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出来。
许桡阳若有所思地坐在沙发上,靠着沙发的后背,嘴里咬着根烟,仰头看着烟头前端的烟霭在他头顶一点点化开,重重又重重地遮着他头顶的视线。头顶的水晶灯被那层烟霭罩住,轮廓是捉摸不定的。他回味着医院里那小护士的几句话,呆呆地注视着那盏灯,思想迷沌了一会儿。有敲门声将他的精神拉了回来。他振作了一下,舒出一口气,将手里的烟揉灭在烟盅里,起身去开门。
门外,邵佳佳笑吟吟地站在那儿,神清气爽地看着她。“怎么是你?”他横在门口,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邵佳佳从他的身边挤进来,臂弯里挎着一个浅绿色的亮光手袋,翩然若仙地进到屋里。“有人告诉我,你在金阳呢!我想来看看你是不是又在干什么坏事了。”
许桡阳回身把门关上,盯了她的后背一眼。粗声问:“谁告诉你的?你找我有事么?”邵佳佳回身看他,眉目闪烁地在他的脸上走了一道。“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么?”她收敛了笑,扬起眼睑,黑黝黝的目光注视着他。“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他站直了腰,挺立在她面前。不逊地扬了扬下巴。“我为什么要接?”她与他对视着。点点头,转头四下看着。“很好,许桡阳。”她哼着,语调异样地:“我们走到今天,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对么?”她把目光重新转回来,凝聚在他的脸上。他们两个对峙着。
她眼里的光度不知怎么就柔和了许多。更近地靠他站前两步,她的表情里有了份哀怨。“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就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真的那么差么?”她眼里有了泪光,罩在瞳孔上一点点铺展开来。她的声音低的没了那份傲气。“我真的那么差么?许桡阳,你把我的自信心全挫败了。我们即使做不成恋人,我们不能做朋友么?”
许桡阳直盯着她,看了她一会儿,他绷紧的脸松弛了下来,口气略有缓和了。“佳佳,你不必没信心。以你的条件,你想要什么王孙公子都唾手可得。我对你不能好,因为我不想和你牵扯不断,抛开我们两家的关系不说。纠缠下去对你没好处。我是为你好。”
他错开她的身体往沙发上走过去,捞起沙发上的夹克外套,要往身上套。佳佳突然扑过来,从后面死死搂住他的腰。她把脸贴到他的后背上,“桡阳,”她激烈地喊:“我爱你,从我二十岁那年,我就爱你了。我心里从来没有装过别人,即使你不娶我,我也不介意,我要和你在一起。”
许桡阳丢掉外套,去扯她的手,“佳佳。”他侧头看着她,忍耐着。“这样有意思么?我没那么好,天底下,优秀的男人大把,你何必非惦记着我?”佳佳固执地死搂着他的腰不松手。”不,我就要你。我对别人没兴趣。”
“佳佳。”许桡阳皱起眉头,没耐性了。一用力将她的手扯开,扭着她的手 ,他转回身正脸对着她。他的表情烦躁,口气还算安好。“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可以动任何人,但我绝对不能动你。”佳佳扬起睫毛,与他的目光对视着。“可是你已经动过了。”
他看着她,冷静地接了一句。“我不会允许自己清醒的时候也这么做。”
佳佳继续看着他,她扬了扬下巴,眯了眯眼睛,睫毛下的黑眼珠更黑了。“我什么都不要求你,也不行么?”她的声音突然安静了。“我长这么第一次这么低三下四,主动投怀送抱的。”
“不行。”他干脆地说。她的表情在他脸上凝定了一会儿。突然间,她的呼吸急促了,在她鼻息的底层一点点危险地鼓了起来。“我从来没对别人这样过的。”她咬着牙槽说。“你为什么对我这样?许桡阳,”她突然爆发地大叫了一声,气急败坏了。
然后,她怒气恨极,照着许桡阳的脸就挥出去了一个耳光。“许桡阳,你毁了我的清白,你让我成为了北京城的笑话,你让我维持二十多年的尊严全体殆尽,你让我连累了我爸妈的名誉,让他们都跟着受屈落辱。许桡阳。”她叫嚣着喊了一嗓子,“你这个王八蛋。”
她的耳光打得猝不及防,许桡阳完全没有想到。本能地条件反射,他一把攥住佳佳的手腕,扬起手想要照着她的脸打下去。但是,巴掌横在半路,他没往下落。这口气就出不去了。
“邵佳佳。”他皱起眉头,捏着她的手腕,眼珠子冒火了。“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啊!”他突然将她的手腕往胸口的地方扯过来,把脸凑到她的近前,眯着眼瞪着她。“如果不是你在我喝多的时候爬上了我的床,我就不信我会主动想上你。”他压低了音量,声音狠绝的,“别天天弄出一幅对我深情款款的模样。我早看烦了,我给你留面子呢,我没拆穿你。什么二十岁的时候看见我一见钟情,没对谁动过心?你狗屁。”
他骂了一句,脸孔在她面前放大,“你别以为你在美国那些风流韵事,我不知道,你别忘了,我是在美国念的书,波士顿我有同学在那儿。”他看着她逐渐发白的脸色越说越痛快了。“在波士顿,中国的邵佳佳还有一个最华丽的别号,中国的尤莉斯安。”
佳佳瞪着他,睫毛僵硬在那儿不动了。“你,你在说什么?”“我在说什么?”许桡阳扬起了眉毛,将他的脸凑近,把她的人往自己近前拉。“尤莉斯安是个什么人物,在美国,家喻户晓的女明星,演了不知道多少青春玉女的角色,实则床上是一个荡妇。”他嘴角卷起来,一脸的坏笑。“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个绰号?”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9 章
佳佳脸色一变。“谁,谁说的?”他脸上的笑意直达她的眼底。“估计在波士顿,中国的留学生都知道,就你不知道吧!”他松开了她的手,没兴趣往下说了。
他重新去穿外套。将外套套上身,他又去茶几上拿起烟,直起腰,他注视着邵佳佳。“我从来没有和你提过,那是我给邵叔面子,你老是装着一副纯情的样子,我真审美疲劳了。所以,别老想着让我为你负责,你那么多入幕之宾,随便点一个做邵家的女婿,他们估计都趋之若鹜呢!”他转身往外走。
邵佳佳一直傻站在那儿,她瞪着他的后背快闪到门口了。突然间像被针扎了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扑冲过去,横在门口的地方。背靠着门,她脸色青白不定地瞪着他。“你是因为这个才不要我的么?”她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发誓,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我,我再不会找任何人。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不介意你要其他的人。”
她突然不管不顾地去搂他,像只发了春的野猫去亲他。“桡阳,”她喘息着急促地连声说:“我保证你跟我一次,你一定还想跟我第二次。我一定会让你舒服的。”许桡阳有些发怒地扯下她的身体,将她甩到一边。“你走开,我对你没兴趣。”邵佳佳折回身,重新扑到门口,她紧紧地贴着门站着,死死地瞪着他,脸上是一副拼了命的架势。
“你敢走,许桡阳。”她的呼吸压沉了,脸色异样了,眼神里是一层看不见的威胁。“你敢走?”她再重申了一遍,然后,她扬起了下巴。用一种特殊的凛冽眼光与他对视着。“你别想走。”
许桡阳站好身子,他像看个不明外来物一样地看着佳佳。“我走又能怎样?”他毫无顾忌地将她的身子扯回来,往后甩过去。拉开门手,他想往外走。
“许桡阳。”邵佳佳在他身后喊了一嗓子。“你敢走。”她的声音冷冰冰,阴测测的。“你敢走出这房间一步,我立即打这个电话。”许桡阳身子在原地立住,他慢慢地转回了身,看着身后的邵佳佳举着手机,脸上是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你如果走出这个房间一步,我立即打这个电话。再想看到刘东,你就要换个地方了。”
许桡阳沉着脸盯着她看。有半晌,他才声音僵硬地开口。“你威胁我?”她与他对峙着,跟着高高地扬起了下巴。“你这么说我不反对。”“这样做有意思么?”他又问。“有没有意思我说了算。”她说。他们两个虎视眈眈地彼此对峙着。他随即,转身重新去开门手。
“许桡阳。”邵佳佳爆发地喊了一嗓子,她喊的声音大而颤栗,连着她的身子都跟着发抖了。“如果你敢走。”她咬着牙,像一只困兽,像一只气急败坏的母狮子,“我什么都做的出来。”
许桡阳突然折回身,他直接扑过来,恼羞成怒地捏住她的下巴,将她整个人抵到床头的地方,他随即扯着她的衣领,将她提上了床。他跟着匍匐上去,骑住她的身子,半跪在她的身体两侧,重新捏住她的两颊,他更近距离地审视她。他的脸距离她很近。灯光从后面打过来,把他的脸上打上好几重的黑影。“邵佳佳,”他的牙齿咬的咯咯响。“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你敢动刘东,你试试看。”
邵佳佳扬着下巴,面无惧色地盯着他看。她的脸色被他的手掌掐走了血色。但是她的眼底却燃烧着两团火焰,不顾忌地视死如归地盯着他,使她的脸有份固执的狂野的疯狂的神色。“许桡阳,我就想要你。你不给我的心,我就要你的身体。”
他的五官皱紧了,额头那几缕头发掉下来,他墨黑的瞳仁在头发下面冷幽幽,阴测测地俯视着她。她镇定地迎着他的目光,直盯着他瞳孔上的那两束危险跳动的火苗。“我就想要你,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把刘东送进去。只要他从里面出来,他就完了。”
“这样有意思么?”他问。“有。”她说。衡量着他的表情,她眼里的光柔和了,抽出手臂,环绕住他的脖子,她的声音和刚刚的判若两人。“桡阳。”她的声音软软的,柔和的,狐媚的,沁满了感情。“我威胁你也是因为我爱你。我不求别的,我就想要和你在一起。一次就行。我只要你这一次,我就放了刘东,我保证不再找他麻烦。”他死死地瞪着她,她的脸在他面前放大,像电影镜头一样地放大,模糊,扭曲,变形,然后,逐渐地幻化,成烟成云,成灰成沫。
午夜时分。许桡阳将那辆兰博基尼开出了金阳。一冲上马路,他就像匹脱了缰绳的野马一路狂奔起来。车里的烟霭已经浓的快让人窒息,不止车里,整个街道,整个世界,整个宇宙的氧气似乎都不够用了。
车子疯狂地开出了一段,靠着路边停了下来,他把车窗摇下,重新点着一支烟,迷迷惘惘地抽着,阴阴郁郁地吐着烟圈。烟雾在车窗前无声地扩散,迷蒙了视线,也迷蒙了前面的方向。
暗淡的街头,人影凋落,车影阑珊。许桡阳呆呆地坐在那儿,迷茫地望着前方。满目过去,路那端是一片灯海。金色的光线在车窗玻璃上条条闪烁,道道扯着他眼底的热气。“许桡阳,你就是那盏最亮的灯。”他抛出烟头,匍匐到方向盘上。心脏抽痛,全身血流不畅。
头伏在方向盘上辗转了几个回合,他懊恼地捶了捶方向盘,低低在喉咙里诅咒了几句。然后,他把车子重新发动,重新沿着街道狂奔。他不知开到哪,不知道前进的方向。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他也不知道开了多久,烟抽了多少支。灯光在车头前端开始变得稀薄,车厢里烟雾缭绕,迷茫的像身陷另一个星球。他开的累了,心乏体乏,万般无力,他把车子靠边停下来。
头伏在方向盘上,他好一会儿都没有抬头。思想在沉沦,理智在沉沦,终于,他咬牙挨过了刚刚那一幕的镜头,抬起了头。等他看清楚自己面前的景物时,他呆了呆,被点了穴般地僵硬在那儿。手指紧紧地握着方向盘,他呼吸急促地望着那小区门口逸景园那三个字。看着横在车道的那根红白电子栏杆,他的心如擂鼓般地狂跳了起来。
小区门口的地方沉寂的没有人气,只有两个保安在那敬业地守着。路灯闪烁不定地照着车前窗。他盯着那红白栏杆,盯了一会儿,忽然血液在他血管里迅速地烧灼了起来,他无法控制地把车子直开了过去。
保安例行公事地询问他去的方向,他胡乱答了一个。车子被放行,他按照记忆照着前方开过去。找了一个背着光的地方,他把车隐藏在黑暗里靠边停了下来。侧过头,他下意识地在那楼门口里找寻着,几乎是立即,他就看到了对着单元门口的那台宾利。幽暗的光线下,那台宾利好像是一只蛰伏的猛兽不动声色地匍匐在那警惕地窥视着他。他点着了一支烟,无力地靠在车座背上,呆望着她住的那个单元。
整栋楼,黑压压的一片,只有一家是亮着灯的。他不知道她住在那一层,也不知道她住在哪一间,他不知道那灯光里是否有她的样子,但是,就这么望着,似乎足以明确地看到她的位置。
夜风吹过来,有点冷了。他身子软软地靠在座椅背上,目光僵硬地扫着那台宾利。远远地望着,那车似乎近在眼前,带着庞大的压力横在他的胸口,堵得他胸口比刚才更加透不过气了。
他勉强撑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儿。扛不住那份痛,他发动车子想要离开。手在这一刻却停在那儿了。他看到谭东城从楼里出来,打开车门,坐进车,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望着楼上,默默地抽着烟。然后,少许,他将烟头扔出车窗,慢慢将车开走了。
许桡阳手伏着方向盘,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楼上。六楼那原本亮着的灯跟着熄了。他有些发愣地望着黑漆漆的窗口,忽然,不知是哪根弦被拨动,他不知想要干什么的掏出手机,调出她的电话,直接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几声,被接通了。电话那端的人声音发颤,语调发紧地问:“这么晚了,你干嘛?”“你,”他犹豫了一下,问:“身体好点了么?”
对面“嗯”了一声。沉了几秒钟,随即送过来一句:“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要撂了。他洗澡快出来了。”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握着电话,表情凝定了一会儿。忽然嘴角往上卷过去,眼底有层笑意就跳了出来:“是么?”他把背往座位上靠过去,继续望着楼上,绷紧的神经微微松弛了。“再聊会儿吧!”他说:“放心,