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越岭在原地微滞,握紧拳头,跟了过去。
千等万盼,好不容易盼到顾云横和江越岭打起来这种好时机,诸葛簧毫不犹豫地选择趁机逃跑。
他的算盘打得巨响,貔貅袋放在顾云横身上暂且安全,反正他是当着众人的面被人掳走的,等他回到灵江城,就去跟张员外结清尾款。
如果顾云横能够证明自身的清白,江越岭也已经回来了,诸葛簧索要貔貅袋理所应当。如果证明不了,等顾云横被抓到后,他大可以取回自己的东西。
自誉为可以算尽天下事的活诸葛万万没料到逃出去不到五里路,就撒丫子跑回来了。
说起来都怪他好奇心太重,刚走出去没多久,看到一棵苍天大树下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身粉衣,将她衬得可爱又俏皮。
诸葛簧瞧人家好看,加上嘴又贱,颠颠地跑过去,假正经道:“姑娘可是遇上麻烦了?区区可以为姑娘解忧。”
粉衣少女直直的望着前方,纹丝不动,似乎没有听到诸葛簧的话。
诸葛簧温柔笑道:“区区不是坏人,不信姑娘可以看区区的相貌。”
粉衣少女还是不动,若不是睁着眼,诸葛簧差点怀疑她睡着了。
难道是个瞎子?
诸葛簧好奇地蹲下去,发觉这位粉衣少女有些眼熟,抬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才两下,粉衣少女身体一抖,主动地扑向诸葛簧。
诸葛簧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少女不会是书中吸人精元的狐精吧,喜的是活了这么多年,还没碰过这么主动的人呢。假如这位少女真的是狐精,也不知世上有没有人与妖的双修之法。
梦好的幻想蹭蹭往外冒,突然,胳膊生疼拉回了诸葛簧神游天外的注意力,他低眼看去,几乎吓尿了裤子。
方才斯文安静的粉衣少女,正抱着他的胳膊。那模样、那表情,真真是要把他生吃活剥啊!
隔着布料都觉得疼,如果没有布料在……
诸葛簧彻底不敢往下想。
一切的旖旎心绪全都醒了,他奋力推开粉衣少女,拼了命地往回跑。
顾云横和江越岭赶过来的时候,诸葛簧的衣袍已经被撕成一条一条的挂在身上,里面的亵衣也好不到哪里去,皮肤若隐若现。
见到了救星,诸葛簧激动的快要泪奔:“道友,救我!”
顾云横被他扑了个满怀,抬头往前方看,道:“怎么了?”
诸葛簧苦着脸说:“那姑娘要吃我!哇——你师叔祖好厉害。”
短暂的哭诉间,江越岭已将粉衣少女制伏。
诸葛簧惊魂未定,盯着粉衣少女额头上贴着的符咒问:“师叔祖,你贴牢了吗?确定不会被风吹掉吧?”
江越岭冷漠道:“我不是你师叔祖。”
诸葛簧傻眼了,他那根三寸不烂之舌头一回不知道如何往下接话。
顾云横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江越岭的肩膀夸赞道:“干得漂亮。”
江越岭扫了一眼自己的肩膀,闪身躲开了,没让他拍第二下。
诸葛簧郁闷地翻了翻白眼,不敢上前,心有余悸地躲在顾云横身后歪着头观察粉衣少女:“她中邪了?”
顾云横摇头道:“是无魂尸,她是凶手。”
“什么?”诸葛簧仿若遭受了天打雷劈,“如此漂亮可人的姑娘竟然是凶手!?”
“是不是凶手,与她长相有何关系?”顾云横道,“无魂尸以人的五脏六腑为食,人血为水。他们看上去与人无异,实际上是尸体,被他们碰过的东西会留下尸斑。茅草屋中的尸体我检查过,完全符合。这无魂尸又恰巧出现在附近,不是她还能有谁?”
诸葛簧仍旧不太相信:“可我瞧着这姑娘挺面善的,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啊。”
顾云横纠正道:“她不是人,是无魂尸。人饿了要吃饭,无魂尸饿了,就要吃五脏六腑。”
诸葛簧自称修士,其实也没修习过多少仙法,对这些尸啊,魂啊,鬼啊,怪啊什么的知之甚少。
听闻粉衣少女是无魂尸,依旧不大相信,遂壮起胆子上前几步,捡起一根小树枝,掀起符咒,左右看了看:“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顾云横调侃道:“这种搭讪的话已经过时很久了,更何况她现在是无魂尸,听不懂你的搭讪。”
“搭什么讪啊,你少瞎说。你看她这身衣服,剪彩和款式极为新颖,还有这布料,一般人家哪买得起。”活诸葛努力回忆道,“我记得我好像只看过几个人穿这种衣服。”
一语惊醒梦中人,顾云横面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江越岭道:“她不是凶手?”
江越岭摇头道:“不是。”
不是她,那是谁?
好不容易有了点头绪,又被否定,顾云横不禁陷入沉思。
一旁的诸葛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等,怎么突然又不是了?你这人,怎么说变就变,跟女人似的。”
“你才是女人。”顾云横指着粉衣少女的裙子道,“若茅草屋里的人真是她杀的,她的裙子和鞋子不可能一点血迹没有沾上。就算是换,也来不及呀。”
诸葛簧低头一看,果然除了些许灰尘什么都没有:“无魂尸有两个?”
顾云横道:“恐怕不止。”
诸葛簧大骇:“那有多少?”
“我怎么知道。”顾云横斜了他一眼,“这些无魂尸定是有人控制,否则谁给他们换的衣服?师叔祖,你说我说的对吗?”
江越岭颔首:“对。”
“拜托,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顾云横着急地望了望他,“先前你在茅草屋里查到了什么?”
江越岭冷笑一声,不答反问:“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如果江越岭不是他是师叔祖,如果不是自己打不过他,顾云横一定像对待诸葛簧一样,暴打他一顿。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你还想不想还自己清白了?放任凶手在外,就会有更多的人遇害。”顾云横气急败坏道,“一个人解决不了的问题,三个人一起解决就简单多了。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这话你没听过?”
诸葛簧站在一旁连连点头,拍着胸口凑热闹道:“就是就是,没有诸葛亮,还有我诸葛簧。”
顾云横无语,推开他凑过来的大脸道:“你一边去。”
江越岭冷冷地瞥了诸葛簧一眼,诸葛簧两腿一抖,不由自主地往顾云横身边靠拢。
半响,江越岭妥协道:“我经过茅草房时闻到血腥味便进去查看,只比你们早到一会儿。”
顾云横问道:“你没看到凶手?”
“没有。”江越岭沉吟道,“但地上的脚印应该是两名男子,而且无魂尸没吃完就走了。”
顾云横猛地想起被江越岭拎在手上的半截肠子,这么解释便说得通了:“你当时为何不说清楚,跑什么?”
“追凶手。”
“你就不能解释清楚再去追吗?”
“解释他们会听吗?”像是一早就知道众人的反应,江越岭嘲笑道,“不如追到凶手更有说服力。”
不阴不阳的语调特别不顺耳,顾云横忍不住泼他冷水:“可惜你没抓到。”
江越岭额头青筋一跳,正想亲手教训这没大没小的徒孙。
突然,诸葛簧咋咋呼呼地惊叫起来:“我想起来了,她、她是郁林牧家的小姐牧凛雪!”
☆、第9章 章 九
章九
诸葛簧一直说粉衣少女面熟,顾云横和江越岭没当一回事,这神棍的话可信度太低。
此番,他连对方的名字都知晓,不由得引起了顾、江二人的注意力。他们同时看向诸葛簧,异口同声道:“你确定?”
“当然!”诸葛簧胸有成竹道,“前年年底闹饥荒,牧家免费施粥,我日日都去排队。牧小姐为人善良,我说我肚子饿,央求她给我两碗,她见我面熟,不仅答应,还偷偷塞了一块饼给我。你说,这施饭之恩,我会记错?”
顾云横听后直摇头,道:“你还能不能好了,到处骗吃骗喝。”
“我哪里骗吃骗喝了?是他们施给我的!”诸葛簧强词夺理道,“再说了,我才没有白吃,我给牧小姐算卦了,免费的!”
冷哼一声,顾云横不留情面地揭穿他:“人家是为了让你心里好过点,才这样做的吧。”
“知道也别说出来嘛。”诸葛簧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嘿嘿笑,“所以我就说牧小姐人好啊。”
视线落在眼前已经成为无魂尸的牧凛雪身上,诸葛簧长叹一声,无奈地摇头道:“物是人非,不知牧小姐经历了什么,竟落得这个下场。”
顾云横温声安慰几句,道:“去郁林查探一番,不就知道了?”
折腾了近一夜,东方微微露出一抹鱼肚白。
郁林就在灵江城隔壁,三人合计过后,连同一具无魂尸找了个山洞凑合一宿,决定翌日再去郁林。
牧凛雪被放在山洞的最深处躺着,其余三人隔得老远睡下。
诸葛簧自从发现这具无魂尸是牧凛雪后,便不再怕她,却也不敢太靠近,隔了大约两三尺的地方躺下后,在接二连三的叹息声中入睡。
顾云横睡得不沉,意识朦胧间听到细细碎碎的声响,他警觉地睁开眼,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挨得他极近,吓得他跐溜一下,退得老远。
江越岭爬过去,捏了下顾云横的脸颊,嬉笑道:“小云横,见到我这么惊喜呀?”
这哪里是惊喜啊,差点被吓死了好吗!
摸了摸扑通乱跳的胸口,顾云横压低嗓音怒道:“大半夜不睡觉,你蹲我面前干什么?”
江越岭有点委屈,手指越过诸葛簧,指了指牧凛雪道:“那里有无魂尸,我害怕,睡不着。”
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顾云横两眼一翻:“她被你定住了,你怕个啥?”
“定住就不是无魂尸了?我怕,我不管,我就要跟你睡一块。”不论顾云横是否答应,江越岭执意躺在顾云横身边,两人挨在一块不够,非要抓住顾云横的手。
温热的手贴上来,肌肤相触,顾云横头皮发麻。他实在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抽开手道:“不许碰我。”
“不碰我害怕!”江越岭再次精准地抓住顾云横的手,无赖地抱紧。
顾云横无语,不断尝试摆脱他,但无论他怎样躲,江越岭都能锲而不舍地缠上去,就像一根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手,而后遍布全身。
江越岭抓不住手,索性抬起胳膊和腿,把顾云横当成大枕头,紧紧地抱住。
“松开!”
“不松!”
“我打你了啊!”
“你打得过吗?”
顾云横:“……”
诸葛簧被窸窣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看到顾、江二人缠在一块,他翻了个身,心中默念:还说不是相好,区区还在这儿呢,就双修起来了!没羞没臊!
缠斗大半宿,顾云横不敌困意,与江越岭像麻花一样,缠在一起睡着了。
睡得正是香甜的时候,不知哪里冒出一股力将他推开。后脑勺撞在洞壁上,顾云横痛得闷哼一声,睁开眼。
江越岭直眉怒目道:“你竟敢抱着我睡觉!”
顾云横边揉头边无语道:“是你抱着我睡的!”
不知是气得,还是怎么着,江越岭脸泛微红,衬的他额头的朱砂更加红艳了。他怒道:“胡说!”
顾云横反唇相讥:“你才胡说。”
一言不合,江越岭抬手向顾云横招呼去,顾云横躲开,跳起来与他对抗。两人你来我往,从洞内打到洞口,好不精彩。
诸葛簧被打斗声吵醒,揉了揉眼睛,心道:大晚上不睡觉双修,大早上不睡觉练武,修真真辛苦啊。
打了一会儿,以顾云横失败落幕。顾云横盯着江越岭的后背,恨不得拿个麻袋将他套住,狂打一百顿方能出气。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带过,顾云横让诸葛簧弄了辆马车来,把牧凛雪放在马车里后,朝郁林赶去。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诸葛簧拦住大家道:“我们就这样进城?”
顾云横看了看自己:“有什么问题?”
诸葛簧道:“你是没问题,但你看看我和你师叔祖。”
顾云横定睛一看,一人身上的粗布麻衣成一条条状,比要饭的穿得还磕碜,另一人的黑色道袍少半边袖子,下面全是血迹。他二人若是以这副模样进城,还不跟杂耍的江湖艺人带着的猴子似的,进去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为了不把官府的人招来,顾云横从八方袋里取出一套门服递给江越岭,让他换上。
江越岭嫌弃地蹙眉,望着那套门服,没有换衣服的迹象。
顾云横道:“发什么愣呢,快换。”
江越岭道:“紫竹山派的东西,我不穿。”
顾云横哼笑一声:“这可不是紫竹山派的,是我飞云峰的门服。”
江越岭不解地望过去,飞云峰乃是紫竹山的辅峰之一,何时有自己的门服了?
看出他的困惑,顾云横继续道:“分家了,紫竹山派的门服是深紫色,我飞云峰乃是浅紫色,你连自己的门服都不认识了?”
江越岭怎会不认识,只是时隔百年,上回在碎星峰禁地与顾云横匆匆一见,顾云横穿的便是这身道袍,他理所当然的以为是门派换了门服,没往其他方面想。
江越岭微愕道:“何为分家?”
“我也不知。”顾云横叹息道,“整个紫竹山派和飞云峰没几个人知道,知道的不是去仙山,就是不愿意说。我看再过个百年,真就一人都不知了。”
江越岭对此特别关心,连连追问道:“何时分家?现在紫竹山派与飞云峰的掌门分别是谁?”
顾云横睨了他一眼道:“你先把道袍换了,我慢慢告诉你。”
江越岭不再拒绝,立马换起来。
诸葛簧在旁摩拳擦掌,一双眼眸漆黑锃亮,满是期待地问:“我的呢?”
“什么你的?”顾云横好笑道,“换你自己的衣服去,我飞云峰的门服,岂是外人想穿就穿的!”
诸葛簧不满道:“他是紫竹山派的,不是飞云峰。”
顾云横笑道:“他是我师叔祖,你是我何人?”
“我、我……”诸葛簧支吾半天,这顾云横在他跟前百般嫌弃江越岭,可每每遇上事情,都维护他、关心他,当真是护短到了极致。他满不开心地拂袖道,“破衣服谁稀罕,等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