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收起了药箱。
白仆忽然问道:“一块大石和一朵小花,你喜欢哪个?”
白化明被他的问题弄得一愣,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为什么这么问?”
白仆知道自己多言,但依然忍不住:“我想听你的答案。”
白化明不可遏制地回忆起了他多次记起的那个画面,他似乎从来没有注意过花根植于上的那块石头,这样一想,他又有些想起了石头的模样。
“很难回答吗?”白仆问道。
白化明看了他一眼:“应该是花吧。”白仆用手按揉着太阳穴,一直提着的心缓缓放下,随后突然想开了似的头脑一清。
“我有点困了,想睡会儿。”白仆说道。
白化明带着药箱站了起来:“那我先出去了。”虽说仙人可以不睡,但有些人的确是有睡眠的习惯的,白化明不疑有他。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石妖一人,他摸着胸口的通言石,将自己的妖力灌输进去,随后发出了请求。
“妖主,我有话同你说。”不一会儿,他的身影便消失了。
再次来到妖主闭关的地方,仍然是黑漆一片,妖主闭眼在布下的法阵中央打坐,石妖暂时没有打扰,一直等妖主睁开眼睛,他才说话。
“我想知道青空星君还能活多久。”
妖主眸中红光一闪,回话的声音十分遥远:“如果在人间的话,还有一千年。”
石妖放心很多,然而妖主接下来说的话却令他着急了起来。
“不过,人间的修炼之气太浑浊,如果他始终留在人间,不消百年,便会功力尽失,而且生命力消减后,样貌也会大不如前……”妖主的嘴角勾了起来,“到时,不知你还是否会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石妖只听到了前面的话,他的心里一紧,问道:“那有什么办法能救他?”
妖主哼了一声,喝道:“你还是我妖界中人吗!?”
石妖身上压力一重,由于分心忘记抵抗,当下便跪在了地上。
“敢问妖主,有什么办法能救他?”石妖不屈不挠,又问了一遍。
妖主看了他很久,久到石妖以为妖主又闭眼修炼了,然而妖主最终说话了。
“有两种方法:一是寻一阳气深厚的凡人……交合,二便是我帮他逼出体内的妖气。”
石妖猛地睁大了眼:“那请妖主救救星君!”
妖主闷闷的笑声响彻在空间中:“可惜我如今法力大不如前,有心无力了。”
石妖问道:“那有什么办法使你恢复?”
妖主诧异地看了眼石妖,那个青空星君真有这么大本事?居然这么快就策反了他们派过去的一位小妖,甚至不惜为了他做出了这等傻事。
“你难道不怕我告诉你错的办法,反而害了他?”
石妖看着妖主,此时妖主的脸又是一片模糊,妖主只见石妖脸上露出了很古怪的笑容,接着就听到了令他震惊的话。
“妖主不会不知道青空星君的父母是谁吧?你不敢得罪他们。”妖主沉默了,没错,他的确知道,这也是他有意放过青空星君的原因……但是,这个小妖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如何知道的?”
石妖没有回答:“我只想知道如何才能救了青空星君。”
既然石妖都知道了,那妖主也就没什么可隐瞒了,他叹了口气,第一次正视起这个石妖:“我方才已经同你说了,只有那两种方法。但我现在有心无力,以我的能力,没有办法替他逼出妖气,因为他体内还有神气,我一旦靠近,自身难保。”
石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身上也有一些神气,如果妖主愿意,可以吞噬我……”
富历朝离开了二月有余,这两个月里,孟惑时常和白化明一同出游。不知为什么,白仆始终没有和他们一起出门过,头几次孟惑还会再三邀请,后来乏了,也就不管他了。
白仆比以前沉默了很多,眉间总是拢着一层阴云,白化明自然看得出来,但他问过白仆,也没有得到什么答案。
白化明和孟惑在城中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逛巷弄,接济穷苦人家。孟惑告诉白化明自己只跟一个人透露过自己的身世,那就是他,富历朝那边不必他透露,可能了解得比孟惑自己还要清楚。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孟惑不吝在白化明面前展示自己平常隐藏的一面。
而每每白化明看到孟惑在帮了人之后面上的笑容,也会觉得心中很暖。
又是一个月过去,富历朝在该回来的日子并没有回来。
那一日,孟惑早早穿好了新衣服,这是他特意请城中一位出名的裁缝制的,料子也用的是他辗转多日才买到的。从早上开始,他便抑制不住地欣喜,焦头焦脑,坐立难安。
不仅他,府中所有的人都盼着富大老爷回来。富历朝不同于其他老爷,其他府里下人都是希望主子能走多久就走多久,这样他们也乐得清闲,然而富历朝一走,府中顿时就会冷清许多。富历朝好会友,好诗酒,经常将府中弄得热热闹闹。最重要是出手十分大方,因此下人们都十分爱戴他。
直到黄昏,富府守门的门僮才跌跌撞撞冲进了大堂,他带着哭腔的声音贯穿全堂。
“富老爷,富老爷他去世了!”
首座上的富夫人惊立,霎时泪奔如泉,支撑不住地昏了过去。
坐在大堂中等待的其他人神色不一,立刻乱作一团,嗡嗡声不绝于耳。
富历朝的岳父是场上年纪最大的,德高望重;他指挥好下人把富夫人送回屋去请大夫来救治,随后惊疑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门僮,用手杖敲了敲他身旁的地面,颤抖着嗓子问:“你怎么知道的,万不可胡言乱语!”
门僮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他手中捏着一封信,他举起信,大喊:“是真的,这是当地官府寄回来的书信,送信来的人说富老爷死前让我们将这信交给孟公子看,旁人不许看其中的内容。”
这下子满座皆沸腾了起来,富历朝的岳父更是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别人的笑柄……这叫什么话,自己的女婿死了,遗书竟然要交给一个小倌!老人眼前一黑,也昏了过去。
大堂顿时更是乱成一团,慌乱中富历朝的岳母喝道:“那你还不快把信给那个姓孟的小子,顺便把他给我带过来,让他挡着众人的面念信!”
门僮跌跌撞撞地冲出去,直接奔向孟惑的屋子。
孟惑正坐在铜镜前面梳头,他已经拆拆理理了许多次,仍是不满意,但更多是因为心慌。今日他的眼皮一直在跳,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拿着梳子的手一直颤抖着。
当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后,他手中的梳子掉到了地上。
“……什么人?”他转过身,门僮跪在地上,高举来信,再次哭嚎:“这是老爷让交给公子的,请公子过目。
孟惑站起来踹了门僮好几脚:“哭什么哭你,丧气死了!”门僮结结巴巴地说:“这是、这是老爷的遗书,他吩咐只让公子一人看,可是老爷的岳母让公子带着信到大堂去!”
孟惑瞪大了双眼,石化住了,时空仿佛一下子停止了一般,孟惑不太理解门僮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听见自己用近乎崩溃的声音问道:“你刚刚说什么?谁的遗书?……”
那门僮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这才又说道:“是老爷的遗书,老爷他,去了……”
孟惑一个耳光扇在门僮脸上:“再给我胡说八道!”门僮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他捂着脸,挥舞着手中的信:“是真的,是真的,这是老爷给你的信!”孟惑接过信,惶然地撕开信封,由于手抖,竟然把信撕成了两截。他不管不顾,用力攥着信纸,看上面的文字。
惑儿:
离开前我已知自己得了绝症,和你在一起这七年是我最喜爱的日子,以免你伤心,我不想在你面前死去,因而骗了你,去了外地。
此地风光极好,建筑雅致,乐声动耳,佳肴众多。如有机会真想带着你好好逛逛。
你聪明至极,应当明白我为什么临走前找了两个人陪你了吧?喜欢哪一个,和他走吧,我在钱庄给你留了足以你们享受下半辈子的银票,到时你可以取出来。当然,无论你选了哪个,也不要让另一个吃亏,毕竟二人都花时间陪你了。
是否觉得我很绝情?
惑儿,如有机会,真想再见你一面。
这信你看过之后就烧了吧,离开府中,去得越远越好。你还年轻,本不应该陪在我这年岁已大之人的身边,当是我前世做了太多好事,今生赚到了。
富历朝绝笔。
孟惑在水光中看完了整封信,像是被抽掉了灵魂,瘫坐在了地上。门僮的哭泣声不断地入耳,孟惑怒喝:“滚出去!”门僮抽噎着道:“可他们说,要公子去大堂。”
孟惑人都快气炸了,谁都在要求他做这做那,可有没有考虑过他自己的感受!他站起来,找出上一次刺伤白仆的剑,指着门僮:“我再说一遍,给我滚出去,不然休怪我无情了!”
门僮连滚带爬地离开孟惑的屋子,到了门口看到了白化明和白仆二人,他生怕孟惑追出来,顾不得行礼便逃开了。
白化明皱了眉,走进屋里,富历朝的来信被丢在地上,孟惑依然举着剑,面上都是泪痕。
白化明读了信,对这忽然而来的消息吃惊不小。他眼前依稀还能记得富历朝的面容,白化明看向孟惑,他走过去,从孟惑手中拿走剑,封回到剑鞘中。
白仆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白化明将孟惑揽入怀中。他转身离开。
孟惑哭得极其凄惨,声音如同一个小孩子亲眼看到了身边的亲人全都死于非命,只剩下漫长而不知如何是好的未来在等着他。
白化明的肩膀被泪水浸湿了,他不出声,只是轻轻抚弄着孟惑的肩膀。
这一日如何过去的所有人在事后都没有了印象,富大老爷的遗体没有运回来,后来那地官府又来了好几次书信,有富夫人的,有岳父岳母的,有大武小文的……但是再没有孟惑的。富夫人听从富大老爷的意见没有给他举行葬礼,不过在家中给他设了个灵台,众人吊唁一番后,日子还是照常地过。
孟惑始终留在他的房间里,他取了一半银票,交给白化明,算是下了逐客令。
他的神色太过坚决,不给白化明多说任何话的机会,白仆叹息。
白化明走的时候没有把银票带走,他拂晓的时候离开,离开前将银票塞回了孟惑的门缝下面。天光未亮,心也是沉沉的。
后来白化明和白仆游历了天下,也碰到过形形□□的人,但白化明始终没有和任何人多做接触。他们也到了富历朝病故的地方,那地方果然如他所说,是个好地方。参拜完富历朝的墓之后,白化明和白仆对视一眼,心知肚明。
富历朝的尸体不在棺材里。
七年之后,富大老爷还魂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大街小巷。听说富历朝这番回来模样始终比这个岁数的人年轻,而且更为儒雅了;听说富历朝出手依然大方,包下了整个大湖的游船,只为了向孟惑道歉;听说富历朝有如神助,又把这些年来家中花掉的银子挣了回来。
后来,五十岁的寿辰,富府起了一场大火,一切灰飞烟灭。
富老爷的事儿甚嚣尘上,几年之后,却也没几个人记得了。
时光依然悠悠前转,白化明已经完全同一个凡人无异,也会生病,也要睡觉。
白仆每日看他的脸,某一日突然惊觉白化明没有先前好看了,然而他对这张脸实在熟悉,因此依然喜欢。
凡间一直在改变,从住处到服饰,从钱币到语言,不变的是食物。
当地上出现比步行要快上数十倍的东西,天上有一种名为“飞机”的奇物,白化明已衰弱至极,然而他终于再见到了孟惑。
时隔千年的再一次相见。
☆、大结局
“小晃,说句实话,你和那个叫孟惑的是不是有仇,他怎么老狠狠地盯着你?”
秦涩的目光探究地在陈晃和孟惑直接飘来飘去,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作为剧组的编剧,他很有必要弄清楚陈晃这个导演和孟惑这个演员之间矛盾何在。
“我哪儿知道,他犯贱呗。”陈晃眯着眼回答,秦涩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心地看看四周:“你讲话太恶毒了!我们是一个剧组,要关系融洽知道不?”
陈晃把秦涩压在身下,勾起他的下巴:“只要咱俩融洽就行了。”
秦涩赏他一个大耳光,坐起来冷笑道:“安心当你的受!”
陈晃和他大闹了一阵,两个人眼睁睁看着白化明向孟惑走了过去。
“不过,那个白化明认识孟惑?他们俩性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真想不通怎么成为好朋友的。”
“所以说啊,人,是最难琢磨的动物。”陈晃总结,剧组几乎人人都喜欢白化明,因为他身上就带着一种让人亲近的气质。论相貌白化明比不上孟惑,但孟惑太傲了,鲜少和剧组的人交流,因而人气反而不如白化明。
不过剧组里也不乏“斯德哥摩尔综合征”的隐性患者,因此孟惑还是深深受到部分女同胞的推崇,这可真是个看脸的社会!
眼见白化明和孟惑走了出去,秦涩突然说道:“唉,同样是好基友,那对颜值怎么就这么高呢?”言下之意,不仅贬低了他自个儿,还贬低了陈晃。
陈晃大怒,立刻和秦涩展开大战,最终两败俱伤。
白化明和孟惑到了一个咖啡厅坐下,两人都点了咖啡,孟惑还另外点了份拿破仑蛋糕。
“白仆呢,他没跟你一起?”
“嗯,他有点事。”
“说真的,他是不是喜欢你?每次我们俩单独出来他就有意避开,说不定是怕自己吃醋。”
白化明看着眼前这张始终未曾改变的脸,手中搅拌着咖啡,对他说的话报以微笑。
“我说,你能别老盯着我吗,虽然我长得好看,但也经不起你这种盯法。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白化明搅拌的动作一滞。
他知道孟惑说的是谁,富历朝。
难以解释之处就在这里,千年之后,他不仅见到了孟惑,又见到了富历朝。除非二人姻缘极深,否则不可能换了一世还在纠缠。
可富历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