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欧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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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里的欧洲-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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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彩在现代艺术中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这有什么令人惊讶的呢?浪漫主义是北方之子,而北方是个色彩家。南方既粗暴又注重实际,北方则痛苦而忧虑。”
  《巴黎,19世纪的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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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本雅明(1892~1940) 刘北成译
  实际上,这是一本对波德莱尔的研究文章集。本雅明作为20世纪最重要的思想家之一,正是从波德莱尔、拱廊街、现代和闲逛者开始了自己的哲学。在这篇叫做《波德莱尔笔下的巴黎》的文章中,他用看似闲散的笔调写了巴黎的种种,也写了那个时代最划一的心灵。
  “时尚规定了商品拜物教所要求的膜拜仪式。时尚是与有机的生命相对立的。它让生命体屈从于无生命世界。面对生命,它捍卫尸体的权利。这种屈服于无生命世界的色诱的恋物癖是时尚的生命神经。商品崇拜调动起这种恋物癖。
  “知识分子以闲逛者的身份走进市场,表面上是随便看看,其实是在寻找买主。在这个过渡阶段,知识分子依然有赞助人,但他们已经开始熟悉市场。”
  柏林·沉默与爆发·公元1889年
  柏林一直活在沉默里。
  整个欧洲文明三千余年,文明中心在南方与北方轮转,顶峰一个个交错,只是没有到达德国。强盛的所在在地中海阳光与英吉利海峡间交替,从意大利到英国、法国,再回到亚平宁半岛,只是未曾眷顾巴尔干半岛遥远的内陆。柏林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地方,德国从来不是翻云覆雨的列强之一。
  在整整数千年间,德国并不存在。神圣罗马帝国制下有三百余个分立的小国,每片领地属于一个家族,不存在统一的国家,甚至没有统一的民族。在法国、英国一个个建立起强大的行政国家数百年后,德国仍然处于分散的无力状态。国度的统一要等待时机。拿破仑结束了神圣的罗马帝国,1848年革命燃烧到柏林与维也纳,此时建立统一国家的声音已无比强大,但真正的统一仍然需要时间和等待。
  这种状态仿佛一种长久的饥饿,在无言中等待,无法满足,在等待中为自己自圆其说。德意志情绪和精神已然自发产生,德意志诗歌和艺术也被哲学家论述,可是德意志国度仍未建立。德意志英雄们似乎要继续等待一个世纪,才能获得与其他国度同样爆发的机会。这种等待在迫切中发酵,酝酿成苦涩而猛烈的共同情绪。
  德国终于等来了一曲悲剧的史诗。
  【铁血俾斯麦之力】
  德国的历史并不长。这不是说日耳曼民族的历史不长,而是说德国这个国家的历史很短。中欧土地上人类生存的历史悠久,据考证,古希腊的很多部族就是从巴尔干半岛迁徙而去的日耳曼种族,他们属于印欧人种,万年前生活在欧亚大陆交界,欧洲和印度北部的很多民族都是这些古人的后裔。古罗马的覆灭也源于大规模入侵的日耳曼部落,这是史上第二次印欧民族大迁徙。
  但是这样悠久的民族文明并没有形成同样悠久的民族国家。日耳曼民族在19世纪之前从未统一成国家。罗马帝国覆灭之后,莱茵森林整个封建时代都处于不同诸侯国的统治下。普鲁士、奥地利、萨克森、巴伐利亚、波西米亚,以及无数细小得数不清的国度。神圣的罗马帝国与其说是帝国,不如说是松散的战略联盟,皇帝没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势力,也不能插手诸侯内部的王国事宜。最强大的诸侯国是普鲁士和奥地利,奥地利由哈布斯堡家族统帅,靠婚姻继承了大半个欧洲,与其说他们是日耳曼国度的一部分,倒不如说是哈布斯堡国度的一部分。能统领德意志的只有普鲁士。
  普鲁士在19世纪中叶变成欧洲的重要力量。在19世纪初,它还缺乏足够的对外能力,1806年,在法军的攻击中迅速臣服于拿破仑脚下,人们几乎是开门迎接这位辉煌的法国人。10年之后,在第七次反法同盟中,普鲁士军队和英军联手,在滑铁卢给拿破仑致命的打击。在战后签订的维也纳协议中,普鲁士扩大了疆土,它在欧洲的地位才日益变得关键起来。它的位置在欧洲大陆中央。一面与法国接壤,成为欧洲反法主战场,另一面与东欧诸国接壤,直接面对日益强大起来的俄罗斯帝国。这样的战略位置直到20世纪都很重要。
  1848年革命之后,普鲁士国内的自由派和保守派都希望寻求建立新政府,统一德意志。然而什么形式的统一却不容易确定。当时有两种可能性:大德意志,即包含神圣罗马帝国几乎所有诸侯国在内的广义德意志;小德意志,排除哈布斯堡家族统治的奥地利,由普鲁士率领余下诸国组成。1834年,普鲁士率先发起成立德意志关税同盟,提倡贸易自由,当时除了奥地利与汉堡,其余邦国全部加入了联盟。对普鲁士来说,这是绝好的基础。
  德国的统一来源于强力的铁腕首相——俾斯麦。他是德国民众等到的第一位强权人物,几乎凭一己之力实现了统一。俾斯麦于1864年上任,受霍亨索伦家族的威廉一世所托成为首相,他上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着手促成德国统一大业。他决定按照小德意志方案统一国家,原因很简单,哈布斯堡家族的领地不仅仅包含奥地利,还包含意大利、西班牙和北非的领土,如果将其纳入计划,将使得对这些土地的所有权变成棘手的问题。俾斯麦决定孤立奥地利,树立普鲁士。很多人认为俾斯麦根本不是一个德意志国家主义者,而只是一个普鲁士主义者。一切都可以推进,只要普鲁士是主人。他先挑起对丹麦和奥地利的战争,获取主动,随后又对法国虎视眈眈。他耐心地寻找机会,如同一只伺服的狼。在西班牙国内的一场动乱之后,继承成为问题,俾斯麦用各种办法支持威廉一世的一位远亲、霍亨索伦家族旁系后裔登基,这引起法国的强烈警惕。在一连串假意敷衍和欺诈的手腕之后,法国终于被惹怒,向普鲁士宣战,这给了俾斯麦渴望已久的机会。如其所料,所有其他德意志邦国均加入战争,和平时不能达成的统一,在一致对敌的紧急中达成。在色当,德意志军队大败法军。1871年1月,威廉一世在法国凡尔赛宫镜厅宣告德国统一,登基成为第一位德意志帝国皇帝。
  俾斯麦的功绩由此展开。他在法国人的皇宫为德意志帝国加冕,这无疑是最大的羞辱。随后,俾斯麦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孜孜不倦,为德意志的强盛谋划。俾斯麦之前,德国的经济相对西欧非常落后,容克阶层,或者说大农庄主的保守完全跟不上资本主义浪潮。人们期盼强者降临。俾斯麦改革经济政策,改良农耕工具,建设城市,发展资本主义,促进柏林文化,将德意志帝国带入工业强国的行列。他实施圆滑的多边外交策略,用不择手段的毅力和狡猾的刚柔并济让德国维持在有利地位。俾斯麦是历史上最褒贬不一的人物,很多人称其为英雄,也有很多人斥其为反动者。
  俾斯麦被称为铁血首相,源于他在1962年说过的一句话:“当代的重大问题不是议论和多数人投票能够解决的,有时候不可避免的,要通过一场斗争再解决,一场铁与血的斗争。”他参与过镇压巴黎公社,这使得他成为共产党人最愤怒的敌人。
  无论如何,所有这一切都写进了历史。在德国历史博物馆中,我们能看到德意志崛起的整个过程。大篇幅的展览,讲述德国统一的19世纪,讲述俾斯麦,讲述柏林建设和德意志精神在世纪之交的转变。俾斯麦是不可能绕开的人,他在某种程度上成为时代本身。甚至连这座历史博物馆也是在俾斯麦时期改建完成。这座漂亮的巴洛克建筑本是一座军火库,1880年改建成军事博物馆。二战后的扩建中,有著名设计师贝聿铭的参与。
  俾斯麦在任的时期是柏林建设的黄金时期,在他上任之前,申克尔已经为柏林建了美丽的老博物馆。俾斯麦任首相的时候,博物馆岛、柏林大教堂和其他一大批建筑相继完成。他按照香榭丽舍大街修建了选帝侯大街,柏林成为真正的大都市。
  今日的柏林很大一部分是二战后的重建。俾斯麦时代的建筑还有一部分遗留,但大部分都毁于二战时盟军的轰炸,此时能看到的是战后新生。新老建筑的交错让人目睹历史的交错。申克尔代表新古典主义的柏林,他是19世纪初杰出的建筑家和画家,他所设计的宪兵广场剧院和老博物馆都是古典主义的典范。老博物馆中有希腊出土的多种雕塑,博物馆内外形成一体。国会大厦是1894年沃勒特建筑的文艺复兴式样建筑,1945年毁掉,20世纪60年代重建。选帝侯大街在民主德国和联邦德国分裂的时候曾经被拦腰截断,这条宽阔笔直的大道一端连接国会大厦,另一端连接博物馆岛和霍亨索伦家族教堂、柏林大教堂。在隔绝的时期两边各自发展,如今当壁垒拆除,路的尽头一览无余的时候,清晰可见的差异如同赫然暴露的伤痕。
  在柏林的街上走着,想到德国的整个20世纪,人的心里会有许多唏嘘。目睹19世纪的历史种种,也许我们能非常容易地理解当时德国希望统一与强大的意愿。西有法国威胁,东有奥地利与俄罗斯强盛,拿破仑与奥地利的婚姻让普鲁士夹在中央,又没有意大利的富有和英国的工业,没有海军和殖民地,只有代代相传的诗歌,唱着古老的日耳曼英雄。这样的内忧外患成为一种逼迫,越是忧患,人心里希望统合的意愿就越强烈。直到1871年才真正有了统一的德意志帝国。从文化多样的角度这或许是好事,但从民族心态的角度则很难说。像瓶子里的魔鬼在等待中许愿,从对拯救的答谢,到对拯救的诅咒,等得太久,所要的回报就要加倍。20世纪是对19世纪的反讽,统一的喜悦化为战争的疯狂,等待拯救等来一场屠杀。也许这一切都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在世纪之交的时刻,还没有人能预见到后世的悲歌。1889年,柏林仍然在上升的希望之中,得来不易的辉煌,欣欣向荣的新的城市,梦想中的金色未来。
  【德国人为什么深刻?】
  1889年,有几件大事发生。其中之一是一个重要的人物在一个特殊的场合到达柏林。他是一个天才,一个预言家,一个饱受精神痛苦折磨的人。他在都灵发疯,抱着一匹受鞭打的老马哭泣,把马叫做自己的兄弟,因此被朋友带回柏林。他的名字是尼采。
  尼采是德国哲学最特殊的人物。
  从一方面讲,尼采继承了来自康德和黑格尔的古典与深邃,走到山巅,而从另一方面讲,他又拥有所有人都没有的个人态度与疯狂。他不像他的前人那样使用全景式的系统语言,他的论著是箴言式的、寓言式的,由格言警句和论断,而不是定义、推理和词语辨析构成。换句话说,他使用的是先知书,而不是牛顿力学的书写格式。
  尼采是一位先知,他是最难评价的一个人。他用最嘲讽的语言批评基督教的懦弱文化,但又比任何人更懂得基督教精神。他鄙视大众的庸俗,赞颂英雄精神,但同样鄙视追求个人地位的群众将领。他批评之前所有哲学家,说他们一窝蜂发出冰冷而空洞的“美德的轰鸣”,是“用大话来粉饰”,但他也不认为纯粹感官的、物理的理论能解释事情。他将之前的善恶都抛下,却不愿走到虚无的尽头。
  尼采的徘徊是德国哲学进入新世纪门槛时最关键的徘徊。德国哲学一直以来都是世界上杰出的典范。从康德开始,每一个伟大的哲学家都不仅仅总结道理,还能从人类历史中找到完整而深刻的哲学体系。德国哲学深入人的精神深处和历史深处,追问人的意识、理性、心和灵魂,寻找人作出决定的理由,探讨自由与命运,事物纯粹的本质。德国哲学不带有很强的社会训诫感,它从人的内心出发,从思考、理智、情绪出发,将人当作纯粹的宇宙存在。与德国哲学相比,17世纪的英国经验主义显得太贴近生活常识,18世纪法国的启蒙主义则带着太直接的改造社会的冲动。
  康德是德国哲学的重要开创者。他想知道人怎样获得认识。他从英国休谟的《人性论》中提出的理解问题出发,将“先验综合判断”作为自身哲学的第一个问题。他用12年的时间思考《纯粹理性批判》,用几个月时间一挥而就,虽然其中有他自己承认的表达缺点,但那并非因为康德逻辑不明,而是他完全清楚自身讨论的问题有多困难。他从正反不同方向讨论自己的观点,像个孩子一样坦诚:“我怀着一种指望,在我像这样从别人的观点不偏不倚地看我自己的判断的时候,我能得到第三种的见解,要改善我从前的看法的。”他诚挚专注的思考,他的深入和广博,他的虚怀若谷的内心,让他的著作有超越时代的深入和独特的魅力。他的三本批判之书——《纯粹理性批判》、《实践理性批判》和《判断力批判》,即使是哲学学生读起来也不容易,然而两百余年过去,研究康德的人还是很多,有增无减。他对先验知识的质疑与思考,他对道德的界定和反思,他对审美判断的依赖,直到今天还是许多人思考未来方向的重要指引。


  康德不认为自己是浪漫主义者,然而他对自由意志的讨论使他赢得浪漫主义的称号。与康德同时代的德国艺术家正沉浸在名为狂飙突进的艺术运动中。18世纪六七十年代,克林格尔写作了一部名叫《狂飙突进》的戏剧,歌德留下著名的以自杀来结束的爱情小说《少年维特的烦恼》。席勒用诗和戏剧表达与康德类似的问题:自由、意志、道德理性、独立个人。他笔下的戏剧人物并非如同古典,受一时冲动或命运捉弄得到厄运,他写下更深入的悲剧:人的反抗,对世界、对自然的反抗。在他之后的哲学家费希特也同样热衷于自由,他后期虽然成为了狂热的民族主义者,但却是建立在一种由自身出发定义世界的自由之上。
  康德提出的问题为德国哲学奠基。在他之后,很快有了另外一位与之比肩的伟大人物:黑格尔。黑格尔是宏大哲学的真正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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