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莫名其妙和好了,他只说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姐姐那天很难过,让他有些暴躁,之后她离家出走云云,他急疯了……说的不详细,但我选择理解。我觉得我闹不起来了,因为我慢慢开始习惯他的存在,无法再承受一次失去的痛苦。他和我很真诚地说对不起,甚至是九十度鞠躬的,我被他逗得破涕而笑,逼他发誓说再不这样。他说好,然后极淡地微笑。
他可能也想我,虽然我真的无法弄清楚他究竟瞒着我多少事,为什么瞒着我。他就像一个黑洞,让我看不到尽头,却又克制不住的被吸引,再也出不来。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志愿从南京变到了上海,只为了与他一起。现在想来依旧是件神奇的事情,一个人的人生竟能这样因为另一个人轻而易举地改变方向。由于被提前录取,顾易森不再需要苦读,因而有足够的时间来辅导我的功课,我们的见面地点大多在市图书馆的报刊阅览室,那里够安静,也够隐蔽,主要都是些年过半百的老人,完全不需要担心被熟人撞见什么的。
那时晚上我要夜自习,我们见面的时间仅限于周六周日,在一起也是学习,我在做题目的时候他在提前看建筑专业的书,我累了就爱偷偷看他专注的侧脸,从他旁边的位置,能清晰看到他纤长的睫毛。每次被他发现我开小差,总免不了被冷冷地瞪,然后我委屈地继续奋战在书海。很辛苦很辛苦,但是我从未觉得如此的安心、平和。
“呵,怎么了,忽然笑得那么甜?”向柏余递了块毯子给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太阳没了,开始变天,让人感觉凉飕飕的,但是关上车窗又太闷。
我接过毯子,把笑容保持着:“没什么,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我本是半真半假的随口一说附和他,没想到他当起真来,偏要缠着我追问到底,我被他弄得狼狈不已,直接甩手,“说了你也不了解,你这个人真的是……神烦……”我想了想,只能用网络语言来形容他了,倒也贴切。
“什么意思?”他一脸茫然,显然这个人是大半个美国人,对中文的掌握程度和语感差的要命,更别说这种新兴词汇了。
不过不知道也好……“如果执行长打算在中国长期待下去,还是快点适应到这个世界来吧,不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可能会被人认为年龄大大超过实际了呢。”我拐着弯嘲笑他,偷瞄他的表情,倒是很专注,一脸受教的样子。
我忽然觉得有点心虚,在祖国欺负一个“外国人”,真是太不厚道了。
车子已经有很久没动了,我探出车窗一个脑袋,发现前面后面都堵得水泄不通,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照这个趋势下去,我们很有可能误机。我问向柏余飞机什么时候,他说是11点30,我看了看表,已经是10点15了,虽然现在离机场不远,但是时间也够紧的了,要是真的耽误了,那责任一定是在我的迟到。我委婉的向向柏余表达了我的担忧之情,结果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还反过来安慰我。
在焦急的等待后,好不容易到了机场,领登机牌,过安检,都没有看到其他人。我在候机厅发短信给部长,问他们在哪里,结果不到三秒,他就回了我五个字“你在说什么?”。我又愣了数秒,恍然意识到事情不对,但是我又不敢确定,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向柏余的,“我们,真的是公司所有部长级干部都去的吧?”
我刚一问完,就被推到了排队的人群中,和向柏余中间瞬间就隔了几个人,一直到了飞机上就座,才得到机会明确了一下我的问题,觉得我的心要跳出来了。他冲我露出迷人的笑容,语调温柔:“我很想回答你是,但是事实是,只有我们两个。”
我瞪大眼睛,差点叫出声来:“你干嘛骗我?”我无法为他的做法找到合理的解释,从这个人出现的那一刻,一切都很古怪,仿佛一直盯着我一样,我现在唯一感到的就是毛骨悚然,他英俊的面容在我看来也变得狰狞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这不是在飞机上,我的音量一定会秒升,而此刻,我压低声音,却还是抑制不住颤抖。向柏余把手放到我肩上,试图平复我的心情,他温婉一笑:“这么紧张干嘛?我又不会把你卖了……北京那边,我在拓展地盘,和我爸没有任何关系,我想让你和我去看看,其他人行吗?”本来一件有点诡异的事,被他一解释居然完全通了。其他干部都跟随董事长多年,怎么会帮他?而我,和他年龄相仿,若干年前又没有跟着董事长上刀山下火海地打江山,他找我似乎说得过去。
“如果你想挖墙脚,外面人才多得是。”我撇了撇嘴,对他这种行为依旧不齿。
“我知道你很好,你也一直很努力,更重要的是,你责任感很强,敢冲,我需要这样的人。要挖人当然从自己人开始挖。”他的第一句话说完,我已经有些愣了,长到这么大,不是没有人这么说过我,但是是说客套话奉承的亲戚居多,第一次有人用这么真诚的语气这么直接地夸奖我,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向柏余不等我发愣,又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如果我直接和你说……看现在,我都能猜到这个反应了,你会答应吗?我是真心请求你的帮助,但不管怎么样,我骗了你,所以,对不起。”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别扭的话未免显得太过矫情。飞机起飞前我给顾易森发了一条信息,嘱咐他一些事,然后就关机了。我还是决定不要告诉他这段插曲,反正我和向柏余也只是单纯的上司下属关系,告诉他他反倒可能会多想。
向柏余安排的倒是很周到,从下飞机到酒店入住,都有专人接送,一些繁琐的程序都免了,省了不少的事。我住的房间在他隔壁,放好东西后,他来敲门说去吃完饭吧。其实现在还不晚,但可能是奔波了一天,不免觉得饿了,就答应了。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很大的西餐厅,很有情调,来的却都是情侣,很多老外,时不时转头就能见到热吻的,我一时感觉尴尬,幸亏向柏余面色如常,我才慢慢平静下来。向柏余切牛排、喝红酒的样子都很优雅,一派绅士的样子,显示出了良好的教养。这点和顾易森很像,唯一不同的是,他在席间一直和我讨论我那块的专业问题,他没有学过,所以问题很多,我有些猝不及防,无法协调吃饭和说话。顾易森习惯“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特别安静,久而久之,我也戒除了大学时养成的边吃边叽里呱啦喷唾沫星子的习惯,乖的不得了。
慢慢的我的回答就有些敷衍了,向柏余该是看了出来,因为他也不问了。吃完最后一口后,我用餐巾擦拭嘴角,然后看到他忽然笑开,我疑惑看着他,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结果他摇头。“有没有人和你说,你吃饭的样子特别像一只小猫,温顺、乖巧。我和很多女孩子一起吃过饭,她们都喜欢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很热闹。就是特别温柔文静的,也会为了避免尴尬而不停找话题。”
我倒是没想到他这个比喻,耸了耸肩:“我习惯了啊。”
“怎么说呢……就像是古时候的大家闺秀……”他憋了好久才说出这个比喻,真是辛苦他了,同时我也被这句话逗笑,“承蒙过奖。”
向柏余又是不解的神情,问我:“这又是什么意思?”
于是我和他解释,顺便普及了一下平时常说的一些对他来说难以理解的话,说完他恍然大悟,更加佩服我了。我有些飘飘然,从未觉得自己成为如此牛掰的人物,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一个原本这么强大的人崇拜。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我没去过首都,而向柏余常年在国外也不熟,本来他想着吃完饭再逛逛,但是由于行程有些紧,第二天还要和另一家网络公司的人谈一套设备问题,因此暂且搁置。我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要是真的和我的顶头上司大晚上逛北京城,我还真的是忐忑呢。晚上回去接到顾易森的电话,那头他声音有些低沉,我问他是不是感冒了,他一向是易感冒的体质,也挺无奈的。
他说不是,开会开到现在,嗓子有些痛。还没有来得及吃饭,有点累,不想动。问我是不是一切都好,有什么不舒服就和同事说,照顾好自己。
我听着他熟悉的声音,关怀的话语,忽然有些鼻酸,想到我和他截然不同的处境,觉得更加对不起他。我刚刚一顿好吃好喝回来,还没有和他说实话……我有一股要和他说出实情的冲动,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我只得和他匆匆说再见,挂断电话。
门口向柏余的左右手各拿着一大一小两个纸袋,他递给我,说:“明天要穿的衣服,你试试合不合身。还有冰激凌,量挺多的,别贪吃。晚安。”他说完不等我回一句就帮我合上了门。
我今天吃完晚饭无意中提起了一句冰激凌,他竟然就放在心上了。我对他可怕的观察力感到震惊,而且这个老板倒是挺关心员工的,我对他的印象分瞬间提了几分。再试试那套衣服,挺职业的,但是黑白搭配的款式倒是挺新,也很好看,看样子价格不菲。
我不禁感慨,执行长果然是财大气粗。
我一向睡眠浅,可能是一天奔波太累了,也可能是酒店的床太过舒服,我难得的睡了个好觉,一觉到大天亮。我在梳洗的时候向柏余就发短信问我有没有准备好了,一起吃早饭。其实酒店是提供早餐的,想来他应该对吃的挺讲究,不习惯酒店的那些吧,我于是加快动作。
向柏余穿着一套铁灰色的西装,看样子精神抖擞,他本就长相甚是俊朗,今天尤其意气风发,去的那家餐厅的女服务员对他频频侧目,我但笑不语,等到她离开了,我才和他开玩笑:“人家小姑娘的魂都没了呢。”
他的眉眼笑得弯弯的,嘴巴却是撇了撇,像个小孩一样:“可惜我身边的这位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我算是失败的吧。”
“难道我没有夸过你长得非常好看吗?”
向柏余摇摇头,瞪大眼睛:“我虽然常年在国外,但是,长得‘好看’不是用来夸女孩子的吗?所以你应该说‘你很帅’才对……”
我有些微微汗颜,虽然他说得这个是事实,不过这人脸皮也确实是厚。
我们的时间其实挺紧,不过从赶飞机这件事就能看出,向柏余绝对是个慢性子的人,火烧眉毛都完全不急,所以在我狼吞虎咽的时候,他依旧慢条斯理,绝佳的优雅吃相和我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好不容易吃完一个三明治,抬头看他:“快啊。”
他冲我微笑,然后做了一件让我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他默默放下手里的食物,拿起餐巾,伸出手,轻轻地擦拭我的右嘴角。而我就这么呆滞的、完全石化地看着他的动作,末了,他放下餐巾,手在我眼前晃晃,笑开:“怎么了啊?一副傻样。”
我在一秒内恢复正常,匆忙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掩饰尴尬,并且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向柏余从小在国外长大,接受西方教育,他的行为没有任何不正常,不要多想。然后再看他那双纯净的大眼睛,更加觉得自己想多了。
这件事成了一个小插曲,之后他表现再正常不过,我也就淡忘了。吃完早饭就去了那家网络公司,这家网络公司成立时间不是特别久,但是有国外的最新技术支持,很多技术设备方面都是一流的、前沿的,老板是向柏余同学的熟人,对我们的到来非常的热情。向柏余主要负责看市场走向和监控资金,我则是询问关于技术方面的东西,整个交流进展的非常顺利,最后敲定了协议。向柏余相当满意,走得时候对我连连竖大拇指,还在我耳边轻声说“带你来果然没错。”我觉得他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其实这些小事情,换成我们部门的任何一个人都应该做的来。我比他们多的大概就是稍多些的细致,没想这些被他放大化了,就变成了个神人。
下午那家公司请我们参观,正好碰上一个展览会,我们便一同去了。晚上又一同吃饭,打发掉了一天。回到酒店,竟然也累得不想动了。我呆了五分钟,盯着手机屏幕。顾易森今天没有给我一个信息一个电话,我拨了过去,是忙音。想他应该还在忙,便给向柏余发短信,问他明天的计划,出乎意料,没有半分钟,他便打过来,说明天没安排什么,让我好好休息。我正疑惑,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要陪他游北京。
如果我知道他要带我去爬长城的话,我当时一定不会爽快地说“好”。我被向柏余整的不向人样,爬了十五分钟就气喘吁吁,直不起腰,眼见着他步伐矫健,呼吸没有丝毫紊乱,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我前面,我便气不打一处来,举手罢工。
向柏余拉了我一把:“你不是吧,才爬了多少就不行了。你看看人家老头老太都健步如飞,你这是典型的都市白领的病症,长期在办公室,缺乏锻炼。”
他噼里啪啦数落我,我一句都没听进去,趾高气昂冲他吼:“我才不是白领,你见过这么可怜的白领吗?我是程序员程序员!”
反正说什么都没用,向柏余不爬完长城心不死,可恨他还是我老板,我只得陪着他。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忽然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再次叫停。
向柏余对我无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又怎么了?程序员小姐?”
我指了指我的右脚踝,他立马狐疑看我说:“岳加南你不会因为爬不动连装伤都搬出来了吧?”
我不理他,刚才微微的疼痛已经演化成钻心的痛,我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向柏余这才感觉到严重性,在我身边蹲下,二话不说就把我的鞋子脱了下来,转动我的脚踝,我疼的呲牙咧嘴,这会儿也顾不得阶级关系了,冲他嚷嚷:“你干嘛呀,虐待员工!”
向柏余“扑哧”地笑了出来,拍了拍我的头:“扭伤了筋而已,没骨折都不是大事。”
明明已经肿的一圈红了,他还这么轻描淡写,果然痛不在自己身上,说得这么轻巧。我偷偷白了他一眼,还没说一句话,就感到一股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