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便依六娘,任从赵家择日行礼。玉环小姐在房,听见左右夫人的旨,对蕙娘道:「赵郎的情意虽是笃切
,又多了韩府这一番事,其觉不便。」
蕙娘道:「肓如此,且待後日理会。」
冯六娘往返两家,六礼叁端,尽皆全备。不上一二月,攀亲的规矩都完结了。赵云客自出京来,渐渐到家。
员外先着家人,同了些亲戚,唤了大舡,远远迎接。
次日早晨,泊舡城外,午时起马。旗锣鼓伞,炫耀里中。一进大门厅上,拜谢北阙,转身参拜父母。韩季苕
虽是郡主,一般也刎子妇之礼。又因初到家中,宾客拜望,接连忙了潮。然後择日完那王家亲事。
原来赵云客一段心情,始初只道佳人难得觅了一个同生同死,所以把功名富贵都丢开了。谁想暂到广陵,渐
渐的得陇望蜀。不上一载,恰凑着五朵瑙花。
却又个个是恩情兼尽的,无分上下。思想奉旨招娶,上有左右夫人,难道秦知县衙里这两位小姐他怎肯落於
人後?如今先娶了王家,然後着人去候秦衙小姐,那秦程书又是固执人,恐怕他有些说话。不若先去候他到
来,安插了老秦夫妇,方好把王家亲事做个结局。这却不在话下。
且说秦知县自从上任,日日指望赵云客信息。忽闻外边报了状元,那是云客名字,不觉喜出望外。
又迟了几日,朝报内看见有韩驸马一本,又见部覆有王家亲事。心上疑疑惑惑道:「不信赵云客一中状元,
便有许多贵人攀亲。这也罢了,怎麽赵云客本中,全然不提起我的女儿,例说曾聘王氏?却也古怪,难道这
个赵状元,不是前日的赵云客不成?」连日疑心未定。
忽一朝,把门皂隶,急急通报道:「新状元来报老爷!」
一个知县衙门,见有状元来拜,满堂衙役手忙脚乱。秦程书火急出衙迎接,却正是女婿赵云客。
秦程书在内衙,殷勤叙旧。云客亲到里面,拜见奶奶。又见了素卿、绛英两位小姐,方 说明京中期报上的事。
程书道:「贤婿飞腾霄汉,老夫妇荣幸非常。但是前日偶见朝报,有贤婿另赘韩驸马一段事,不知真假,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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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言之。」
云客道:「小婿今日,一来拜门请罪,二来告诉苦衷。小婿自别尊颜,叨蒙圣恩首擢,意谓即归故里。不想
遇着王御史,与韩驸马两家争议姻事。不由分剖,礼部议覆,便奉圣旨招赘。小婿想起来,虽是奉了圣旨没
奈何就婚,终不敢把两位小姐相负,也曾与王御史韩驸马说明的了。幸喜郡主贤淑,全无忌心。今日请过了
罪,明日便候两位小姐归去,一同拜见父母。」
程书道:「既有圣旨,也索罢了。只是贤婿归家,将两个小女安置得停当,兔得老夫妇牵挂,这就是贤婿之恩了。」
云客道:「这个自然不消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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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书与奶奶留云客吃了小饭,先送出衙。
次日绝早,夫马轿伞,奉候秦衙小姐归家。绛英与素卿,本晓得王家小姐的事,虽是添了个韩郡主,他两个
自恃才貌,也不揣着。一同上轿出了衙里,竟往赵家而来。
赵云客先归到家,门上结彩张灯,专候秦衙小姐进门。素卿、绛英两位天仙,归至赵家,家中大小,无不称
羡。拜见员外夫妇後,郡土季苕出来相见。叁人的才貌,各自争妍。正是人中画人说得好:
惟美爱美,惟才怜才。
便相携手,一见如故,各各忻喜不题。
却说王家小姐受聘之後,冯六娘往来说合,择下吉日。他是大家得达,又是奉旨成亲,凡汨分齐整。先期几
日,状元亲往扬州亲迎,牵羊担酒,热闹做一团。到了正日,新人进门,花烛之期,自然富贵。随嫁的梅香
侍女喷人,孙蕙娘为第一。妆奁陈设,锦绣之外,更兼书史寮卷,文房异宝几十种,古琴二床,西蜀逻 檀
木琵琶一面。云客点起御赐金莲彩烛,为合卺之荣。真个阆花瑶台,不比尘凡下界。钧天广乐,备极繁华。
第二日晨起,参见过了员外老夫妇。季苕郡主,同各位小姐齐来行礼相见。
云客道:「今日行礼,虽是前後不同,一时难分上下,况兼郡主小姐而下,还有一人。」
因指着孙蕙娘道:「这也是未第持,在广陵受恩之人,原许他与正室一样看待,今日也要说个明白。」
赵员外老夫妇道:「吾儿才名冠世,各位媳妇又四德兼全,真是古今稀有之遇。今日行礼,既是奉旨的自有
明旨,受恩的不可忘恩,各位且不必分大小。」连孙蕙娘五个,一齐并肩而立,刎礼,笙箫鼓乐,齐送入洞
房,为团圆之会。
玉环小姐进了内房,先与郡土季苕叙了寒温,又与小姐素卿问些来历,然後对吴绛英道:「自从广陵分袂,
音耗杳然。不想姐姐何以得遇良人,遂成合璧。」
绛英道:「这虽是天缘凑合,也由人力使然。」就略把素卿提救,进京相遇等事,述了一番。不惟列位小姐
见为奇逢,就是满房侍儿,各各叹异。
酒筵陈列,炮凤烹龙。杜工部丽人一篇,不足写其全美。李翰林清平叁调,未易尽其形容。赵云客首插宫花
,身穿御锦,端坐於上。五位美人,齐立筵前。
云客起身笑道:「各位夫人请坐。」
只见五位相向而立,无言无语。云客又道:「夫人何以不坐?」
季苕上前道:「今日喜筵本该就席,但是有句话未曾剖析,所以各位站立。」
云客道:「夫人有何话说?不妨就此宣明。」
季苕道:「各位虽是一体相看,然坐位必有上下。使越次无伦而唱随道,废则良人伉俪之谓何,其敢自为後先也。」
云客笑道:「这事将奈何,夫人当自相议处。」
蕙娘先开口道:「论家声之重,贵不降微,言婚娶之条,先不让後。良人初至广陵,未尝他射雀屏也。妾虽
托质寒微,其乌能以下坐?」
云客道:「蕙娘说的是。」
吴绛英道:「坤贞效顺,节重而才轻。妇道多端,义严而文略。安江门外,秦衙之内眷可徵也,伊谁肯降?」
云客道:「吴小姐又说得是。」
秦素卿道:「良人试思治,长误陷时诸夫人,能出手相挈乎?今日甫就鸾盟,而遂分凤侣,妾又安能以自嘿?」
云客道:「秦小姐责我以忘恩,理因然也,韩夫人其谓我何?」
韩季苕道:「以君子之才,经箩永托恩深情重,固不专在仪文。今日诸夫人各自为功,妾以何可妄议?但天
语煌,煌诏从中、禁,良人当有以自处耳。」
云客被四个美人,纷纷争长,一时有口难分,但把一双眼睛注看王家小姐如何话说?玉环端静寡言,全无争
意。但含笑道:「古语云:『山有末,工则度之,宾有礼,主则择之。』今日虽非主宾,料君子自能量度。」
云客手执玉环,沉思了半晌,忽然笑道:「有了有了,各位夫人,不必争执,我自有设处。」
不知赵云客怎样思量?就定了五个美人的坐次。试看下回,便知端的。
评:
此回乃全部结局处也。看他次序五位美人,前後一丝不乱,又非勉强牵合。便知从前种种相遇条贯井然,全
无顾奴失主之病。作文名家,自是高手,岂坊间俚利刻能窥其涯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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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六色盆胜色争春 五花楼停在飞晏
诗云:
同车到处喜骖鸾,花信撩人思未安;
梦至动心谁惜死,情因种爱便成欢。
屏间岂独莺离郑,枝上应知蝶姓韩;
一片幽怀经画少,夜深灯烬照银盘。
说这赵云客被五位美人,各争坐位,纷纷莫定。云客思想片时不觉笑道:「今番良会,真是宿世奇缘,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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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合。我不肖一生情重,上天之报有情,可谓不薄。犹忆往时,独坐书帏,曾有一架屏风。那是古来至宝,
中间列着叁千粉黛,旁边靠着十二栏杆,雕刻美人,妆成锦绣。忽一日,依然相对,感动情肠,夜间似梦非
梦,看见众美人围床侍立,内中捧出色子一盆,遍掷采胜者为主,更残云散,情不能持。自後流寓广陵,转
()
栖都下桃花深洞,无不牵怀。今日五位相看,况符前梦,昔年警报,良不虚矣。」
又对玉环道:「就是前番遗落东园的一幅诗绢,也是那屏风中取出来的,小姐可还在麽?」
玉环道:「这倒留好在此。我只道是有心写的,不想原是古玩。」
云客遂命侍儿,老爷处取古屏风过来。只见四五个梅香,立刻抬着一架屏风,张於房内。玉环等俱是博古通
今的,且不暇争坐次,先要看这屏风。看见美女如花,个个疏眉秀眼,各人细看一番。
云客道:「今日坐位,就依那梦中所为。」
叫侍儿捧着色盆,各位次第相掷,偶遇红多者,便应首席。蕙娘绛英等忻然就掷。
玉环想道:「难道我掷不出红,便该下坐不成,这不过是戏言,我且不掷,看他掷个甚麽?」
吴绛英开手一掷,便掷了叁个红,笑道:「虽非第一,也有第二的指望。」
轮着蕙娘,也掷了叁个红,素卿掷红四个。季苕掷红五个。
众人笑道:「此番坐位,渐渐的有定局了。只是王小姐不肯掷色,如何是好?」
云客道:「小姐不妨请试一掷,看怎麽样?」
玉环不得已,勉强把纤纤玉手拿着骰子,满房看掷色的有一二十个,簇拥席间,道是已经有了五个红,也算
难沙,不知王小姐可掷得出?
只见玉环小姐不慌不忙,轻轻把骰子一掷。不掷尤可,掷了这一掷,满房不觉大笑起来道:「这也诧异。」
就是赵云客见了,也呆着半晌道:「不信天上缘法有这样巧合的。」
你道为何如此叹异?原来众美人轮掷,止有五个红。还是掷了几遍,方掷得出。偏到玉环手里,就像那六个
骰子皆有灵异的,一掷下去,便端端正正,摆着六个红。
云客恭身起立,亲移一把绣椅,摆在第一位道:「王小姐天上神仙,偶来下界。首位无疑,其馀依次而坐。」
玉环小姐第一位,季苕第二位,素卿第叁位,绛英第四位,蕙娘第五位。
坐定,鼓乐喧填,笙歌迭奏。云客欢然相聚,酣饮一回。是夜因玉环新婚,云客鸳鸯同宿不题。
却说玉环因掷色胜後,那四位美人,每事让他一分,居然是第一位夫人了。
过了几日,云客想道:「我这身子始初,只为一点痴情,得到广陵。悲欢离合无不备历,也不想美人情重,
一至於斯。此後若把五个美人,只算世间俗见,以夫妻相待,这便是庸流所为。倘然庸庸碌碌过了一生,日
月如梭,空使才情绝世的一段话文,付之流水,岂不可惜?」
云客有了这个意思,就创一个见识:先着精巧家人,唤集土工木作,在别院之中,起造一座大楼。房楼高五
丈,上下叁层。下一层为侍女栖息之地,中一层为陈列酒筵之处,上一层为卧所。四围饰以锦绣,内中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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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珍异宝。器皿俱用金玉沉香,珊瑚珠翠。楼下叠石如山,四面种植天下名花,一年艳开不绝。上照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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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然如瑶台月殿。楼前题一大匾,名曰:「五花楼」。
云客与五位美人,偃怠楼上,食则同食,卧则同卧。又造一架绣屏,图画自己与五位美人之像,张设楼中。
云客对五个美人道:「昔日梦中相遇,尽是历代国色。不想今日聚合相同,岂非天使奇缘?今我图画,传之
几千百世,也知道才貌兼全的,自然有情,有情的自然有缘,有缘的自然有遇,有遇的自然有合。」
每日傍晚,大开筵席,命侍儿折名花一枝,楼下击鼓,席上传花。花传至云客手里,五位夫人递相敬酒。花
传至五位,手里即以传花之次第,为床上取乐之先後。
那一日正值暮春天气,牡丹盛开,云客在外边陪过了员外与母亲的酒,迤衍至「五花楼」来,已有一二分酒
兴,见那玉环小姐与韩季苕,同在花前着围棋。
云客道:「二位天仙下棋,肯容小子点眼否?」季苕笑道:「点得一眼,点不得二眼。」
玉环笑道:「这等说来,今晚那一局先让韩夫人做个对手。」
玉环平日,举止端静,云客不敢轻易亵狎,忽闻先让之语,不觉兴致翩翩。
说道:「小姐肯让季苕,小生偏不让小姐。」
玉环始初,原未尝疏放,自到「五花楼」,与四位同眠同坐,就将云雨一事,也不十分收敛了。
玉环被云客搂住,正要脱身,适道绛英走来,笑道:「我与姐姐替完这一局棋子罢。」
云客见绛英成全其美,心中欢悦笑道:「有违姐姐代劳。」
随即牵着玉环,迳往楼上去了。
云客总是对玉环不敢轻亵,今日趁着玉环兴致,也就自比平时威风,更加放荡了,两人即时宽衣解带,上了
绣床,亲咂面舌,云客不禁春情,先抬起金莲,觑定了玉关,提矢直下。
玉环新婚未久,见云客势头太狠,就将纤手一把捻住道:「雅歌投壶,亦为名将,何必严於攻击?」
云客笑道:「正恐大耳儿,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