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月本人是个比较少见的商业电影主义者，她坚持认为最好的艺术片本身必然就是最受欢迎的商业片，这两者本身是殊途同归的。
这并不是说她觉得自己能在商业性和文艺性之间取得平衡，而是奇葩地认为冲着商业性的道路走到极致之后电影自然而然也会具备最完美的艺术性。
这个观念在宏观上当然是没什么错误的。事实上，商业性和艺术性在本质上确实是殊途同归的，最好的艺术片，是能升华感情的商业片；最好的商业片，是能感动主流观众的文艺片。就这点来说，潘月的信念是很正确的。
只是实际操作上就大有不同了。商业性和文艺性的殊途同归，前提就是它们已经到了“归”的阶段，而这对潘月来说毫无意义，因为她不管哪一条路子，都还没迈出脚步。她那过于冠冕堂皇的理论，其实只说明了这妹子是个非常极端的商业电影爱好者。
她喜欢血，恐怖，动作，浪漫到极致的爱情，以及金钱宝石时装音乐舞蹈等一切非常世俗的东西。
她认为这些肤浅的物质，表现出的却真是最真实的感情，人在爱与贪欲之间的摇摆，那个节奏才最能感动观众。
所以在这一瞬间，潘月就了解到了立体投影最大的优点。
不是色调不是光线，不是美丽的风景也不是风姿绰约的人物……而是三维空间带来的空间感和亲密感。
她看上去不是在屏幕上，而是在你眼前数米之外。你会有一种错觉，仿佛向前迈上几步，越过那一层薄薄的透明隔阂，你就能直接碰触到那人的手指。
也许许多年前，电影刚刚出现的时候，又或者再往前推几十年，照相机刚刚被发明的时候，人们看着那栩栩如生的图像和照片，也有过同样的震撼和惊艳。不过很显然时间已经慢慢把这些惊艳洗磨出灰白，很难再找到曾经有过的那份感动。
然后潘月脑子里就慢慢有了关于拍摄立体电影的许多想法——其实，拍摄立体电影和平面电影各有各的优势。她一开始的设想是以高动态镜头为主的片段，而此时却完全改变了主意。
她觉得她自己一直搞错了一件事。之前在各处围观立体广告牌的时候，那些奇幻的，属于《无限时空》的虚拟动画一直让她觉得立体影像对于动态宏观画面会更有表现力，这种想法的来源其实是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等身大小人物影像的关系。但是当真正看到这个场面的时候，潘月却意识到，比起告诉的动态镜头，立体影像拥有的更有魅力的特质，是比平面镜头更加具有真实感的空间感。
那么一瞬间，潘月知道自己的行动方向了。
大约一刻钟左右的画面展示之后，就是具体的技术介绍了。上来讲述立体投影原理和具体拍摄流程的是一个看上去颇为老道的销售员，不过他却并不是最吸引视线的。
最吸引视线的无疑是一直坐在一边，配合着销售员的演说而不停敲击键盘，使投影台出现各种五花八门的效果，却一直表情认真的漂亮少年。
少年显然是个吃货，在敲键盘的过程之中，还时不时从风衣的大口袋里摸点零食扔进嘴里。偶尔鼓着腮帮子像只松鼠一样啃着饼干，那模样可爱极了。
相比潘月的注意力一直被束缚演说的核心内容中，只在空暇的时候扫过林舒一眼，一些只是被热闹吸引过来的学生们对林舒的关注显然就强上了好多。
“……是男生吧……”
“……看上去好漂亮。是童星吗？”
“……不是吧……没有在电视上看过……”
这样无止境地窃窃私语，终于还是把潘月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她忍不住多看了少年两眼，然后就愣住了。
好漂亮的男孩！
星轨收工之前林舒一直受到很多学生的纠缠。虽然因为年龄差的关系，大部分学生并不是抱着不纯的目的在围观，但是结果是一样的。
半个上午加一个下午的时间，至少有过两位数的女生试图打听他的名字并投喂巧克力，当然林舒都没有收。哪怕他已经被整个公司的员工公认为是吃货，但是林舒也是有节操的——陌生女孩送的糖果肯定不会要。
但即使如此，在各种嘈杂环境之中，林舒还是中了招。
他回到酒店之后，莫名其妙地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堆不属于自己的奶糖。
“！？”
是谁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虽然他身边一直很吵，但是林舒一点也没发觉中途有谁偷偷把东西塞进过他的口袋。
可惜也不能追究了。
之后队伍里大家知道了这件事，顿时都笑了起来：“小林总你真是超级受欢迎啊，都可以去当明星了。”
林舒：“……”
演机器人吗？
在燕影的宣传还算是比较顺利的。通过电话联系，林舒也发现其它几所学校的宣传反响也都不错。尤其是燕影，校方对于立体投影技术相当看重，甚至表现出了想要直接购买一套设备作为学习研究的意思。
谭愿对此自然是非常欢迎，很快就和对方商谈起了具体的细节。
而另一方面，这一次宣传的安排顺便也扩大了智能伙伴的名气。随着各种照片和视频的流出，很快星轨制造出一种全智能随身投影伙伴的消息就在网络上扩散开来。大版本的智能人物和小规则的投影水晶都引来了强烈的期待，几乎是开放预购的当天，星轨官网上就收到了数目庞大的订单。
林舒回到湖西的当天下午，星轨就传来了消息：“林总！目前的预购数量有些太庞大了，这样下去我们的生产线肯定应付不过来——”
林舒说道：“那就扩大生产。”
“有技术性的难题。云水晶的材料生产需要高新技术，我们使用的是尼曼迪的机器……如果现在下订单，机器到手的时候至少三个月以后了。”
林舒问道：“那就使用国产的机器。”
负责人目瞪口呆：“我们国内有这个技术？”
第194章
国内自然是有这个技术的。事实上，数年甚至十数年之后，国内的技术水平层次只会越来越高，在各个领域都是。
人多力量大，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不过在林舒的记忆里，这时国内只有一家公司是有这样的技术的，而且就在湖西。
是叫苍荣还是青荣还是什么的来着？林舒有点记不清楚了。因为这家公司后来其实重组过，它后来的名字林舒倒是记得很清楚，似乎是叫做明海高精，成了国内数一数二的高精机械公司，不过星泽与他们倒是没有直接的合作关系。星泽创建都是几年后的事了，那时候同类技术不止一家两家，选择余地就大了。
但是此时，林舒能够选择的范围还不是很大。云水晶原材料制作需要使用到的基度油解分离技术，目前有能力生产相关机械的据说国内也只有一家，而且还有专利保护。
林舒用手指划过桌面，斟酌着用词说道：“国内已经有这个技术了，我之前有在不知道是报纸杂志还是网络上看到相关的新闻。我记得还是在本市注册的公司——可惜我那时候没有太过注意这方面的内容。”他停顿了一下，又笑了起来，说道，“不过也无所谓。回头搜索一下就行了，既然有新闻，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了。”
有他的这些提醒，那家公司果然很快就被找到了。
但是具体的合同签订并没有预想中那么轻松容易。首先就是作为一项极有前途的高新技术的专利拥有者，苍荣目前已经有大量的订单需要去完成，这些订单已经排到了下半年，所以林舒想要在这家公司订购机器，并不比海外订购容易。
唯一的好处就是扣除各种税务，国内订购确实比海外订购便宜不少，但是这完全解决不了星泽的燃眉之急。
林舒问道：“我们的存货现在还有多少？能限制预购吗？”
谭愿回答道：“林总，你在说傻话。”
哪个傻瓜会在有大量订单的时候进行限制预购？说到底，谭愿觉得，目前的主要问题还是他们的定价出现了问题。戈眉对于微型智能伙伴的定价大概是五千左右，虽然也有几倍价格的限量珍藏版本，但是五千基本上是平民价格。
在商品定位上，这个价格也是一般人都有能力购买的价格，大概只相当于一部最新版的手机。这个定价在计划上是合理的，因为他们并不想把智能伙伴做成只有少数人才能享受的奢侈品，让大部分普通人都能够消费和使用才是他们的产品定位。
但是谭愿其实认为他们可以把价格订得稍微更昂贵一点，这样可以有效地把目前的产能利益最大化而不至于脱销。戈眉对这种做法完全不赞同，而且十分反感谭愿插手她的工作，两人最近闹得有点不那么愉快。
林舒不得不插手稍微调解了一下，然而效果十分有限，之后他也只能强制弹压，要求双方不能让私人情绪影响工作。
不过不管如何，产能的事情是必须要首先解决的。
事实上产能不足的事情并不是谭愿或者戈眉的责任，他们的问题只在于低估了宣传的力度和效果，以及玩家的消费能力。
星轨的宣传力度并不算大，本来是想要稳步铺开经销网络，但是大家对于这一样新产品的热情却远超出了众人的预期，导致了星轨的生产能力有些捉襟见肘。
林舒采取的措施也很直接。
“对苍荣主动提价吧。问他们加急的话，能不能先为我们提供几部机器。加急费用最高可提50％……这样应该能够能够促使对方先完成我们的订单。”
对于林舒来说，按照他们目前的订单数目，和实际利润，这点额外成本完全比不上消耗的时间成本。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在更改订单协议之前，苍荣突然改变了主意，答应了为他们插队完成订单——50％的加急费用谭愿甚至都没有机会允诺。
林舒接到电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难免有些意外，但这意外也没有延续多久，因为很快他就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这天晚上陈文渠请客吃饭，陈明雪也去了。然后陈文渠装作十分云淡风轻，实则带了十足邀功味道地说道：“小舒你这孩子，要买机器怎么不直接跟叔叔说呢？自己人肯定是要优先照顾的嘛。”
“……”这是林舒。
“……”这是陈明雪。
陈文渠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在是太假了，陈明雪觉得简直就不能直视。林舒好歹还会关心一下自己老妈的情况，又或者是陈明雪的学习进度，但是对陈文渠就没有那么关注了，所以他也才知道原来苍荣是陈文渠的公司。
说实话，林舒一直知道陈文渠是个私企老板，但是在他印象里面，他对这一点一直没有很深刻的认知，因为这位陈叔叔性格实在太软了，他一点也不像个当老板的。
陈文渠性格上就像个文弱书生，林舒外表看上去亲和力虽然也有，但他自己知道自己，他性格是很强的。梁月华本人个性也并不软弱，工作上相当雷厉风行。
陈文渠不是那种性格。
比起商人，他看上去更像是星轨研究所里那些一板一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研究员。体格上他比真正的文弱书生显然好很多，因为这位大老板似乎经常会亲自下车间的关系，有时候林舒会在他身上闻到一些诸如柴油等机械润滑剂的味道。
陈文渠的手臂筋肉结实，握力和臂力惊人，跟那张老是笑得腼腆的脸充满了反差。这位陈叔叔有书生的脸和性格，却有工人般的体格和承受能力，一起出去游玩或者逛街，他单手提四人份的各种物品零食饮水，实乃猛士。
而且跟林舒他亲爹性格正好相反，这先生特别不会说话，而且很容易把别人的客套话当真，性格特别实在。这也是林舒一直本能觉得陈文渠经商的水平肯定不怎么样的原因。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陈文渠在经营上虽然不够灵活，但却能另外找到一条路，走专利垄断路线。
……有时候，命运的安排真是十分巧妙。
陈文渠罕见而笨拙的虚伪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可亲。林舒没有吐槽陈文渠的那句“自己人”，而是在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微笑着回答了一句：“我原来不知道苍荣是叔叔的公司，不过不管怎么样，谢谢叔叔帮忙。我们这边之前真的很急。”
陈文渠之前明明是自己主动想要邀功，结果林舒这么说之后，他抬头望了一眼梁月华，得到梁月华一句“多谢了。”之后，反而有些紧张和局促，说道：“呃……呃……呃……哪里值得这么郑重其事了。一点小事……小事而已。”
陈明雪夸张地掩面，作看不下去状。
陈文渠顿时找到了可以转移的话题，对陈小雪一板一眼地说道：“……你干什么呢？好好地吃饭做什么做这种动作？在阿姨面前多没礼貌啊。”
但他这些话只是让他古灵精怪的小女儿在放下手之后翻了一个俏皮可爱的白眼。
陈明雪在梁月华面前可自在多了，伸手抱住梁月华的胳膊，小脸在梁月华身上蹭啊蹭的，一边嘲笑她爹：“我现在可是阿姨的徒弟啊！一日为师终生为母，你对我客气点，否则我肯定偷偷跟师父说你的坏话！”
林舒看着陈文渠一副吃瘪的表情，想笑但还是忍了一下。陈明雪身上有一种疏朗直率的精灵，她坦率正直的部分像父亲，活泼机敏的部分大概是像曾蓉。曾蓉是那种没什么大智慧，但是小聪明却几乎就要满溢出来的女人。
这大概上天对于陈明雪的补偿，虽然她的家庭不是那么幸福，但是老天爷绝对是钟爱于她的，所以她不管从父亲还是母亲那边继承的，都是最好的一部分。
林舒和陈明雪其实很像——林舒觉得，也许这种相似，才是让他们两次人生之中都能在没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下相处得如同亲兄妹的原因。林舒不论前世今生，都觉得自己是极为幸福的——这很奇怪对吧？母亲早亡，父亲自杀，负债累累，他却依旧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幸运的？
但是他是真心这么觉得。
比起所有命运中时不时拦住去路的那些艰难险阻，上天已经给了他所有跨越这些艰难险阻的工具与武器——坚强，乐观，智慧，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