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等着吃了。”
两个人就这么打着趣,一些话题说开了,也就不继续在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的这种事情上转悠。而是谈些什么历史、书籍、音乐,甚至政治之类乱七八糟的话题,到不一定是他们俩感兴趣的,只是为了在路上转移聊天解闷。
肖九这车,一骑就是五个多小时,而且现在已经是出了市区了。运动饮料和水都喝完了,他半路上又买了一瓶,汉堡也吃完了。就算是放在保温盒里,冰激凌也化了,也是重新买过的。路上还经过了一条两边都是各种小店的街道,让他买到了些香烛和苹果。
现在虽然已经是初春了,但七点多的时候,天色也暗下来了,这边又眼看着已经出市区了。
“肖九,回去吧,明天早上再来。”
“没事都到这了,应该不远了。早一个晚上知道你是谁,我也就早一天不用叫你二了。”就算很注意补充水分,现在肖九的嗓音还是嘶哑的厉害,不过即使如此也影响不了他对星期二的打趣。
星期二无奈:“那你骑慢点,我看前边路灯坏了,这里来往的车速又快。”
星期二话音刚落,就看肖九后边有车灯亮起来了。不过肖九倒是没在意,这里虽然已经算是郊县了,但是因为距离市区不算远,而且这些郊县也不算是穷乡僻壤,道路修的还是不错的。
听声音过来的也不是来去如“疯”的重型货车,而应该是摩托之类的,这条路足够肖九这辆自行车和对方错开了。
但是刚骑了不到一分钟,肖九就听星期二说:“肖九你刚快找个地方靠边,你后边那车不太多。”
肖九一听,没回头看,而是第一时间找地方按照星期二说的靠边。但也是巧了,现在肖九骑到的这个地方,路面比边沿高了一尺有余,而且边上都是茂密的灌木和杂草,肖九要躲,那就得跳下车再从路面上跳下去,否则就这么骑着车朝路边躲,那非得把他摔个好歹的。
可是下车再跳下路,肖九又觉得浪费时间,他就想着快蹬几步,前边不到二十多米坡度就缓下去了,他也就能靠边了。
“肖九!快!”也就是蹬了两下,星期二再次大声示警,即便没有星期二的示警,肖九听着背后的动静也知道不对劲了。
因为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对方的车灯照射的方向明显的扭动了几下,又陡然之间加速,听着发动机的轰鸣,肖九甚至有一种对方的车子已经撞在了他车尾上的感觉。
距离完全平缓的地方还有点路,但是肖九一扭车把,他车子就离开路歪到边上去了,这个时候道路和两边的落差还有半个拳头,肖九骑车的速度又快,离开路了之后边上树根石块的也不平整,肖九的车把扭来扭去,有那么一会肖九都以为自己要倒在地上了。
偏偏更糟心的事情来了,追再他后边的那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把车开下了路,依旧追在肖九屁股后边过来了!
不过路边上是一片小树林,肖九颠颠簸簸的躲过了撞上一棵大树的危险,他后边的那位就没那么幸运了。
“砰!”的一声,肖九刚挪开,就听到了明显是撞击造成的巨响,还有什么东西擦着他飞了出去。他脚撑在地上回头看,这才知道原来后边追他的是一辆三轮摩托,不过现在摩托已经一头撞在了树上。那树还有些年头,被撞的有些歪。
肖九刚刚被追得狼狈无比,现在看这架势,也明白过一点来,八成开车的喝醉了。
至于那个飞过去的……就是醉驾的家伙。肖九走过去看了看,人还有气,随着他身上血腥味一块传过来的,是一阵浓烈的酒臭,这印证了肖九所猜测的。
肖九过去探了探呼吸知道这人还活着,他气归气,他还是把手机掏出来了——打电话通知交警和医院。但也不敢移动地上的人,他没学过急救,但看电视也知道随便挪动重伤的人可能加重对方的伤势,所以还不如就把人这么放着。
打完110和112,肖九想起了什么,又给老爷子打了电话,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肖九不希望惹麻烦,那么为了防止麻烦出现,就只能让老爷子这个靠山帮帮忙了。
果然,老爷子一听,很干脆的让他原地等着,一会儿会有人过去帮他忙的。
肖九叹口气:“星期二,看来果然是好事多磨,要等明天了。”无论怎么样,他也得跟着回去做个笔录的,这一折腾就不知道要多晚了。
“没事。”
“星期二……你神色不对劲,怎么了?”肖九却注意到他对星期二说话的时候,对方好像正在发呆。
“我……距离这里不远。”星期二看了看肖九,大概是距离太近了,即便没有记忆,星期二自己也感觉到了那种牵扯,他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最多也就十几米……”
“十几米?”肖九一怔,就算黑灯瞎火的,十米的方向也并不是太远,他能看到,那地方什么都没有。或者说,地面上出了杂草石头和垃圾之外,看不出有什么像是坟冢的地方。星期二,就在那?怎么可能?
056遗忘
肖九的疑问因为他的惊讶;而不是怀疑。
不过这种犹豫只让他呆愣了不到半分钟;接着就是重新拨打了电话。
“师父,又得麻烦您了。”
“有事师父代其劳;说吧。”电话里,黄老爷子的声音乐呵呵的,显然对于肖九短时间内连打两个电话找他帮忙;并不觉得烦躁;反而很开心。
“师父,我们找着星期二的尸身了;应该就在事故现场的旁边,他八成是被弃尸的。”这么说的时候;肖九觉得随着他心脏的跳动,牵扯出了一阵一阵的疼。这和面对磊哥死亡的时候不同,不只是因为这两个人对他的意义不一样,一个是兄长一个是爱人。
磊哥的前因后果都能被猜出来,见到面之后,磊哥走得也很轻松洒脱。但是星期二,他活着的时候不知道被谁伤害,以至于死亡,灵魂在某个十字路口徘徊不去,人体被掩埋在这里,没有任何家人朋友知道。
如果他们俩没有因为老二而认识,是不是直到星期二的尸身腐化成灰,魂飞魄散,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你把他挖出来了吗?”
“没,我根本什么工具都没带。而且一会儿也有警察过来,我不想惹出太多事。”其实主要原因是后者,如果不是因为有人会过来,就算是用手,肖九也会把星期二挖出来的。
“那就先放着,先别急,办完一件事算一件。”
“嗯。”
“对了,一会儿过去的人姓赵,是你师侄,你不用说什么话,都让他负责就好了。”
“嗯,谢谢师父。”
“嘿嘿嘿,你多叫我两声师父,就算是谢了。”老爷子在电话那边笑着,“对了,正好趁着这个时候,我把这边的事情仔细和你说说。”电话里传来“嗞”的一声,应该是老爷子从他那个小紫砂壶里吸了一口茶水,接着就把水库那边的事情慢慢说给了肖九听。
这个村子的水库,是十几年前,有一阵全国时兴起来的时候,建起来的。建起来之后蓄水防洪功能根本没用上,也就是用来养鱼了。不过,只有开始的两年,这个水库给村子里的人带来了很不错的收益,之后貌似是因为承包费的问题,原先的承包人和村子里的实权人物闹翻了。之后的承包人也就是某实权人物的亲戚,根本没什么能力,养鱼是养一年亏一年。眼看着不挣钱,再想把水库承包给别人的时候,却因为前车之鉴,没人愿意接受了。所以这个水库就荒废了下来,倒像是个人造野生湖一样。
于是今天在老爷子一个电话叫来的人的命令下,水库还是头一回开闸放水!
放了水,又用水泵抽干了余下来的水,在老爷子的指点下,来的警察在水库下面的淤泥里翻出来六七个困扎着岩石的口袋,口袋里边全是尸体,而且不是大人的,都是孩子的!
“造孽啊……”老爷子叹着,这些孩子不是厉鬼,只能算是冤魂,而且孩子化身的鬼本来就比不了成年人的戾气重,他们又是在深深的水下,如果不是星期二和肖九误打误撞,把他们从水底下引出来,大概连老爷子都不会知道他们的存在。
“肖九,你也别怨他们之前差点把你们来拖下去,这些孩子没恶意,只是头一回见到能看见他们的活人和同伴,想和你们玩罢了。”
“我知道……”肖九在这边点头,小孩子玩起来会不知道轻重,肖九要是之前还有点怒气,听到这是一点火气都没有了,星期二站在边上眉头也是皱成了个死疙瘩,就算他自己的死因有蹊跷,但怎么说他也是个成年人,听到竟然小孩子身上出了这种事,关于他自身的事情,星期二反而暂时遗忘了,“师父,这些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太清楚,他们自己也很模糊,毕竟太小了。不过,大概怎么样,我倒是已经能猜出来了。”
原来,大概是十几年前,也就是肖九和星期二还小的时候,他们城市里有一阵丢孩子丢得极端的猖獗,后来下了死力气几次严打,才终于刹住了这股邪风。但是当时那段时间到底丢了多少孩子,这些孩子到底去向如何,就算是到了现在也没能完全查个清楚。
当时这个村子大概是某个拐卖集团其中一次选定的中转站,那些黑心贼拐了孩子出来也并不会照顾得太精细,身体比较弱的也就……于是那些人连掩埋大概都觉得麻烦,只是把那些可怜的孩子装进麻袋扔进了水库的水底。
“找不着这事到底是谁做的吗?”肖九觉得自己被怒火烧的,全身都在发烫!
“我们是找不着了,只能看警察的了,不过……”老爷子长叹了一声,十几年的时间都过去了,孩子们的尸首烂得只剩下骨头了,也就只有些不易腐烂的衣裳的零碎还挂在布料上,这村子里的人可能有人是知道些线索的,但是他们也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甚至可能也得了什么好处,否则十几年前大概就有人通知警察了。
这件事,找出凶手,可真是太过困难了。甚至,这些孩子都不一定能够找到他们的真正父母——就算能够用骨头做DNA测试,但也必须是这些骨头的DNA没有被污染。
电话那边的老爷子,电话这边的肖九和星期二都沉默了。
肖九以为过了很久,但实际上就只是两三分钟后,老爷子突然:“嗯”了一声,接着就对他说,“肖九,你赵师侄大概就快到了,你那个地方有点偏,他怕跑错了,你倒路边上去迎一下他。”
“好的,那我不打扰师父了。”
“我今晚上是睡不着觉了,和你说话反而能放松一下,多少年了,都没碰上这种揪心事了。对了,替我谢谢你那位老朋友,那几个小子已经能从床上爬起来了,干脆我把他们都叫过来做法事,也好让这些孩子早点投胎……”老爷子念叨着挂了电话。
“感觉我的事都不算什么事了。”肖九把电话收起来的时候,星期二在边上皱着眉说。
“你的事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事。”或许这么说有些残酷吧,但肖九说的完全是真话,该说他自私吧,如果两边都能帮,他当然都会帮。但如果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只能帮一边的话,他当然是首先着急星期二了。肖九靠过去,拉住了星期二的手,“跟我一块儿去路边上等人吧。”
星期二看着肖九,看起来有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被当成最重要的一方,星期二说不高兴是假的,他又不是圣母。但因为拿来对比的是一群孩子,他又觉得如果自己表现得很高兴那好像实在是太三观不正了。到最后也就只能沉默的被肖九拉着,一块到了路边。
不过最先来的并不是肖九的那位师侄,而是亮着警灯的两辆警车。他们下来后有个人走过来问肖九情况,有拉隔离带的,有拿着相机借着车灯到处照相取证的,还有按照肖九所指去里边找那个醉驾的倒霉蛋的。
警察应该是学过急救的,在救护车来之前,把人平方在了地上,好像好做了简单的固定。
又过了一会儿,他那个师侄才跑来,不过师侄的车上竟然也坐了个穿着警服。不过肖九也不知到底谁官更大点,倒是对方来了之后,几个警察立刻到一边说话去了。至于他那位师侄……保养得倒是不错,可怎么着也有四十多了。
即使知道老爷子辈分高,但是看到一个年纪这么大的师侄,肖九还是感觉怪怪的。不过赵师侄倒是很干脆的,过来看见他就是很老派的拱手一礼,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肖师叔。”
肖九赶紧也拱手回礼:“赵师侄。”
然后两边就没话了,沉默的站着,过了一会儿救护车也来了,很干脆的把人抬走,警察们过来打了个招呼也都收拾东西走人了。最后就剩下了肖九和他那位师侄了:“赵师侄,过一会儿我大概还得麻烦警察。”
肖九不想把挖出星期二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因为他有私心,他想第一个看看星期二,想和他单独呆一会儿。这种渴望也挺奇怪的,明明星期二就在他边上。
“好,需要的时候叫我就可以。”他这位师侄答应了一声,看肖九点了头,就朝自己的车走了过去。
肖九则重新走进了小树林,醉鬼已经被挪走了,隔离带还挂着,那辆报废的三轮摩托也依旧停在原地。
原本还有早醒的虫子的鸣叫,因为刚才的喧闹,那些虫子也早就跑远了,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风的声音……还有背后传来的脚步声?
“肖师叔,这把铁铲您用得上就用吧。”
“多谢。”
“不用。”赵师侄跟刚才一样很恭谨的做了个揖,转身走了。
肖九拿着铁铲,走回了刚才星期二指给他的地方。
“你就在这?哪里是头哪里是脚?”
“不太清楚,就知道是在在这地下。”星期二也过来,指了指一块看起来其它地方没什么不同的地面。
肖九点点头,他没紧着开挖,而是把铁铲靠在一边的树上,他自己则单膝跪在地上,拨开地上的垃圾,拔掉刚刚探出头来的稀稀落落的野草。
“不用这样,有铲子,你直接开挖就行。”
肖九抬头看着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