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拉长少年们的人影。
“明天又是练习赛,”走在人群最后的红发少年兴致勃勃地与朋友说着话,“这次小白要和我打一场哦,你那个幻觉发球太厉害了……”
“叮铃铃……”一阵自行车的铃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白夜刚要开口,笑容微滞,猛地伸手将靠街道外侧的丸井拽到一旁。
“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和玻璃碎裂的叮叮哐哐。
“小白!”这是丸井惊惧的叫声。
白夜只觉后脑勺木了一下,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呜呜……”
头还昏昏的,这呜呜咽咽的哭声,简直是噪音。白夜睁开眼,无语地看着在自己身上吓哭了的女孩,有气无力地说道:“啊咧,姑娘,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再哭啊……”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加上一辆自行车的重量都压在身上……就算他以前是妖怪,现在也觉得有点吃不消啊。
走在前面的少年们都跑过来。
“伊东,你怎么样了?”这是真田的问话。
幸村直接走到女孩身边:“麻烦你先起来好吗?”没有一贯温和的笑脸,“他的手被玻璃扎了,需要急救……”
女孩哭得很惨,看得让人心软……但是总不能一直压着受伤的人不起来啊。
女孩手忙脚乱地爬起身。
白夜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小白!”眼力极佳的仁王脸色大变,“你哪里受伤了?”
原本看到白夜的右手只是被花盆的碎片划了几个细微的伤口,大家还松了口气……
在仁王发话时,其他人同样也看到白夜左手边的一滩血了,神色顿时整肃。
脾气急躁的切原,毫不客气地一把将女孩拽开,和丸井上前帮忙,将压在白夜腿上的自行车给挪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医 院
除了左手外,白夜右手的玻璃划伤和身体上的擦伤都是小伤,抹点外伤药,两三天就能愈合的。
倒霉的是,他被女孩失控的自行车撞到路边的水泥墙上,水泥墙有点破损,有一截生锈了的钢钉冒出了头,当时一手拉开丸井,另一手抱着花盆的少年,根本来不及做防护。
不巧的是,刚运动过的白夜,外套只是搭在肩上,于是手臂撞上钢钉时,连一层外衣的保护都没有,直接被划拉开了一个大大的血口。
鲜血汩汩流出的态势,实在是触目人心,被吓到的众人差点以为白夜手腕上的大动脉被割开了。
好在有一个医生之家出身的柳生擅长急救处理,然后一群少年匆匆忙忙地将人送往医院。
“患者的伤口比较深,缝合之后,需要留院观察一周。”毕竟是锈铁划伤的,哪怕清洗了伤口,也不能保证绝对不会感染,“幸运的是,没有伤到肌腱和动脉。”
“那就是说,他的左手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了?”幸村凝眉道。
“不用担心,”医生回答,“伤口彻底愈合后,他的左手和没受伤前没区别。不过,这段时间要小心保养,拆线后需要再来医院复查一两次。”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其中,愧疚不已的丸井,心情终于好转了些。
单人病房里,闻讯而来的伊东纱雪坐在病床前,目露担忧。
房门被轻轻敲响。
伊东纱雪走出病房,对这群少年郑重地道谢,双眼微红:“多亏了你们……”
丸井不自在地摸了摸头:“不要这么说啊,伊东姐姐,”他又觉得愧疚了,“要不是为了救我,小白也不会受伤……”
见红发少年难过的样子,女孩表情微微一缓,反而安慰起对方来:“丸井君不用愧疚,医生说了,白夜没有大碍,就是伤口看起来恐怖了点……”有点说不下去。
何止是“看起来恐怖”, 白夜左手的伤口足足缝了七针。
气氛有点凝滞。
幸村代表众人问道:“白夜现在是睡着了吗?”
“是呢,麻醉药的效果还没退去。”
寒暄了几句后,伊东纱雪便将忧心的少年们给劝回去了——时间有点晚了,这些孩子之前又被那样吓着了,大家的精神都好好平缓一下。
不管亲人朋友是怎么担心,白夜自己倒是毫不在意这点伤,毕竟比起以前受到的动辄就会死亡的伤,现在确实算不了什么。
不过,人类的身体确实太虚弱了啊。少年暗自慨叹。就算他保有了妖力,这样的“小伤”,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愈合的。
伊东纱雪见弟弟一大早精神奕奕的模样,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安稳着落,然后将少年狠狠地念了一通后,才在对方信誓旦旦的保证中,暂时回神社工作了。
结束一上午练习赛的立海网球部正选们,急急忙忙地吃了中饭,便一起赶往医院。
在同伴们的劝慰下,放下满心愧疚的红发小猪,恢复了以往的活泼,他和大家走在医院的过道上,手里提着一盒蛋糕,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我亲自做的抹茶蛋糕,这可是小白最喜欢的口味……”
边走路边翻看笔记本的军师,淡淡地说道:“资料显示,伊东更加偏爱咖啡口味的概率在92%以上。”
“不是吧……”
说话间,一群人已经来到了白夜病房门口,让大家意外的是,病房门是大开的,屋里面没有他们要探望的人,只有一个……
哭哭啼啼的女孩,正是害得白夜受伤的罪魁祸首。
切原暴躁地抓了把卷发:“又是这个女人,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丸井率先走进病房,疑惑地张望:“病床上没人,小白跑哪里了?”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哭泣的女孩身上,默然无语。
仁王凑到柳生耳边,低声说:“小白好像很怕看到女生流泪,他该不会被吓跑了,噗哩~”
柳生默默地一把将凑得太近的欺诈师推开。
“那个,”丸井左看看,右看看,见大伙儿都不主动开口,只能为难地问向女孩,“你看到小白了吗?就是住在这个病房里的人……”
女孩哽咽地回:“他刚才、刚才出去了……”
“小白该不会在医院里迷路了吧?”仁王喃喃开口。
站在门口装门神的真田突然出声:“我去找人。”
此时,医院大厅里,手上缠着一层绷带的少年,漫无目的地溜达——正如仁王所猜测的,他在医院迷路了,当然,主要原因还是他不想回病房。
那个伤到他的女孩,实在是好能哭啊,即使说了不要求对方承担责任,可对方好像听不进话……还是借着去洗手间的借口溜出了病房,然后他就在迷失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嗯?”忽然看到在咨询台前问话的茶发少年,白夜讶异了一下,快步走过去,在对方的肩上拍了拍,“小光?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手冢国光转过身,清冽的目光穿透镜片,将脸上、右手贴了几块药贴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视线聚焦在对方的左手上:“还好吗?”
“没什么事,”白夜才不在意地回答,指着手冢手里的水仙花盆,勾起嘴角,“呐呐,这是准备送给我的吧?”
“啊。”手冢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少年的受伤手臂上,“怎么不待在病房里好好养伤?”
想到病房里的女孩,白夜默然无语。
“迷路了?”对某人秉性极了解的手冢主动提议,“我送你回去。”
“没想到小光竟然会跑来神奈川看我呢!”白夜心情不错地闲聊起来。
——从不久前重逢后,两人三不五时地会发一条简讯。昨晚半夜醒来的白夜,没有瞌睡,实在无聊,就习惯性地骚扰童年好友,顺口提起了遇到的事故,没料想,今天对方就直接来医院探望了……
“伊……”正在四处找人的真田,猛然看到白夜身旁的茶发少年,气势陡然变化,眉头皱起,“手冢!”
手冢礼貌地颔首。
右手的折扇轻抵着下巴,白夜好奇地在两人身上来回张望:总感觉,气氛很微妙啊!看见手冢的真田简直不能更苦大仇深了。
“小光和真田很熟吗?”白夜忍不住开口问道。
手冢:“啊。”
白夜黑线。
真田回过神,拧眉看向白夜:“伊东,身为伤患就应该遵守医嘱、好好养伤,不要到处乱跑,你太松懈了!”
“……”
病房里,哭泣的女孩终于被幸村给说服劝走了。
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红发少年,忽地扬起声:“哎,副部长和小白回来……啊,那个是……”极其吃惊的模样。
等真田停在门口,白夜和手冢相继进屋后,轻松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
“青学的手冢部长,”幸村微笑,“你也是来看望小白的吗?”
手冢平静地回道:“打扰了。”对着其他人客气地点了点头,走到拐角的柜子前,将玻璃花盆很小心地安置好。
“小白的伤怎么样了?”丸井打破了僵硬的气氛,他可没忘记这一趟的目的。
“这点小伤,”白夜不在意地晃了下左手,“没什么紧要的。”他觉得根本不需要住院的,等到拆线的时候再来就够了。
手冢看向白夜,冷声道:“小心点,白夜,你太大意了!”
“嗨~”白夜无语,真觉得真田和手冢搞不好是亲兄弟啊……目光不由得飘向黑脸的某人。
其他人的眼神也略显微妙。
“今天不是有练习赛吗?”白夜凑在手冢旁边,一边欣赏着重新得来的花卉,一边不解地问道,“怎么都到这来了?”
“大家都很担心小白呢,”幸村笑答,“现在可以放心了。”
丸井插话道:“小白,我给你做了抹茶蛋糕哦,柳说你更喜欢咖啡口味的,是不是真的啊?”
“谢谢啊,文太。”被朋友关怀的感觉,意外地让人觉得舒心。白夜不由得笑开,“抹茶和咖啡的味道都很好。”
“我就说嘛……”
几人七嘴八舌地关心了一通后,就要离开了,毕竟下午还有训练。
一直没有离开的手冢,作为局外人,只是安静地待在一旁,没有插话。
“小白就麻烦手冢部长照看了。”临别,幸村这样说道。
“啊。”
“希望有机会能与手冢部长在网球场上一决高下。”
手冢推了下眼镜:“会有机会的。”
等人都走了,白夜闲悠悠地摇着扇子:“哎,大家都想跟小光打网球啊,什么时候也和我打一场吧?”当然只是随口说着玩的。
手冢坐到病床边,淡淡地回答:“等你手伤养好了。”
白夜意外:“你答应了啊?”
“啊。”
白夜静了一下,随即笑开:“好啊。”
加入网球部的这些日子来,他感觉到自己对于网球的感觉,跟以前玩的那些新奇有趣的游戏,其实有些不一样……
旁观着少年们对网球的热情和执着,他忽然也想确认一下自己的心情,对于网球的真正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养 伤
阵阵秋风吹过敞开的窗户,浅蓝的布帘轻轻摇曳。
白夜靠坐在病床上:“呐,小光对网球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手冢静静地看着问话的少年。
“喜欢?热爱?”白夜单手把玩着折扇,好奇地问道。
“不止是这样,”手冢淡声回答,“对现在的我来说,网球就是一切。”
明明眼前的少年,表情与语气都和平常一样,他却觉得有一种很不同的精神……两人离得很近,透过对方的眼镜片,他能够看到那双泛棕色的眼瞳隐约波动着别样的神采。
“果然啊,”扇子轻点着下巴,白夜笑着打趣,“我就知道小光冷漠如冰的外表下燃烧着熊熊烈火!”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闷骚?他暗自嘀咕。
手冢推了推眼镜,没有理会少年的玩笑,反问道:“为什么问我这样的问题?”
“哎?”
“你在苦恼什么。”手冢解释。
白夜转动着扇柄:“不是苦恼,就是不太理解大家对网球的那种热爱与执着,忽然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
喜欢与热爱的心情,前身为妖怪的少年,并非不能理解,但就像奈落其实很懂得人心一样,他能够看透与知晓一些事,却无法真切地体会到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
他的朋友们,对于网球的在意与喜爱,绝不同于自己欣赏花草的心情。
手冢凝视着有点困惑的少年,忽然伸手将对方垂落的鬓发轻轻地捋好——因为手伤不方便的缘故,白夜今天没有和平常一样扎着马尾,长发很随意地披散开来。
白夜眨了眨眼。
“感到困惑,就不要放弃追寻答案,不懂的问题,总能理清的。”手冢只是说道,“等你手上的伤愈合了,可以找我打网球。到时提前通知一声,我来接你。”
白夜愉悦地笑开了:“哎呀哎呀,小光一点没变啊,还是这么热心呢!”
手冢再度推了推眼镜。
“那,我听说小光的网球已经是全国水准了,”白夜闲聊道,“以后你是要打职业吧?”
“现阶段的任务是带领青学进入全国大赛。”手冢这样回答。
“全国大赛?”白夜勾起嘴角,“立海大可是二连冠哦!”
“立海大的实力很强,”手冢坦然道,“青学也不会大意的。”
“一说到全国大赛,大家都格外地有战意啊!”连手冢这样冷冰冰的家伙,都给人一种激奋热血的感觉。
白夜无聊地摆弄着扇子:“呐,小光今天没事吧?”
“啊。”
“给我说个故事吧!”长发少年笑盈盈地要求。
——病房里没有电视也没有书籍,到处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让人感到很枯燥烦闷啊!
手冢没有拒绝白夜的要求,只是问:“要听什么样的故事?”
“不要日本的,”白夜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在书里都看过了。”
“最近看了本《中国志怪故事汇》,就说这本书里的故事,可以吗?”少年清冷淡漠的气息,仿佛柔和温暖了一点。
白夜来了兴致:“就这个。”
安静的病房里,少年清冽的嗓音,有条不紊地讲述着异国妖魔鬼怪的传说。
听故事的少年,面带浅笑,格外地安静。
在琦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