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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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黑洞-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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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精神的人间地狱 
    人类的生命在茫茫宇宙中孤独地存在,看起来像一个神奇的偶然。在短暂的人生中,人完全依赖自己超越地球万物的精神而得以成就今日的辉煌。但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给我们人类带来一切荣耀的精神有时很脆弱,有时甚至是扭曲变形的。  
    精神病就是人类精神扭曲变形后的结果。虽然新的精神医学不停地发明越来越有效的抗精神病药,人们对精神病的了解其实很缺乏,因此导致对那些不幸患上此症的病人的严重歧视。我希望能够在这里将精神病的真相展示给人们,至少可以帮助大家理解精神病,从而消除对精神病的莫名恐惧。  
    沉默的羔羊  
    人们对精神病的最大恐惧其实是来自电影的无端渲染。电影《沉默的羔羊》里那个食人魔,在真实世界中不可能存在。我说不可能存在,并不是完全否定这种症状的可能性。事实上,这种症状符号化地存在于人的本能之中。回溯荒野古时,同类相食的惨剧可能每天都曾上演,但这种远古的记忆,随着岁月的消逝渐渐沉淀于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底层。到了现代社会,人类文明的高度发展和法律威慑使得人类的“食人本能”无法真实地在生活中实现。精神病患者因为心理的退化回归性,而将隐藏于人类集体潜意识的食人本能说了出来,但说出来的东西并不意味着真的可以实施。精神病患者的社会活动能力比常人要低很多,即使真的付诸实施,也是万分之一的不幸。当人们对精神病患者杀人事件恐惧万分之时,人们其实忘记了杀人最多的却是被人类社会定义为正常人的人。  
    我在波洛凯文护理与康复中心工作时,每天都有机会和各种各样的精神病患者面谈,那种食人魔患者我也见到。  
    “我想吃你的脑子,昨天做梦时真的吃到了,味道很不错呢!”吉米咽了一下口水对我说,脸上放出红光。  
    “想吃南瓜馅饼了。”我回道。  
    “不是南瓜馅饼,是你的脑子。”吉米用手指指我的脑子,一本正经地的样子。  
    “你想杀了我?”我问道。  
    “不。你待我很好,我不想杀你。”他说道:“但我还是想吃你的脑子。”  
    “那你可要等一百年。”  
    “为什么?”  
    “等我死了以后,我可以把我的脑子捐给你吃。”  
    “那太久了,我可等不及。”  
    “所以你就只好吃南瓜馅饼了。”我说道。  
    “好吧,我就吃南瓜馅饼。”他笑道:“你那副脑子先存着。”  
    在我的工作中,这样疯狂的对话几乎每天都发生。如果你不了解精神病,你可能会对此感到恐惧,但如果你了解了,这样的对话甚至带有一点幽默的味道。吉米对我的脑子有兴趣,在符号化的层面有两个意思:一是反映他的饥饿感,这里有身体上的饥饿和心理上的饥饿;二是直截了当的符号化投射:想换一副和心理医生一样好的脑子。我不一定直接解释给他听,因为他也未必能听懂。但对我来说,我解读了其疯狂念头的心理内涵,我不但不会感到恐惧,反而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在精神病患者的暴力事件中,很多的事件是由患者的幻觉和妄想触发的。患者宣称听到了内心的某个声音,按照这个声音去做事,结果发生暴力事件。但在我的实践中,我发现对患者的幻觉和妄想其实也不必那么恐惧。比如就上面的这个患者,有一天他对我这样说:  
    “麦克就坐在你旁边,他可很不喜欢你啊。”吉米指指我身旁的位子。  
    我回转头看了那个空位子,装作真有一个人坐在那里的样子,然后说道:“嘿,麦克,很高兴见到你。”  
    “他不会理你的。他这个人脾气大得很呢。”吉米笑道。  
    “这你不要管,我有心要和他交朋友呢。”我继续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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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想吃你的心呢。”吉米开心地笑着。  
    “吉米,他吃我的心,你还幸灾乐祸?”我装作生气的样子。  
    “没事的,我不听他的就是了。”吉米讲这话的时候志满意得,感觉好像我性命的生杀大权就掌握在他手里似的。      
第四部分 坠入大海的梦 
第65节 被幻觉诱惑 
    即使是被幻觉诱惑,精神病患者总还是保有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识。作为心理医生,对患者的这种意识的把握,可以防止患者做出愚蠢的事来。我在上海的时候,有一次问一个著名的精神病学家一个问题:如果他的孩子患有他杀念头的精神病,他会不会感到害怕。他说他会,并且会毫不犹豫将孩子送进精神病院,这似乎证明了精神病人的可怕。但事实上,如果在你的生活中有一个正常人,因为某个原因想杀你,你又会怎么想呢?你会发现这是比精神病人起念杀人更可怕的事。因为如果一个精神病人威胁杀人,我们可以很容易将其关进精神病院;但对一个正常人的威胁,我们很可能会手足无措。我通过这么一个简单的逻辑,希望大家能够消除对精神病人胡乱杀人的不当恐惧。如果你害怕精神病人杀你,你更应该害怕被所谓的正常人杀害。  
    事实上,德国精神病学家Matthias。C。Angermeyer博士在全面分析自1990年以来发表的关于精神病和暴力关系的文献后指出,精神病的确和较高的暴力倾向相关,但这种暴力倾向的危险性,却随着精神病患者的病重程度而降低,也就是说越严重的精神病人越不危险。但轻度心理障碍患者,尤其是吸毒者的犯罪率最高也最危险。  
    当他举起切牛排的塑料刀  
    精神病患者给人的印象是不但会杀人也很会自杀。但从上面的分析我们可以知道,关于精神病人杀人的传统观念可以说是一个偏见。那么自杀呢?精神病人的自杀率的确是很高的,有10%??13%,而这些自杀的病人中有25%??50%的病人的自杀尝试,是在发病的第一年发生的。  
    斯伽里是一个老犹太人。他每天都担心有人要害他,他的理由很充分:因为是犹太人杀了耶稣基督,所以他有罪。他整天祈求得到耶稣基督的宽恕,但又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即使耶稣宽恕了自己,其他人也饶不过他。  
    “每个人都想杀了我。护士想用枕头闷死我;医生想用药毒死我。”斯伽里嘴里嘟哝着。  
    “难道没有人保护你?”我问道。  
    “没有。”  
    “那么我来保护你。”  
    “你保护不了我。”  
    “为什么?”  
    “因为你也想杀了我。如果你想杀我,就请动手吧。因为我不值得活。”斯伽里一脸漠然地对我说。  
    “斯伽里,不要胡思乱想,没有人要杀你,大家都很爱护你的。”我劝道。  
    “你不必劝我,你们不动手更残忍,是猫戏老鼠。我想自己把自己杀了。”  
    “你真的这么想的?”  
    “对,我想今天就用刀把自己给杀了。”  
    “你哪里搞来的刀?”我知道在波洛凯文护理与康复中心,这样的精神病患者是不容许拥有刀之类的危险工具的。  
    “我用切牛排的塑料刀,从肚子这里切开。”他真的把衣服拉开,露出肚子给我看,还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他的塑料刀。  
    面对这样的情形,我可以把他的言行当作玩笑,也可以当真。但我判断这不是玩笑,虽然塑料刀的危险性没有真的刀子那么大,却也足够产生严重的后果。于是我报告值班医生,立即将其送往精神病院。  
    两个星期以后,斯伽里从精神病院回来,不再谈自杀的事,但还是坚持他的“罪有应得”观点,一脸忧愁的样子。我每次都尽量逗他开心,直到他泛出孩子般的笑容,我才罢休。  
    精神病患者的自杀冲动,虽然比常人频率高,但却比较容易防范。在他们尝试自杀之前,往往会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说出来,或用行动表达出来,而常人在自杀前的表示通常比较隐讳。作为监护人或心理咨询师,要对患者的任何自杀念头都加以关注,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在美国,心理健康服务必须遵循相关的规定甚至是法律。比如对患者的自杀冲动,如果患者在接受咨询的时候,很明确地表示自己正在考虑自杀,并详细描述自杀计划,那么心理咨询师就不可以放其出门,患者必须写下放弃自杀保证书才可以出门。如果患者拒绝写保证书,又坚称要自杀那么心理咨询师就要打911应急电话,报告这起自杀案例。很快精神病院就会派急救车前来,同时警察也会到达,处理患者不合作的情形。在美国,患者没有公开宣称自杀的权利。如果心理咨询师在那种严重的情形下,没有采取任何报告行动,最后悲剧发生,那个心理咨询师很可能被患者的家属起诉,而有关机构也会吊销其心理咨询师的执照。  
    忠心耿耿的精神病患伴侣  
    精神病人的生活充满死亡意象,但他们懂不懂爱呢?我在上海有线电视台做“心灵之约”节目的时候,专门为精神病患者做了数集专题片。其中有一集讲的是精神病人的婚姻,在里面我采访了一对精神病患者夫妻。那对夫妻都是上海精神卫生中心的康复患者,在一起相处之后产生感情,双方家长同意,最后美满结婚。他们的婚姻有一点禁忌,就是不许生孩子,因为生出来的孩子患精神病的机率太大,对孩子是不负责任的,他们也同意。在一起生活,虽然简单,他们的家里却也搞得干干净净。  
    在波洛凯文护理与康复中心,有很多的精神病患者。其中有两对关系亲密的伴侣,双方都是精神病患者。其中一对行为举止夸张,经常说些不合常理的话,但他们却能常相厮守。我去给那个男的做心理咨询的时候,女的也在一旁不肯离去,我也就把这当成家庭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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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 坠入大海的梦 
第66节 你把美国的核机密卖给了中国 
    那个男的一见我就大笑道:“你是一个百万富翁,我知道。”  
    “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不是百万富翁。”我应道。  
    “你是中国人,所以你是百万富翁。”  
    “为什么中国人就是百万富翁?”  
    “你把美国的核机密卖给了中国,你得到了中国给你的百万美元,你是一个大间谍。”他的想像力很丰富。  
    “那你想要我的钱。”  
    “对,你分一半给我,我就为你保密。”他的算盘打得还不差。  
    “你这么大声嚷嚷,早就把我给卖了,我为什么要分给你。”我也装模作样地说道。  
    “你是一个大间谍,你是一个大间谍。”他大声地笑着,也不提要分我的百万美钞,他的女朋友也在一旁傻笑着。  
    有一天,他的女朋友和另外一个精神病患者发生冲突,他怒发冲冠相助,结果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从精神病院回来以后,他的状况一蹶不振。有一天,我到他的房间,看到他一动不动地躺着。我叫他,他没有回应。等我在别的地方转了一圈回来,我发现他的脸上盖上了被单。在他走后,他的那个精神病女朋友茶饭不思,失魂落魄。虽然这两人行为怪异,但他们常相厮守的深情却使我感动。  
    另外一对精神病伴侣显得很文静。他们常常待在一起,见人也笑脸相迎。有一天,那个女的报告被人袭胸,她的男朋友顿时火冒三丈,平时很文静的他满脸杀气,要找那个胆敢袭胸的狂徒算账。结果那个袭胸的老兄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有一天我去看她,她一脸灿烂地把她的手伸给我,我不解其意。她指指她的手指,我看到了上面有一枚假钻戒。她说她订婚了,打算明年结婚。一年过后,她还没有结婚,但两人卿卿我我的样子倒也叫人起敬。  
    她爱上了她的心理医生  
    琳娜是一位82岁的非裔美国人,但在她的脸上却依旧可以看见往昔的优雅和美丽。她常描述自己在年轻的时候如何如何地吸引众多的追求者,又说自己做过大明星嘉宝的助理,又说自己和几位总统夫人亲若姐妹。  
    她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毫不掩饰地说道:“你可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啊,当心我爱上你。”  
    “爱上一个人可不是什么罪过。”我笑着应道。我看她的病历,知道她也爱上了前面的一个心理医生。但对这么一个高龄的患有精神分裂症的老太太,有什么必要回避的呢。  
    很快,我就知道琳娜在护理院里是出名的难缠角色。她患有严重的受迫害妄想,总以为自己被人欺负,但她却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权益。在社会工作者办公室和护士长办公室门口总能见她的身影,大家见了她都如避瘟神一样。但她如果发现没有人理睬她,便会在办公室门前破口大骂。对这么一个老太太的蛮缠行为,大家都没有什么办法。  
    我能做什么呢?我每次见她都慢声细语宽慰她,她说爱我的次数也就频繁地增加了。有一次我度假回来,大家见了我都说:“这下可好了,老太太有救了,我们也有救了。”原来,在我度假期间,琳娜几乎每天都要向人问起那个英俊小伙子的下落,搞得整个护理院都知道,那个最难缠的老太太琳娜有了心上人。  
    在心理医生这个行业,心理医生和患者之间发生爱情关系是一种禁忌。在通常的心理治疗中,如果患者对心理医生发出明白的爱情信息。心理医生必须很慎重小心地处理这种关系,尤其不能自己也情陷其中,但琳娜这个案例却是一个特例,这个老太太完全是个孤家寡人,她的一切都在护理院,她也必定在护理院终老。但她的顽强生命力,却使她不安心于护理院的生活,而她的受迫害妄想又使得她把护理院当成|人间地狱。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容许她对她的心理医生发生柏拉图式的爱情,对她来说实在是一种美丽的寄托。  
    琳娜耳朵不灵,我只能凑近她的耳朵对她说话。她很高兴看到我回来,乘我低头对她说话的时候,她突然用手抱住了我的头,在我的脸颊上重重地吻了一下。在美国,吻脸颊倒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如果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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