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的杜若差点挂不住笑容直接让她滚蛋。
不说销售部还财务部的分歧根本轮不到一个普通经理置喙，单是一个销售经理在公司里竟然直接对着高自己好几个级别的销售总监指责公司政策，这要是放在其他人……。
杜若又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果然，她对于出任中国销售总监的困难有些估计不足呢。
她后靠在椅子上，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她想起了她和林雨希初见的那段时间，雪夜的微风似乎还能吹进的她的心里，撩拨起一阵阵的微澜。
特殊的人出现在特殊的时间，这就是命吧。
自己来中国的初衷就是来帮她一把，那现在有些困难，自然，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吧。
安慰的睡了一夜，杜若依旧醒的很早，她起来冲了个澡，才看到林雨希睡眼朦胧的坐起来。
“雨希，你想不想回市场部？”
林雨希才醒还有些呆呆的：“为什么？”
杜若伸手整理一下林雨希稍显凌乱的睡裙：“不为什么，只是你不是一直说不喜欢做销售吗。”
林雨希抱着杜若的手臂，埋身在她怀里，看起来还是有些似醒非醒：“既然是你决定的，那我就回去好了。”
杜若摸着林雨希的下巴说：“怎么感觉不是很开心？”
林雨希依旧不抬头，闷闷的说：“没有，只是有些突然，我要消化一下。”
杜若就那么静静的让她抱着，她能感觉到林雨希的面颊贴在她的手臂上，甚至能感觉到她的每一次呼吸带来阵阵温热气息。
“你要是不想回去，就算了。”
杜若感觉到林雨希抱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了一下。
林雨希很是犹豫，她抱着杜若，沉浸在那个让她安心的味道里，总想逃避那个话题，可到头来，还是不得不勉强说：“我不是不想，只是，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觉得我配不上你。”
杜若伸手扶起她：“怎么突然这么说。”
“这是事实啊，以前我总觉得我混的挺好的，年纪轻轻已经能在全球五百强的公司里面坐有一席之地，可是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就觉得人和人的差距真的是太大了，你明明只是跟我年龄相仿，却已经是高级管理层，比我高了好几个级别。”
“雨希。”
林雨希迫不及待的打断杜若：“而且我知道，在公司里面，总监级别一般只管到高级经理，张志诚就不用说了，你一直让我直接对你负责，总是有些理由的吧？”
杜若的手抬到林雨希脸庞，却在碰触到她之前放了下去，转而拉住林雨希的手：“雨希，最平等的对待一个人的方式，就是不额外给她任何优待，把你正常的视作我的一个下属，是对你负责，也是对我负责。这其中并没有说法。”杜若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至于你能直接越级对我负责，也只是因为张志诚的遗留问题，我没有腾出手解决而已，你太多心了。”
林雨希的笑意渐渐又回到了脸上：“那就好。”
来到公司里，两人照例各去忙各自的事情，但是杜若手上一份文件还没处理完，就听到Anne在外面和人发生了争执，杜若并不意外，今天来之前HR总监和她通过气，今天裁员就正式开始了，看看这个点，也该是有人陆陆续续的接到了通知，有人不服气闹到她这里也正常。
杜若伸手拨了一下内线电话：“Anne，你让人进来吧，有什么事尽量在办公室说。”
不用片刻，杜若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但是看到进来的人是林雨希，杜若一口气就提了上来，她眯了眯眼睛，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只能深深的叹了一句——好。
“杜总监，我不明白为什么Helen会被公司辞退。”
杜若定定的看着林雨希，这是她第二次在办公室里和她一本正经的谈公事，但是这一次，她的心境已经有了巨大的不同。
“HR应该有解释过为什么。”
“就是他们给的那些工作能力欠佳，协调能力不够？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未免太难让人信服了。”
“那林经理需要什么样的理由？”
林雨希一听杜若的称呼，愣住了，杜若的声音依旧平缓不急不躁，但是林雨希已经能知道，她生气了。只是，在这件事上，她并不准备退缩。
“我作为她的直属领导，对她的工作能力最有发言权，虽然她有些事情上有些急躁，但是积极向上，这两年也取得了很大的进步。所以我不能接受公司的这个决定。”
“林经理说的工作进步是只会把只需要经理签字的文件送到总监手里，还是只会让客户直接打电话给公司投诉她骚扰客户？”
这两件事显然林雨希还不知道，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前两天漏接的一个ZX的电话，再回拨过去饿时候，对方语气非常不好，但是说杜若已经解决过了。而她不知道的就是，当时杜若作为一个总监，竟然给对方一个小小的科长赔了一堆不是。
“可是……我相信这些事情都是有原因的，也许你可以先听一下。”
杜若冷笑：“这么说我还错怪了她？”
“也不是……”林雨希现在才发现自己莽撞了，她看着杜若，有一瞬间，她无法确定杜若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是不是心痛。
杜若不是没想过今天会被人找算，但是第一个推门进来的人竟然是林雨希，还是让她觉得被打了一个不轻不重的耳光。
“林经理是不是可以出去了？或者一定要我详细的跟你解释每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林雨希现在心里五味杂陈，Helen的不成气她不是没有气愤过，可是这段时间一来她的努力林雨希也是看在眼里。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说：“杜若，可不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
“雨希，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过？”杜若抬头看了一眼林雨希，许久，她才淡淡的说，“你如果还知道叫我一声杜总监，就知道有这个权利做这种决定，而且，不需要跟你解释。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林雨希第一次听到杜若对她使用这么严厉的措辞，她有些失魂落魄的逃了出来。她本以为自己很是理直气壮，但是了了几句话就让她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的冒失。
林雨希好几天都没敢再跟杜若说什么，而公司的裁员本来应该风波巨大，但是因为前期工作到位，倒是也波澜不惊的结束了。有几个心怀不甘的人去找杜若求情，甚至哭闹者也有，但是最后让杜若一一化解，不了了之。
这天Peter来找林雨希，他难得的在林雨希办公室坐了下来。
很是直接的说：“Karin，你想不想接替曲宛的位置？前段时间我跟Fiona谈过了，她也没有反对。当年本来你在我们市场部做的挺好的，突然被调走，我也遗憾少了一个干将。”
“这是升职啊，庄总监让我很是受宠若惊。”
Peter并不在意：“说不上，本来市场部就比销售部低半级，再说你又是直接对总监负责的经理，也不能和普通经理一概而论。”
林雨希只能又一次谢过了Peter。
晚上她又一次和杜若说起了这件事，上次的事情之后，杜若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明显一直兴致不高。
杜若静静地听完她的话，把桌子上的一份文件扔给了林雨希。
林雨希打开一看，上面就是关于她的调职讨论，作为直接领导，杜若的意见写的是：作为员工，该职员的职业能力无可挑剔，但是，作为管理人员，管理能力欠缺。
结论是：可作为普通市场经理，不建议升职调用。
林雨希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好像一下子都被抽空了。
☆、歉意
看着林雨希沉默离去的背影，杜若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甚至希望她能跟她大吵一架，愤怒的指责她，也许她就有更充分的理由去这么做，可是，林雨希没有。
杜若看着那份被她放在一边的文件，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
于曦曾经说，杜若从来都没有把她当做对等的同伴来看待。于曦死后，杜若仔细反省过她们之间的每一个细节。她终于承认，在和于曦一起的时候，她曾经事无巨细的照顾着于曦生活的全部，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也许在于曦看来，她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轩耀着她们的不平等。
所以，到了林雨希这里，她一直刻意的尽量不给她任何特殊对待，甚至比对其他人更加苛刻。
今早这份文件送到杜若手上的时候，杜若犹豫了很久，她一度觉得，如果一定要有人给她一个教训，那不如自己下手，可是，临了，她才发现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困难。
这一夜，杜若选择睡在了书房。
早上一来到公司，Peter就来找杜若。
“你发我的邮件我看到了，上次不是说的挺好的，怎么突然这么严厉？”
“没什么，只是后来发现她可能有些不合适。”
“Fiona，上次你让她负责ZX的项目，我想你有自己的想法，这段时间裁员，大家压力都比较大，我听说销售部这边工作堆积了不少，你也别逼得太紧了。”
“那庄总监呢？在你看来她就真的适合现在接班曲宛吗？”
“我……”Peter突然犹豫了，他最初推荐林雨希接替曲宛，本来的动机就是看杜若好像对林雨希青眼有加，打算跟杜若做个交换人情，可是现在杜若翻脸，他自然也很难自圆己说，只能悻悻的说，“我之前并没有跟她有过太多直接的接触，自然不如你了解。”
草草的送走了Peter，杜若有些头疼，昨晚她修改林雨希的销售方案一直修改到凌晨三四点钟，林雨希整个方案只有两页纸，可是她的修改意见就写了将近一页。
前几天她还专门私下回访了一下林雨希负责的客户。她并不能说林雨希做的不好，只能说，太过单纯的人确实不适合做销售。
连续又灌下了两杯咖啡，杜若才感觉精神好了一点。外企的工作风格就是UP or DOWN，有时候确实把所有人都逼得太紧了。
但是接下来两天，杜若都没有看到林雨希，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用内线电话打没有人接，打她手机，好久才有人接起来，确是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我在医院里。”
杜若吓了一跳，简单的问了一下林雨希的情况，就听她说：“报告我已经改完了，马上就发给你，还有ZX那边我也去过了，Helen的问题我已经好好的善后了。”
杜若感觉嘴里有些干涩：“你现在在哪家医院？”
“杜若，你不要来了，我已经看过了没什么事，马上我就可以回公司了。”
“你现在哪都不要去，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
“杜若，不用了。”林雨希还没说完，就被杜若打断。
“雨希，我错了。”
……
那边的林雨希眼睛一热，眼泪就流了下来。
那天杜若给她的报告给了她很大的刺激，她当时想反驳杜若，可是仔细想了一下，自从她换岗到销售经理以来，除了ZX那个项目，她根本一事无成，就连ZX的这个项目，她也从叶茗那里间接的发现了陆颖的关系，与其说这个项目是她做成的，不如说她只是给杜若跑了个腿。
当时她就很想哭，一向自视甚高的她竟然这么的不堪一击。
然后接下来两天，她每天通宵，仔细梳理了她手上所有的项目。白天去拜访客户，晚上修改各种文件，结果今天一早感觉就病了，脸上和身上起了莫名其妙的疹子，还感觉有些发烧。颤巍巍的从床上爬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找杜若，却在张口之后才发现她现在是在自己家。
默默的趴在被子上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哭了。
杜若没让她等太久，她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来得及把车整齐的停进停车位就冲到了林雨希的面前。
“检查结果给我。”
林雨希乖乖的递给她，看到没有什么大问题，杜若紧绷的脸色才有些缓和。
“医生怎么说？”
“没事，只是疲劳，有些低血糖。”
林雨希一直低着头没有看杜若，她能感觉到杜若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却说不出话来。
仿佛是叹了一口气，杜若坚定的抓住林雨希的手：“走，我们回家。”
“杜若，我今天下午还要去公司。”
“你哪儿都不要去，今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明天和后天，你也都不用去了。”
林雨希还想反驳，却被杜若突然转身抱在怀里：“雨希，真的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什么吸取教训？杜若觉得。她是可以现在让林雨希自力更生，完全不照顾她，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即使不会重蹈于曦的覆辙，但是一直这么彼此折磨又有什么意义呢？
林雨希感觉有些湿润落在自己头发上，她才发现杜若哭了。
一天之内她和杜若都哭了，这也是人生罕见吧。
本来医院的保安看着杜若的车没停好，一路追着她过来，看着杜若的样子，他反而愣住了，然后默默的掉头走掉了。
“杜若，你看你把保安都吓走了呢。”
杜若苦笑着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痕：“是啊，大庭广众之下的。”
林雨希跟着杜若回到家，杜若一进门就把她推进了卧室：“好好睡一觉。”说着，她还特意把阳台上的窗帘拉上，昏暗的颜色倒是一下子就让人进入了想睡觉的节奏。
“那你呢？”
杜若给她盖好被子：“我就在这儿陪你。”
林雨希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她还是被叶茗的电话吵醒的。
“你丫人呢。”叶茗依旧是那副火爆脾气，“小宋跟我说今天在医院看到你了，你怎么回事啊，去医院也不跟我说，现在什么情况？”
林雨希让叶茗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有些发懵：“我没什么事，就是太累了而已。我现在在自己家休息，已经没事了。”
“我X！”叶茗狠狠的飚了一句脏话就把电话挂断了。
杜若探身进来：“醒了？还要不要继续睡？我做了点小米粥。”
林雨希揉了揉眼睛：“现在几点了？”
“下午三点，你睡了五个小时。”
“喔。”林雨希穿着拖鞋走到餐厅，看着杜若给她端出来一碗粥还有几碟小菜，“你一直在这儿都不去上班的吗？”
杜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