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公,鳌公,你怎的这般性急{要杀奴才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奴才实在不过是想试试鳌公的忠心,说了个笑话.唉,何必当真、何必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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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鳌拜盯着马尔赛,手上的劲儿减弱了些。“真的,真的!早听人说鳌公功高不居,对朝廷忠心耿耿,奴刁‘总想试试深浅,这才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不想鳌公之忠果然惊天动地,盖世无双!奴才真是五体投地、千服万服卜· … 就看在我妹子的面上,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 ,… ”
鳌拜左手又一加劲,马尔赛全身几乎僵硬了,只听鳌拜毫不留情地喝道:“马尔赛小子,你听好,再敢胡说八道,我拿你脑袋拧下来!'
“是,是!奴才再也不敢了!'
“滚吧!”鳌拜撒手一推,马尔赛一个踉跄,差点摔个跟头,连忙立住脚请个跪安,就要退出。鳌拜一眼看到呆立在侧的玛尔赛,心下有点后悔,便又喊了一声:“回来!把你妹子带的东西拿上!'
马尔赛猛地一松弛,顿觉眼花头晕,他强撑住捧起那个包袱,又感叹一句:“今儿个我算明白了,这大清朝廷果然是不可一日无鳌公啊1 '
“快滚吧!”鳌拜再喝一声,已不是方才叱咤的口吻了。马尔赛极其识相,赶紧对鳌拜叩了个头,向妹子作个鬼脸,退出去了。直到出了门,才使袖子抹去嘴角血痕,用手轻轻抚摩肿起来的腮帮子。
鳌拜皱着眉头对玛尔赛说:“你这个哥哥真够混蛋,无法无天!不教训教训他,他还得痴心妄想!'
玛尔赛只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鳌拜,不动也不说话。鳌拜猜想她不高兴又不敢说,便把口气放缓:“这也是为他好。作臣下的心里若存了那点念头,还得了吗?天地神灵不容、祖宗不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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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尔赛还是不做声.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细细打量他,鳌拜日气更软了:' ’你· ,· … 生我的气了?”他眼里的冷酷全消失了,月光十分柔和,与他严肃的面容形成奇怪的对照。慢慢向玛尔赛走去。
玛尔赛一声尖叫,汽冲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仰着脸,硬硬咽咽地哭了。
鳌拜连忙扶她起来:“你这又是为什么?'
玛尔赛含泪笑着抽抽搭搭好半天,才说道:“奴才是心里高兴。奴才果然没有看错.爷不但是当今最大的英雄.还是当今第一个大忠臣!; ,· … ”说着,就把娇美的脸深深地藏进鳌拜那又宽又厚的胸怀里去厂。
鳌拜心头一热,伸臂紧紧地楼住了她。
次日,玄烨听政力毕,鳌拜便随同皇上到厂乾清官_匕书房,请求皇上批下昨天议政王大臣会议关于凌迟处死苏克萨哈的奏本。
果然,玄烨一日咬定,苏克萨哈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所以不允所请。这原在鳌拜预料之中,他也已想好了对策,便拿苏克萨哈的二十四项大罪一条一条地陈奏,照他的说法,每一条都是死罪.所以必须凌迟处死并且灭族。
这样,从早到晚,鳌拜喋喋不休,强奏苏克萨哈之罪,定要皇上应允。玄烨只是不肯松口,但又不能得罪这位捕政大臣,只得听他强奏。
眼看着太阳从东边移到西边,又从西边一点一点地向西山靠近,君臣二人还在僵持之中。鳌拜不住地七奏,亥烨半听不听就是不肯点头。玄烨己用了两次点心、_仁了好儿回奶茶清茶,605
而鳌拜只被赐给一杯清茶私两块松饼。鳌拜觉得把自己一辈了 的耐心全聚在今天使用了,唇焦舌躁、又饿又渴,可那不达目的决不才休的信心支持着他,他非要这不懂事的小皇帝屈服不可:这小皇帝平日文静听话,今天不知怎么犯了牛脾气,真是个十足的、不知轻重的挂娃{
当太阳的金边贴在青蓝色西山峰头的时候,鳌拜觉着焦躁异常,他的耐心到一头了,
他忍着饥渴、忍着气,不知是第十几遍还是第几十遍地问道:“皇上,究竟准奏不准奏?'
玄烨脑袋略略一歪,像个任性的孩子:“联不准。”鳌拜再问:' ‘难道苏克萨哈这些罪恶皇上都不认?' 玄烨道:' ‘卿傅,联已反复说过,苏克萨哈有哪,但罪不毛死,罢了他的辅政也就是了,何必做那么绝?'
鳌拜道:“白覃上幼年,老臣就时时谏正,凡事不可心慈手软,此事必须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如皇_! 这般行事,岂不是留给他卷土重来的机会?'
玄烨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太皇太后不是也这样说吗了“苏克萨哈心怀怨恨,大逆不道,其子查克旦招权纳贿,罪在不赦,倘不明正典刑,只恐怕天下人都要说皇_! 枉法询私自”一句重话甩过来,玄烨气得涨红了脸:究竟是谁在枉法拘私?知道此刻不能发作,又实在气他不过,只得强压怒火,竭力平静地问:
“卿傅,常言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你与苏克萨哈都是先皇帝顾命大臣,为什么定要把他凌迟处死呢?'
鳌拜心火上冲,也在极力控制.愤愤地大声说:' ”老臣要正国法,也要为君除奸,一片忠诚可告先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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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好半天地瞧着鳌拜,全然是十三岁的男孩子不相信大人说话的神情。鳌拜越加生气.也就越加不屈不挠:“当初先皇帝龙宾上叹,不以老臣为不肖,面嘱老臣须时时教诲陛下。老臣耿耿忠心,无非为着大清江山,为着皇匕的大下· ,· … ”鳌拜说着,竟又滔滔不绝了,什么敬天法祖啦,丁}· 么先皇遗诏啦,太祖皇帝如何、大宗皇帝又是如何啦,越说越多,总而言之一句话,皇! …… .应当听辅政大臣的话。
玄烨起初还听着,后来东张西望一会儿,竟翻开桌上的一本《 通鉴》 ,自顾自地看起来。
鳌拜一直低头进谏,喉咙又下又痛,嗓子全都哑几忽听翻书的声音,抬头一看,小皇帝全然不理睬自己一番苦口婆心,倒翻着一本线装汉文书看得起劲,顿时勃然大怒,一切礼仪忌讳全都抛到了脑后,厉声说:
“好哇{你刚亲政几天,就力拒忠谏,不拿我鳌拜放在眼里,我,我· ,,… ”他气得浑身发抖,呼吸不畅,胸日憋闷,眼前发花,想到自己一生为皇上打天厂,九死一生,浑身是伤;这些年厉行严政,被人暗中唾骂,还不都是为一f 他爱新觉罗氏的社樱江山了儿十年沥血呕心保他皇家,却被这丁点儿大的小皇帝如此轻慢,直是视若无物!向来极其高傲白负的鳌拜,怎能忍受这样的侮弄。 冲动之下,头脑发昏,竟搏起袖子,伸着钵盆大的拳头,向玄烨逼过来,要教训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小顽童!玄烨听到鳌拜声气不对,一抬眼,却见鳌拜像棵魁梧的大树逼了上来,虫! 须尽张,青筋暴起,通红的眼珠似乎要蹿出火苗子,肤色原本熬黑的面容,因愤怒而涨成青紫色,竟成一副狰狞的凶相,十分吓人。玄烨大惊,高喊一声“哎呀”!从御座上直跳出来,退到御座后的屏风边,心头“坪抨”乱跳,尽管607
表面极力镇静,嗓子却在发抖,鼓足勇气喝道:
“鳌大臣,你,· · … ”
一句’‘你要干什么”立刻就要冲口而出,但玄烨立刻意识到,这句斥责似的问活会火_匕浇油,激化眼前的事端。百念闪转之间,他换了另一句平稳妥当得多的话:“你这是怎么啦?”说话间,两只手紧紧扶住御座的靠背.随时准备撒腿飞跑、逃离现场。眼睛仍一眨不眨地盯着鳌拜。
鳌拜一愣,刹那间清醒过来,刚才他只是恼羞成怒,激。 质过度,以至一时失去理智.并没有别的意思,被玄烨一问,反倒呆住了。
门外侍卫听得皇_} : “哎呀”,一助,立即心急如火地冲进书房。皇上要是有什么意外,他们和他们的亲族休想活命!冲在最前面的是索额图和鳌拜的幼弟草布泰。索额图见状.立刻纵身一跳,插在鳌拜与皇七之间、一手按刀,厉声喊道:' +鳌大臣,请往后站:'
鳌拜连忙后退了儿步,又听得自己的弟弟小声嘟嚷:’· 又犯脾气了… … ”
鳌拜躬身垂手、分辩道:“老昆只不过… … ”
玄烨飞快地对所有的人扫过一眼,心念吃转,跟着就…… .哇”的一声,张嘴大哭起来,一面抹眼泪,一面慢慢走回御座,把鳌拜和侍卫们都哭愣住了.一个个不知所措。
玄烨指着鳌拜,哭着说:“你,你… … ”
鳌拜“扑通”一声双膝跪倒.摘下顶子放在身边,向皇上连连叩头谢罪,不安地说:“老臣武人出身,气性不好.过于粗鲁,惊了皇_! ,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 · 一”话虽如此,他的表情语调并不诚惶诚恐,仍是一团焦虑和急躁;“老臣实在是赤608
胆忠心为皇上着想,并无恶意啊!… … ”听玄烨哭声渐低,便又迫不及待地说:“这苏克萨哈… … ”
玄烨哭声又大厂.“啊啊· 4 · … 我不管啦!我不管啦卜· 一联刚刚亲政,就杀辅政大臣,于情于理,哪儿说得过去呀· · ,… ”鳌拜的火气又冲上来:“大逆不道、奸侯狡诈的家伙,有一个杀一个,决不可留!'
玄烨畏畏缩缩地看看鳌拜,垂了头.声音小小地说:' ‘依卿傅的意思,该怎么办呢?总不好杀人太多吧… … ”
这是玄烨的真心话。自他长成懂事以来,每向自己的宝座跨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都有人掉脑袋。不是么?费扬古家族和四侍卫,汤若望和李祖白以及王登联、朱昌柞、苏纳海三大臣― 每每深夜辗转难眠,常为此抱憾,心里不无歉疚。如今又是苏克萨哈!他虽自幼不喜欢这个人,但要他下令诛杀辅政大臣,为那累累人头上再加一批,他无论如何不忍心!鳌拜反倒哈哈笑了,道:“什么‘仁’啊‘宽’啊,蛮子的书也信得的么?要是太祖太宗皇帝也讲这一套,咱们满洲现在还在长白山黑龙江打猎捕鱼哩!太祖太宗皇帝、开国诸王,哪一个不是杀人如草的英雄!那会子但凡有叛臣逆贼,都要诛九族。老臣进谏多少遍了,皇上你承继祖业,就不能学学祖上的英雄气概?'
玄烨心里忽悠一颤:这分明在嘲骂他是不肖子孙!刹那间,本来就被怒火填满的胸膛儿乎炸开。 他猛地站起,一把拿住御砚― 下一个动作也许是要向鳌拜砸过去,也许是想摔到地上大发脾气― 捏得手都在哆嗦。大概是索额图轻声一咳嗽,也可能是皇祖母赐给的那支经天纬地御笔使他骤然冷静下来,仿佛拖着千钧重石走过独木桥,非常费力,非常沉重,他终于松609
开砚台,拿起了笔,慢慢抬起头,又是一张哭丧脸.含着泪抽抽搭搭地说:
“那,那就依你了,,· … ”
御笔在玄烨手中十分沉重,有些下不去。苏克萨哈一家人的性命就悬在这笔尖之上了。但是,势在必行,由不得他了。玄烨一咬牙,落了笔,一行朱字批在奏折之后:
“苏克萨哈、查克旦即赐自尽,余如议。”鳌拜一看御批,脸又沉下来:' ‘他父子身犯二十四项大罪,是大奸大恶大逆,凌迟处死都轻了,怎么能改为赐帛?' 玄烨小声嘟嚷:“怎么死还不是个死?人家跟你同僚这许多年,这点余情还不肯给呀?· · … ”
鳌拜还想再奏,一看皇上小脸通红,说着又要哭,赶忙哄道:“就依皇上!就依皇上。 老臣这就去办!'
鳌拜离宫时,心情极好。小皇帝不只孩子气十足,心肠还这么软,想来日后也会温顺软弱,决不至于像他父亲那样瞎闹乱干。有鳌拜倾力辅佐,祖宗宏业满洲天下必得长久。那么.今日一番累饿交加头昏眼花的苦谏和劳神伤身的暴怒,也算值得了。
玄烨回宫,满脸鸟云,眼睛都发黑了。云妞儿她们服侍皇上更衣盟洗,皇! 像个木头人,只下意识地伸胳膊转身子,一句话也没有。奉上奶茶.不喝;奉上冰糖莲子羹,看都不看:本上冰镇乌梅汤,他端起来一仰脖儿.' ’咕嘟咕嘟”灌下去。再看他眼睛,还是那么直直的,对什么都视而不见。云妞儿她们了 一个个心里发慌,又不敢问,只得悄悄地叫小太监传膳。膳桌渐渐摆满了。云妞儿示意小太监扶皇卜人座,她亲自为皇上掖好怀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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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突然发问、声音又高又刺耳,把众人都吓了一跳:“雪梨石榴,哪里来的?'
桌上果盘里,淡黄雪梨皮薄如纸,如同江着一嘟噜水:石榴咧开笑嘴,露出晶莹的红宝石似的榴子,很是诱人。云妞儿连忙说:
“是兰布郡王家敬老佛爷的,老佛爷着人送来· · 一”“那烤小猪呢?”玄烨的声音还是那么古怪。
一只二尺长的椭圆盘上,躺着两只尺半长的烤得焦黄红亮的小猪,散发着浓重的肉香。云妞儿答道:
“是鳌大臣特意进献皇上的.他们家的烤小猪京师闻名
一语未了,“轰隆”一声巨响,玄烨月全力推翻了膳桌,“劈里啪啦”' ’丁丁当当”,地上便迸散开一大堆餐其的碎片,;桨肴汤饼到处飞溅,皇上暴跳而起,尖声怒骂道:
“混帐东西!谁叫你们收他的臭猪! '
就像发了疯,他不顾脏乱,一脚踏进那一堆碎片中,照着烤小猪狠踩狠跺,又扬腿一踢,小猪飞出次间,撞在正间儿盆开得非常娇艳茂盛的大叶秋海棠上。玄烨咬牙切断地追到正间,扑向门边的御前侍卫,把侍卫吓得“扑通”跪倒。玄烨从他背上一把抽出那二尺来长的“小神锋”,对准秋海棠一阵乱砍、棕色的叶水红的花顿时满屋狂飞。云妞儿、霞妞儿她们赶来一字跪倒,云妞儿哭着劝道:
“求皇七息怒!万一伤了身子,奴才们吃罪不起… … 求皇! … … 别砍了。这花。! 是长公主特意给的,毁了花.岂不要伤一长公土的,白,二,二,;
玄烨一听,挥刀吹得更凶:长公主是他家媳妇!今天,但6 11
凡沾着他一点气息的东西,都使玄烨的愤怒火卜浇油。“天哪,这是怎么啦了”太皇太后的声音使玄烨和众人一愣。她站在门口,对凌乱的正间、次间只扫了一眼,便把目光集注到玄烨脸上口玄烨满头满脸是汗,额上青筋凸起,竖着黑眉瞪着眼睛,面颊抽搐着,大口大口喘粗气,仿佛认不出面前的祖母了。
太皇太后心里一酸,差点儿落泪。她温和地微笑着,对玄烨伸出手:“来,快别生气了,到皇阿奶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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