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神安。”凯鲁的声音很轻，他注意到乔木的失神还以为弟弟被神像震慑住了，“只有哈图萨斯的大神殿才能见到。”
“为什么？”乔木的声音有些发颤。“安明明是最高神吧。”
“因为安是管理星辰的神，他从不将目光投诸于人类，没有人可以得到安的眷顾，拥有安的神力，自然也就没有专属于安的大祭祀。”凯鲁向着高踞最高神位的天神行礼后温和地注视着弟弟，“就像我的母妃，她是风与大地之神安利尔的神眷者，拥有风的神力，我也会继承风的力量，成为安利尔神的大祭司。”
“用神的力量来庇护这个国家吗？”乔木问，“然后人民从哪个神那里得到好处，就会去祭祀哪个神？”
“差不多吧。”听到弟弟直白的话语，凯鲁不由感到好笑，弟弟果然又单纯又可爱，“不过神的力量不能滥用，最终统治国家的还是人的力量。”
听到这句话乔木不由高看凯鲁一眼，没想到一个奴隶时代的王子竟然能看到这一步。冷静理智，不被强大的力量所迷惑，他已经具备一个优秀的王的必备素质之一了。而能交出这样的儿子的王妃，看起来也不是善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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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沙漠地区的温差很大，白天热得要死晚上可能冷得要命。乔木从寝宫出来后就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虽然穿了件厚外套，可还是抵不了那股子寒意，看来得速战速决了。
趁着某人熟睡，乔木偷偷钻出被窝，溜出王宫。乔木是战场老鸟了，其高超的反侦察能力根本不是这些奴隶时代的卫兵能比拟的。再加上这个孩子幼小却柔韧性超级好，资质一流棒的身体，出逃行为畅通无阻。
再次站在安的神像下时，乔木终于确定赛那沙的神力源头。星辰之神的神力被夜晚璀璨的星光唤醒，幼小的神眷者仿佛沐浴全宇宙的星辉。他蔚蓝的眸子颜色渐渐转深，直到变成了近乎纯黑的墨蓝，就像是——子夜的天空。万千星辰倒映，一眼尽是沧桑。
“您果然来了。”一个低沉凛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高大的神官从阴影中走出，露出深刻的面容，他的深棕色的瞳孔似乎也因为漫天星辰而闪烁，“从白天起我便知道您一定会来。”
“那又如何？”乔木淡淡道。
“我一直期盼着这一天，伟大的安神却没有享受与之相等的供奉，那些愚昧的信徒只会为小利所蒙蔽。明明是最伟大的神……”
“神是无情的。”乔木打断神官的喋喋不休，“真正的神根本不需要人仰视或者祭祀，他根本不会关心人类在哪里给自己建了几座神庙。就像国王不会在意那个民众家里挂了自己的画像。”
“……”
“与其将目标放在让人供奉安神的庙宇上，不如将忠诚先给我吧。”乔木像是在说着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话，带着恰到好处的轻蔑和蛊惑，“将生命和忠诚贡献给我——千百年来安神唯一的大祭司，我会带着你的信仰走上人类所能达到的最高峰。效忠于我，你发誓。”
“……”夜色愈发浓郁，小小孩童的金发渐渐变成银色，墨蓝夜空般的双瞳带着星空的蛊惑，发誓将一生奉献给神明的狂信者燃起将生命燃烧殆尽的狂热，“……我发誓。”
“大人，这是我新收的一个孩子，他很聪明，也足够坚韧。”大神官向他的新信仰献上示忠的第一份礼物。随着他的话，从大殿侧门走出一个比阳光还要美丽的少年，金发迤逦，肤白赛雪，“他叫乌鲁西·夏尔曼。”
☆、第103章 天是红河岸（三）
“赛那沙；你去哪里了？”
本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床上的乔木，在看见凯鲁两眼清明地看着他时就知道这不可能了。凯鲁的质问更是让他没有回避的余地。
“我出去看星星。”乔木说着上床，“今天晚上好多的星星；我听见它们在和我说话。”
“……”凯鲁深深地皱起眉头；弟弟以为他好骗吗？虽然身为哥哥要宠爱弟弟但不代表他蠢到听不出来瞎侃和实话。“你听到了什么？”他决定顺着弟弟的话问；看他怎么露出沙漠狐的尾巴。
“它们在叫我的名字。”乔木眼神闪烁；“它们还说赛那沙是个好孩子；喜欢赛那沙。”
说完乔木目光灼灼地对上凯鲁，“哥哥也喜欢赛那沙吗？”
发现自己对着弟弟闪亮的眼睛完全没有办法发脾气，凯鲁泄愤似的把乔木软软的头发揉得一团乱；一把把人拽进怀里；死死搂着；“晚上这么凉还出去乱逛！真是不听话！你到底去哪里了？”
“那哥哥不喜欢赛那沙了吗？”乔木瞪大眼睛；整个人显得水汪汪的，“我只是在花园的喷泉那里看星星，天上的星星和水里的星星都喜欢赛那沙，哥哥不喜欢赛那沙……”
“谁说不喜欢你了？！”凯鲁喝道，捏了把乔木肉鼓鼓的脸蛋，白面团子似的脸上顿时红了一片。哼，这次要不是半夜想喝水，弟弟出去了他还不知道呢。看在你这么害怕我不喜欢你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吧。把人死死搂着转进被窝，盖上被子，“这次先放过你，下次不许到处乱走！”
知道过关了，乔木见好就收。凯鲁果然不愧是被精心培养的王子，连睡觉都如此警觉。乔木很确定自己绝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这个寝宫里点的香料也具有安神的作用，可就是这样对方还是察觉到了自己离开，真是不容小觑，该说不愧是王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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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好热闹啊。”看着来来往往神色兴奋地宫侍，乔木问牵着自己手的凯鲁包子，“是有什么喜事吗？”
“当然，我们可是打了个大胜仗！”凯鲁心情也不错，“那些巴比伦人现在只能夹着尾巴来求和，看他们惶惶不安的样子！战争女神果然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巴比伦人会进贡什么呢？土地、黄金还是牛羊？”乔木对这个时代的战争赔款很有点意思。
“还不清楚，反正总归就是那么几样——奴隶牲口或者土地之类的。”凯鲁没所谓的样子，“西台可是最强大的国家，巴比伦可差远了！只可惜我太小了，只有成年的王子才能参与议政。”
“我要是能亲自披上战甲为西台拓展疆土就好了。”小小的王子眼中迸发出炙热的光芒，“我会带领西台的军队所向披靡，将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归进版图。我还要发兵尼罗河，让那个垂垂老矣的埃及王跪着献上他冠冕。”
“哥哥会成功的！”孩子，别做梦了。虽然我不知道西台有多牛逼，可是老子清楚古埃及绝对没被一个叫西台的国家踏平过。
“赛那沙会一直跟随我吗？”弟弟果然很崇拜我，他的眼神亮晶晶地真是漂亮。
“当然！赛那沙会一直跟哥哥在一起。”兄弟，快醒醒，你这种种马男主收小弟的既视感真是够了。要是哪天西台玩完了，我还不想就这么殉国。
凯鲁自然不知道乔木内心的小九九，他只觉得‘弟弟不能更可爱’，这果断要亲亲抱抱蹭蹭。
乔木：这货肿么又犯病了？不管肌肤焦渴症还是蛇精病，这都真得治，做人不能讳疾忌医！
“三殿下，四殿下。”艾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王妃请您过去。”
“我和王弟这就过去。”外人一来凯鲁就恢复了王子的风范，一副早慧冷静的高冷范儿，好像刚才又亲又抱的货另有其人一样。当然如果他的头发没有刚才被蹭出的圈儿，那会更有威慑力。
乔木已经不想对自己的排行再吐槽什么了，乖乖任哥哥拉着走。
穿过沙漠中难得一见的茂密花丛，来到古朴华美的宫殿。那是西台地位最高的女性——“达瓦安娜”才能享受的住所。
“母妃。”乔木和凯鲁一起行礼。
“好了，凯鲁，赛那沙，快过来。”端庄美丽的女人在软榻上对她的儿子和养子招手，翡翠石的戒指苍翠欲滴，与白皙的手指辉映，真真是人间绝色。
“你的功课怎么样了？”
“当然没问题！”凯鲁拍在胸口，“老师还夸奖我和赛那沙天资过人，不愧是西台王的儿子。”
“你的父亲的确是个英武的王。”女人笑着拍拍儿子的头顶，“你可不能懈怠。”
“当然不！我会和父亲一样踏平所以不肯臣服的国家！”
“武力只能使人暂时地屈从，唯有仁慈才能使人民心悦诚服。广阔的土地需要人民生活才能称得上国家，光是军队的征服是不够的。理解你的人民，在一定限度内满足他们的需求，他们才会有归属感，进而向你效忠。”王妃的神色柔和，语调确实严厉。
“是的，母妃。”面对教导自己就变得严格的母亲，凯鲁乖乖收起爪子。又觉得自己被妈妈训斥的样子被弟弟看见很没面子，遂转移话题，“母妃，那些巴比伦人打算用什么来平息西台的怒火？是肥沃的耕地还是大群的牲畜？”
“是他们的公主。”提起这个王妃的脸色僵了一下，不过下一秒就恢复正常，好像刚才只是错觉。“巴比伦王为了保住王位讨好西台可是下了血本。”
“一个公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那可不是一般的公主，这个公主虽然只有十五岁，却是水神恩基的神眷者，拥有水神力。”王妃正色说。
“恩基？是那个统治着宇宙全体的淡水深处和冥界的神？”乔木很是好奇，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更是感兴趣了。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苏美尔神话中三大主神的神眷者聚集在西台，这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本来只以为西台不过是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众多国家中较强大的一个，现在看来他有必要尽快弄清楚这个国家的猫腻儿了。
“先别提那个公主，母妃有个人要让你见一见。”王妃似乎不想再提那位和亲公主，只不过是个背井离乡的小姑娘，即使有神力也终归闹不出什么花样儿。示意侍从去将她给凯鲁物色良久的辅佐者带上来。
凯鲁和乔木虽然都很好奇，却出奇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不到一分钟，侍从便领着一个神情严肃的小正太走了进来。
“这是伊尔·邦尼，他是个聪明的好孩子，你们会成为好伙伴的。”王妃神色柔和。“来，邦尼，这是凯鲁，这是赛那沙。”
“今后邦尼会和你们一起学习，我希望你们可以相互扶持，共同进退。”看着相互打量的三个孩子，王妃露出满意地浅笑。这两个孩子都很出色，让他们和凯鲁一起成长，共同长大的情谊会使他们的关系更加密切。儿时的玩伴将成为凯鲁最好的辅佐者。
作者有话要说：蠢作者来个小科普：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最高神祗有三位——天神安、风与大气之神安利尔、水神恩基。苏美人的算数是六十进制法，安是最高的六十价值；安利尔统治大地，属于五十价值；恩基拥有四十价值。安在楔形文字中是星星的符号，具有所有神圣的意含，表示“明亮、光明、神圣”。由此可见乔小木的金手指会各种吊炸天……
☆、第104章 天是红河岸（四）
西台王迎娶巴比伦公主那天；整个哈图萨斯就像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人民穿上鲜艳的衣服；纷纷涌上街头；载歌载舞。当巴比伦公主的马车驶来；民众们争相上前；想一睹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巴比伦明珠”的风采。虽然是战败国的和亲公主，可巴比伦毕竟是老牌的一流王国，这次的公主又是恩基的神眷者，西台自是不能失了礼仪。虽然是普通侧妃妃位；可婚礼的规格还是按照大侧妃的规格进行，和王妃的档次自是不能比但这也是一个战败国公主能享受的最高礼仪了。这还要多亏了她神眷者的身份；否则也只能享受普通侧妃的仪式。
娜姬雅公主无愧其“巴比伦明珠”的称号；青丝如瀑，明眸似星；再加上一身西台人少见的雪肤，整个人明艳又美丽。十五岁的少女宛若一朵娇艳的还带着晨露的花儿，笑容甜蜜芬芳，只一眼便让人甜到心里去。
在婚礼上，乔木才第一次见到这个身体的父亲——西台王苏皮卢利乌马斯一世。这位正直壮年的西台王英武高大，一双冰蓝色的眸子带着志得意满的高傲。他自是高兴的，还有什么比多年的心腹大患俯首称臣，被迫献上最美丽贵重的女儿供自己的敌人享用来得愉快？苏皮卢利乌马斯一世热衷于战争，他是个极有野心，甚至可以说有的好大喜功的帝王。不过野心对帝王来说不是什么坏事，只要他有足够支撑自己野心的才能。这些年西台不断扩张的领土，源源不断的奴隶和牲畜就是他成功的最好证明。这次西台对巴比伦的胜利更是让他觉得自己果然是神选中的帝王。
高大的王者容光焕发，对他的战利品投注野兽一般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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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古老的盛大婚礼可是难得一见，乔木站在众王子中看得不亦乐乎。
这些日子以来乔木也大致弄清楚了这个世界的现状。通过普鲁曼提供的地图和这些日子以来收集到的信息，乔木很确定他所生活的这个叫“西台”的国家是不存在于他所熟知的历史的。而“西台”也不是完全架空的国家，它应该是脱胎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梯赫帝国”，两河流域唯一能与古埃及并称的强大古国。弄清楚这点，很多疑问便迎刃而解，这个世界的原貌也一一呈现在乔木面前。
虽然西台是架空国家，既然有原型，有些东西就有迹可循了。比如最让他在意的梯赫的炼铁术，梯赫帝国就是靠着锋利的铁器在这个广泛使用青铜的时代称霸，西台应该也会有类似的技术，要不要试试把精铁炼造的方法传授出去呢？以神的名义之类的……
“赛那沙，赛那沙！”
“啊？！”被从自己的思绪中吵醒，乔木有些不满地皱眉。“有什么事吗？”
“赛那沙，我叫你你怎么不理我？”凯鲁很不满，弟弟太不听话了，竟然光顾着发呆无视他，这还得了？身为兄长，他有必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不然以后还不要翻天？
“啊，我刚才没听到，抱歉哥哥。”发个呆而已，吵什么吵？
“我和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