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仕途从考试伊始即显露了出来。
京城礼院门前,人山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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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晋州坐着单人马车,在两条街外就被堵住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遭遇“堵车”。与21世纪的环境不同,马车是没有密闭系统的,而马自己却又会制造各种各样奇怪的味道,轿夫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劳动人民值得骄傲,可他身上仍然要有劳动的味道。
侍砚从没来过京城,哪里知道四辆马车并行的街道,竟然可以占的满满当当,一时间没有准备,手心都渗出汗来,焦急的向四处张望。要是因为迟到不能参加乡试,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浑浊的空气熏的程晋州七晕八素,等了片刻探出头来道:“蒙二,你去前面打探一下,若是能通过的话,我们就骑马过去。”
这时候他有些后悔,当时在皇家星术士官邸的时候,随便找个谁出来,都是一架完美的空勤直升机,何至于如此。谁说古代是空气清新的,现在闻起来像是空气流通的厕所。
蒙二“嗯”了一声,摆过马头就向前冲,堵在路中间的马车避之不及,就被他直接一鞭子抽了下去,端的是北地战士的作风,看的侍砚目瞪口呆。
有车马的人家总是有些底气的,霎时间就有人呵骂了起来,蒙二又是两鞭子抽过去,直冲冲的就从街道上碾了过去。不远处就有执勤的衙役,推搡着想过来阻止,却遗憾的失败在人群中。
“下次可要改改。”程晋州捏着鼻子,对前面的蒙大道。
“是。”
侍砚向前挤了两步,就听有人高喊:“那边的是程家三哥儿吗?”
他立刻回道:“你是哪位?”
“我是程家庆字支二房的管家程谦。”对方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的说着“劳驾”,拼命的挤了过来。
程谦看起来就像个养尊处优的小老头,脸虽然瘦,却是保养的细皮嫩肉,头上还戴着顶小帽。此刻却是被挤歪了。
“您有什么事?”侍砚说的客气,却有些抗拒。他就在程晋州身边呆着,自然知道主子不喜欢这位京城的二伯。
程谦向后看了看,确定插在马车上的那杆小旗就是程家的,方才道:“家里人担心三哥儿过来晚了,让我接一接。我们从那边穿过去,有其他的路。”
每年乡试都会堵上半天,但真迟到的人却少之又少,不过周围又臭又乱,呆着的确很不舒服,侍砚不能决定的道:“你且等在这里,我报给主子。”
“麻烦您了。”
侍砚转身过来,就算是到了程晋州车前,扒着车辕就说了起来。
他原本料想,程晋州或许会把对方赶走之类,自己甚至模拟着如何动作,看能否学学蒙二的派头——他看对方的丝绸小帽是份外的不爽。那也是下人们唯一能穿戴在身上的绸布了。
不料程晋州听说有不臭不脏的路可走,哪里管对方是二伯还是二狗,拉开帘子就跑了出来。现代人,本来就不是很在乎什么主义、精神,关注物质质和生活更像是现代人的生存理念,为了一个不熟悉的人而怄气,然后享受马粪熏陶3小时,这种事情古代人做出来都称不上气节,现代人做出来基本等同于自虐了。
程谦也有些小小的吃惊,在出门的时候,家主可是为他设计了好几个办法,就为了请出程晋州,看起来,现在都用不上了。
“从哪里走?”程晋州把衣服一卷,敞着里面的衣服就冲了出来,舒服是舒服了,袍服的样子却是全没有了。而周围的学子们,却是宁愿下面汗流浃背,也不愿上面衣衫不整的——和二奶的人生观一样。
在双方互相鄙视的氛围下,程晋州跟着程谦从横街挤过去,然后直接钻进一家店铺,再从人家的后院出去,就到了外面的一条街上,程谦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解释道:“朝廷几位家里小孩多的人家,都在礼院附近买了院子,咱们进去喝些汤水,等到院门要开的时候,再从他那边出去,离着门前也就是三五百步的事情,招几个家人,就能走到前面了。”
“那就最好,一个个汗味重的和吃狗肉长大的一样。”
“这天气,就是吃狗肉最好。”程谦也是浑身热气腾腾。
外面照样很冷,堵在里面的人马却像是被动取暖,有些像是在演唱会被虐待的感觉。
后街上停着几辆车,程晋州上车的同时向四周看看,见又有其他人从里面出来,不由问道:“我是来夏京不知道会排,他们也是?”
程谦打着躬将程晋州送上车,自己坐在车夫的位置旁,隔着帘子道:“有些人是不知道,有些是进去了又想出来,不过这些车马,大部分是将人拉到再远些的酒楼去,等到真要开始了再送进来,赚点茶水钱。”
“这时候的茶水恐怕不便宜。”程晋州很有经济头脑的笑了起来。
程谦见他心情不错,知趣的说起了闲话,做管家的迎来送往,奇闻异事甚多,听起来有趣,也不容易说错话。侍砚在盯着他的丝绸瓜皮帽,不满之余也想:京城的管家,真有过人之处。
他自己,却是从来没把主子爷说的如此开心过。眼看着程晋州成了二星术士,他的心思也活泛起来。
其实人的心理很奇怪,在程晋州是一星术士且不能成为一级星术士的时候,大家只将他当作半个星术士看待。虽然大家都明知道,他必然会成为二星术士,可却又不将这种未来的期许,加入到对他的评价中去。等到程晋州真的成为了二星术士的时候,人们又一下子将他看成了星术士。
当然,从一星术士到二星术士,寻常人奋斗三五十年也不奇怪,包括程晋州的二伯在内,不想过早投资也是情有可原。但作为亲戚,未免让程晋州觉得有些不爽,尽管他不会将不爽真的扩展开来。
在他看来,对这位二伯,只要当作是个普通亲戚也就罢了。贵族世家本就薄情,反而是政治上的诉求,会让他们更紧密的团结起来。或者说,一个不愿意帮忙的便宜二伯,只能算是没赚到而已。
马车没走多远,又到了一处小院前,看起来不甚起眼的外墙,走进其中却见精心装饰,更有无数巨型盆栽点缀其中,不仅放着盘山松树之类的复杂东西,甚至还有一株仙人掌类的植物,程晋州强忍着没去问,倒是程谦显摆道:“这是沙漠里的东西,听说不用水就能活,上面的刺很尖。”
“是吗。”程晋州伪装的一脸新奇。
前面传来“噗哧”一声笑,就见翁希莲袅袅的站在前方,用粉嫩的手指掩住嘴道:“程先生早啊。”
“哦,你怎么……”
“程先生喜欢这些盆栽吗?”
“很不错,很有趣,很漂亮。”程晋州说着盆栽,却是从下而上的看着翁希莲,漂亮的脸蛋且不去说,蜂腰细腿在这个时代,可真真是稀缺资源。比起他以前见过的女孩子,更有层媚态在里面,忘之生怜。
“程先生……”语气似娇似嗔,让程晋州很有些冲动,可惜不过13岁而已。
“我想考试呢。”他瞬间找到理由。
身后又传来侍砚的两声轻咳,然后猛烈的咳嗽声,程晋州扭头过去,登时一呆。却是刘青霜盈盈站在身后,微微一福道:“程公子,我煮了两个红鸡蛋,送来给你。”
都凑到了一块。程晋州拍拍脑门,随之想到了刘家老头的势利,心想自己真是得意个什么劲,于是语气转冷道:“多谢。”
同是小女孩,刘青霜显的更清纯可人,也更不善于掩藏自己的情绪,听出程晋州的生硬,又想到过去这些天的据理力争,泪水几乎都要夺眶而出。
可惜程晋州并未看到。
对于包办婚姻,他也称不上是排斥,但刘斌自顾自的指定,然后他老爹再自顾自的反对,互相玩游戏将他夹在中间,就不有趣了。这时候要让他对刘青霜抱有诸如责任的感情是绝对不可能的。
主子不招呼,侍砚赶紧上去将刘青霜带来的食盒取了过来,又叫过程谦,祸水东引道:“你怎么搞的,找个清静些的房子,让三哥儿休息一会。”
在外面时间长了,里面的人也走出了几位,其中就有赵权负。这里的人家数量有限,贵族学生又多,免不了要撞在一起。吕安平见到程晋州的脸,直接就躲了回去,他的师父邓著与程晋州平辈论交,气势就低了一截。
赵权负则有些不愿意,他看见刘青霜,就好像饿狼看见了肉,眼见着不能刁上去,就用狠狠的眼神去瞪程晋州。心想:等到成绩出来了,再报仇不迟。
有了功名的贵族子弟,就算在国家财政中留下了名字,在他看来,至少星术士不能随便斩杀了吧。
……
第一百一十三 乡试(2)
距离考试最多一两个小时的光阴,考生们互相介绍一番,就重新回到了复习或闲聊的状态中——贵族子弟们之间的分化也很严重,或者依靠家族封荫,或者努力奋斗,皆因为目标不同罢了。
翁希莲显的热情有加,几乎是拉着程晋州,给他介绍院子里的盆栽,这时候小程同学才知道,原来此处就是翁家的一处别院。
刘青霜表现的大方得体,就坐在院子中的小亭间,拿出茶壶等等煮着,状似心无旁骛。
整个宅子里,大约有三四十人等待考试,互相之间无论认识与否,都显的谦逊有礼。赵权负躲在房间里蠢蠢欲动,吕安平看出其心思,就劝道:“等到今天功名出来,那程晋州要是连秀才都考不到,你再运作一番,说不定就解了这婚约,何必急于一时。”
“刘家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秀才的功名,去了一个星术士的婚约。”赵权负自言自语的道。
“事在人为,如果你能拿到举人的功名,也不弱他多少。”吕安平说着纯粹安慰的话,实际上两人都知道,程晋州已经超出太多了。星术士就是他们家里,也是轻辱不得。
赵权负眼望着楚楚动人的刘青霜,左右看看道:“为今之计,还是要将程晋州去掉方可。”
吕安平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道:“你疯了,二星术士死了,星术士协会都会来查的。”
“前怕狼后怕虎,不日老虎,哪得虎子。”赵权负哼了一声道:“不趁着他没有星阵的时候,以后想派人都没机会了。”
他说着就站起身来,自顾自的去找随从们去了。
吕安平浑身一阵发冷,他不似赵权负这种地方郡王子嗣无法无天惯了。两人就好像是县长公子和厅长公子一样,在本地拼爹的环境下,后者的官衔虽大,却防不住还有更大的。他看着赵权负离开的方向,没奈何的也跟了过去,后者既然将事情告诉了他,其实也就等于是将之脱下了水,他还抱着一线希望,能劝回赵权负。
程晋州不知道身后的暗潮涌动,他的眼前皆是一片春潮涌动。翁希莲虽然年纪小小,却似乎是媚态天成,鼓囊囊的胸部证明,她已经完全发育成熟了。
翁希莲似乎对各种奇异植物情有独钟,毫不避嫌的用一只手拉着程晋州的衣袖,向他介绍着自己的收藏品,并道:“这里只是我收集盆栽的一处地方,家里的种类才多,等到你秀才及第,我带你去看。”
美女巧笑倩兮。程晋州豪气干云的道:“秀才及第算得了什么,还要进士及第才行。”
他心中暗想,若是到了星盟等级4,或许真能想办法在会试中作弊呢。
“不愧是二星术士呢。”翁希莲用崇拜的语气道:“父亲总说,星术士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他们参透宇宙间最深层次的规则,给人类提供最终极的解决方法,让所有人都不再挨饿,所有人都有广厦居住……”
她在说话间,眉眼间仿佛真的能闪出星星一般。
程晋州看的恍惚,拼命的去想,自己当年的青春期是如何度过的。不知当年是否有女同学如翁希莲这般对自己说话,不知自己,当年可否丢掉了许多宝贵的机会……
周边的贵族考生们,都用低沉的声音读着书,程晋州有感而发的吟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轻轻的读出杜甫的老诗,程晋州又觉得太酸,自我解嘲的笑道:“再过500年,寒士照样没得住,这个就是幻想了。”
“程先生为什么这么说呢?”不知什么时候,刘青霜从小亭中走了出来,轻声问道。
她说话时会平视翁希莲,神态间毫无扭捏。
程晋州不善于讨论这么感性的话题,讪讪的胡诌道:“因为大家都喜欢超额利润吧,衣食住行是人们必须的,如果不从这里赚取超额利润,有些人的钱就赚不到了。”
翁希莲拉着程晋州的袖筒不放道:“就凭这句诗,我相信程先生一定能进士及第。”
两位美女都围在程晋州身边,自有不明真相,又自傲的先生站出来,朗声道:“有些人不看看自己的皮相,进士及第就算是什么人都能得,乞丐他也不算是人。”
果然是贵族子弟的理论。程晋州低头看看自己先前扯开的衣领,觉得的确与杜甫很像。
却是翁希莲为他辩护道:“周明凯,你要是能得到二星术士的头衔,再来这里说教吧。”
“就算是二星术士,也不一定能得了秀才及第,我们走着看。”那贵族子说句场面话,匆匆忙就离开房子,上车准备去礼院。其他人纷纷议论了起来,其中最多的,仍是“二星术士”这个词。
那程谦见气氛不好,也担心惹有人惹怒了程晋州,迁怒于他,赶紧上前来道:“三哥儿,我们吃点东西,也准备去考试吧。”
刘青霜走过来,落落大方的道:“我准备了茶点,尝一些吧。”
程晋州愣了一下,回了一声“好”,就走了过去。
夏朝在茶方面很讲究,而且他们所说的茶,不仅指茶树上的叶子,还包括许多其他植物茎叶,如何调配,也是很显功力的事情。刘青霜在茶道方面自然是很有见解的,只看翁希莲的沉默就可以知道。
不过,这种时候,程晋州是没有太多的心思去品评的,尤其他对刘青霜的感觉很怪异,举起茶杯喝了两口,却是一声不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侍砚前来催促,程晋州方才如蒙大赦般的站了起来,告辞道:“多谢您的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