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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甚惶恐》作者:若然晴空
文案:
外有藩王,内有权相,身为群狼环伺的傀儡皇帝,江衍每天都活在惶恐之中。
有一天,江衍得到了读心术……
奸臣甲:陛下近来愈发动人。
奸臣乙:只恨不得拥君入怀。
奸臣丙:得君一笑,死足矣。
江衍:……QAQ朕更惶恐了有木有!
一句话文案:护驾!快护驾!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衍 ┃ 配角:奸臣们 ┃ 其它:
【作品简评】
太子早逝,诸王争位,身为傀儡皇帝,拥有天生的读心神术,江衍一直秉持着闷声吃老虎的良好品格,但事与愿违,他的人生总是出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存在……求问,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在心里哭着喊着想舔他的颜肿么破?在线等,挺急的。这原本应该是一个傀儡皇帝和一干权臣斗智斗勇的奋斗故事,但事实拐了一个弯。本文文笔流畅,描写出了一个不走寻常路的政斗故事,处处透着温馨,感动。
第1章 先太子之子
大显天兆二十三年,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清。
大显王室自太宗开国始,定都北陵,北陵王宫东西三百里,南北八百里,每一代的王室子孙居住其中,同宗同源,有人君临天下,坐拥四海,更多的人却终其一生都无法离开这座华美的牢笼。
江衍看着灰白的天幕,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
“公子……”内侍周宁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方才镇国侯来过了。”
江衍抿唇,没有说话。
周宁一边服侍他穿衣,一边低声说道:“镇国侯说,让公子不必担心,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等宸王殿下登基……”
江衍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他很久没有开口了,话音里带着明显的沙哑,“六叔登基之后,我就能外放么?”
周宁小声应道:“镇国侯说了,最好是江南,漠北之地太远,宸王殿下恐不会放心……”
江衍不说话了,江南富庶,为了他,舅舅也算费心了。
“皇祖父的病,要不好了么?”过了很久,江衍才慢慢说道。他的话里没有半点疑问,是个陈述句,所以周宁也就没有答。
江衍任周宁把自己打扮整齐,然后慢慢的走出了东宫。
身为先太子之子,江衍在这北陵宫里的处境尊贵又尴尬,他甚至不能像其他藩王嫡子一样被册封为世子,因为那个能给他世袭地位的人,已经不在了。
当今天子育有七子三女,太子去世后,六王各怀心思,争了这许多年,终是到了最后。
皇祖父时日无多,他的那些叔叔们虽然薄凉,但却无法否认他们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他没什么可怨的,就算这时候让他坐上皇位,他也坐不稳,十四岁,放在寻常人家还是读书的年纪。
东宫处于整个北陵宫的中心地带,离君王居住的承天殿只有短短一刻钟的车程,江衍的脑子里一片纷乱,没过多久车停了下来,外面寒风刺骨,下车的时候周宁细心的给他塞了一个鹿皮小暖炉。
江衍怕冷,这毛病大概是从他母亲那里传过来的,他的手脚很容易冷,一到冬天就不愿意动,然而最近这些日子,他就是再不想动也得动了。
承天殿从前殿一直到内殿有一个长长的回廊,经常有臣子走过,江衍无意与前朝有牵连,挑的时候总是和臣子们错开,这次也不例外,长长的回廊除了几个打扫积雪的宫女,并不见人。
江衍垂下眸子,软底的靴子踏在回廊光滑的地面上,发出极细微的响动,而他身后伺候的宫女内侍们,却是一丝响动也无的。
江衍有时候很奇怪,明明他只有一个人,伺候他的人却有百十之数,每天都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他很想问他们都在忙些什么,然而他无法问出口,除了周宁,他和谁说话,得到的永远都是一句“公子恕罪”。
到底有什么罪呢?他知道他们虽然把这些话挂在嘴边,跪拜的时候也是真真切切的惶恐,但心里其实是不认为自己有罪的,一群没有罪却偏偏要说自己有罪的人,曾经是江衍孩童时期最大的困惑。
江衍慢慢的走,他身后的人也垂着头跟着他慢慢的走,在别人看来江衍是在为即将逝去的帝王忧思,但只有江衍自己知道,他不过是在发呆。
转过回廊,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然一道淡淡的影子落在他身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这道影子很大,几乎将他单薄的身子完全遮盖。
江衍抬头,一张有着狐狸般狭长眼眸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他有些不适的后退了半步,面前这个人太过高大,给人的压迫感也非常强,他不喜欢和这样的人靠得太近,就像他的那些叔叔们。
来人穿着一身锦白墨绣的官服,戴着极为儒雅的冠带,江衍在八岁之后就再也没有完整的学过朝堂礼仪,不过他也知道,显朝尚黑白两色,这人能穿着这样制式的官服,最少也是三品以上的官员了。
很难想象,这个人看上去明明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实在是年轻的过分。
江衍却没有动,这个世界上,除了皇祖父和他的那些叔叔们,他并不需要向任何人行礼,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温煦的男子。
“见过顾相。”周宁见到男子的正脸,顿时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大礼,他身后的宫女内侍们也纷纷行礼,江衍微微有些诧异,不过还是没有说话。
顾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毫无疑问,少年身后的是皇家仪仗,不过他身上的制式却有些难分辨,首先,陛下的几名皇子他都见过,眼前这位年纪也对不上,若是亲王之子,这身华丽的有些过分了,若是世子,不但素淡许多,也与衣襟上的衍龙纹不符,他狐狸般的眸子微微舒展了一下,“这位可是东宫的二公子殿下?”
江衍的前头有一位姐姐,前年嫁入安平侯府,说起来,也的确是二公子。
江衍不喜欢顾栖,他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顾栖温柔的看着江衍,说道:“殿下这会儿可是要去看陛下?”
江衍“嗯”了一声,抬脚就打算离开。这时顾栖又道:“陛下方才发了一顿火,臣劝殿下一句,还是早些离开罢。”
江衍顿住脚步,一双清透的眸子直直看向顾栖:“为何发火?”
顾栖笑容温和:“左右是前线的事,乱得很,殿下还是不要多问了。”
江衍不说话了,没有人教过他这些事情,表哥最多也只会在信里提到一些漠北的风俗人情,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的把他和朝堂隔离开。
江衍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分量让皇祖父开怀,贸然进去还有可能被斥责,就打算离开,他转过身,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顾栖:“六叔什么时候回王都?”
顾栖笑意微敛,这时江衍才隐约记起,舅舅似乎提过,丞相顾栖是秦王的人,这次六叔前线大捷,皇祖父为他拟定封号为宸,宸为紫微星,是有意传位,秦王怕是坐不住了。
对于谁登上皇位江衍是没什么感觉的,他父亲是皇祖父唯一的嫡子,和其他叔叔之间都隔了一层,血缘一样的淡薄,他顶着前太子之子的身份,又背靠镇国侯裴家,无论谁登基,给他的待遇都不会差。
江衍看了顾栖一眼,大概知道这个问题可能敏感了,也不准备要回答,慢慢的带着人往回走。
这时顾栖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殿下,冬日里还是少用些香料为宜。”
江衍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他,实在不明白这个人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他一个男子,怎么会用香料?
顾栖只是朝他笑了笑。
【他好香……】
仍旧是顾栖的声音,像是直接靠在耳畔的低语,江衍的脸色忽然变了。
居然……又听到了。
江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东宫的,他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不同的,他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即使只是一点点,但也足够让人恐慌。
江衍捂住头,不愿去回想年幼时的那一日,东宫漫天的血色。
“公子,公子?”
周宁的声音传来,江衍慢慢的抬起头:“进来。”
周宁推开门,目光低垂,不过比起别人还是多了几分亲近,“公子,安平侯的宴会,还去吗?”
江衍顿住,“皇祖父在病中,王都已禁了笙乐,安平侯的宴会没有取消吗?”
“说是文士宴会,不用在意这些。”周宁说道,他见江衍脸上满是苍白憔悴之色,忍不住劝了一句,“公子如今郁结在心,出宫散散心也好啊,公子觉得呢?”
江衍想起自己也许久没有见到自家姐姐了,微微点了一下头,问:“安平侯的宴还是设在府中别院?”
周宁知道他的心思,便道:“虽远了些,不过公子又不饮酒,也可以早些退席,去见郡主。”
江衍点点头,“那更衣吧。”
王都子弟皆是豪富,安平侯祖上曾是太宗爱将,如今王朝传承不过几代,荣华未褪,正是风光之时,连一座小小的别院也装饰的精美至极。
江衍到的偏迟一些,不光是北陵宫路途远,也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皇室子弟总是要在最后出场的,除非与主人家关系极好,安平侯虽然是他姐姐的夫婿,但江衍和他,确实没有什么交情可言。
宴会地点在院中,空地上摆放着二十来个精美的红木桌案,上有瓜果菜肴,即使是冬日,往来伺候的侍女们仍然穿着单薄的衣衫,显露出姣好的曲线来。
江衍一眼就看到了正中眉目俊逸却掩不住风流意态的安平侯,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妖娆的歌姬,那歌姬裸。露着两条玉臂,正娇笑着喂他喝酒。
江衍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第2章 壁画美人
“呵。”一道微醺的男声在夜色里格外清晰,“红鸢虽好,但是和郡主,有什么可比的?”
安平侯眉眼带笑,饮进歌姬奉上的酒,声音低哑:“郡主再美不过是壁画上的美人儿,哪里有我家红鸢鲜活?”
周围的人大约都有些醉意,竟然有不少人附和起来。
江衍微怒的声音打破席中的喧闹:“安平侯,怎么不等承远来,就喝醉了?”
起先出声的几个人看去,都愣了一下,只见夜色中一个墨发的少年冷着脸从成片的白梅林中穿过来,仿佛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拨开轻云。那眉那眼,就像是天地生就,钟灵毓秀。他穿着一身锦白的绕襟袍,中规中矩,却仿佛更能勾勒出他细致的腰线。
他的步子不大不小,明明十分规矩,甚至还有些刻板,却仿佛步步生莲,美得几乎让人忘记呼吸。
“咕咚……” 不知道是谁咽了一口口水,然而这种半点没有王都公子风范的声音,却在此刻成了主旋律。
接二连三的口水吞咽声传来,江衍还不觉得,他身后的周宁已经快要气疯了,他家公子便是再落魄,也不是这些人可以随意折辱的!
只是他还没出声,上首的安平侯已经跳了起来,俊朗的脸上满是笑意,“承远来了?快,快坐下,上次东宫一别,为兄心中挂念许久,来来来……”
他一把将原本坐在他身边的同伴拉开,空出一个座位来,而被拉开的那人看着江衍,脸涨得通红,一点生气的意思也没有,手忙脚乱的跟着安平侯一起招呼江衍。
自从前年姐姐出嫁,江衍就甚少出宫,那时他不过十来岁,正当童稚,变化很大,也不怪安平侯没有第一时间上来招呼他,这样想着,江衍的气好歹消了一些,不过他并没有顺着安平侯的意思坐下,而是道:“方才听闻诸位兄长在论美人,承远颇为好奇,这红鸢是何人,能得诸位兄长如此赞誉?”
这时候,自然不能提自家姐姐,若那红鸢不是好人家的女子,便是折辱了。
安平侯当即道:“那不过是个下贱伎人,怎么能和承……郡主比?”
江衍眼角余光掠过安平侯身边衣着裸。露的歌姬,冷冷道:“那安平侯可否解释一下,何为壁画上的美人儿?”
安平侯顿住了,他心中暗暗叫苦,一个落魄公子,他自然不惧,但若是这落魄公子生了江衍这样的面貌,就是扇他几耳光他也不在意,何止不在意,他愿意极了!让美人气怒,简直是天理难容,但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回答。
“只可远观而不可近,近之而触不得,就算触之也只得冰冷,何等伤心呐,这便是壁画上的美人儿了,这正是安平侯对郡主的拳拳爱意啊!”方才那道醉醺醺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却带上了几分戏谑。
江衍脸一黑,顺着声音看去,见是一个形容比安平侯还不堪的年轻男子,他抱着一个几近半裸的歌姬,一只手还按在那歌姬胸前,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墨发中抬起一张端正俊逸的脸来,唇角带着说不出的笑意。
江衍厌恶的皱眉,寻了一个僻静的座位,拂袖坐下。
安平侯见讨不到好,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客气了几句,拉着同伴坐下,下令上新歌舞。
说是文士宴会,但到场的无不是官宦公子,这些人中江衍认识的也有不少,两年的时间,变化也不怎么大,看着倒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他却没有察觉,变化最大的那个其实是他自己。
歌舞开场,是最近王都中最流行的玄女飞天舞,江衍没有看过,但一点感觉也没有,他不喜欢歌舞,从小就是。他听到别人心思的时候其实也很有限,只有带着十分强烈念头的才会被他接收到,就像之前顾栖那句他好香,大概就是因为他对香味有着很强烈的印象,而这些被层层选拔来献舞的歌姬,心里的声音大多都是想要一步登天,这愿望十分强烈,你一言我一语,几乎要炸破他的脑海。
每个人的处世态度不一样,歌姬出身低,入眼所见却都是繁华,不甘心的人很多,他并不鄙夷,但听多了总是会烦的。
“怎么样,有人离席了吗?”他悄悄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