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本来以为以英美和苏联日后冷战的态势,听到他提议即使不同意联合德意志一起对付苏联人最起码也应该稍有犹豫和考虑,他就可以趁此将更多的德国士兵从那片充满仇恨的土地上解救出来。没想到对方竟然看穿了他的意图,一点不上当。
“阁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弗里德看着总统眼底青紫的眼圈和黯淡的金发,内心涌起一抹担心。他知道对方已经连续十几天每天只睡两个小时不到,其实对于军人而言身体上的折磨还不算最难承受的。最难的是这个时候对方的身上还肩负了整个国家的未来,身体的精神的双重压迫让这个铁血的元帅不得不露出疲态。
“继续东面的作战。”这些天来乔木听到太多的人问他‘我们应该怎么办’,就好像他应该无所不能一样。而这时即使他自己不确定,也要给提问的人一个方向。他是领袖,任何人可以疑惑不安,可以迷茫不解,但他不能。他不仅不能露出任何犹豫踟蹰的样子,相反,他要比任何时候,任何人都要坚定。谁都可以倒下,只有他不能。
“我不能把我们的兄弟留在苏联人手上,让他们尽量撤离,能撤多少人就撤多少人。如果苏联人阻拦,那就杀。只要我们还没有投降,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杀死敌人。”
“这样会不会彻底激怒那些苏联杂种?我们有不少士兵在他们手里。”弗里德不大确定地询问,他虽然也想要让更多的士兵撤离,但也不能致被俘虏的士兵于不顾。
“他们不会。”乔木深吸一口起,他的大脑在极速运转,“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杀人,但他们不行。我们本来就是邪恶的法西斯,不杀人才不正常。那帮人可是正义之师,虐囚可是违背国际法的。”乔木勾起讽刺的弧度。
“最重要的是我们即将失败,再怎么挑衅也只会被认为是失败者最后的反扑,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斯大林不会冒着我们和他鱼死网破的风险激怒我们的。他应该也知道我们只是想撤离,他才害怕我们和他拼命才对。”
“是,阁下!”弗里德行了个军礼,领命。“还有,阁下,爱因斯坦教授希望见您。半个月前他就开始申请,可是因为军务我一直拖到现在才向您汇报,请您惩罚。”
“……”乔木的太阳穴突突地跳,无奈地挥挥手说,“没关系,你也是职责所在。现在的我已经不想惩罚任何一个兄弟了。让那位教授来见我。”
“好的。”弗里德露出个浅浅地微笑。要不是那个犹太人有些真本事,他才不会放这么个劣等的犹太人来打扰高贵的阁下呢。
十分钟后,爱因斯坦在勤务兵的带领下来到德国总统的书房。
“教授您来了。”当这位伟大的物理学家进入书房,即使乔木满身疲惫,也站起来迎接对方。
“总统阁下。”爱因斯坦向乔木躬身问好,他在科学界崇高的身份使他不需要向任何当权者行礼,但面对这位苦苦支撑起德意志的脊梁,并且曾有恩与自己的领袖,他不吝给予最高的敬意。
“教授您客气了。”爱因斯坦可以行礼,不代表乔木可以坦然接受。要是平时也就罢了,等会儿他还要有求这为大科学家呢。“说起来应该是我向您表达敬意才对。您在这些年来受到不少不够公正的对待却依然留在德国,我应当代表德意志感谢您。”
“我留在这里难道不是应为我不能离开吗?”对于自己被软禁的事情爱因斯坦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他一来受到军方控制二来的确有不少科研资源供给,才无奈留下。这会儿元帅既然主动开口,那他也就不需要客气了。
“您当然是自由的,我只是以个人的名义请求您继续留下罢了。”乔木装作没听懂爱因斯坦的暗指,典型的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知道您对于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有所愤怒和不满,可是德意志的确是个美丽的地方。人们都说犹太人是没有祖国的,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把这里当成您的故乡?毕竟您在这里也渡过大半生,不是吗?”
“今天我来这里是本着一个科学工作者的责任感和良知,阁下。您不可否认您口中美丽的祖国的人民对无辜者的伤害,屠杀在任何时候都是反人类的。”爱因斯坦沉声说。
“是的,生命是高尚的,可是我们战斗的初衷只是为了保卫我们的祖国,没有人可以看着敌人的脚踏在自己的故土上而不愤怒,也没有人可以忍受敌人压迫着自己的同胞而不反抗。我们只是做了每个受压迫的人都会做的事情,即使最后走错了方向。”
“教授,请您留下。我保证您和您的团队会得到最好的资源,经过战火的洗礼,这个国家的人民只会更加了解和平的可贵。我相信未来一定会有一个伟大的国家在这片土地上再次崛起,而您将作为这一切的见证者。如果亲手参与一个新国度的缔造的缔造都无法让您心动,那么哪怕是当做我个人的请求,请您留下。”
“您现在继续作战的行为又怎么能说是热爱和平?”
“教授,我不能置我的同胞于那片充满仇恨的国土上。您的目光是全人类的利益与和平,而我只知道要最大力度的保护我的同胞。”乔木露出令人心碎的微笑,“所以您是本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而我只是一个稍有原则的刽子手。”
“……好吧,元帅。”科学家改了称呼,对于这个在希特勒手下庇护自己的军人,他还是心怀感激的。
“谢谢。”乔木郑重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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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东线的士兵撤离已经完成。”
“这样啊。”多日的努力终于达成,乔木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那太好了。”
“是的,阁下。”弗里德的脸上也露出了多日来的第一个轻松的表情。“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乔木用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忽然转头说,“汉斯。”
“是!”忽然听到长官用名字来称呼他,汉斯…格奥尔格·冯·弗里德有些不习惯。
“我们投降。”
“阁下!”
“我授权你,威廉·凯特尔和汉斯…尤根·史托普在投降书上签字。”
“我们的人已经撤离,盟军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们不会允许我们继续顽抗了,这场战争得结束,所以失败的一方必须投降。”乔木的声音称得上温和,只是因为多日未眠而显得沙哑,“我们做到所有能做的,所以现在由我们再来带给德意志人民和平。男人得回家,庄稼得生长,生活总要继续。”
“德意志可以被战胜但不可以被征服,也许会经历阵痛,但她的未来一定会愈加美好。”
“邓尼茨阁下……”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弗里德的声音带上了颤音。
“别这样,我的老朋友。”乔木起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不能在战场上流尽最后一滴血已经足够憋屈,你就别在这里扫兴了。”
“我的老伙计,记得出去后给我关好门。”给了对方一个拥抱后,乔木微笑着说,就好像在叮嘱来家里作客后准备离开的朋友出去记得关上房门一样。
“……好的。”上将一脸肃穆地回付他相处多年的朋友一个拥抱,用与乔木轻松的口吻截然相反的沉痛语气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嗯。”
目送弗里德离开,在他走出房门回头时给对方一个微笑,然后转身坐在办公桌上。
拿起钢笔,一笔一划地批改完桌案上的文件,再将其分类摆好,使明天来的勤务兵可以最有效率地处理这堆文件。拿出自己思考多时的德国未来十年发展计划,放在所有文件的最上方。这本计划是乔木的心血之作,无论德国的下一任领导人是谁,无论这个国家将走向何方,希望都可以帮上一点忙。
走进房间配置的浴室里洗了个澡,再换上他最喜欢的那套军服。没有任何的勋章和绶带,只是最普通的款式和面料,连元帅的军衔都没有。最后一刻他希望作为一个普通的德国军人,而不是权倾天下的元帅或总统。穿好军装,梳好头,乔木看着镜子里干净整洁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
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陪伴自己多年的瓦尔特手枪,用绒布细细擦拭直到枪管和手柄发亮,再装上一颗子弹。
将枪口放在太阳穴上时,忽然一声清脆的“啵”声响起。伴随着声音,一个高大的金发男子出现。男子那双总是略显冰冷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熊熊怒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你在干什么?!”男人大声喝问,他的怒气几乎要燃烧起来,好像要烧死眼前的人也好像是想把对方和自己一起烧死算了。
“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吗?”乔木冷静地说。
“你说你很忙,让我不要来找你,结果你就是这样忙的吗?忙着去死?”男子想使用魔法,或者直接上前打开他手上的枪,却又因为怕对方立即扣动扳机而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像只困兽一样来回走动。叱咤风云的黑魔王几时这样憋屈过?满腔怒火却无法发泄,蓝色的眼睛一时竟被逼得通红。
“如果我不死去,就无法真正结束。”乔木深深凝视眼前失态的男人,眸中溢出光彩,“我若是被盟军挟持,我的亲卫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来营救。那些孩子除了给盟军更多压榨德国的理由外不会起到丝毫作用。我也不想接受那些人所谓的审判,不过是侮辱罢了。”
“即使你自愿被杀死我也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盖勒特眉头紧皱,很不满对方不信任他的能力。他怎么会让爱人平白受辱?“我可以带你离开。”
“我若是失踪,那就只能当一辈子的过街老鼠了。”乔木自嘲一笑,“整个世界没有那个情报局没有我的照片,我可不想被满大街的通缉令弄得狼狈不堪。”
“我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我会带你去巫师界。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的吗?我要带你去每一个我曾今走过的地方,我们彼此相伴,直到老去。”
“可是,我不能允许自己成为一个罪犯。没有人会尊敬放弃对国家的信念与责任者,无论是大或小的背叛。我从不后悔我为这个国家所做的一切,我是个军人,为国而死理所应当。我无法容忍一个军人因为保家卫国而成为罪犯,这件事情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侮辱。我应该被披上国旗下葬,而不是任由那些混蛋审判然后将我的名字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你的下属都会追随你死去,而你如果只是失踪,他们还会有生活的目标,会为了找到你而努力活下去?”盖勒特试图和爱人讲道理,他实在无法理解爱人竟然要为了那些蝼蚁的生命死去,但他试图以此为突破点。
“盖勒特,你真会说话,我都差点被你说服了。”乔木勾起唇角,“我相信我的士兵都是性格坚韧的好小伙子,他们只会因为我的离开而背负责任,更加沉稳坚定。我爱我的国家,我相信他们会继承我的意志在这片废墟上建立新的王国。”
“去尼玛的爱国主义!”被愤怒和即将失去爱人的心痛冲昏头脑的黑魔王骂到,“你是职业军人,你热爱国家,体恤下属,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明明是我的妻子,是我的人,我们说好了共度余生,你怎么可以食言!”
男人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用一种抓到救命稻草般的语气说,“我们定下过血契的,记得吗?如果你死去,我也会死掉的。你难道忍心我死去吗?”
“不要以为我是个麻瓜就好糊弄。”乔木露出微笑,甚至带着点调皮地露出两颗虎牙,“我有特意调查过生命契约,可事实上出了最严苛的主仆契约以外根本没有一方死去另一方跟着死去的血契。所谓生命共享,是建立在我活着的基础上。我死去后,你顶多是失去分在我身上的一点魔力罢了。虽然是永久性的,但你那么爱我一定不会介意的对吧?”
“不,我很介意!”盖勒特大声说。
“那就只能说声抱歉了。”乔木正色道,“抱歉,盖勒特。我只是……受够了这个世界。”
盖勒特颓然地闭上双目,再睁眼时往日沉静的蓝眸中透出了点点水色,像是沾染晨露的蓝宝石,又如同阳光无法照进的最深邃的海水,“卡尔,我爱你。告诉我,对你而言,我究竟算什么?”
乔木的神情变得柔和,眼中溢满温情,他极轻却极坚定地说,“你是我的脚踵。”
……
1945年5月23日,德意志第三帝国的总统府内一声枪鸣。
次日,德国在战败协议书上签字,宣布无条件投降。数万德国士兵纷纷踏上回家的路。
多年后,威名遍布整个欧洲巫师界的黑魔王放下手上的情报,右手拇指轻轻摩挲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他的脸上带着让人心碎的柔情。轻轻亲吻戒指,黑魔王汹涌的情感渐渐平息,可撕心裂肺的痛苦即使历时多年仍无法忘怀。没有人知道这位魔法界最伟大也最危险的黑巫师永远缺失了一部分魔力,正如他那颗永远无法填补的心,明明在跳动却始终没有鲜活的感情。
此刻,这个令整个魔法界为之令人闻风丧胆的的男人,眼底深处氤氲出晶莹的水光。
“果然,我最讨厌麻瓜幼崽了。”
黑魔王如此说。
作者有话要说:1945年4月30日,德国,柏林,元首书房。
“我失败了。”希特勒颓然说道,“苏联人要来了。是我太无能,不能给德国带来胜利。”
乔木站在昔日的德国最高领导人,以残酷著称的纳粹党首领面前,默然无语。
“我会将将赫尔曼·戈林和海因里希·希姆莱从纳粹党里开除,撤去他们所有权力”
“陆军、空军和党卫军都背叛了我,只有海军是可以信任的。”
希特勒抬头盯着乔木的眼睛,“我会任命你为我的继承者,作为帝国联邦大总统和德意志武装力量最高统帅,而宣传部长约瑟夫·戈培尔成为政府首脑和德国总理。”
“我将德国的明天交给你了,你不会辜负我的期望的,对吗?”
眼前人的瞳孔里有着困兽般慎人的绝望与疯狂,乔木微微敛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