但就是控制不住地自责，就算不是自己的责任。
“一定会有的！”汪东城说完收到了炎亚纶不解的眼神，接着说，“我是说，你一定能够找到你的过去的。”
“可惜并没有人愿意帮我。”炎亚纶说着瞥了一眼身旁的汪东城，眼里的感情模糊不清。其实这一瞬间，连他自己都茫然了，想要留下来究竟是不舍还是不甘。
汪东城尴尬地移开目光，双手也不自然紧握着。
“唉……缠了这么久，就算是鬼，也是有尊严的。”炎亚纶淡淡地说了一句，起身慢慢走远。纤瘦的背影越变越小，最后湮没在黑夜里。
汪东城很想住上去拉住他的手腕，可双腿就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怎样也迈不动。任由着那个背影消失在眼中。汪东城叹了一口气起身关上了汪府的大门。
就这样吧，缘分尽了就罢了，毕竟人鬼殊途。
“汪公子，你看这个怎么样？”许颜拿起摊贩上的一个腰佩递到汪东城眼前，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明媚亮眼。
“跟你很相配。”汪东城说着又拿起另一个，“不过，或许这个更适合。”
许颜微微红了脸，接过汪东城替她挑选的哪一个，小声说了句：“谢谢公子。”
这几日他们经常出现在早市和夜市中，小县城中关于他们二人的流言早已传开了。美人配公子，成了传奇佳话。许多富家公子都为此捶胸顿足。更有许多富家小姐为此神伤不已。所以无论他俩走在哪儿都能听见议论声。
今晚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也有出乎意料的对话。
“诶，炎亚纶这次总算是栽在无常爷的手里了。”
“什么呀，是他自愿的。”
“什么？自愿的？”
“可不是吗，据说是放弃寻找过去了。这会儿应该在去黄泉路的路上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汪东城听完愣住了。他真的放弃了？之前缠了他那么久要他帮助查找真相和过去，这样就放弃了？那个傻瓜，这么简单地就扔掉了一切的可能性。
“他在那里？”汪东城猛地抓住其中一个鬼问道，完全忘记了他这样子的举动在旁人看来有多么的诡异。
被抓住的鬼吓蒙了，眼前的人居然能够看见自己？
“问你呢！他在哪里？”汪东城加重语气又问了一次。
“在在……在西边的小树林里！”鬼说完立马甩开汪东城的手，没命地逃走了。
“小树林……”汪东城喃喃自语道，就是第一次相遇的那片小树林？
“汪公子？”许颜看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在跟谁说话？
汪东城回了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他慌忙转身对许颜解释说：“……河边的花灯还不错，去看看吧。”
许颜也只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跟着汪东城去到了河岸边。
站在河岸边，汪东城无心欣赏漂在河面上的花灯。目光总是向西边看去。炎亚纶现在怎么样了？到阴间了么？那个傻瓜竟然放弃得这么快，还以为他有多大的决心。可是……他真的是心甘情愿跟无常走的吗？
回想以前那几日，其实炎亚纶并没有那么讨人厌。相反的，在暗中还帮忙他好几次。早上一睁开眼就看见他趴在床沿盯着自己看，现在忽然觉得被一个“人”那眼看着醒来也不算很坏。
再者，自己怎就认定帮他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呢？
“若是我有家人，是不是曾和他们一起，一起看星星呢？”
倏地，那晚他的话他的表情突然涌入汪东城的脑中。心兀得抽了一下，生疼生疼的。汪东城讨厌这种感觉，更何况还是为了一个鬼。
可他放心不下的心情又是那么强烈。
“许小姐，你先回府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来日再叙。”汪东城飞快地对身边的许颜说完拉过一旁的马翻身上马，然后奔向西边的小树林里。
炎亚纶，给我等着，我还没允许你离开。
——小树林——
炎亚纶双目无神地跟在黑无常的身后，手上拽着锁链，慢慢地走着。
他好像忘了很多事？但现在，为何什么也想不起来。人和事慢慢淡褪，最后只剩下一张模糊不清的脸。那是谁？想不起来。
“炎亚纶！”
“炎亚纶！你还在这里吗？”
“我没说不帮你！谁允许你擅自离开的？！”
喊声越来越近，炎亚纶微微抬鄂，他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叫他，可他没有力气抽开身，逃离黑无常的身后，手上的锁链也好重好重。
汪东城一边喊着一边奔跑在小树林内，黑漆漆的一片让他很难看清周围的一切。他停下脚步，喘着粗气，却意外地听见了铃铛清脆的声音。他压下喘气声听了一会儿，然后寻着声音找了过去。
铃音越来越清晰，在汪东城拨开一片灌木丛后，他看见了黑无常，和他身后的炎亚纶。
“炎亚纶！”汪东城冲了过去拉住炎亚纶的胳膊，将他拽离黑无常的身后。
黑无常听见了锁链落地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汪东城正摇着炎亚纶的肩膀，嘴里着急地唤着他的名字。
“你什么人！”黑无常说着就要抢过炎亚纶。
汪东城一个转身将炎亚纶护在身后，挡住了黑无常的攻击。“我来带他走，希望无常爷不要阻扰。”
“带鬼魂回阴间是我的职责，怎么能让你这么做？上次是因为炎亚纶的朱砂石你才得以带走他，这次你们的运气怕是不会那么好了！”黑无常说完立刻抽出腰间的佩剑。
汪东城一惊，出来是跟许颜一起去逛夜市的，根本没想过会碰上这种事。因此身上没有任何的武器。
一招招，无常直取身后的炎亚纶。汪东城揽着炎亚纶的腰躲避着无常的进攻。也幸而他平日里多练拳脚功夫，一阵子的对打可以坚持，但时间一长……
“呲”衣服被划破的声音在深夜里尤为清晰。
汪东城看了看右臂上被划破的衣服和慢慢渗出的鲜血，清楚地认识到再这样打下去对自己绝无好处。
把炎亚纶交给无常就不会再发生有损自己的事情了，可是。汪东城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让炎亚纶紧紧靠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自己这么做了，怎么可能再后悔。
黑无常明白汪东城是不可能将炎亚纶还给自己，他咬牙一想，决定不手软，将炎亚纶抢回来。
汪东城感受到了黑无常气场的变化和他变得认真的眼神，意识到这下真的不妙了。
就在这时，一名小兵突然现身在黑无常身旁说：“无常爷，那边的树林里的鬼群打起来了，我们人手不够了。”
黑无常皱眉，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出事情。他看了一眼对面的汪东城和炎亚纶，收起剑，跟着小兵走了。
汪东城看见黑无常消失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捏了捏还没意识的炎亚纶的脸，嘴里说着：“都因你啊，麻烦精。”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Q4：
公鸡打鸣的声音慢慢响彻云霄，太阳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整个大地。沉睡了一整夜的所有生物渐渐苏醒。
炎亚纶闭着双眼也感觉到了强烈的光线，他不适地紧了紧眼皮然后缓缓睁开了眼。逆着刺眼的太阳光线，炎亚纶看见了室内的装潢以及坐在床沿头靠在墙上沉睡的汪东城。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炎亚纶甩了甩脑袋又猛力地敲敲脑袋。可恶，大脑还是一片空白，只有一些破碎的画面。他看见了黑无常拽着他，走在小树林里，还看见了汪东城……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禁瞎猜起来，难道是汪东城跑来带走的自己？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没说不帮你！谁允许你擅自离开的！”
这句话突然闪入炎亚纶的大脑。
是汪东城的声音。
炎亚纶抚着额角挣扎着坐起来。他盯着熟睡的汪东城，心里一股暖流四处流窜。原来眼前这个人并没有丢下自己，而且能够不顾一切地救下自己。
他挪着身子，靠近还没醒来的汪东城。
睫毛很长，鼻子很挺……视线慢慢向下，炎亚纶的视线落在了汪东城的嘴唇上。见了那么多人，他确实未曾见过嘴巴这么性感的人，更何况还是个男人。
意识到自己居然盯着男人的嘴巴那么长时间，炎亚纶不自然地干咳了一下，拉开了与汪东城的距离。
汪东城在这时也慢慢醒过来了。他揉了揉酸胀难受的双眼，伸了个懒腰，才发下清醒着的炎亚纶。
“你醒啦？”汪东城开口问道，“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嗯，没有。”
“那就好，你现在这边呆一下，我出去收拾一下再进来。”说罢汪东城站起来，替炎亚纶捻好被子就打算转身离开。
“大东。”炎亚纶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了汪东城的胳膊，这动作甚至没经过他的大脑。
汪东城止住脚步。“大东”，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虽然很奇怪炎亚纶是怎么想出这个称呼的，但听着却是不别扭。况且，汪东城转头头看见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他心里所有的防线都轰隆一声崩塌了。
“什么事？”汪东城转身重新坐了下来。
“你为什么突然打算帮我？明明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放弃了。”炎亚纶抓着汪东城的目光，询问说。
汪东城轻笑一声说：“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神经不正常打算帮你了。只是昨天晚上听到鬼说你要去黄泉路了，我就有点被气到了。你说你，好端端地怎么就放弃了？之前对我的死缠烂打一点儿意义也没有了啊。”
炎亚纶听闻反驳说：“还不是因为你不肯帮忙！我一个鬼能够查得出什么？没办法就只好放弃了啊。”
汪东城看他气鼓鼓地样子，宠溺地替他理了理头发然后说：“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队友了，为你找到真相就是我的事情。不过……我们得先解决一件事情。”
“什么？”
“黑无常。”
“黑无常？”
“对啊，若是不能说服他，那我们查起来不是很累？”
炎亚纶摇了摇头，继而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也知道阴间有黑白无常二人，那你明白为什么通常派黑无常来勾魂吗？”
汪东城摇摇头。
“黑无常是专拿链子、镣铐捉拿鬼的。他不讲理，任何鬼碰到他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从他手上逃脱那么多次靠的全是朱砂石。”
汪东城沉默了。十几秒后，他重新站起来，笑得很安心得对炎亚纶说：“没事，我会保护你的。”
炎亚纶愣住了，汪东城的话像是一剂强有力的强心针，让他按下心来，觉得一切事情都可以托付给他。身为一个鬼混在人间四处游荡，从未有过这种安心的感觉，炎亚纶有点儿想哭。
希望这种感动能够一直不消失。
炎亚纶想。
饭桌上，汪夫人瞥了眼自己的儿子两眼，嚼了两口饭后她开口说：“咳，东东啊，我和你许伯母商量了下，你和颜颜也不小了。我看不如趁早把这门亲事办了吧。你想我心里这块石头也好落地了。”
汪东城刚到喉咙里的饭卡住了，他呛了几声放下筷子说：“娘，成亲还不急吧。我想在进京赶考后中了状元再娶许小姐，这样才能给她安定的未来。”
说是安定的未来是假的，他只是不想和许颜成亲。原因？不清楚，只是和许颜成为夫妻他会觉得很奇怪。他并不讨厌许颜，相反，他甚至觉得对方是一个很好的成亲的人选。可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抗拒，让他无法忽视。
“诶，你也知道许家的家业吧？他们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若是你娶了许颜，还怕他们不把产业给你做吗？”汪夫人气结地放下碗筷，“考取状元不现实，安安心心地将产业做大，你同样能够给颜颜安定的未来。”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会情人来选择吉日，你和颜颜的亲事没得商量！”汪夫人少有地拿出强硬的态度，把话一说完就由着丫鬟扶着出了屋子。
汪东城也索然无味地放下碗筷走回自己的房间。推开门就看见炎亚纶百般无聊地趴在床上然后看见他走进来就咧开嘴笑了。不知怎的，看见他，汪东城刚刚郁闷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怎么了？”察觉到了汪东城有一些的不开心，炎亚纶从床上下来走到汪东城身边。
汪东城坐在圆桌旁，叹了一口气说：“我娘让我和许小姐成亲。”
炎亚纶愣了一下，莫名的酸涩在口中漾开。他干笑一声后说道：“不是挺好的吗？许小姐这么漂亮，性格又好，一看就是知书达理。你能娶她也是你的福气啊。”
“我也知道啊，而且觉得我根本没什么理由去推掉这门亲事。但我就是觉得自己无法娶她，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汪东城懊恼地一口气喝下茶杯里的茶水。
“不管怎么样，你娘的意思你总不能违背啊。”炎亚纶拍着他的背安抚说。
“唉……不说这个了，我们来说说你的事情吧。”汪东城话题一转，“有什么线索没？”
炎亚纶摇摇头。
“一点也没有？”汪东城惊讶地说，“怎么死的都无法推出来吗？比如说被火烧死，被撞到，被水淹死之类的啊。”
汪东城的话突然之间警醒了炎亚纶，他两眼顿时有了光芒。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晚在小树林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服是湿透的。
“大东，我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是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